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畫符3
“家主。”宛螢螢躲到灌木叢裏朝花迎松揮了揮小手,一副“我有大事跟你商量”的模樣。
花迎松警惕地看了眼雲長天,又警惕地看了眼宛螢螢,小姑娘身穿黑衣,把身體縮到及她腰的灌木叢裏,探出小腦袋,看着嬌憨可愛。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撇下保護他的兩個親信,往小姑娘身旁走過去。
剛撥開一棵灌木叢的枝杈,大腳邁了進去,腳下仿佛踩到了什麽松軟的泥土,濃郁的惡臭從他鞋底傳來。
花迎松眉頭一擰,身旁的宛螢螢已笑嘻嘻地跑出灌木叢:“家主,家主,您踩到狗屎了。”
花迎松的臉與黑夜融為一體。
宛螢螢繼續道:“那狗屎還是新鮮的狗屎,好聞嗎?”她捏着鼻子,搖頭晃腦嗅了一圈兒。
花迎松不知此刻他是何種的神情,只覺得周圍人看他的神色都充滿了譏諷。
他從小就好面子,今日丢了這麽大的臉,他恨不得把宛螢螢的小臉踩到地上,讓她嘗一嘗狗屎是什麽味道。
惡狠狠地盯着宛螢螢一瞬,雲長天便擋在她面前朝花迎松颔首:“螢螢頑劣,還請花家主莫要計較。”
明明花迎松才是宛螢螢的長輩,是她名義上的義父,可經雲長天的嘴巴這麽一說,倒是他雲長天成了宛螢螢的長輩。
花迎松露出慈笑:“無妨無妨,小孩子喜歡惡作劇,實屬尋常。”
愛惡作劇的小孩子眨了眨眼睛,朝花迎松吹了一口口哨。
“呦呦呦呦呦。”體态黝黑的黑鹿屁颠屁颠跑來,一雙如尖刀般的黑鹿角猛地朝花迎松的屁股一拱。
“啊啊啊啊啊!”驚天動地的慘叫人寰從花海閣內傳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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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騰了半夜,黑衣人主謀雖沒有抓到,可雲長天一句“真兇即将浮出水面”,讓宛螢螢覺得自己今夜的功勞甚是大,心滿意足地回去補回籠覺。
她的小院很是偏僻,從花海閣回去,還得繞過好幾個大院子,其中一個就是她曾經居住的“風鈴小築”,如今歸雲長天暫住。
剛解決了一樁大事,雲長天的靈獸小梅花從院子圍牆內探出半個白絨絨的小腦袋,睜着天真無邪的眼睛,“呦呦呦”地叫喊着。
小姑娘趁着身旁無外人,心裏忽然想幹點兒壞事。
若是能将這頭好看的梅花小鹿弄回她的院子,今夜豈不能更美哉?
賊兮兮地把頭湊到院牆,揚起可愛的笑臉,小姑娘盡量讓自己的話語保持平靜:“小梅花,你在幹嘛呢?”
“呦呦呦呦呦。”梅花小鹿好歹是一只上了檔次的小靈獸,沿着牆院如一團面粉般滑下來。
它跟土狗差不多大,毛絨絨的,坐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睛,甚是可愛。
宛螢螢歡喜地正準備伸手去抱那只跟毛球一樣的小家夥。
一個黑影“嗖”地從她面前搶走可愛的小家夥,并且扭頭朝她翻了個白眼,白眼中還含着淡淡的告誡之意。
宛螢螢心裏怒罵那個壞她好事兒的混蛋,沒等她磨掌擦拳親自上陣,小梅花已從黑鹿的背蹿了下來,并如閃電一般躍回了院牆之上。
“呦呦。”黑鹿可憐兮兮地擡頭,眨了眨黑眸。
小梅花睥睨萬物般,扭頭不帶走一片塵埃。
“呦呦。”黑鹿戀戀不舍地看着院牆,小梅花消失的那個地方,眼裏滿是落寞。
宛螢螢環胸一笑,心情忽然好轉:“不就是追個媳婦嘛!瞧你這望山千水的模樣。啧啧啧,真是丢人。”
心靈收到重創的黑鹿扭頭,鄙夷一笑,白色的利齒如尖刀一般,滿是嘲諷:“你有種,你追一個給你家爺爺看看。”
宛螢螢冷哼:“追就追。”她擡頭挺胸,勒緊褲腰帶,保持完美好身材,準備去勾搭了個英俊的漢子讓這鹿眼看人低的家夥瞧瞧。
到底是誰沒種。
曾經的宛螢螢住在這“風鈴小築”十幾年,對這裏是頗為熟悉。
可如今的宛螢螢嘛!
她剛還雄赳赳的氣焰一下子就被現實撲滅了,讨好地扭頭看了一眼黑鹿,掐媚道:“鹿哥哥!你家主人的屋子在哪兒呀?如今夜深露珠,小女子方向感不太好。”
黑暗中,一頭渾身黝黑的鹿露出一排森森的白牙:“你個沒用的東西。”
宛螢螢自重活一回,什麽時候這麽憋屈,竟然被一只黑鹿鄙視。
她閉上眼睛,原地轉了幾圈,頭有些昏,停下的瞬間搖搖晃晃地看見一條越發清晰的小道,剛邁開步子。
身後的黑鹿道:“你随我來。”
宛螢螢這才扭頭見黑鹿往另一條路走去,一雙鹿蹄子踏草無聲,如在叢中探險。
小姑娘撇了撇嘴,心想這黑鹿倒是實在,知道自己是在給它做示範如何追媳婦,特為自己引路。
看在它如此虛心的份上,小姑娘道:“追妻之道,成功秘訣,主要有三。”
黑鹿的步子頓了頓,繼而保持優雅的身姿往前走,只是微微靠後的鹿耳朵出賣了它。
宛螢螢自問是個大度的,不與一頭鹿計較,剛剛的不愉快就當沒發生過,繼續道:“秘訣其一在于臉皮厚;其二在于不要臉;其三在于不擇手段。”
黑鹿聽罷,鹿耳朵往前擺了擺,步伐依然從容。
風鈴小築內置假山跌水,亭臺樓閣上挂了幾十個清脆的風鈴,夜風一吹便叮叮铛铛地響個不停。
宛螢螢一路上走來,聽到的風鈴脆響悅耳動聽,如絲竹敲擊,更似古筝彈鳴。可一靠近主院,院門口的那兩個風鈴便如鬼魅唱耳,哐哐哐地響個不停。
黑鹿淡定地回眸,咧嘴一笑:“被人捷足先登了。”
宛螢螢伸出三根手指頭,哼了哼:“記住我跟你說的三點。”她理了理頭上淩亂的珠杈,又拍了拍黑衣上的白灰,這才小步走入主院,保持自己的優雅氣度。
雖然她與優雅氣度那是八杆子也打不着一塊兒去。
修仙之人喜靜。風鈴小築讓雲長天暫居後,便遣散了伺候的仆從。
宛螢螢邁步進屋時,周圍一切都是靜的,就連屋外的兩個雜吵的風鈴也沉默了。
她回頭朝黑鹿比了一個大拇指。
黑鹿回了她一個大白眼,不經意間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屋檐。
宛螢螢沒留意它的小動作,輕輕地便推開了屋子大門。
淡淡的青竹味撲鼻而來,若不細聞,定發現不了混在青竹裏的一絲甜香。
小姑娘嘴角勾起一抹笑,忽然有鑽到門縫裏等雲長天回來的念頭,她真想好好看看,雲長天那個正經的模樣,嗅到這香味是個什麽樣的表情。
步伐還未跨出三步,宛螢螢便退了三步。大門正要磕上,隐藏在漆黑屋子的某個女人不淡定地嬌嗲了句:“雲郎不進屋嗎?妾身等候許久了呢!”
宛螢螢渾身一僵,掩蓋住心頭的狂喜,壓低嗓子回應道:“不了不了,我很忙的。”
“雲郎~~”隐藏在屋子的女人只襲一身輕薄紗衣便從屏風後奔了出來,她面色潮紅,手捏蘭花,媚眼如絲。
但當她看見依靠在大門邊的宛螢螢時,心頭的萬千愛意忽然被一盆冰涼的寒水潑了潑。
“宛螢螢?怎的是你?”
“哈哈哈哈。”宛螢螢笑道:“我道是哪家的母貓三更半夜不睡覺呢!原來是含春姐姐。你穿得如此清涼,是要私會雲郎呢?”
花待絮恨得咬牙切齒:“閉嘴,你個廢物!”
她臉上氣得青一陣白一陣,借着屋外幾盞琉璃燈看清了宛螢螢身上的黑衣裝束,冷笑:“廢物,你還好意思嘲諷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資質?居然好意思來爬雲郎的床榻!”
“你也配!”
經她這麽一提醒,小姑娘忽然想起來,她也是要勾引雲長天的。吹了一聲口哨,黑鹿一個閃電般竄來,小姑娘指着花待絮只穿一件紗衣的身體,捏了個蘭花指,暧昧一笑:“把她扔出大門。”
“宛螢螢,你敢?”
宛螢螢不搭理她,而黑鹿則直接動角,撅着蹄子發狂般沖向她,尖刀般黑角往天一拱。少女柔弱的身體如破碎的布娃娃般,沖天而起,破開屋檐,直達院外。
少女不曾受傷,黑鹿還算憐香惜玉,控制了力道,只故意把她的紗衣撕開,并把她弄暈了。
檀香裏緩緩升起的青竹之味,讓宛螢螢心曠神怡,可空氣中混合着一絲絲的甜膩,讓她頗為不适應。
她弄熄了檀香,沖入屏風裏,脫掉了外衣,蓋上棉被,欲呼呼大睡。
剛還漆黑的屋子被點燃了幾盞燈。少女不習慣點着燈睡覺,蹙眉道:“黑鹿,你把燈弄熄了。”
半刻鐘後,屋子只亮了一盞燈。
少女打了個哈欠,翻身繼續睡。
半透明的屏風出現一個倒影,淡淡的清冷之音傳來:“天色不早了。”
宛螢螢一個激靈猛地從床上彈起,是被吓的。
她扭頭看向熟悉的影子,笑了笑:“雲郎,人家怕黑,人家想和你一起睡覺覺。”
還以為宛螢螢勾搭漢子多有本事的黑鹿翻了一個大白眼。
小姑娘想起近日來,她無聊時看的那些話本,裝出一副哭卿卿的模樣。
“雲郎,如今人家在你的床榻上,從今往後便是你的人了。我被毀了名聲,自知沒有資格做你的妻子,只要做個妾就好。小女子對雲郎一片愛慕之心,還望雲郎能夠成全。”
屏風外的黑影如木樁一般,靜靜地呆在,半響後,他才道:“阿月還真像阿姐!”他伸出大手輕碰了碰屏風,又緩緩放下,往後退了幾步,便消失了。
黑鹿從屏風外探出黑色的鹿角,鄙夷道:“哼哼哼!”
宛螢螢沒空管黑鹿如何,她心裏震撼得無以複加。
“阿月”與“阿姐”這四個大字像一柄大錘子,重重地敲擊到她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