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傅司年替她将安全帶系好, 若無其事坐在郁朵身側的位置,沒有問現在應該在家的郁朵, 在這個時間,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架飛往另外一個城市的飛機上。
頭等艙座位寬敞舒适, 座位間有充分的空間予以活動, 相隔了一條走道的距離。
“傅先生, 我們飛機馬上要起飛了, 請您系好安全帶,感謝您的配合。”空姐笑容滿面上前來提醒傅司年。
傅司年點頭并系好安全帶, 雖然西裝革履,但姿态卻是無比閑散,渾然不是以一副去工作的狀态, 而是像去度假。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 随後起飛。
漸漸,飛機趨向平穩,空姐在走道上笑着詢問每一位頭等艙的旅客, 熱情并細致的為旅客服務。
“小姐,請問您喝點什麽?”空姐走到郁朵身側,微笑着躬身詢問道。
見郁朵沒有反應,空姐笑容不減, 繼續問道:“小姐?”
傅司年解開安全帶, “給她來一杯常溫的果汁。”
空姐轉身朝向傅司年, “好的,那傅先生您需要喝點什麽?”
“一杯香槟。”
“好的。”
空姐一走, 傅司年這才将目光望向已呆若木雞的郁朵,以稀疏平常的口吻問道:“這是準備去哪?”
郁朵恍然回神,轉身看向傅司年,有種想打自己一巴掌來檢驗現在是不是在做夢,擡手想揪自己臉上的肉,卻被傅司年一把握住手腕。
“沒做夢。”
手腕傳來她最熟悉的溫度與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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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是做夢。
意識到這一點,郁朵倒吸了口涼氣。
傅司年現在不是應該在飛往美國的航班上嗎?為什麽這個時間點,會出現在這架飛機上?
千回百轉間,只有一個可能。
她的一舉一動,傅司年都了如指掌。
傅司年一定對她早有戒心,否則不會出現在這架飛機上,畢竟她改簽的航班,連阿齊都不知道。
所以傅司年去美國的消息,只是為了麻痹她?以及麻痹阿齊?
他早就懷疑自己和阿齊了?
那她肚子裏孩子的事……也知道了嗎?
很有可能。
畢竟他想知道醫院的檢查報告,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
穩住,別慌!
郁朵深吸口氣,看向傅司年。
傅司年那雙陰沉如鷹鹫般的眸子掃視而過,郁朵一個寒顫,縮了回去。
……穩不住了。
死了死了,這次死定了!
傅司年會容忍一個紅杏出牆懷有別人孩子的妻子?
能容忍的,都是聖人吧?
按照傅司年有仇必報的性格,說不定會把自己剁碎了,扔海裏。
小命不保。
郁朵垂頭喪氣,思來想去怎麽都破不了這局。
好像怎麽說都是個死,不如和傅司年來個魚死網破,說不定還有一絲生機!
大概看到了自己的結局,郁朵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念頭,看向傅司年,底氣足了些,鼓足勇氣,以質問的語氣問他:“你怎麽在這?”
傅司年挑眉,正準備說話,空姐端來果汁與香槟。
“傅先生,您的香槟。郁小姐,您的果汁。”
郁朵微笑道謝,心底那一鼓作氣的勁頭卻因為一杯果汁而中途夭折。
“我為什麽出現在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郁朵握着杯子,垂頭一言不發。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沉默是金,傅司年既然已經掌控大局,知曉一切,現在無論她說什麽,都無濟于事,說多了,只怕還會拱火。
傅司年注意着她的表情,斷言,“你有事瞞着我!”
“我沒有!”因為心虛而下意識的反駁讓這三個字分外沒有信服力。
反應不該這麽大的。
郁朵暗自懊惱,說錯話了。
“沒有?”傅司年雙眼微眯,以壓迫的姿态緊盯着她,“如果沒有,那麽你現在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架飛機上?旅游?度假?有什麽事是不能告訴我的?”
——我懷孕了,在你失蹤的時候給你戴了頂綠帽子,我不是故意的,你能體諒我嗎?
能體諒她就敢坦白。
關鍵是,傅司年能諒解她嗎?
一再的沉默終于勾起了傅司年隐忍多日的怒火,“我是你男人!你到底在害怕什麽!有什麽事是不能和我說的?”
傅司年夾着怒火的聲音伴随着飛機高空飛行時的轟鳴聲傳入耳中,郁朵沒有太多的害怕與恐懼,只是難過。
郁朵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看向傅司年,雙唇啜動,似乎有話想說。
傅司年殷切目光看着她。
四目相對間,郁朵放在小腹上的手收緊,鼻尖突如其來的酸澀令她猝不及防,只一瞬,便飛快将目光挪開。
在聽到醫生對她說懷孕了的時候,她曾無限期盼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也希望肚子裏的孩子是傅司年的,但事與願違,孩子只有兩個月,而且,孩子是阿齊的。
她并不讨厭這個孩子,如果有機會,她甚至願意生下來,好好撫養他長大。
如果這孩子是傅司年的,該有多好。
可惜,如果不成立。
所以,她只能咬牙堅持,“我沒有。”
看着郁朵發顫的下巴,傅司年心中夾雜的怒火瞬間蕩然無存,在上飛機前所有的憤怒如今全被無奈給填滿。
他開始反思,到底是為什麽,郁朵在他面前,一句真話都不肯說。
片刻後,他沉了口氣,語氣少了冷硬與鋒芒,溫柔不少,“算了,你不想說,我不勉強你。飛行時間四個小時,你先睡一覺,到了我叫你。”
傅司年起身,替她将座椅放平,郁朵背對着傅司年側卧着,懷裏抱着毛毯,緩緩閉上眼睛。
————
四個小時的飛行,飛機最終順利着陸。
郁朵跟在傅司年身後,機場大廳有人在等候接機,看着面前拉開的車門,郁朵咬唇,上車。
“我們去哪?”
“醫院。”
一小時後,車停在醫院停車場內,站在醫院門口,郁朵心情五味雜陳。
傅司年親自帶她來醫院檢查,懷孕的事,只怕早就知道,就算不知道,恐怕也有所懷疑,在傅司年的眼皮底下,郁朵真不覺得自己還能翻出什麽天來。
傅司年緊握着郁朵的手,将她交給了醫院醫生進行全面的檢查。
一系列檢查下來,郁朵原本焦灼的心情突如其來的平靜。
船到橋頭自然直,既然躲不過,不如坦然接受。
知道真相也挺好的,至少她不用再提心吊膽,時時刻刻擔心傅司年知道自己懷孕的消息。
半小時後檢查結束,郁朵被人帶到休息室稍作休息。
而與此同時,醫生辦公室內,醫生将郁朵所有的檢查結果看了一遍,笑着對傅司年說:“傅先生,恭喜,傅太太懷孕兩個月了。”
傅司年眉心微蹙,“懷孕?兩個月?”
兩個月。
兩個月前郁朵在幹什麽?
傅司年仔細回想,兩個月前,郁朵正滿世界旅行。
那個時候懷孕,只有……
傅司年想到了那一夜。
知道這一結果的傅司年挑眉,難怪這幾天郁朵總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還串通阿齊,趁着自己出國的時間離開,原來是懷孕了。
傅司年雙手交疊,拇指指腹無意識摩挲着。
也對,這孩子懷得不明不白,怪不得她心慌。
思及此,傅司年眉心舒展,笑了。
雖然在這之前,他已經猜到郁朵懷孕的可能,但那僅僅只是猜測而已,傅司年向來嚴謹,沒有證實确定的事,向來秘而不發。
“待會告訴她,懷孕三個月了。”
醫生不明所以,“三個月?可是……”
傅司年沉聲:“就這麽說。”
“……好的。”
————
休息室的門開了。
傅司年推門而入,身後跟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傅太太,您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郁朵屏住呼吸。
醫生微笑着說:“恭喜你傅太太,你懷孕了。”
郁朵不敢去看傅司年那張臉,她能想象有多麽陰沉,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地面,酸澀得厲害。
“三個月。”
三個月?
郁朵猛然擡頭,錯愕看着醫生,喃喃問道:“什麽三個月?”
“您懷孕三個月了。”
郁朵瞬間怔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
傅司年一手攬着她,低聲道:“傻了?醫生說你懷孕了。”
郁朵茫然無措看着醫生,眉心緊蹙,緊張急促問道:“醫生,你沒弄錯吧?我怎麽可能……”
醫生心虛看了眼傅司年,得到傅司年一個肯定的眼神後,說:“傅太太,醫院的檢查結果是不會有錯的,你真的懷孕……三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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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朵沉浸在‘三個月’的震驚中,沒能注意到醫生與傅司年之間的交流,下意識撫着小腹,滿臉寫着不可置信。
“三個月?可是我肚子……”
這肚子,怎麽看都不像是三個月大的。
話還未說完,反應過來傅司年還在自己身邊,她滿臉驚喜看向傅司年,雙手激動萬分抓着傅司年的手臂,道:“我……我懷孕了?”
傅司年垂眸看她臉上因激動而染出的紅暈,眼底染了些笑意,“嗯,你懷孕了。”
郁朵着重強調醫生說的話,擔心,難過,憂郁等等一系列負|面情緒一掃而空,眼底淬着明亮而皎潔的光,熠熠生輝。
“司年,我懷孕三個月了!三個月!”
傅司年眼底的笑意直達眉梢,“是,你懷孕三個月了。”
郁朵不知道是哪一方出了問題,明明之前的檢查結果她懷孕時間是兩個月,可現在檢查結果卻顯示,她懷孕三個月。
如果她真的懷孕三個月,那麽這孩子不是阿齊的,而是傅司年的?
“可是……醫生,為什麽我肚子看上去不像三個月?”
醫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笑道:“傅太太您比較瘦,再者,孩子發育也比較慢,所以相比于其他孕婦,您肚子看上去是要小一些,不過您不用擔心,等之後月份足了,肚子自然就會大起來。”
郁朵點頭。
醫生在一側詳細叮囑孕期的一些注意事項,傅司年認真聽着,郁朵坐在一側思緒不知飛到了何處。
從五個小時前到現在,所有的一切仿佛做夢一般。
先是傅司年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後是診斷出自己懷孕三個月,太多的巧合讓郁朵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上天的寵兒,如此眷戀她。
太不可思議了。
特別是她懷孕三個月這件事。
之前的檢查結果明明是兩個月來着,是之前那家醫院誤診了?
等等,不對。
三個月前,她生理期來過一次,那次連姨還給自己熬了中藥來着。
如果懷孕三個月了,那個時候,怎麽還會來大姨媽?
想到這,郁朵倒吸了口涼氣,看向那名事無巨細說着注意事項的醫生,是這醫生誤診看錯了?
所以,這孩子依然不是傅司年的?
滿腔的歡喜如同一簇火焰,被一盆涼水當頭澆滅,不剩半點。
“怎麽了?”看郁朵一臉煩悶,傅司年低聲問道。
醫生見狀笑道:“傅先生,這也是我接下來要和您說的,孕婦在懷孕期間,情緒容易受環境影響,波動較大。”
傅司年點頭。
從醫院離開,天邊已是暮色四合,為避免舟車勞頓的辛苦,傅司年決定在這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回S市,至于郁朵為什麽會出現在那架飛機上的事,傅司年絕口不提。
同樣的,傅司年為什麽會出現在那架飛機上,郁朵心照不宣。
一晚上她心事重重,不見半點剛才在醫院知道自己懷孕後的喜悅。
“怎麽了?當媽媽了不高興?”
不知道是不是郁朵眼花,亦或者是夜晚燈光昏暗,在傅司年一手摟着她,一手撫着她小腹時,這個男人眼底有着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不,我很高興。”就是有點愧疚,讓你喜當爹。
郁朵暗自嘆了口氣。
目前困境是破了,就是對不住傅司年。
一想到孩子出生後,傅司年抱着一個和阿齊長相有七八分相似的孩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模樣,郁朵不由得打個寒顫。
她搖搖頭,逼迫自己不要在想這事,既然困境不存在了,那麽就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再說吧。
“朵朵。”
“嗯?”
“謝謝你。”
……愧疚好像更深了。
————
回S市的飛機在下午一點降落,郁朵又回到了那個她以為永遠都不會再回去的城市。
在下飛機的瞬間,郁朵百感交集。
短短一天,又回來了。
剛回到別墅,連姨一見着郁朵,便急不可耐問道:“哎喲我的太太,你昨天去哪了,怎麽一個電話都不舍得打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和阿齊都快急瘋了!先生?您不是去美國了嗎?怎麽和太太一起回來了?”
郁朵無比愧疚,“連姨,很抱歉……”
傅司年言簡意赅,“這事說來話長,待會再慢慢向您解釋。”
這麽一說,連姨倒是不問了。
“坐了這麽久的車,你也累了,你先上去休息,我有事和連姨交代。”
郁朵點頭,乖順聽從傅司年的話,上樓休息。
直到郁朵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連姨這才問道:“先生,這是怎麽了?”
“朵朵懷孕了。”
“懷孕?”連姨一驚,臉上笑容瞬間擴大,“怎麽突然就……”
話還沒說完,連姨反應過來。
這事是挺突然的。
先生失蹤三個月,太太懷孕了?
而且看太太那肚子,也不像是懷孕好幾個月的肚子。
連姨小心翼翼問道:“太太懷孕……幾個月了?”
“三個月。”傅司年說:“連姨,這段時間就麻煩您在飲食方面多費點心思。”
三個月……
連姨心裏琢磨着,總覺得不太對,但傅司年這麽一說,她這個外人倒不好置喙,更何況她照顧郁朵三年,郁朵是什麽樣的人她心裏一清二楚,哪裏是那種不檢點的女人?
“行,您放心,我這就去研究。”
連姨歡天喜地走了。
傅司年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低頭失笑,這事挺玄妙的,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他又怎麽會相信天底下還有這麽奇妙的事。
不過阿齊……
想到之前查到的阿齊的所作所為,幫郁朵安排行程和醫院,做流産手術的事,傅司年嘴角笑意淡去,給阿齊打了個電話。
“在哪?”
“大哥?”昨天阿齊安排在機場的人沒有接到郁朵,整個人差點急瘋了,可這事他不能大張旗鼓地去找,只能秘密去尋,可一天一夜沒有半點消息,就差去報警的時候,接到了傅司年的電話。
“現在回來一趟,我有事和你說。”
“回去?大哥,你不是在……”
“我說,立刻回來!”
電話挂斷。
隔着電話,還能感受到傅司年溢于言表的怒火。
阿齊沒敢耽擱,方向盤一轉,二十分鐘後車停在別墅大門口。
他三步并作兩步進門,一眼便瞧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傅司年。
“大哥,你怎麽……”
傅司年擡眸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跟我上來。”
被冷冷掃視而過,阿齊噤若寒蟬,這些年傅司年待他如親兄弟,悉心教導,即使工作上出現重大失誤,也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阿齊心內疑惑,将所有疑惑的話咽下,跟着傅司年上樓,進了書房。
“門關上。”
阿齊回頭關門。
傅司年坐在書桌後,好整以暇看着站在書桌前的阿齊。
“有話想和我說嗎?”
阿齊雙拳不由得緊握,他了解傅司年。
大哥說這話,是在敲打他,同時,也掌握了部分證據,知道了些許實情。
所以,大哥到底知道了什麽,知道了多少?
“不說?”
“大哥,我……”
“你知道你大嫂懷孕的事嗎?”
傅司年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他頭頂。
果然,大哥知道大嫂懷孕的事。
也對,一個體檢報告,對大哥而言,一個電話的事,怎麽可能瞞得住?
“大哥,你聽我解釋,這不是大嫂的錯,當初大嫂她……”
傅司年擡頭,雙眼微眯看着他,“看來你知道這事?”
在傅司年淡然審視的目光下,阿齊咬牙,“是,我知道。”
預料中的震怒沒有,傅司年反而笑了,寒聲道:“我倒是沒想到,你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也開始學會騙我,瞞我了。”
阿齊羞愧低頭。
在這冗長而又沉重的靜谧中,傅司年雙眉微沉,“為什麽瞞着我?”
阿齊不敢說出那件埋在心底已久的事,他只能攬責上身,“是我的錯!”
“你的錯?難道孩子是你的?”
傅司年也就這麽随口一說,但在阿齊耳中,卻不是這麽回事。
既然大哥已經知道大嫂懷孕的事,無論大嫂怎麽解釋都是徒勞,即使說是被人強迫,大哥也不會相信,除非……
他緩緩于書桌前跪下,語氣沉重,年輕氣盛的眉眼堅定不二,“是!”
聽到阿齊說這個字,傅司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起身,怒斥道:“你說什麽!”
貓在門外,恰好聽了個正着的郁朵,哪裏還顧得上心驚膽戰,猛地将門推開。
“阿齊,你胡說八道什麽?什麽你的錯你就往自己身上攬,我懷孕三個月的事如果不是司年帶我去檢查,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能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