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畫符1
月黑風高夜乃是最适合打家劫舍之夜。
宛螢螢一身黑衣,來回在小屋子裏踱步,她走走停停地不知走了多少遍,就是不見小蓮花回來,急得都快把牆上挂着的“鬼畫符”撕了個精光。
忽然,大門一開。
蹲着牆角撕“鬼畫符”的宛螢螢眸光一亮,忍不住扭頭去看。
夜色迷茫間,屋外的月光傾灑而下,照亮了龇牙咧嘴的黑鹿。
幾縷煞氣從尖銳如刀的鹿角飄來,宛螢螢忍不住縮了縮小身體,随手撕了張“鬼畫符”擋在身前:“你想幹嘛?”
眸子環繞了一下簡陋的小屋,見最貴重的東西就是她床榻上那張玉蘭被褥。這還是她騎着哞獸,破三關,把收她被褥的那個婆子吊打了一頓才得來的。
雖極其不舍,但再也沒有什麽比小命重要了,冒着煞氣的魔獸都是極其恐怖的。
宛螢螢小手一指她最愛的玉蘭被褥,委屈道:“要錢沒有,要玉蘭被褥一張,魔獸哥哥要是喜歡就拿去吧!”
黑鹿通體黝黑,若不是屋內幾盞小燈照了照它,宛螢螢壓根沒發現它還有眼睛。也不會發現,它鄙夷地翻了一個大白眼。
看來高傲的黑鹿是看不上她的玉蘭被褥了,宛螢螢欣喜不已:“小女子骨大肉薄,焖吃嫌咯嘴,烤吃嫌肉少……”
“那就煮湯吧!”黑鹿咧嘴一笑,鹿嘴還噴出了幾縷魔氣。
宛螢螢腦袋一懵,忽而想起雲長天那句“主人已身亡,魔力衰退,害不得人”。嘴角猛地抽了幾抽,能口吐人言的魔獸怎麽也是“三鬼”的級別了,這樣的魔獸還“害不得人”?
開玩笑!
剛觸及鬼道的修者,無論是人或是魔獸,皆稱之為“鬼童”,如初生的幼兒般,沒有多大的能耐去危害他人性命。
若是靠陰性物質來修煉鬼道者,心靈就會慢慢被腐蝕,産生許多陰暗情緒,并滋生許多瘋狂念頭,這個階段的人或魔獸,則會被稱為“鬼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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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靈”被各種生物的負面情緒熏染後,便會産生變異,不僅功力大增還邪惡無比,會莫名其妙地生出許多害人或毀滅萬物的心思。
修仙者把這一類鬼修稱之為“鬼俠”。而成為鬼俠者,無一不是修了某門功法深厚的魔功,能以一敵十者。
修鬼道者,十個有七個是被正道唾棄的,而剩下的三個就是練功出岔,走入入魔而亡。但歷代仍有無數修仙名門之後一不小心走錯了路,就是因為練鬼道比練仙道容易得多。
只要入了鬼道,無論你天資如何愚鈍,反正你比練正道厲害數倍。
好比如眼前這頭黑鹿,能口吐人言的魔獸無一不是“三鬼”級別,它們實力雄厚,能呼風喚雨,讓人聞聲喪膽;而若是不輕易害人的靈獸要口吐人言,必須要達到仙尊級別。
宛螢螢的腦子沒有多少關于鬼道的信息,此刻她腦門就刻着一個大大的“懵”字,這只長得很兇殘的“三鬼”莫非愛炖湯喝。
她蹲在小角落,小胳膊小腿往後蹭了蹭,聳拉着腦子道:“我已經幾天沒洗澡了,嗖的。”
“呦呦~魔獸不講究這些的。”
“我講究。”宛螢螢不知這位魔獸大哥是趁着它主人不在出來尋口糧的,還是想單純地吓吓她。反正她的小心肝幾乎都要跳出喉嚨了。
她低頭猶豫了幾刻鐘,若是這魔獸是出來尋口糧的,她大喊一聲喚來它主人,魔獸定會大怒朝她張嘴吞人,且不吐骨頭;可若是她不大喊,魔獸依然會朝她下嘴。
反正如何都得被人炖湯,宛螢螢猶豫了片刻,便擡起頭,狠狠地瞪着它。
風吹走籠罩着月亮的雲朵,因大門敞開着,一些破破碎碎的銀紗被撒入屋,朦朦胧胧的銀色甚是好看。
穿綠衣裙的少女站在門外好奇地朝裏頭張望。
見姑娘半天沒有搭理她,眉頭一擰,嘤嘤哭道:“姑娘,你不要想不開啊!”
宛螢螢飛快沖去拉小蓮花入屋,關上大門還推了一張大桌子擋住屋門。幹完這些,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氣兒。
“姑娘作甚呢?”小蓮花疑惑地看了眼窗外。
小院地處偏僻,該有的,不該有的,反正什麽東西都沒有。
“噓噓!”小姑娘側頭,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外邊有魔獸?”
“魔獸?”小蓮花亦是一個不能修仙的普通人,平日裏除了服侍自家姑娘就是看看讀書人會佳人的小話本,對那些靈獸魔獸什麽的通通沒有興趣。
她想了想,歪着腦袋問:“若真是有魔獸在外邊,一張小桌子也阻擋不了它的獸蹄子啊!”畢竟哞獸這看上去毫無用處的仙靈,還能撞個門什麽的。
魔獸這威武的名字,總不能比哞獸二吧!
一言驚醒夢中人。宛螢螢苦着臉:“我讓你找的東西,你找回來了嗎?”
“找回來啦!”小蓮花從綠色的袖子掏出兩張紅色的紙條,上面畫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像幾條毛毛蟲在爬。
普通人小蓮花實在弄不懂跟她一樣是普通人的姑娘拿這個作甚。
宛螢螢坐在銅鏡前,把歪歪扭扭小人的紙條對着銅鏡中的白皙脖頸貼了下去。
半刻鐘後,銅鏡上的小紙條自燃出綠色的幽光,鏡前的宛螢螢脖頸上那片白皙的肌膚,全部生滿了黑色毛毛蟲。
小毛毛蟲組成一個個小人,在宛螢螢的脖頸蹦蹦跳跳。它們順着宛螢螢的胳膊攀爬到銅鏡上,鑽了進去便消失不見了。
小蓮花驚訝道:“姑娘什麽時候學會法術了?”
宛螢螢咧嘴一笑:“昨天做夢,夢到我上輩子捧着一個藥罐在喝藥,我阿姐講笑話道我知曉。她曾被一個混蛋打暈三次。更可惡的是,那混蛋還……”
“砰”地一聲巨響,屋門被人推開,頂着大門的木桌子本就有些破爛,被人一推便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鬥,撞到一面沾滿“鬼畫符”的牆上,再次“砰”一聲,散了個七零八落。
宛螢螢看着在門檻上站着的始作俑者,嘴角抽了抽:“我不就是遲到了一會兒嗎?你至于嗎?”
銀發少年雖是面無表情,但眸子一直盯着被“分屍”的桌子,也覺得自己太過了。握拳在嘴邊,咳了咳道:“該出發了。”
宛螢螢猛地站了起身,就在小蓮花以為自家姑娘要殺人放火的時候,姑娘巴巴地湊過去,笑了笑:“你莫不是聽到我說“阿姐”才如此激動的吧?”
雲長天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吧!”
宛螢螢吧唧了一下嘴,在他身後揮了揮小拳頭,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他走。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呀?”小蓮花蹙眉跟着他們走出大門。
花海無澗是修仙世家,可她家姑娘是個不能修仙的普通人,平日裏一到晚上就會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睡安心覺。
為何今日如此反常?
“你回吧!你家姑娘要去幹一番大事!”小姑娘朝身後揮了揮小手,一身黑衣在月影下尤其醒目,差點沒寫上“本人做賊,請來抓我”。
她不知自己刻意穿上的衣衫有“欲蓋彌彰”功效,此刻她正因能親自去抓那下毒之人,而興奮地蹦蹦跳跳:“長天叔叔,你如何得知下毒者會在今夜出現?”
雲長天知道小姑娘惱怒他踢壞了她的木桌子,故意喊他叔叔。喊的次數多了,也就不怎麽在意了。只淡淡地答道:“猜測。”
宛螢螢嘴角抽了抽,就這麽看着雲長天騎在會吐人言的三鬼黑鹿背上,還朝自己伸出大手,一副大方邀她共乘一只魔獸的姿勢。
她忍不住擔憂了一下自己的小生命:“我害怕!”
“黑鹿不會吃你。”
得了雲長天的保證,宛螢螢這才敢把手交給他。他的大手很冰冷,如冬日的寒霜一樣,凍得宛螢螢打了一個哆嗦。剛坐好,便有一件衣袍披在身後,宛螢螢愣了愣。
傳聞,雲長天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主,不管是裸體膚白的美豔美人,還是可憐溫柔的白蓮美人,他一顆活了三十年的心,早就被練得百折不撓。
換句話來說,雲長天有一顆不愛女人的心。
或者通俗易懂地來說,他喜歡男人。
是個銀發斷袖。
雲長天不知宛螢螢的小心肝被吓得一抖一抖,驅使黑鹿往花海無澗主院“花海閣”奔去。
頭上的月亮很圓,屁股下的黑鹿背很平穩,迎着微風,小姑娘有一瞬間的恍惚。
很久很久以前,她好像也曾與某一個人共騎過一匹黑鹿,那時她好像坐在那人的身前,又好像坐在那人的身後。同樣是昏暗的天,吹着清涼的風。
那人是誰呢?
小姑娘想了想,轉身看了眼在他身後,刻意與她保持一點兒距離的雲長天。
面如冠玉,銀發飄揚,雪衣出塵,背負随之劍。
那人——
好像是雲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