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鬼婦逞兇4

雲長天向來習慣獨自一人,年少修煉有為便辟了谷,已多年不用飯。而身旁小姑娘身量不大,料想吃得不多,便只尋了一個包子過來,誰知小姑娘紅着小臉,違心道:“這包子好好吃啊!我已經吃飽了!”

肚子的五髒廟卻在抗議“咕咕”地叫個不停。

“我去尋一些吃的過來,你莫要亂跑。”雲長天叮囑了一句便扭頭,步子頓了頓,低頭看着拉他衣衫的白皙小手。

宛螢螢可憐兮兮地道:“人家也想去!”萬一你又只尋一個包子過來,我豈不是得餓肚子。可這話她不好意思明說,只淚眼汪汪地補充道:“這裏好悶,還有狼。”

仿佛為了驗證宛螢螢的話,遠處真的傳來幾聲狼嚎。

“狼乃是群聚,近日它們出沒得越發頻繁了。”雲長天蹙眉。

“管它們呢!不主動傷人就好!” 宛螢螢道。

“如今最緊要的事,是要尋到傷心病狂的童娘。不然忽然來一場雷霆之雨,那童娘出來作惡一旦得手,不知多少小孩得遭她的毒手。”

傳說有些邪門歪道最喜生吃小孩的心肝脾肺,再輔佐陰毒邪惡的修煉方式,邪術能一日千裏。

今日是初二,“北下南上”集市并沒有開,因此對于雲長天領路不往集市走的行為,宛螢螢表示理解。可他們一路走來,道路上的大樹小草似曾相識。

山道旁,倚山坡而建的一座小屋,有一席黑簾随着呼呼而來的風被吹得一蕩一蕩的,小屋門口還有一個高壯的黃面男主在據樹。

有許多工具放在樹旁,好像要造一所大門。

一段一段的木條嘩啦啦地從山坡上緩緩滾來。

高壯黃面男盯着牛背上的白衣小姑娘一瞬,緩緩把視線移到大水牛的斷牛角,颔首自語:“嗯!不愧是洗塵山出來的高人,輕易就把愛惡作劇搗亂的小丫頭和大牛給捉住了。”充滿敬畏的眸光落到雲長天的白色背影,拱手致謝:“感謝高人啊!”

愛惡作劇搗亂的小丫頭:“......”

斷了角的哞獸今日心情不佳,沒了踩小黃草的興致,病恹恹看了眼胡說八道的黃面男,不屑地瞥了瞥嘴:無知愚昧的蠢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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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頹廢又滿是不屑的牛眸,像極了話本裏被英雄豪傑抓住的魔獸,既滿是不屑地盯着弱小的人類,又敬畏英雄豪傑的鐵掌,最終不得不跟着英雄豪傑的屁股身後,偷偷給人類一個漠視的白眼。

“不愧是洗塵山的高人啊!”黃面男堅信,高人離找出害人童娘的日子不遠了。

走了一會兒,宛螢螢聽聞前方傳來婦人的嘲諷:“姐姐啊,姐姐啊,你不是好生得意的嗎?怎麽如今過得這般落魄?”

林新柔蹙眉:“若是無事,還請你離開!”

林翠柔哈哈大笑:“你個小賤人,終于也有今日了。”環繞她走了一圈兒,多日不見,林新柔雖有些憔悴,卻依然是那個貌美動人的林新柔。

她撫摸了一下自己發黃的皮膚,怨毒的眸子如蛇信子:“真是報應不爽!”

“報應”二字堪堪擊中林新柔的心髒,她步履微嗆,退到屋子門牆才堪堪穩住沒有跌倒。滿臉淚珠:“終有一日,你定會得到報應!”

林翠柔如聽到好笑的話,叉腰哈哈大笑。她臉大腰臉,這一番嘚瑟看着就像個市井潑婦,罵街罵贏了,便大聲炫耀:“究竟是誰惡毒,是誰想要加害我家相公。”她指着灰沉沉的天空,凜然道:“幸好蒼天有眼,讓河钰發現了你的真面目,将你休棄,不然還不知你要害多少人。”

“你個賤人!”林翠柔雙目赤紅,如地獄爬起的惡鬼:“你罪有應得,你死有餘辜。”

本以為林新柔會反駁,她卻只是閉上了眸子,一臉的哀莫大于心死:“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蒼白楚楚的小臉落下晶瑩的淚水。

“賤人,你裝什麽裝!”林翠柔恨極了她這副模樣,明明是個蛇蠍夫人,偏偏生得一張白皙的臉,動不動就落淚,可恨至極,偏偏男人女人都吃她這一套。

林翠柔左手往她胳膊一抓,右手按住她的腦袋,惡狠狠地瞪她:“賤人,你去死。”雙手加重了力道,把她腦袋往牆上按。

林新柔閉上絕望的眸子,等待着屬于她的疼痛。

“咚”的一聲脆響在耳旁響起,她睜開雙目,側頭看見一個白衣小姑娘指揮她座下的大水牛把林翠柔踩到地上。白衣小姑娘冷眼看林翠柔,下令道:“踩!”

斷了角的哞獸今日特別頹,連踩人也沒有興致。擡起軟綿綿的牛蹄子剛想意思意思,林翠柔殺豬般地嚎道:“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洗塵山的高人殺人啦!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宛螢螢最恨這種欺善怕惡的婦人,撇撇嘴道:“你嚎啊,你就算嚎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理會你。”

這番話,像極了地痞無賴欺負小姑娘的調調,此地只有林新柔一人居住,林翠柔就算嚎破了喉嚨,還真不會有人來。她閉上了嘴巴,趁被她嚎懵了的哞獸未回過神,匆匆打了兩個滾,遠離他們。

林新柔雖然打不過林翠柔,卻并不怕她。可對待一臉和善的宛螢螢,只匆匆道謝,轉身進屋,“砰”地一聲鎖緊了大門。

被人避如洪水猛獸的宛螢螢:“......”

林翠柔大笑:“林新柔,你不是很善良嗎?你不是很有能耐嗎?你快出來,快讓洗塵山的仙人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童娘,是不是你四處作惡诋毀我。”

童娘再毒辣也不可能害死自己的兒子,宛螢螢白了她一眼:“你要是再胡說,小心老娘抽死你。”揮了揮無法唬人的拳頭。

林翠柔冷笑:“你們這些無知的蠢貨,個個都被林新柔這張漂亮的臉皮給騙了。小賤人掉幾顆淚就心疼得不行,也不看看她是什麽德行,跟她那個上梁不正的娘親一樣,都是賤人。”

“喂!尊老愛幼乃是美德,你不要臉,也得顧忌一下你身後的相公,他可是要臉的。”宛螢螢坐在哞獸背脊,冷眼看潑婦大罵。

林翠柔臉色鐵青,轉身看了身後一眼,卻是空空如也。

她氣得發黃的臉乍青乍白:“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敢維護她。林新柔乃是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的鬼女,她母親害死了我的母親,她亦不是什麽好人。”

“嫁了我家相公後,居然要下毒害她,被人贓并獲,這才被休棄了。南上皆知,我夫君無情,休棄身懷六甲的發妻,迎娶她妹妹,日日出門皆被人唾棄。可誰知道,林新柔惡毒自私,毒害相公,心狠如童娘。”

她頓了頓,腦子嗡了嗡,惡狠狠道:“我看她就是童娘,如此無恥自私的女人,肯定是童娘。她兒子死了,便擄走其他人的兒子,逼得人家骨肉分離,一個好好的家就這麽的散了。”

“娘子,不要再說了,咳咳咳咳。”一高大的黃臉男子目光閃爍,側頭看了眼騎着黑鹿上的雲長天,致謝道:“多謝高人尋我來帶我家娘子回家。”眼眸有意無意地瞥了眼緊閉的小木門,嘆了一口氣:“娘子,我們快回家吧!”

丈夫如此舉動,激得本就怒氣洶湧的林翠柔更加憤恨:“你還惦記着林新柔,她害你如斯,你都忘了嗎?你本是南下的勇士,能空手擒狼,如今呢?弱不禁風的,跟個沒用的廢物一樣。”

河钰眸光黯淡:“娘子,你莫要再鬧了,趕緊跟我回去吧!”側頭看了眼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歉意道:“給二位高人添麻煩了,是河钰的不是。”

宛螢螢雙手環胸,眨了眨雪亮的眼眸,笑道:“不麻煩不麻煩,你們繼續啊!”感嘆道:“若是此刻有幾盆瓜子給我磕磕就好了。”

看戲豈能沒有瓜子。

河钰嘴角抽了抽,扭頭看向黑鹿的主人。男人一襲白衫不染纖塵,仿佛是冬日飄然而下的白雪,只可遠觀。

抱拳再次致謝:“多謝高人。”

雲長天颔首:“嗯!”

河钰滿頭黑線又看了眼睜大眼眸看他的小姑娘,那雪亮的大眼睛明顯寫着“你要罵你家媳婦啊,趕緊的,千萬不要在意我。”

河钰不希望自己的家事,讓外人看了笑話,拉着林翠柔的衣袖:“娘子,我們走吧!”

為何要走?為何一定要現在走?林翠柔惡狠狠地盯着緊閉的門戶:“你是不是還惦記着這個小賤人?”

“你不要胡說了,讓高人看了笑話。”

“什麽笑話不笑話的,你忘記了林新柔是如何毒害你的嗎?你忘了你如今羸弱的身體都是因為誰嗎?”林翠柔難以置信地看着丈夫,音調勃然提高:“是林新柔,是她害的你。”

“哐當”一聲,門戶被推開。

林新柔緩緩走出屋子,警惕地看了眼宛螢螢,才把目光投向曾經的丈夫,如今的妹夫。蒼白的臉忍不住落下幾顆淚水:“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你快走吧!”

“你當然想我們走啦!你個賤人……”林翠柔最見不得的就是她這個裝模作樣的态度,明明是個毒婦,偏偏擺出一副受害人的姿勢。

河钰曾身中劇毒,雖救治得及時,可因毒素的侵蝕,這輩子只能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

明明是個病秧子,卻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拽住了欲毆打林新柔的娘子。拖着她的手,面露難堪:“走吧!有什麽事情回家再說。”

河钰愛面子,林翠柔是知道的。手被他鉗住,動彈不得,便喏喏地點了點頭。仿佛看見丈夫從前能赤手空拳與狼搏鬥的樣子,臉紅心跳。

半晌後,罵街的潑婦走了,被請來勸架的和事佬也走了。

宛螢螢笑眯眯地把眸光投向林新柔,傳聞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鬼女因有鬼緣,長相大多都極其磕慘,可林新柔相貌柔和,紅眼尖耳更是增加了幾分與衆不同的風情。

“新柔姐姐,你莫怕……”

大門“啪”地一聲被關緊,屋裏的林新柔下逐客令道:“新柔身體不适,還請高人見諒。”

還未安慰完林新柔的宛螢螢:“……”

雲長天走到宛螢螢身側,眸光看着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河府。”

“啊啊啊啊!”宛螢螢覺得雲長天對她小肩膀這輕輕的一拍乃是安慰,可為何不說些安慰的話呢?

去河府的這一路上,宛螢螢等了又等,愣是沒有等到雲長天的半句安慰。

宛螢螢心情有些煩悶,側頭想問他些什麽,坐在黑鹿上的雲長天驅使黑鹿靠近哞獸,兩個靠得很緊,雲長天的銀發被風吹到她的鼻息。

雖沒有太陽,可如今是白日,有些燥熱。宛螢螢不自在地把頭偏了偏,覺得這路看似平穩,其實十分地不平穩,不然為何她的心跳得有些快速。

定是讓路給颠的。

“吃吧!”雲長天從白色的袖子變戲法般弄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包子。他見宛螢螢遲遲不接,又變戲法地弄出一個:“吃完了還有。”

五髒廟适度地提醒宛螢螢,差不多得了,要是再裝,今日可就得餓肚子了。

宛螢螢愉快地搶過他手裏的兩個包子,笑得眉眼彎彎:“謝謝你,非墨哥哥。”

心情好的小姑娘嘴巴甜,聲音更加甜。

雲長天多年不曾吃食,不知小姑娘的肚子能裝多少個包子。把袖子裏藏着的十個包子通通都拿了出來。

心情好了一瞬的宛螢螢嘴角抽了抽:你當我豬呢!

因斷角哞獸心情不佳,倒是沒有再拖隊伍的後退。因此,宛螢螢與雲長天來到河府只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偌大的河府門口沒有仆從把手,屋檐的青瓦斷裂了幾片,門庭的朱漆曬落了幾縷。

門內兩個小童背着兩大籮筐琵琶低着頭走出府門,因重心不太穩,險些栽倒在門檻上。幾顆圓滾滾的琵琶從籮筐裏彈到地上。

倆小童站直了身體,不約而同地盯着琵琶旁邊的那只牛蹄子,再慢慢把眸光往上移動。

小男童耿直,見到宛螢螢驚喜地拉着姐姐的手:“姐姐,姐姐,姐姐,你看!是傻珠子姐姐來了。”

尖耳小女孩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弟弟不要出聲。眼睛看着宛螢螢禮貌地笑了笑:“傻……姐姐,你是來尋新柔夫人的嗎?新柔夫人早就搬出去了,不住府裏。”

洗塵山來了兩個高人,一人騎牛,一人騎鹿,皆是穿着白衣,面容白皙,似九天下凡降妖除魔的神仙。

他們尋找童娘要為遮天蔽日除害,并挨家挨戶打聽林新柔的住所,亦已在南上傳來,早已不是什麽秘密。

宛螢螢看着他們姐弟二人,皆乖乖巧巧地背着一個把他們小腰都壓彎了的大籮筐。她自認是個大度的姑娘,不跟他們一般計較,剛那個讓她不忿的“傻”字,她……就當沒有聽見。

沒良心的小家夥,她究竟是為了誰才把價值連城的破日東珠送出去的。

“我們不找新柔姐姐,我們找林翠柔。”宛螢螢磨了磨牙。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目露疑惑。耿直的弟弟咬了咬姐姐的耳朵,又道:“這傻珠子姐姐莫不是犯糊塗了,我們家可沒有丢小孩,找童娘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姐姐把食指放在唇邊,低喃道:“不要胡說,要叫高人姐姐。”

宛螢螢雙手環胸,點了點頭: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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