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探春拿着小扇子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擡頭看林砅, 笑得很是仗義, “東西我收下了, 你就告訴他,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讓他放心吧。”

探春覺得那姓柳的少年是害怕自己将他半夜跑到榮國府‘迷路’的事情說出去,所以拿着把扇子給她當封口費以及表示從此再不相見的意思。

道上的規矩, 她懂。

這少年還挺單蠢的,這要是她, 打死都不認的。而且她才是最應該害怕被人知道的才是吧。

不過這少年竟然還能搭上林家的關系, 難不成還是什麽親戚?

林砅雖然不知道三表姐和柳哥哥之間倒底有什麽‘意思’, 不過他順利完成的柳哥哥交給他的任務,心中着實松了一口氣,然後便樂颠颠的繼續讀書去了。

柳哥哥說了,只要他把這件事情辦成了, 就教他那些家傳武功。

等到他學會了......

林砅胖胖的小臉上揚起一抹調皮的笑。

此時的林砅卻想不到,他是辦成了事情, 可是他的柳哥哥卻撒丫子奔了。等到他真正的學到那些個‘家傳’武藝時, 都是幾年後的事情了。

與林砅都說了兩句客套話,探春将那扇子盒直接往袖子裏一放,轉身去了對面暖閣和姐妹們聊天去了。

她們三個是來謝謝林家下晌讓人送的禮的, 雖然都是一些料子以及南邊的特産,不過人家送了東西,她們道謝也是禮數。

小姐妹們坐在暖炕上, 喝着茶,吃點幹果點心,又說了些詩詞首飾,很是默契。

她們五個人的性子除了探春都是比較好的,而探春一般在美人面前也是很少發脾氣的。這一說,便一說,便說到了晚膳的時辰。

待晚膳的時辰,賈母院裏的小丫頭過來喊姑娘們過去用晚膳,所有人都裝做早上沒有發生任何事情的樣子,和樂客氣地在賈母那裏用了晚膳。

看着餐桌上,林家姐弟面前的幾盤素菜,探春抿了下嘴,其他人都仿佛那裏一直是那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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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說實話,探春不得不佩服賈家人的熏陶和教育,一桌子的小孩,就沒有一個冒傻氣的。

就連還有些個懵懂的寶玉,都知道怎麽避雷呢。

飯畢,賈政這位官老爺突然想要考一考賈寶玉和賈蘭的功課,兩人就被丫頭叫走了。

李纨和風姐下班了,直接回了自已的小院不提。其他的人仍是繼續陪着賈母說話聊天,不過王夫人不知為什麽在回榮禧堂用過晚膳後,又殺了回來。

晚膳後賈母賞了林家姐弟一人一件大毛鬥篷,王夫人正好在一旁聽了,低眉想了想說道,“你們南邊暖和,估計衣服什麽的都比較薄了些。既然老太太賞了外甥女和外甥,我那裏正好也新得了件好毛風的披風,回頭就與了那位甄家姑娘吧。”

黛玉想到自家舅母的打算,就覺得這衣服肮髒。可是想到嬷嬷的教導,還是起身替英蓮謝過。

“多謝二舅母,外甥生替甄姐姐謝過。我們從南邊過來,越往北走,天氣越是幹冷,出發時,甄師母還特意讓人備了幾箱子厚衣服,總是覺得又沉了些呢。今兒倒是偏得了老太太和舅母的好東西。”

王夫人笑的很和藹,又看着黛玉說道,“大姑娘不必客氣,那甄家姑娘看起來就怪招人喜歡的,怎麽不見她出來走動?”

黛玉心中微涼,聲音清冷,“舅母有所不知,甄家姐姐為人羞怯,最怕見生人。府上貴氣逼人,甄家姐姐自是不敢多走動。再來年底便是甄師母的生辰,甄家姐姐要趕一副女紅出來為甄師母賀壽。”

王夫人還想要說什麽,賈母卻在一旁接了話,“你舅母說的是,總不好人家孩子來了府裏,就關在院子裏不出來。那孩子模樣生的好,我看着也喜歡,林丫頭不妨多領着出來走動走動。我這裏不過是多添雙筷子的事罷了。”

黛玉一聽這話,倒也不好拒絕。“外祖母說的是,甄姐姐也想要來給外祖母請安,就是怕太唐突了,所以才沒有過來。”

賈母哈哈笑了幾聲,直言,“我一個糟老太婆,哪裏還怕唐突,叫她只管來。”

“是。”你們是不怕唐突,可是我們怕呀。

想到還呆在內宅的寶玉,黛玉突然覺得得內傷。

雖然她跟寶玉不熟,可是再怎麽說也是表兄妹,自家親戚。想到寶玉不知禮數的還要給她起字這件事情,黛玉就害怕回頭寶玉見了英蓮再張落着給英蓮起字。

那可真是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嘆了口氣,黛玉也明白就算是知道了二舅母的打算,她也不能未來兩個月都将英蓮關在院子裏不出來走動。

只是她是真的害怕一個不注意在遭了二舅母的算計。

實在不行,就将甄家姐姐送回京城的宅子裏吧。不過那樣一來,豈不又是一場是非。

心中有些為難,黛玉不自覺地看向探春,探春笑着對她點了點頭,黛玉的心瞬時便落了下來。

三妹妹應該是有什麽辦法了。

探春自然是有辦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了。

不就是王夫人想要讓英蓮走出小院,然後表示她對英蓮的喜愛和擡舉,最後制造一些和寶玉的話題,害了英蓮的名聲,弄得英蓮不得不屈就寶玉,然後再拿着英蓮的身份将人聘成二房嘛。

這種事情王夫人可是熟練工。

她倒是也想看着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上蹦下跳的專營最後卻雞飛蛋打是個什麽表情。

似是想到了什麽,探春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明顯,最後就連臉上都掩飾不住了。

“三丫頭這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賈母坐在正上方的長榻上,其他的姑娘們和王夫人都坐在下面,探春的一臉笑意,賈母一轉頭便看得清清楚楚。

賈母歪躺在榻上,對着給她捶腿的小丫頭指了個地方,因為這個時候心情還不錯,所以一臉輕松地随口問探春。

探春聽聞賈母問過來,總不能直言告訴她她要弄一些洋蔥和榴蓮糖給英蓮吃,然後在寶玉親近她,以及王夫人表示喜愛的時候熏死她們娘倆吧。

低眉略一尋思,便講了個笑話給衆人聽。

也不是什麽好笑的笑話,不過是朱老爺和本家老爺的故事罷了。

不過屋裏衆人聽了卻是覺得好笑,于是倒也弄得個哄堂笑聲不斷,不過衆人笑過之後,除了把探春當寵物養的賈母以及對探春一直很輕視的王夫人外,仍是有幾個人知道探春不過是借口罷了。

只是事不關已,也沒必要拆穿她。

倒是黛玉心裏有了些底。

笠日,得了探春‘禮物’的英蓮倒當真跟着黛玉姐弟來賈母這裏請安用早膳,寶玉頭一回見到俏麗的英蓮,一下子就看呆了。

那呆呆的樣子,倒是讓王夫人眯着眼睛笑了。

不過好景不長,當寶玉不顧男女之別,上前要拉英蓮的手時,英蓮不過輕輕喚了一聲寶二爺......

然後讓王夫人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寶貝兒子賈寶玉同學當場就吐了。

吐了?

王夫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英蓮吃了今天早上一起床就收到探春派人送去的東西後,那口氣是直接混合了洋蔥和榴蓮的。

賈寶玉又和探春是一個德性,見到漂亮姑娘就要上去拉拉小手什麽的。

這一拉,距離就又近了幾分,英蓮又長的比寶玉高了一頭,于是所有的口氣是直接噴在寶玉臉上的。

那寶玉不吐才怪了。

大早上在賈母這裏寶玉就吐了,賈母非常的不高興。任誰在早膳前看到有人吐,都會影響胃口的。

賈母仔細打量了一下英蓮,發現無論怎麽看也沒有什麽異常之處,于是又把這些歸到了寶玉自身上。

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若是面對面近距離的感受,誰都沒有辦法知道寶玉同鞋為啥會吐的那麽兇了。

賈母與英邊有着一段距離,所以真相就被忽略了。不耐煩地打發了寶玉回去重新換衣服洗漱,王熙鳳見了又讓小丫頭點香熏了一刻鐘的屋子。

王熙鳳一邊逗着賈母說話,一邊八面玲珑的招呼衆人,不一時,屋中的味道又恢複了之前馨香,這才請了賈母的示下,擺了早膳。

吃早膳的時候,英蓮就坐在黛玉的下手,幾人靜悄悄地吃過了早膳,賈母也沒多留幾人,便讓幾人去女學上課了。

等到幾個姑娘都走了,賈母又将其他人都趕了出去,這才問起王夫人。

這是自己唯一的兒媳婦,幾十年的婆媳誰不知道誰,她既然要擡舉那個甄家丫頭,必是有什麽理由的。又讓寶玉跟那丫頭見禮,可是寶玉又是這般反應,不得不讓賈母将事情問個明白。

王夫人知道賈母想要娶的孫媳婦人選是誰,自然不會将自己的打算說出來,只得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賈母眯着眼看了王夫人一眼,只是淡淡地說道,“林丫頭姐弟是敏兒的骨血,是我賈家的外孫,政兒家的,你這個做舅母的平時多上些心才是。”賈母想到早年閨女和兒媳婦的那點小沖突,就認為這是想要拉起甄家丫頭打壓林丫頭呢。

“媳婦知道。”王夫人聽了,低眉順眼地應了。至于心裏面是怎麽想的,那就沒人知道了。

相較于這對婆媳,那邊等到林砅傳話的柳湘蓮卻是樂瘋了。

那小丫頭片子竟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還讓自己放心。柳湘蓮這會美的猶如吃了蜜一般甜。

當即便騎着馬去了順昌候府找常拓分享喜悅去了。

不過當常拓聽到柳湘蓮送人家姑娘一把扇子,然後人家姑娘又這般回話,再想到兩人的事情後,心中都不知道如何說自己這位朋友了。

他都可以想像那姑娘準是将那扇子當成了封口費。

可是看着柳湘蓮那手舞足蹈的樣子,再想到柳湘蓮終于願意幹回正事了,便也将自己的猜測憋了回去。

“既是這樣,那你也應該放心了。這回頭有了消息,你便多努力上進些,争取早日達到她們家提親的标準。”瞧瞧你辦的那叫什麽事呀。

甭管那姑娘啥意思了,反正這年代都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時候直接去找姑娘的老子提親,想來也能成事。

“對,就是這樣。”柳湘蓮雙手握拳,重重地碰了一下,臉上都是勢在必得的意氣風發。

常拓:“......”哼哼,蠢成這樣還沒蠢死,也是人才了。

柳湘蓮信心滿滿地被一支名為兩情相悅的劍射中了。甄英蓮在聽說黛玉說了王夫人的打算後,便将探春給的吃食當成了寶。

從此以後吃糖少說話,成了她在賈家的生活準則。

黛玉身邊的兩個宮裏出來的嬷嬷,也決定不能讓二太太的蠢主意得逞,于是兩人直接跟在了黛玉和英蓮身邊。

一步一趨,毫不放松。

寶玉同學被英邊那麽濃重的口氣給熏着了,雖然對于美麗嬌弱的少女還是心水,可是卻是有色心沒色膽,平時見到英蓮也不敢往身邊湊了。

再加上寶玉沒有老太太護着,平日裏要跟着賈蘭一起去梨香院讀書,倒也沒有多少時間像原著中那般日日長在內宅。

老太太有心儀的孫媳婦人選,倒也不會讓寶玉喜歡上黛玉,跟黛玉太親近。一時間黛玉在賈家的日子到是漸漸步入了正軌。

王熙鳳眼界窄了些,不過還是着人打聽了巡鹽禦史是什麽樣的官。在知道那個官職的人不是犯了事抄家滅族,便是死在任上後,第一次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此後對于林家倒不想着打壓而是改為遠觀了。

匆匆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就在林如海快到京城的前幾天,金陵薛家還是來信了。

這一回兒倒不是打死了個馮淵,而是薛蟠打死了個旁人。而這旁人又不似馮淵沒有家人後臺的。

于是薛姨媽和薛寶釵便只好再一次寫信求助了。

兩人永遠不會知道她們娘倆求助了什麽人,那是直接将她兒子送進鬼門關的人。

仿佛是命運的安排,賈雨村又來了一次冤魂索命,徹底将他與薛王賈史綁在了一起。

冤魂索命?這樣的理由,就連探春都覺得滑稽,何況是別人呢。

賈家是沒有秘密的,探春正帶着姐妹們準備去王夫人的上房請安陪聊,香奈兒就跑過來一陣耳語,探春一聽這話,咬了咬牙只得又帶人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探春知道這是薛家要上京城的前提,可是還是為那個被打死的人感到了一陣委屈。

沒了人販子,沒了馮淵,卻仍舊有人沒了命。

只要想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幫某個人完成一場歷練,探春就有一種遍體生寒之感。

是夜,探春睡不着,披着件衣服,坐在架子床外面的火炕處看着燭火發呆。只聽當當兩聲有什麽輕輕敲打炕裏的窗戶。

探春皺眉,然後拿出一支趁手的狼牙棒,放大到适中的大小,這才将窗戶從裏面向外推開。

“是你?你又來做什麽?”不是已經把話說清楚了嗎?

柳湘蓮順着窗戶往裏看了看,發現沒人,一下子就跳了進來,當他腳踩到炕上的時候,還特意避開了炕上的墊子。

探春隔着炕桌看着柳湘蓮非常自然地關上窗戶,又非常自然地将炕桌上的茶杯端了起來,喝了一口。

“你還挺不客氣的呀。”經常‘迷路’的人是不是都這般自然?

坐在熱炕上,又喝着熱茶水,柳湘蓮終于暖和過來,可是一擡頭看見對面的姑娘,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你,你把衣服穿上。”他一直以為她是個夜貓子,現在看來就是她沒睡,估計也要睡了。

探春本不想搭理面前這貨,說的她好像沒穿衣服似的。

這裏外三層的,還想讓她咋穿呀。想當初她大冬天也就是三件,一件內衣,一件毛衣,再來一件羽絨服。

夏天就更少了,估計渾身上下的衣服加起來的布料都沒有現在一件多。

現在呢,不說上衣下褲裏裏外外好幾層,她最外面還披了件棉襖呢。

咦,探春上下打量自己時發現她沒穿襪子和裙子,這貨指的不會是這個吧。

“非禮勿視懂不懂?本姑娘允許你只看脖子以上的部位。”

“哦,那,那要是不小心看到了呢?”柳湘蓮剛剛一起來就看到她沒穿襪子的小腳丫子了。

她都穿成這樣了,看到就看到了呗,她一點也不介意。不過話卻不能這麽說,“柳登徒,你要是不小心看到了,你就告訴我。姑娘的狼牙棒還沒有碰過血呢。”

探春說完,便将剛剛放到一旁的狼牙棒拿起來朝柳湘蓮揮了揮。

狼牙棒上的鋼針,根根都散發着讓人汗毛顫栗的寒光。柳湘蓮一直知道這丫頭的內心不像臉上的笑容一般明媚,可卻沒有想到這丫頭的心會黑成這樣。

卧草,那是狼牙棒呀。

誰忒麽沒事會在手邊放上這麽一根狼牙棒呀。

還是說這賈家真忒麽不安全到了家裏姑娘随身攜帶狼牙棒的地步?

不過不管怎麽說,探春呲着一口小白牙笑着舉起狼牙棒的樣子深深的紮進了柳湘蓮的心裏。

又美,又辣。

......

“說吧,你怎麽來了?”将桌上的點心往柳湘蓮的方向推了推,然後問起了剛剛她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

晚上喝了點酒,倒是沒有吃東西,被夜風這麽一吹,又冷又餓,吃了兩塊點心柳湘蓮感覺胃裏不燒了,不過聽到探春的話,他倒是生出了幾分腼腆,“就,就是想來看看你。”

擡頭看了一眼探春,見探春挑眉看他,他又連忙說道,“我托人謀了份差事,等過了年,我就要去邊疆了。可能兩三年之內不會回來了。”

哦,來告別呀,不過,“...你今年多大了?”

“過了年十四,你呢?”

“過了年七歲。”

柳湘蓮點了點頭,在心裏默默地算了起來。五年後她十二歲,一般人家的姑娘都是那個時候開始相看親事的,他必須在那個時候升到五品去,這樣才能向賈家提親。

柳湘蓮不知道賈家的另類,就算是探春到了十二歲,賈家也不會管什麽嫁不嫁人的。

而且按規矩妹妹不能先于哥哥出嫁,又由于賈母與王夫人的擂臺,所以一直到十六七歲也沒有人管過這些姑娘的未來。

不過探春倒是幸運的,到了年紀就離開了賈家這所‘寄宿學校’。

“這個年紀就可以領差事辦差了嗎?”探春一直知道古代人早熟,什麽八歲拜相,什麽十一歲成親的,可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就要上戰場保衛邊疆,着實有些讓人感慨。

“你放心,我不怕吃苦。”柳湘蓮眼睛灼灼地看着探春,話中的保證別提多真摯了。

“......”探春揚眉看他,他能不能吃苦,她需要放什麽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宋晩晴扔了一個地雷,謝謝!

今天又去當當網買書了,主要還是當當網的書比較便宜一些。買完了書,又去淘寶挑了一款書架。六層可以懸轉的那種,我感覺我的書只要買上兩個那個書架就都能裝下了。

在太後回內蒙的時候,我沒有還她立櫃而是給自己換了兩個書架,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以後會不會憤怒。

我原來的書櫃後面的板子都開口了,也許她能理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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