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信物get~長生君默默滴遙望…… (34)

己的,交個稿子都不能定期的,還不是正常事嗎?不過頑石翁都表态了,他絕不會辜負我們這群熱心的讀者,最近幾天正在趕稿呢。哈哈,第四部前三回的稿子已經交到洪崖堂付梓了。哈哈哈,小弟有幸先睹哦!”

鄰座與隔座瞪圓了眼睛,連帶着十來個本來豎着耳朵聽熱鬧的人都湊了過來,嘩啦啦把後座圍了個嚴實:“求劇透!”

後座慢條斯理的道:“唉,不是小弟故意吊衆位的胃口,實在是……要支持正版吶!”

“官方狗滾!”衆人齊聲怒吼。

赦生:……

這跟脫缰的雷狼獸一般的劇情走向,他有點看不懂了。

榮國府中,被翰林院的大人們逮住灌了一耳朵寶玉上課走神作業完成得粗制濫造的惡行後,賈政好容易抓住寶玉,卻又礙着先時“考中進士後便不再管他”的承諾而打不得罵不得,只得坐在一旁盯着這位不肖子寫作業——卻也不過是監督着寶玉寫了兩篇文字,便感到有些困倦。他年歲已不算淺,時常有遲暮之感,只是稍稍一困,雙目微合,已然打起盹來。

寶玉伸着脖子看了半天,确定賈政沒再睜眼後,屏着氣一點一點的把書本挪開,露出底下墊着的稿紙,龍飛鳳舞的寫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赦生:吾不過是布置個婚房的功夫,賈寶玉你個娘娘腔到底編排吾了些什麽!

寶玉:死線将至埋頭趕稿.jpg

嗯,感謝摸摸頭、鴛塵亂兩位親的地雷

☆、送死

風自窗棂打開的一線內擠進來,吹面而過,撩起了賈政的胡子。他把雙眼睜開一線,朦朦胧胧的向寶玉處望了一眼,見他正自奮筆疾書,心頭登時大感快慰:“難得這孽子也有用功的時候。”

他正想着,又往寶玉處瞟了一眼,這回視野清晰了些,一瞥之下忽覺不對。作業被扔在一邊,最上面的那一頁只寫了大半,細看起來竟也沒比他睡着前的進度多上幾行。而寶玉筆下正在書寫的則是……

茗煙抱着包袱方走到書房門前,便聽到門裏傳來一陣爆喝:“孽畜!你又再做些什麽敷衍文字,無用文章!”

手一抖,包袱落地,裏面花花綠綠的書本登時嘩啦啦的散了一地。茗煙驚得滿心透涼,連忙撲到地上七手八腳的把散出來的書往包袱裏塞,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只聽門軸吱呀一聲,門扇向兩邊開,露出賈政那張寫滿了不虞的鐵青大臉,眼尾冷冷朝茗煙一掃,聲音掉冰渣:“茗煙,你又拿了什麽不三不四的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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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茗煙趴地不起,心裏來來回回的轉着這兩個大字。

吾命休矣!

寶玉吓得臉色煞白,抖如篩糠。

那包袱裏裝的不是別的,正是鴻崖書肆給寶玉送來的樣刊。

“昨兒二老爺逮到寶玉的小厮給寶玉送東西,全是些不正經的閑書,氣得二老爺要一把火全燒了。”鳳姐的聲音響快,宛如散珠四濺,給清寂無聲的宮室裏添了不少活氣。長信宮的宮人因着元妃要靜養的緣故,進進出出一應都屏氣斂聲,不敢發出半點動靜,這些日子下來各個都快要憋壞了,猛然聽到鳳姐的聲音,登時覺得精神一震。而說話的鳳姐則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宮室,見器物陳設盡皆華美燦爛,比之舊宮之物猶有勝之,心下暗暗點頭:人們皆道吳貴妃薨後,貴妃位空缺,當今聖上有意冊封我們娘娘,拖了這些天都不見旨意下來,我還道事情黃了,看這新修的長信宮的情形,此事倒有八成把握。想來待娘娘将養得出來,這冊封的旨意定是要下來的。

正想着,便聽元妃道:“寶玉素來便愛那些東西,他又不曾當真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便由着他又有何妨?”

鳳姐笑道:“确是這個理兒,可這件事兒啊,有趣的卻是在後頭。娘娘道那些傳奇本子是誰寫的?竟是寶玉自己!說是先前攻書時悶得發瘋時寫着玩的,一時覺得有趣叫人印了去賣,誰知竟火遍了京城,這一寫便停不下來!光這一項賺的銀錢,如今零零碎碎也有兩千兩銀子了。二老爺本來不信,随後抽出一本翻了幾頁,居然也看住了……”她笑得前仰後合,“一口氣把那書已出了的看盡,才勉強允了寶玉寫書,只是讓他以後別再偷偷摸摸的,不過翰林院那頭的課也不許落下。”

“父親素來厭惡這些雜書,竟也能讓寶玉磨得他答應?”元妃略有些吃驚,想了一想,便點了點頭,“寶玉能做到這等地步,我便再不必為他操心了。”

鳳姐笑容一凝,見元妃斜靠着引枕,唇色青白,顯而易見的氣虛體弱,不由心頭一沉。皇長子之亂平定後,戒嚴一開,元妃單刀殺賊護駕的新聞自然便飛遍了大街小巷。太後還專門召賈母入宮,賞賜了多少珍物、誇了多少好話自不用提,末了卻拐彎抹角的盤問起元妃那一身好武藝的由來。

自家嬌慣長大的花朵兒一樣輕巧的孫女忽然就平地打雷似的成了力能拔山扛鼎的女壯士,賈母又哪裏知道她是怎麽得來的這一身兇悍能為?可救駕之功已送上了門來,她當然不會不識時務的推出去,當即滿面恭敬又自豪的道出了來之前一早便編好的理由:“先頭的老國公在世時,因元妃娘娘是家裏頭一個孫輩,又着實聰慧,疼愛得便如眼珠子一般。元妃娘娘打小兒身子骨單弱,便時常帶着她習武練功,打熬筋骨。”

她口中的先頭的老國公便是第一代的榮國公賈源,與其兄長賈演當年都是追随着開國聖祖爺打天下的主兒,不說有萬夫不當之勇,也有百夫莫敵之力,與跟随皇長子造反的那批叛軍的花拳繡腿自不可同年而語。故此太後也不疑有他,只贊了句“不愧為将門虎女”便不再多問。

本來嘛,阖宮的斯文女眷裏混進來元妃這麽一個兇殘人物,實有一語不慎滿宮後妃甚至包括皇帝都得被她錘死的危險。倘使被她一朝有子,他日為争儲奪嫡,掐着皇帝脖子逼他下诏傳位的能力也是有的——可妙在這回為護駕,元妃腹部受創,太醫診斷日後恐有子嗣艱難之嫌。太後專門把太醫叫來盤問了幾回,終于确定,元妃此生是徹徹底底的絕育了。

如此正好,如此正好。

賈府的人卻一點都不覺得好。自家娘娘眼見得便能更上一層樓,倘能再生下一男半女,阖族豈不是更能飛黃騰達?怎麽不傷胳膊不傷腿,偏就傷了肚子呢!寶玉倒覺得福禍相依,能及時止步委實沒有什麽不好,只要元妃自己無礙便是喜事,可阖家上下哪裏有他說話的份?被賈赦、賈政罵了幾回,便再不說話了。

鳳姐自然也覺得可惜得緊,可見元妃面色如雪,隐有頹唐之色,只好盡力安慰道:“娘娘還年輕,好生調養着,日後如何還不定呢!”

“我本就愛清淨,如此一來也算是遂了我的心。”如果不遂心,她也不會好巧不巧的偏偏讓那一刀從自己的腹部穿過去。元妃微微搖頭,又想起一事,凝眉道:“到底也清淨不了幾日。三公主失母失弟,這些天來整日啼哭,驚怖不安得緊。昨兒皇上跟我提了,怕她是被邪祟驚了心竅,又見叫來僧道做法事也不見成效,便要我把屋子收拾出來,過幾日就讓三公主過來。”

這光景,是要把三公主交給自家娘娘撫養嗎?元妃無子無女,三公主失母失弟,兩人添作一對,元妃得女,後半生有望,三公主得母,也有了依仗,正是兩全其美的安排。

鳳姐大喜過望,旋即捕捉到一個細節:三公主被邪祟纏身,和讓她過來随元妃住,到底有什麽因果關系?元妃看出了她的疑惑,哼了一聲:“皇上大概是覺得我命硬,千軍萬馬的都能殺出去,區區邪祟自然是壓得住的。”

鳳姐啞然,半晌道:“三公主是貴妃遺下的唯一一點骨血,又向來得聖上疼愛,娘娘可得盡心了。”元妃為入宮前尚是溫柔和煦,入宮後卻脾氣大變,近年來性情益發的冷僻。不是鳳姐懷疑自家娘娘的良善程度,實在是以她對元妃的了解,若還是從前的榮國府大姑娘,她自是放心的,可換做如今這個……怕是懶怠去充當一位撫慰孤女的慈母的。如此一來,豈不辜負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我還能欺負一個小姑娘不成?”元妃淡淡一笑,轉而問道,“黛玉近日來在做什麽?”

鳳姐道:“娘娘也知道,咱們家裏的姑娘們鼓搗了一個‘海棠詩社’,各處輪着做東、作詩,可巧這回便輪到了林妹妹,她這幾日便忙着張羅這個。”她揮舞着帕子,眉飛色舞神采飛揚之狀,一點也看不出因小産下紅而被迫卧床調養數月的虛弱之狀,“她呀,不愧是娘娘調理出來的。茶是好茶、酒是好酒,連烹茶的水都是特特從南邊運來的好泉水,又特地從外面請了最好的琴師,還設了紅茵毯,說是到時往花樹下那麽一鋪,大家席地一坐,看花吃酒聽琴作詩,說是仿什麽炀帝賞楊梅故事,想想便覺好生的熱鬧!”

“她們倒是會取樂。”元妃低聲道,望着鳳姐眉目生春的臉,心頭一片泊然。有了救駕之功鎮着,她的地位便再無動搖之危,而只要有她在,至少可保賈家再得二十年富貴太平。屆時寶玉已足以成長為替家族生色的文壇俊秀,後起之輩也站穩腳跟,她便對得起向賈元春做出的承諾,正可心無挂礙的離開。

她垂下眼簾,眉斂深翠。

當真還可以離開嗎?

黛玉精心準備的小宴卻沒能付諸現實。鳳姐從宮裏回榮國府的當晚,一個消息便震徹寧榮二府——賈敬,賈家族長賈珍之父,賈家唯二的進士之一,早年便跑去城外玄真觀和一群道士們鬼混在一起修仙練道的老修行,前日親自動手練了一爐丹藥,不顧衆道士勸阻強行服食,活活把自己給毒死飛升了。

賈赦驚得一把推開了懷裏溫香軟玉的小姨娘:“他竟然真的信了吃藥能飛升的鬼話?”

賈政打碎了茶杯,與王夫人互瞪半晌才緩過氣:“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他原是讀慣了聖賢書的,怎可糊塗至此!”

寧國府的掌家媳婦尤氏與榮國府的掌家媳婦鳳姐連連喝道:“把那夥道士鎖起來,問他個圖財害命!”

除了每年的祭祖日,黛玉與賈敬再無見面機會,自然也無甚感情,只是血緣親緣所系,難免嘆息幾聲,向赦生道:“世人皆知丹藥誤人,可古今帝王為那長生幻象所迷,不顧性命的服食,意圖益壽延年,到頭來卻毒發暴斃者,歷代皆有幾個。帝王尚且如此,也難怪大舅舅執迷不悟了,可惜……”

“人性貪婪,咎由自取。”另一頭,赦生很快以心音回道。

“不知道大姐姐的修行,也是要像大舅舅這般服食丹餌藥物的嗎?”黛玉憂及元瑤,不由問道。只是方一問出便知自己想太多了,大姐姐那般人物,又怎會和煉丹服毒之輩是同流同脈呢?

聽到她提到元瑤,赦生的不悅很是鮮明,然而他很快調整了情緒,帶着幾分看好戲的興奮道:“半個時辰後,我來接你。”

黛玉詫異:“這早晚的,你接我去哪兒?”

“宮裏。”赦生躍躍欲試的道,“帶你去問她。”看那個假仙兒一樣的女人怎麽跟黛玉解釋清楚自家宗派與那群招搖撞騙煉丹燒香毀人性命的江湖騙子之間的關系。

黛玉:……

比起大姐姐的修行問題,她目下只想勸赦生別去送死。

作者有話要說: 赦生:終于逮到元瑤的黑歷史了,看她以後還怎麽在黛玉面前保持形象!

黛玉:冷靜,別去送死,同為一言不合就要開打定孤枝的人物……你現在還打不過她啊!

感謝摸摸頭、加菲、z、鴛塵亂、人面桃花、眠王各位道友的地雷

☆、拉架

魔性好戰,決意跑商的這兩年裏,赦生再未能找到半個合意的對手痛快的打上一場,這回興致一上頭,黛玉居然沒能勸住,她氣惱的瞪了他好幾眼,又不好當真便放他一人去見元瑤,只得扯住他的袖子道:“我與你同去。”

赦生側眸一笑,攜住了她的手,一揚臂,即将披風搭在了她纖瘦的肩上。深秋夜寒,縱使黛玉如今身體已佳,也輕忽不得。流淌心底的淡淡不悅霎時被驅散,黛玉欲惱不能,待再置氣,氣又早消了,當下只是掙開了他的手,默默的系好領口的綢帶:“走吧。”略一思忖,到底還是沒忍住擡頭叮囑,“待會子見了大姐姐,想要比試直說便是,不許東拉西扯的渾說。”

“絕不沖動。”赦生唇角微揚,許諾道。被黛玉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才不信你的鬼話!”赦生和大姐姐一魔一道,本就天生不合,加之雙方俱是火爆異常的性情,又有舊怨在先,此時赦生還秉着找架打的态度上門找人,不鬧得不可開交才怪!

“我本就是鬼族。”赦生道。

黛玉氣結。

她的預感果不其然的應驗了。赦生不再刻意收斂的魔氣掀起天際層疊如山巒的雷雲相随,還未待濃雲遮蔽長信宮上空的月影,一道清氣已然直插長空,橫亘于二人面前。

“故作聲勢深夜登門,你想做什麽,銀鍠赦生?”褪去了繁複華美的宮裝,白衣墨發的元瑤身姿異樣的輕靈,驟然立于月華之間,竟似将要溶入星月的光色之後。獨有面寒如霜,乍一看遺世獨立,細細觀之卻眼底卻隐有焦躁之态,令她多出了幾分人氣。

身無凝滞,心化虛空,這莫非便是講武堂的師父所說的道家“煉虛合道”境界?據說到此境界者,距離破碎虛空飛升仙界只有一步之遙。同樣勞頓于俗世,她的精進速度竟比自己還要快上三分。

得出判斷後,赦生心底的戰意不弱反增。無聲無息地隐動之中,發冠為魔氣震為齑粉,一頭褐發霎時飛舞如蛟如龍。黛玉被他的魔氣托着飛到了遠處,好容易定住,驟然入眼的便是他的張揚之姿,不由呼吸一滞。

有多久,未曾看到赦生如此恣意揮灑的魔相鬼态了?似乎是……從他立定心意,要在這方被他視若蝼蟻的乾坤裏,以蝼蟻的方式搏出一方事業,只為許給她一個安穩無憂的前程那天開始的。

遠觀着赦生動牽雷霆的神魔之姿,黛玉的心似乎有一霎時的微疼——然而電蛇亂舞,在滾滾烏雲間将探未探的下一刻,仿佛九天十地的暴雪崩騰,電光亂綻的雷雲已然被元瑤身上迸出的寒氣牢牢地禁锢,于是黛玉眼睜睜的看着冒頭的雷電如被捏住七寸的蛇一般被滔滔寒霧硬生生的掐滅,下了一陣小冰雹,砸得下方禦花園裏舉着承露盤的銅仙人東倒西歪。

滿腔傷感被這莫名滑稽的一幕強行摁了回去,黛玉大感疑惑。誠然大姐姐的修為強于赦生,可上回兩人動手時尚算得是有來有往,這回相差怎會如此懸殊?莫非果真是因為她,令赦生耽誤了自己的修行麽?

她這廂深覺疑惑,殊不知那廂的赦生亦是驚疑不定。他是魔神棄天帝的血裔,資質之佳自非天縱奇才所不能形容,加之性情堅忍而一心追求力量,修為精進的速度自然更是迅猛。而元瑤天資雖佳,卻也未必強于赦生,縱然赦生因為分心外物而有所耽誤,可元瑤進步的速度……依舊快得不合常理。

莫非,這便是以元神合此方世界之道的益處?

“銀鍠赦生,你修行精進的速度……似乎有點慢吶?”元瑤飛至黛玉身側,意有所指的道。先前朱武的指點已被赦生修至極致,接下來的修行之路該如何去走,他确實頗覺茫然。可對着這位宿敵,他仍是決意輸人不輸陣:“是你過快。”

赦生向來并非以言辭掩飾落敗事實之魔,為何會做此言?黛玉下意識的看向元瑤,卻見她默然不語,分明是贊同了赦生的結論。

他們在打機鋒,而個中關竅,他們并不希望她領悟。

不待黛玉繼續思索下去,元瑤已然轉移了話題:“深夜到此,難道只是為了交手一回?”

明明不是交手,是單方面的讨打來的……黛玉想着,順勢一眼瞪向了赦生,眼神中分分明明的寫着“你敢問大姐姐那個傻透了的問題就再不理你”。顯然赦生心有靈犀的明了了她的威脅之意,只道:“有何不可?”

“自無不可。”元瑤臉朝着赦生,眼神卻似笑非笑的瞄向了黛玉,“我只是個被自家重夫輕姊的妹妹遺忘在深宮之中的可憐的女人而已,有人肯登門探望,自然再感激不過。”

自打赦生回京,黛玉但有閑暇,必是想方設法與他相會,哪裏還尋得出時間、分得出心思去做別的?如此說來,自己确是許久未曾入宮了。黛玉一張薄面霎時燒得緋紅,細聲道:“是我的不是。”

“哼?”元瑤面色清冷。

“明日便來看大姐姐。我新做了個香袋,正要拿給大姐姐看呢。”黛玉忙拉住她的袖子撒嬌。元瑤面色稍緩,赦生卻“哼”了一聲。還未待黛玉瞪他,元瑤先向他道:“你自去布置你的,我只借她一用,耽誤不了你們的大事。”

黛玉面上的紅頓時暈到了耳根,生怕她繼續打趣下去,忙轉開話題:“大姐姐要借我做什麽?”見元瑤難得的露出幾分為難之色,她心思一轉,問道,“可是與三公主有關?”

“以後該叫‘華陽公主’。”元瑤道,“我與皇帝商量要給三公主上封號,她沒了母親,有了封號也有點底氣。可她哪個嘉號都不肯用,只肯用她母妃生前所居華陽殿的殿名。皇帝拗不過,只得允了,昨日剛下的旨。”

她神色微沉:“我從來都不擅長哄小姑娘。”修行界的不成文規定,師長收下的幼徒通常由首座弟子教養,待稍有根基、理解力也更成熟一些之時,再由師長親自教授。然而元瑤所在的那一脈卻是個例外,只因她的師父移交給她的奶娃娃一見她那張冰棱似又冷又紮人的臉就吓得哇哇大哭。給點心、送玩具、講笑話、唱童謠……她向帶娃經驗豐富的各脈首座弟子請教一圈所獲得的育兒經驗紛紛宣告失敗,隔天奶娃娃便被她師父退了回去,理由:這般相處的生活再持續個十年八年,莫說幼徒鎮日震駭無心修行,首徒也恐有生出心魔之嫌。為兩全起見,還是結束這彼此間的折磨罷。

她從來不擅長哄孩子,何況還是正往牛角尖裏鑽的。

次日,黛玉被傳入宮中陪伴元妃。重新修繕的長信宮珠光搖曳,寶貴耀目,那番矜貴氣象自非往日可比。她走過游廊,婆娑的花影将幾片金紅的菊蕊飄轉至她的裙裾之下。黛玉在專為華陽公主設的佛堂門外止步,遠遠便望見華陽公主一身素淨跪在佛像前,喃喃的低誦着什麽,側耳細聽半晌,只辨別出“夢幻”、“露電”幾個字。

一切有為法,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是六如偈。

“華陽公主初來長信宮,便托貼身宮女求我,允她一間屋子辟一個小佛堂出來。”昨夜講及這位公主時,元瑤的聲音是顯而易見的無奈。抛去她修道者的身份,元妃崇道是六宮皆知之事,要在一位崇道的妃子的地盤上修佛堂,且不說是不是刻意的下馬威,光是這份要求本身就已足夠刁難。想想看,誰要是敢跟魔君閻魔旱魃提議,在火焰魔城裏供幾尊道家的三清像,閻魔旱魃不抄起大刀就把對方片成鴨架才怪!将心比心,元瑤的心情肯定也與愉快無緣。可華陽公主還只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她有氣難撒,還就注定得把這個啞巴虧吃下去。

赦生側開臉,黛玉知道他肯定是在憋笑,暗暗搖頭,嘆道:“我聽說,這位公主自幼體弱,多年卧床不起,先貴妃常召集僧侶為她誦經講佛,禳災祈福。如今思念亡母,移情于佛也是有的。”

“她自識字起便抄佛經,想供佛也不出奇,心誠不在一二泥塑金身,我又豈會與一個小姑娘計較?修真界亦有佛修,與道門雖非同路,也另有一番神奇之處。”元瑤說着,便冷冷的掃了赦生一眼,“凡異己者一應貶為寇仇,恨不能斬草除根而後快,這是魔的眼界與心胸,我等修真者可是不屑為之的。”

“強者為尊,弱者無生,天經地義。”異度魔界自古崇尚殺伐,所到之處戰火狼煙無盡,鐵與血向來是魔物引以為傲的美學。雖然來到此方世界後行事一直十分低調(你确定?),但那是因為懶得惹是生非,對于魔物的理念,赦生可是最堅決的信奉者。聽到她貶低自家,當即頂了回去。

眼見得這一道一魔又要開戰,黛玉忙一手拉住一個。

“大姐姐,你明知道他的脾氣刺不得,何苦老要招他?”這是對元瑤。

“什麽叫‘強者為尊弱者無生’?你強麽?我弱麽?我就是該死的麽?”這是對赦生。

眨眼間,劍拔弩張縮成了偃旗息鼓。

“她若真能從那些空空色色裏體悟到什麽,我也自由她去。”元瑤抽回胳膊,悻悻的道,“可若只是飲鸩止渴,便不管教不行了。”

可偏偏,她能一拳打翻紫禁城,還就是不會哄小姑娘。

遇事不決上黛玉,所以,還是黛玉你上吧。

作者有話要說: 鬥戰勝妃表示兒童心理學與青少年心理學太複雜了她搞不來,黛玉你上!

慘被抓壯丁的黛玉:……

感謝眠王、摸摸頭、旒岚夙毓三位親的地雷

☆、開釋

吳貴妃遭遇不測前,與元妃的關系早有緩和,時不時的帶着華陽公主來元妃的長信宮串門,黛玉作為長信宮的常客,自然少不得與這位公主碰過幾次面。不似母妃的驕橫似火,三公主性情斯文,容貌姍姍,舉止典雅,既無居高臨下盛氣淩人之态,然談吐之間自有一番清貴态度,數面之交,便給黛玉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可這才數月不到的功夫,昔日玉人兒一般的華陽公主,便已憔悴到不成人形了。

黛玉悄聲走進佛堂,見她只顧着悶頭祝禱,絲毫未能察覺自己的到來,便自己給自己拉了只蒲團,錯後一些坐下。畢竟是喪母之痛,百身莫贖,心裏的這道坎哪裏是可以輕易跨越過去的呢?黛玉還記得母親賈敏登仙之時的情狀,彼時自己年紀尚幼,幾番險些哭死過去,末後斷斷續續的病了好幾個月。之後父親林如海逝世,又是一番萬箭穿心之痛,若非有赦生相伴排遣,多半也是難以挺過去的。而她的父母雖早亡,總歸是安然亡于病榻之上,哪像華陽公主之母,一名深宮之中深受萬千寵愛的貴妃娘娘,竟會慘死刀劍之下,紅顏薄命,世事無常至此,誰又能想得到呢?

一念及此,黛玉頓生同病相憐之感:“昨日花開滿樹紅,今朝花落萬枝空。”

“滋榮實藉三春秀,變化虛随一夜風……”

誦經聲停了,半晌,華陽公主張了口,聲音幹澀:“這又是哪位法師的偈語?我從前竟未聽過。”

“長春真人的《落花》詩。”黛玉柔聲道,“難怪公主沒聽過,公主虔心崇佛,于道門玄經難免生疏。”

“是元母妃叫縣君來勸我的?”華陽公主複又合十,向着上方的佛像拜了一拜,木然道,“縣君去回她,我只是心亂得緊,在佛前尋一會子清淨,該吃的該睡的一樣都沒有落下,謝過她的好心,也請她不必憂心。”

“當真只是一會子麽?”黛玉見她眼下兩道重重的青痕,在玉白的臉上煞是觸目驚心,不由微微搖頭,“這些日子,公主可有一日安眠過三個時辰的?若只管這般熬下去,豈不是要把身子骨熬壞了?”

華陽公主不耐的道:“都說了我自有分寸,眼下先讓我清淨一會子,縣君可以退下了。”

黛玉才不聽她的。雖說中間隔了君臣綱常,可黛玉向有重才慧而輕王侯的傲氣,當日頂着元瑤鬼神辟易的殺意尚敢挺身而出替赦生辯護,又豈會被她這點小小“君威”駭住?

何況……黛玉望了眼華陽公主幹涸的眼眸。

何況,她聽到了對方心裏連自己也未能察覺到的挽留。

“臣女這便退下,公主也只管這麽着糟踐自個兒的身子。今兒趕走一個勸的,明兒再趕走一個勸的,橫豎大夥兒都已經完了差事盡了人事,誰也說不得什麽。只是到時候大家都懼了公主,無人敢登門的時候……公主再自怨自艾起來,又該如何是好呢?”黛玉起身,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她。

“放肆!”華陽公主被她這番堪稱尖刻的言辭氣得發抖,“區區一個下臣侄女,也敢這般跟我說話!”

“為何不敢?”黛玉分毫不讓,“下臣之女尚知自惜,公主堂堂金枝玉葉,萬金之軀,反而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簡單道理都不知曉。如此作為,又怎能做萬民表率?又怎能令臣女信服?”

“閉嘴!枉本公主往日還當你是個難得的賢淑女子,本公主的母妃才去了幾日,你便仗着自己的表姐是賢德妃,敢這樣跟我本公主說話了嗎!”華陽公主怒道,“來人,來人!把這個狂女給我打出去!”

“不會有人來的。”黛玉柔聲說,“公主既知道臣女的表姐是賢德妃,便不知道她如今也是公主的母妃,而臣女也算得是公主的表姨麽?”她故意讓自己笑得譏诮,“表姨與外甥女說幾句私房體己話,底下人又怎會沒眼色到闖進來呢?”

華陽公主悚然起身,四下一望,才發現整座佛堂裏竟只有自己與黛玉二人,連守在門外的宮女不知何時也不見了人影。她畢竟生長于宮闱之中,對陰謀心計的判斷已化作了本能,她下意識的便察覺到了此時自己的危險——無論是黛玉想對自己做什麽,亦或是她想讓人以為自己對她做了什麽,自己都必然百口莫辯。

“你出去!”華陽公主将念珠砸向黛玉。

黛玉好歹也是修煉內氣有些火候的,哪裏會被她砸到?不過是輕輕挪了下身子便輕巧避過,一步步逼至她身前:“适才臣女若是故意不躲過去,被打出傷痕來,然後嚷出去,‘性情暴戾無常,欺辱士人之女’的名頭少不得要往公主頭上挂上一挂。屆時,公主不妨猜一猜,以公主近日對所有人的冰冷态度,會有幾人相信公主是被冤枉的呢?”她冷笑一聲,“沒有人相信,她們又何必相信,她們只會說,‘公主哀痛過度,舉止失儀,有些失心瘋了也是有的,只怪先貴妃太寵她。不過女兒肖母,先貴妃的性情……’”

華陽公主被氣得眼眶都紅了:“不許你這麽說我母妃!”

黛玉不再說話,只靜靜的凝視着她。在她憫然的注視下,華陽公主雙手捂住臉,斷斷續續的哭出了聲。黛玉嘆了口氣:“子女不肖,必會累及先人清譽。何況除卻生身之人外,本也無人是天生該對你好的,捧高踩低,趨炎附勢,世情由來如此,公主如此冰雪聰慧的人,又怎會想不到?自然,當真不在乎那點虛無的名頭和情分,旁人倒也奈何不了公主什麽,只是……可憐毓懿貴妃泉下有識,曉得公主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又不知該怎樣牽挂!”

“你懂什麽!”華陽公主放下手,眼睛和鼻尖哭得紅紅的,“母妃和溫弟就在我眼前被歹人殘殺,我卻只能躲在床底下,救也不能救,哭也不能哭,連一聲都不敢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斷了氣……”

總有那麽一些特殊關頭,你會悚然覺悟,什麽高貴的血脈,萬人之上的地位,千嬌萬寵的溺愛,皆如薄薄的一層紙般脆弱。一切皆無法依靠,而你手中能抓得到的,惟有自己,剝離一切名號所帶來的權力的自己,孑然一身,孤獨,孱弱而無助。

“又如何不懂呢……”黛玉喃喃道。喪弟,喪母,喪父,天倫慘禍接連而至,待她被赦生強拉着清醒時,才痛苦而清晰的認識到,姑蘇林氏,果真便只剩下了她一人。相形之下,華陽公主父皇尚在,其餘皇子皇女雖非同母,總歸仍是同父,已算幸運的了。

“正是因為臣女懂,才不希望看到公主哀損毀形。”黛玉道。

華陽公主呆了一呆。她隐約聽人提過,這位林縣君生母早逝,不得不赴京依傍外祖母而居,沒幾年生父也辭世,自此家中便剩下了她獨個兒。大約也是因着這個緣故,賢德妃才對她格外憐惜,可父母天倫、手足恩義,又哪裏是旁人的幾句關心的話就能填補得了的?想到這裏,華陽公主忽然有些物傷其類的傷心:“我并非有意……”

“是臣女冒犯在先。”黛玉微微一笑,“公主傷心母、弟罹難,本是人之常情。可太上皇、太皇太後對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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