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榮寵随風散(一)
顧氏本該是主母,奈何輾轉于病榻,府中諸事都交付給顧侯爺的妾室。那女人出身青樓花坊也就罷了,偏偏事事都要占盡先機。
此刻,她臉色蒼白如紙,卻又聽到那女人淩厲喊道:
“得不到侯爺的心,霸着侯爺身子又有什麽用?虧得她還是高門貴女,竟然如此不知羞恥。”
尖酸又刻薄,刺得顧氏耳朵疼。
蘇落兒心直口快,冷聲呵斥着,“不過就是個狐媚子,夫人用不着跟她置氣。”還未等到顧氏聽清蘇落兒說了什麽,鄭妾就開始撒潑吵的人不得安寧。
她擡手,扇了蘇落兒一巴掌:“你吃的,用的,都是我給的。你真當我是給顧府養狗的嗎?”
次日,顧氏難得早起。顧侯爺更是難得來看她。顧氏瞧了瞧鄭妾再看看坐在她旁邊的夫君,兩人含情脈脈微微點頭仿若沒有她這個人。
這哪裏是來探病的,分明是來看她是死是活。
顧氏心中郁結,更憤恨夫君薄情。咳嗽一聲,手帕上是觸目驚心的血紅,這一生全當她瞎了眼。
“唯有正室才能冠上夫君姓氏。你放心,我就算這一刻走了,也絕不會讓夫君委屈你一輩子為妾。”
說到底,這個女人最在乎的只有名分。
聽到顧氏這樣說,臉上像變戲法一樣,悲痛欲絕道:“蘇姐姐莫要胡說了,妹妹還想和姐姐一起伺候侯爺呢。”
她支支吾吾,嬌媚的望着顧侯爺說:“可若是…姐姐願意成全妹妹,那妹妹一定不忘姐姐對我的恩情。”
“鄭妾想來是忘記了,我那個唯一的妹妹已經先我而去了。侯爺正值壯年,納妾的日子還在後頭。只希望,鄭妾能和我一樣大度。對了,你的肚子怎麽還沒消息?”顧氏說的和顏悅色,不留餘地将她逼到死角。
“蘇姐姐你……不是……”收到顧侯爺警示的目光,鄭妾也不敢再多說些話。
顧侯爺惱怒道:“鄭兒,你可知自己說了糊塗話,她肚子不争氣也是你該談論的事情?況且,争風吃醋本候向來不喜”,說着,叫人把鄭妾趕出了梅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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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妾跺着腳,一路謾罵走遠了些,顧子瑜含笑,抵在顧氏耳邊,“你該不會是忘了,你的肚子好像也不怎麽争氣?”,這算是嘲諷還是期待着能與她再有一個孩子,容不得她多思量,顧子瑜道:
“我不想落一個只寵幸妾室的名聲,照顧你只是我一小部分的責任而已。”
夫妻多年,沒有情分那是騙人,只留下一絲一毫表面情誼又有何意義。
自打那日起,顧氏心就漸漸死了。
她靠不住這個男人。
“華兒,我的華兒呢?”顧氏有些激動,她病中本不該如此激動。只要想到薄情寡義的夫君和過往那些少有的柔情蜜意,她不由得心疼動氣。
她心口痛的厲害,能想到的只有女兒。
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唯有幼女,讓她放心不下。
顧子瑜聞聲而來,寬慰道:
“你莫慌,華兒和玉瑤在一起玩兒。你們姐妹嫌隙多年,她們二人卻是不分你我。”
這語氣裏的幾分責怪,顧氏頗為在意。
可是怪她?沒有笑着把正室之位讓給他的新寵。
清白人家姑娘也就算了,那鄭妾來自風塵,你讓她怎麽情願輸給青樓娼妓?
她不甘心又能如何?她的子瑜,她的夫君,唯恐那女子有半分不歡喜。眼眸上重重的,顧氏好想就這樣睡去。
可是,她還沒有看見心心念念的人。
她好累,一點力氣都沒有,嘴邊迷糊說:“華兒,你要好好長大,娘親如今只有你一個人了。”
她知道,夫君就在身側。可,卻不能依靠。她痛苦地呢喃着,身子輕飄飄地像是能被風刮走。
她還是舍不得,縱然不舍裏都夾雜着恨意。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緩緩歸來。”病中的顧氏依然嬌美動人,梨花帶雨的神情讓顧子瑜為之動容。
人被圈在懷中,顧子瑜顫抖的手緊緊擁着她。戎馬半生的他,幾乎用盡力氣叫着她:“慕靈,你會好的。”
“侯爺,希望嗎?”她問。
“慕靈,你會好的,我去見皇上求藥救你”,見他愛憐,她自然動情,含笑低眉:“瑜哥哥,你我之間,怎會如此?”
溫情不在,依舊難別。
那聲“瑜哥哥”讓他後悔,顧氏感受到那雙充滿歉意的大手輕輕撫着她的發。
她只盼望他能念在夫妻之情好好照顧女兒。那不止是她的孩子,那更是她與他唯一的骨血。
“慕靈,你和華兒我都會護着。”
這樣的承諾,顧氏不是第一次聽了。
新婚之夜,他輕輕安撫着緊張的她,“把青絲熬成白發,只和你一個共看春花秋月。”
那時,她的心都給了這個男子。
最終,她得到了想要的承諾。
他沒能陪她走到青絲白發,三日後,顧氏油盡燈枯。
淚在臉上留下淺淺痕跡,很快就消散開來像從沒落下過一樣。
“落兒,她可有恨我?”顧子瑜顫聲問道。
等到她彌留之際,他才知道用情至深。
落兒似哭非哭,帶着鼻音答話說:“侯爺心裏清楚,夫人是不敢恨你的。”不是不恨,是不敢。
顧子瑜失魂落魄,幾乎差點将梅園的東西全都砸光了。
“青絲白發,是我沒能遵守諾言。可這往後的日子,你化為白骨,也是我,顧子瑜此生唯一的妻子。”
越是這樣,心裏就越疼。顧侯爺就在那一夜之間多了白發,可是笑着為她除去白發的女子卻再也見不到了。
顧氏被葬在梅園偏院中,到死也沒能知道顧子瑜的真情。
邊關戰況緊急,顧子瑜受命帶兵征戰。顧氏還沒過頭七,他本不想離家太遠。
臨走之時,鄭妾依舊大紅大紫,未覺得有不妥之處。
他又何必指望一個青樓女子知書達理?從頭到尾,他荒唐了一次她就怨恨了一生。
納妾本是尋常,平日也是被她氣的厲害。酒後的顧子瑜,年輕氣盛淪陷在鄭妾年輕貌美的臉蛋上,可是,也就只有那一次。
平日裏,總覺虧欠,難免看上去對鄭妾驕縱了些。
憑心而論,他到底還是放不下蘇慕靈。
眼下,兒女情長來不及。他心中有一絲擔憂,他與顧氏的孩子才剛剛過了九歲的生辰。
“侯府事務雜亂,你要為我好好守着侯府。”
顧子瑜眼睛沒離開過身着素衣的女兒,她是否也跟着母親恨透了他這個爹爹呢?只可惜,那孩子不喜言語,心思就更不得而知了。
“侯爺,別走……”媚到骨子裏,聽得他心裏發麻。
國事在前,顧子瑜只得先以國事為重。
等他回來,再好好讓鄭妾知道身為顧府妾室的責任。
“爹爹在外好生保重,華兒會讓娘親在天上好好護着爹爹”,顧京華泣不成聲,想起了突然離世卻只被葬在了別院的娘親。
她年紀小,失去了母親痛苦萬分。眼下唯一的親人又要遠行,她如何能夠控制的住自己?不說顧京華了,連顧子瑜眼裏都有了淚花。
世間最大的悲痛,無非就是生死別離。
這孩子,小小年紀,全都經歷了。
顧子瑜摸着孩子的頭,想起顧氏,嚴厲沉聲囑咐道:“鄭妾好好照顧華兒,別忘了,她和瑤兒同氣連枝。”
鄭妾心有不滿,可是不敢再多說些什麽。“侯爺所托,乃是對妾的信任。”
話雖如此,顧子瑜還是不放心。
“華兒莫哭了,爹爹過幾月就回來了”,顧子瑜安慰着抽泣的顧京華,鄭妾趕緊随言附和着說:“別哭了,侯爺會盡快回來。你和瑤兒為姨娘作伴,姨娘也不會太孤寂。”
鄭妾心裏已不耐煩了,說着口不對心的話更加煩悶。
“哭什麽哭,這顧府裏有活着的人”,等顧子瑜車馬漸遠,鄭妾迫不及待地拉着女兒往回走。
走到顧京華身邊,故意撞倒了她,“哎呀,姨娘不小心撞倒你了。顧府死了人,你也別太傷悲。哭夠了,記得從後門回來。”
“來人,給我關門。”語罷,牽着女兒走了。
鄭妾的女兒顧玉瑤,低低地喚了聲,“娘親……”
鄭妾寵溺女兒,知她不滿才說:“瑤兒,母親做這些事情可都是為了你。你知道女人的名分有多重要嗎?母親要你是這顧府唯一的嫡女。”
她急的都要哭了,“娘親說這些,我又聽不懂”,甩開鄭妾,一路小跑。
瞧見顧京華孤零零的坐在門口石階上,她又跑回府中拿着糕點道:“華姐姐,你陪瑤兒吃糕點。娘親太過分了,我再也不想理她了。”她一邊說,還一邊做動作。原本清麗的小臉皺的很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嗯呢,開文了。
在這個沒有特別意義的日子,萱妹默默的開文了。
話不多說,希望彼此歡喜。
……哈哈……我就是要在說一句……
你們家的苦情小丫頭已經上線!!!
請安慰!請安慰!請安慰!
萱妹是親媽,怎麽會舍得寫這種情節?萱妹被沒有上線的男主瞪了一眼。
滾走。
滾很遠的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