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許是郁朵來得太過突然, 亦或是情緒太過激烈,書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登時安靜下來, 甚至莫名有些尴尬。
書桌後, 傅司年面色陰沉, 眉心緊擰, 眼底是濃霧般化不開的陰郁與凝重。
而跪在書桌前的阿齊則是瞪着雙眼, 怔愣看着郁朵, 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郁朵說的那話的意思。
看着沉默不語的傅司年和阿齊,郁朵下意識将自己剛才說的話在腦海中反思一遍。
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
可細細想想, 沒說錯啊。
從昨天在飛機上遇到傅司年之後,郁朵就知道,她這次是陰溝裏翻船, 跑不掉了, 後來去醫院做檢查,當着傅司年的面,醫生告訴她懷有三個月的身孕時, 她心裏一直想着找個機會和阿齊打個電話,但苦于傅司年一直在她身邊,沒有這個提前和阿齊通氣的機會。
回到傅家,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和阿齊聯系, 但電話正在通話中, 正準備發信息說兩句提醒他, 連姨又來了,知道她懷孕的消息, 噓寒問暖說個不停。
她正焦慮,就聽到樓下輕快急促的腳步聲,當時就猜測是阿齊回來了,終于尋了個借口過來貓在門外,猝不及防,就聽到阿齊這‘實誠’的一句話。
有時候郁朵是真的懷疑,阿齊這人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敢作敢當是好事,可這樣的事,還敢在傅司年面前說出來?
無知無畏,不要命了?
“三……三個月?”
阿齊茫然看着郁朵。
郁朵緊張看着阿齊,“是,昨天司年和我一起去醫院檢查過了,懷孕三個月。”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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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騙你幹什麽?”郁朵說:“你不信你可以問你大哥。”
阿齊終于回神。
懷孕三個月,也就代表着,大嫂肚子裏的孩子,是大哥的。
他茫然而嚴肅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微笑。
也就是說,大嫂并沒有被別人……
想到這,阿齊只覺渾身緊繃的肌肉瞬間松懈,壓在心底的一顆巨石就此湮滅成飛灰。
傅司年不動聲色看着,聽着。
他難道看不出來面前這兩人在他面前打啞謎有事瞞着他?
但傅司年并沒有現在質問的打算,只是問道:“怎麽不在房間休息?”
郁朵邊走近傅司年邊說:“我剛才路過書房門口,聽你們在吵些什麽,阿齊在你身邊這麽多年,你難道還信不過他?有什麽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
說完,郁朵看向阿齊,悄悄沖他眨眨眼,“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傅司年一聲冷哼,心底大概猜到了些。
之前阿齊一直拖延郁朵的體檢報告,現在看來,阿齊早就知道郁朵懷孕的消息,他失蹤三個月,郁朵卻懷孕兩個月,自然而然會認為這孩子是郁朵紅杏出牆懷的別人的,只是他沒想到,阿齊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為了郁朵把這一切擔下來。
阿齊緩緩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沒說什麽,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沒事,我是懷孕三個月,又不是八個月,你們有事要談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反複提到三個月,阿齊應該明白,不會再像剛才那樣沖動急躁才對。
“太太?太太你在哪呢?”門外傳來連姨的聲音。
郁朵忙說:“應該是連姨找我。”
書房門被推開,連姨站在書房門口,看着跪地上的阿齊,愣了片刻,而後目光放在郁朵身上,“太太,我給您炖的湯好了,您下來喝?”
“行,我馬上來。”郁朵趁機離開。
郁朵一離開,書房內氣氛霎時沉重。
傅司年看着阿齊,“起來。”
阿齊緩緩起身。
“你在我身邊,也有五六年了,”傅司年盯着阿齊,緩緩說道:“這些年你對公司付出不少,我是你大哥,不會虧待你。”
早知道阿齊的心思,但這事不能怪他。
這些年阿齊一直跟在他身邊,對于一個剛進城市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而言,就好比一匹白布進了染缸,他的喜好與眼光對阿齊有着深刻的影響。
不能再繼續任由阿齊住在這了。
他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遞給他,“房子位置在深水灣,找時間搬過去。”
阿齊盯着那片鑰匙,眼眶逐漸發熱,低頭羞愧道:“大哥,我自己有存款,我……我自己有套房子,您放心,我會盡快搬出去。”
“拿着,就當是大哥提前送你的婚房,你也不小了,是時候找個女人結婚生子,總一個人,不像樣。”
阿齊沒有反駁。
他知道,自己确實不該也不合适再住在這裏。
但讓阿齊無法接受的是,大哥明明知道自己龌蹉的心思,卻依然待他如故。
離開書房,阿齊去了傅司年給他留的房間內,收拾自己的東西。
樓梯口連姨瞧見了他。
“阿齊,你這是……怎麽了?”
阿齊見是連姨,笑道:“我收-->>
拾東西,準備搬出去。”
“搬出去?”一想到自己剛才在書房見到的,連姨擔憂問道:“是不是和先生……”
阿齊垂眉,“不是,是我自己想搬出去,這些年,多謝您照顧我。”
連姨一聽,大概知道怕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也沒再多問,眉心緊皺,嘆了口氣。
郁朵正餐廳喝湯,見連姨愁眉苦臉回來,問了句:“怎麽了?”
連姨将剛才阿齊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郁朵一聽,知道這是傅司年起疑,當即放了湯勺,“連姨您別擔心,我去看看。”
說着起身,書房方向沒什麽動靜,她蹑手蹑腳往阿齊房間走去。
房門半掩着,阿齊正在房間內收拾東西。
“阿齊,沒出什麽事吧?”
阿齊回頭,視線在郁朵臉上掠過,緩緩垂下,不敢直視郁朵的眼睛,只嗫嚅道:“沒事。”
郁朵看他身後收拾好的衣物,“司年讓你搬出去?”
阿齊點頭。
以傅司年的精明,一定是看出了些什麽。
可這到底并非長久之計,她這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傅司年的,出生後慢慢長大,總能看出些端倪。
思及此,她認為她有必要和阿齊仔細并認真地談談。
她進房将房門關上,低聲道:“阿齊,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思,但是你心裏應該明白,這孩子,我是不會留下來的,我希望你能幫我。”
“幫你?”
郁朵咬牙,狠心道:“這孩子不能留,你幫我把孩子打掉!”
“不會留?”阿齊不解看着她,“為什麽不能留?”
“你說為什麽不能留?”郁朵微愣,都這個時候了,阿齊怎麽還是這幅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樣子?
“等孩子出生,長得越來越像你可怎麽辦?”
阿齊一臉迷茫,“大哥的孩子為什麽會像我?”
“我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你不知道嗎?”郁朵氣急,真想看看阿齊腦子裏裝了些什麽,在外威風像頭獅子,怎麽現在蠢得像只哈士奇似得?
“懷孕三個月,不是大哥的嗎?”
“兩個月!”郁朵糾正他,“我猜測應該是醫院誤診了,更何況……”三個月前她生理期還來了,孩子不可能有三個月才對。
“兩個月,那肚子裏的孩子是……”
“是你的。”
“我的?”阿齊錯愕的目光看着她,這話對于阿齊而言,簡直如遭雷擊,年輕不夠鎮定,眉眼間的愁悶與陰郁瞬間被慌張沖散,“我……大嫂,你……這孩子怎麽就是我的了?”
他極力否認:“我沒有!”
雖然在書房時他有心想将這一切承擔下來,可不是就不是!這孩子怎麽就成了他的了?
聽阿齊這麽說,郁朵咬牙,敢做不敢擔?
“你之前明明說過,是你的錯!”
阿齊雙唇微張,半響沒從郁朵的話裏回過神來。
“我……我的錯?”
“你忘了?之前你說,當初如果你能小心一些,我也不會懷上孩子!”
阿齊細細回想之前和郁朵說過的話,他似乎是這樣說的,可他當時不是這個意思,他的意思是……
等等,難道是大嫂誤會了?
有了這個猜測,他小心翼翼看着郁朵,“大嫂,你是不是誤會了?我确實是說過這種話,可我當時的意思是說,我不應該讓您一個人出國旅游,在外被人欺負,還……懷了別人的孩子。”
“……你什麽意思?”
兩人同時保持着沉默,房間內氣氛登時有些尴尬。
阿齊咳嗽一聲,說:“我以為大嫂你是在國外旅游的時候懷上的孩子,并不是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說到這,阿齊這才反應過來這幾天以來,郁朵為什麽時時看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大嫂,我……我怎麽會幹出那樣的事?”
“你沒有對我幹那種事?”
“我怎麽敢!”
仔細想想,從前阿齊确實好像沒有說過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那你今天在書房,在你大哥面前為什麽承認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
阿齊沉了口氣,深刻認為這件事還是解釋清楚為好,“我以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別人的,可是大哥不會相信你是受人所迫,我想……我想扛下來,說是我強迫的你,或許……”
“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郁朵氣不打一處來,平時看阿齊處事精明細致,怎麽在這種大事上這麽想當然?
“你以為你這麽說,你大哥就會放過你放過我?”
當時也是一時沖動,反應過後阿齊也覺得自己魯莽,意識到自己差點害了大嫂,沉默低頭。
阿齊不說話,郁朵同樣也保持着沉默,臉頰緋紅一片,又熱又羞。
這真是太尴尬了。
她硬着頭皮又問了一句:“這孩子……真的不是你的?”
“大嫂……我怎麽會做對不起大哥的事?”
郁朵尴尬笑笑,同時,心底疑慮更深。
那這孩子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