第84章 八十五
只要江秉臣這一點頭, 顏玉就再無顧及。
她命顏府上的家丁将女子學堂全部守嚴了，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許出不許進，然後讓大夫盡快讓幾個姑娘和老翰林清醒過來。
大夫又一連想了幾個法子，總算是有些效果。
老翰林是第一個醒過來的，他被大夫紮了兩針幽幽的轉醒過來，在那椅子裏痛苦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顏玉忙過去, 幫着大夫給老翰林又是灌水又是擦臉, 他才總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只是他畢竟有些年紀了, 剛醒過來還是呆滞的，顏玉叫了兩聲：“廖先生？廖先生。”
他才反應過來，擡眼看到了顏玉, 半天半天他叫了一聲：“顏玉？”
“是我廖先生。”顏玉又端了清水給他喝。
他沒喝，只是呆呆木木的看了看四周, 目光落在那幾個還在昏迷的姑娘身上, 半天半天沒有收回來。
直到顏玉又叫了他一聲：“廖先生, 您可還記得發生了什麽？”
他才又收回目光看顏玉, 又看江秉臣，臉色灰敗的宛如将死之人，他先忙問：“出了什麽事？這些……女學子怎麽了？”
他果然一無所知。
顏玉是相信老翰林的, 便耐下心來慢慢的将發生的事情與老翰林說了一遍，邊講邊看着老翰林的神色，他的氣色越來越不好，在聽到最後險些眼前一黑又昏過去。
顏玉忙讓大夫過來給他緩過來了這口氣, 安撫他道：“廖先生先不要着急，這件事暫時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您一定要緩下來，這件事究竟如何還得靠您來說明來由。”
老翰林靠在那椅子裏緩了許久許久，手掌攥緊了拳頭一下又一下的擊在扶手上，竟是氣惱的老淚縱橫，“我廖青一世光明磊落……居然……”他氣的說不出話來。
顏玉不知該如何安撫他。
江秉臣就伸手按住了老翰林發抖的手，輕聲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悔恨懊惱也是無用，老翰林該振作一下揪出這件事的幕後真兇，才能保住自己的名譽和給這些姑娘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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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廖先生，這件事關系到您的名譽，幾個姑娘的名節以及女子學堂的以後，是一定要謹慎處理的，如今幾位姑娘肯定受到了驚吓，只能指望您來帶頭将這件事說清楚了。”顏玉也忙道。
老翰林聽的連連點頭，緩過來一口氣擦了眼淚，複又擡起頭對她們道：“是，是我一時糊塗了。”
顏玉給他倒了醒神的茶，讓他慢慢的細細的講。
老翰林回憶了一下，開口說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其實并不複雜，就是顏貴妃想找德高望重的老學士來為女子學堂授課，廖青是唯一一位自願來的，因他覺得讀書是天下人都應當得到的義務，就算不考官不以讀書來謀生，也該識字讀書，開闊眼界。
他是下午來的，授課到放課後，本要回去的，但是女子學堂的一位主教女先生說學堂裏有幾位資質極好的學子，想要讓老翰林多留一會兒，再私下給這幾個女學子指點指點。
那幾名女學子就是今日被害的三名姑娘和善姐兒。
盛情難卻老翰林就沒有拒絕，給這幾位姑娘授課也是在課堂之上，還有那位女先生陪同。
期間女先生給她們沏了茶，他與幾位女學子都喝了，喝完之後就不省人事了。
并沒有喝酒，更不曾在這藏書閣單獨的與女學子授課。
顏玉聽完率先問道：“那位女先生叫什麽姓名？”
“杜白芷。”老翰林答道：“是這學堂裏的主教先生，好像也是顏貴妃引薦來的。”
這陷害顏鶴衣太明顯了，若是當真查起來查到了這一步，顏鶴衣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顏玉忙要命人去找那位叫杜白芷的女先生過來，剛吩咐完，那顏鶴年便帶着幾位老爺夫人慌慌張張的進了書堂。
等人都進來，顏玉一一留心看了一下，這些被害的姑娘家都是非富即貴的大官之家，這樣的家族出了這等事一定會将臉面看的最重要。
江绮月可當真的處心積慮。
那些人在路上已經聽顏鶴年簡單的說明了情況，懸着的心一進來看到昏迷不醒狼狽不堪的自家女兒就徹底慌了，一個個抱着女兒失聲痛哭，亂做了一團。
王慧雲在那裏一個個安慰她們，跟她們解釋姑娘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顏玉也沒攔着，讓他們先發洩一下慌亂的情緒，她站在老翰林身側，看老翰林臉色青白的攥緊拳頭，知道他是在強撐着，他是怎樣的高風亮節，出了這等事，要他面對受害姑娘的父母，他恨不能一頭撞死。
顏玉是防備着那些情緒激動的老爺夫人誤會老翰林，過來對老翰林動手，果然也不知是哪位哭泣不止的夫人先喊了一句：“就是他這個禽獸害了我女兒！”
那些個夫人老爺就都情緒激動的朝老翰林圍了過來，有幾位伸手拉拉扯老翰林。
顏玉忙攔在前面解釋，“諸位老爺夫人不要激動，這件事聽我慢慢跟你們解釋……”
卻是群情激奮的壓過了她的聲音，無一人冷靜下來。
老翰林緊攥着手指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她們拉拉扯扯，将那一頭花白的頭發都扯亂成一團。
顏玉忙要攔着去打老翰林的手，卻是沒看見一人拿着桌上的茶杯就朝老翰林砸了過來。
“小心。”江秉臣在亂糟糟的人群之中伸手護住了顏玉，那茶杯就砸在了他的手背之上，“當啷”一聲落了地。
“江大人！”顏玉一驚，忙拉過他的手去看，卻見被燙紅了一片，登時怒了，揚聲喝道：“諸位要是執意不聽勸告要動手的話，我就只能請諸位和幾個姑娘回刑部了！”
那些老爺夫人聽到刑部二字終于是停下了手，冷靜下來，這件事不能鬧大，鬧大的吃虧的只能是自家的女兒。
顏鶴年和王慧雲趕緊過來将他們拉了開，讓到一旁坐下。
“疼嗎？”顏玉拉着江秉臣的手，也不敢伸手去摸，“讓大夫給你瞧瞧。”
江秉臣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不疼，你要小心，這件事不是單靠你一個人就能處理好的。”
顏玉明白，她擡頭看着怒氣未消的衆人再清楚不過了，自己的女兒出了這種事，很少有可以冷靜下來，理智聽她說話的，但這件事還必須得有他們來相助。
他們是受害人，若是他們都不打算追究這件事那就麻煩了。
顏玉松開江秉臣，低聲問了一句老翰林，“沒事吧廖先生？”
老翰林搖了搖頭，扶着椅背站了起來，一頭花白的頭發被扯的掉了一地，他看着衆人開口道：“我為官幾十多年，一生不曾做過任何有違聖賢教誨之事，今日此事諸位不必親自動手來聲讨我，若當真是我做的，我自會自我了斷，給諸位一個交代。”
一個夫人哭着氣怒道：“查清？怎麽查清？當真若是經了刑部我女兒這一輩子就都毀了！”
衆人紛紛應和。
顏玉放眼望去，知道這件事最大的難關是這些家人們，他們或許真的會為了保住姑娘的名節不打算追究了。
她心念一轉，索性道：“此事事關幾位姑娘的名節，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經官鬧大的，所以我與江大人一發現就先将學堂封閉，想将此事壓下去。但是這件事遠非我們想象中那麽簡單，是有人存心了要利用老翰林和幾位姑娘的名節來害顏貴妃和針對女子學堂，就是想要鬧大。”
顏玉看着衆人搞不清狀況的神色，将之前和江秉臣三皇子分析的再次向他們說了一遍，卻是用确鑿的口氣在說，最後說：“就算咱們如今再想将此事壓下，也已經來不及了，方才在諸位老爺夫人來之前，巡夜的金烏軍參将帶着人馬過來，說他接到了報案，此地幾名女學子被人奸|殺。”
衆位老爺臉色凝重。
“雖然江大人沒有讓他進來調查，直接趕走了，但是他勢必會将此事傳揚開，因為他就是受了幕後兇手的指示，來将此事鬧的天下皆知的。”顏玉斬釘截鐵的道。
“你怎知道他是受了兇手的指示？”沈家的老爺狐疑的問她。
顏玉用毋庸置疑的語氣道：“實不相瞞，我之所以會第一個趕過來，是因為我收到了線人來報，那位幕後兇手要在此地動手了。”
“你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幾位老爺驚訝。
“是，我知道。”顏玉道：“知道這件事純屬誤打誤撞，我其實是派線人去調查另一件事，有意在留意着這個兇手的一舉一動，沒想到聽到了他這個借刀殺人的陰謀，只是我還是晚來了一步，讓幾位姑娘受了驚。”
“兇手是誰？”衆人又忙問。
顏玉沉定了下來，對幾位老爺和夫人道：“此事關系重大，還請幾位大人和老翰林随我移步到隔壁，我仔細将此事告知諸位。”
幾位老爺和夫人面面相觑。
有幾位夫人不同意的問，事關她女兒的清白，既然知道兇手，為什麽不能告知她們？
顏玉道：“此事不止關系到幾位姑娘的清白，還關系到聖上的新政，與後宮的幾位貴妃。”她不想與這些情緒激動，吵鬧不休的夫人們商議，這件事一定要上升到朝堂之上，讓幾位官老爺們意識到不是他們說不追究，就能不追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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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老爺便起身跟着顏玉和江秉臣出了藏書閣，進了隔壁的一間書齋。
衆人等不及落坐就催她如實說。
顏玉沒有隐瞞，直截了當的開口道：“這件事的真正兇手是後宮之中的江貴妃，以及二皇子。”
衆人臉色大變。
“是江貴妃與二皇子為了報江家抄斬之事，聯手來要對付顏貴妃，以及我。”顏玉便将此事的嚴重後果再次與幾位老爺說明，以及江貴妃和二皇子是如何打算的，原本還要殺害幾位姑娘，是三皇子先一步趕到救下了她們。
最後顏玉看着衆人沉重的神色，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身為女子再明白不過女子的名節有多重要，所以我也明白幾位大人和夫人不想将此事鬧大，想就這樣算了的苦心，但是此事已經不是我們不追究，就能壓下去的事了，三皇子已經回宮禀報聖上，金烏軍參将此刻估計也已經禀報給了江貴妃，說不定等到天亮，這件事就會被她故意傳揚的滿城皆知，到時候幾位姑娘的名節可是再無回轉的餘地了。”
幾位老爺的臉色發青的像塊鐵皮，他們被顏玉的一番話說的萬千重壓力，若真如顏玉所說，這件事……不是已經完蛋了嗎？
顏玉卻趁勢道：“此事也牽連到我的親生妹妹，我就是拼上命也會保她和諸位姑娘的周全，所以在諸位大人來之前我與江大人就想到了一條對策，雖然是冒險之策，卻是如今唯一一條可以保全姑娘們的對策了。”
“什麽對策？”衆人紛紛問她。
顏玉心中穩了穩，壓低聲音道：“如今最穩妥的法子就是拉上聖上，與我們站在同一條船上，在江貴妃和二皇子将此事鬧開之前，就先反擊她們，讓她們沒有機會再行第二步。”
江秉臣看着冷靜沉着的顏玉，忽然覺得顏玉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她在看清衆人有将此事壓下去的意思之前就先斷了他們的路，迅速的把他們拉到同一條船上，然後與他們同仇敵忾。
“幾位大人只要信我，等到聖上來，絕對不松口，一定要追究到底，今夜就要找出真兇，此事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解決。”顏玉給他們吃下定心丸，“不然，晚一步就會錯失良機，再無保全姑娘名節的可能了。”
其中一個老爺擔心的問道：“你可有确鑿的證據證明江貴妃和二皇子就是兇手？”
“有。”顏玉毫不猶豫的答：“不然我也不會拿幾位姑娘和老翰林的名譽來冒險。”
衆人在那房中一陣的商議和沉思，終于都點了頭。
還沒等他們多想，外面就有人急急忙忙的敲門道：“江大人，顏侍郎和幾位老爺，聖上來了！”
來的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 江秉臣：我老婆好厲害好聰明，好棒。
感謝：無恙，無恙，三十貍笙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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