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信物get~長生君默默滴遙望…… (38)

好得很!我這麽說,不過是為着我自個兒的想頭發愁。”

寶玉聞言止住了慌亂,笑道:“你跟了林妹妹,有什麽可愁的?要是愁到了那邊和家裏人沒法厮見,跟林妹妹說着,多往來跑幾趟也就是了。”

“可不是為着這遭嗎?”紫鵑露出愁容,“我跟了林姑娘,自然是她的人,林府和這裏不遠,平日裏走動自然不難。可要是跟着她再回了蘇州,這山高水長的,以後還怎麽和家裏人見面呢?”

“林妹妹要回蘇州?好端端的,怎麽要回蘇州!”寶玉如遭雷掣。

紫鵑道:“姑娘沒說要回去。是我自己……她如今在京裏的名聲也太過了,她到底是個姑娘,不是男人,怎麽着也得尋門親事才好。我冷眼瞧着,再這麽着下去,這裏怕是容不得她。真到了那一日,少不得要回蘇州去的。”

她說着,偷眼瞟向寶玉,卻見他神色澹澹,竟是癡了:“寶二爺,寶二爺?”

“你放心。”寶玉如夢初醒,半晌卻是緊緊地拉住紫鵑,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了幾個字。

高高吊起的心落了地,紫鵑抽回衣袖。早春的新柳淺碧如絲縧,柔柔的垂下在四下裏,逆光之中,寶玉微紅的臉暈若池畔夕霞的垂影:“林妹妹走了,我随着她。林妹妹要是不回來,我做和尚去。”

宮中。

皇後見元妃進來,忙命宮女安座,特別叮囑椅袱要搭暖和的。元妃自救駕負傷後體寒不愈,阖宮皆知。元妃坐定後問:“娘娘命人喚臣妾來,是有什麽事要商議的?”

她如此單刀直入,倒省了婉轉試探打太極的過程,皇後面露沉吟之色:“妹妹是個爽快性子,本宮也便不說虛文。你的表妹長樂如今可曾許了人家?”

自是許了,只是不會告訴你。元妃淡淡道:“不曾。”

皇後點點頭,嘆道:“本宮在她的年紀,已嫁入太子府一年有餘。長樂也是時候結門親事,收收心了。”

元妃擡起眼皮瞄了她一眼,見她面容含笑,目光若有深意,不由暗暗搖頭。黛玉的聲名鵲起,除卻她本人的天資心性才華外,能得到太後與皇後的欣賞扶持更是重要。然而二人一時愛才的扶持,卻縱得黛玉露出了離經叛道的架勢,如此一來黛玉的名聲固然受損,這兩位皇朝地位最為尊貴的女人也連帶着顏面無光。

下旨申斥是自打其臉,叫人□□亦是太過刻意,而如何讓一個跳脫不羁的女子安分下來?

有一個方法最不露痕跡,也最為有效,那便是讓她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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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妃冰雪似的眸底綻出一絲笑影:“娘娘說的是。只是不怕娘娘娘娘,以長樂如今的名聲,想尋門可心的親事怕是不易,怕是得用非常之法。”

“妹妹想到什麽,便去做吧。”皇後道。再非同尋常,還能比本朝再出個上官昭儀更令人側目?

事實證明,還真是能。

次日,元妃傳話,令黛玉公開選婿招親。

協助承辦方:賈府。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林妹妹公開征婚啦,就問你緊張不緊張害怕不害怕?

赦生:……比文?比武?

元妃:文。

赦生:!!!!!

感謝人面桃花、摸摸頭、眠王三位親的地雷!煙花為赦玉炸響!阿門!

☆、酣睡

黛玉的張揚行事無疑令先前對她青眼照看的皇家頗為尴尬,到底是皇上禦筆親封的郁離君,又得太後恩眷,倘若名聲太不好,果真累及皇家顏面,上下臉上都不好看,皇後只好暗示元妃為她擇配。然而黛玉先前委實太過鋒芒畢露,皇孫貴胄固然被駭得不敢提親,那些地位相匹的世家大族、名門公子亦是無人敢上門求配,是以當黛玉招親的消息傳遍整個四九城時,全城陷入了某種詭異而熱烈的氛圍之中。高門貴族們恨不能裝作不知道此事,而平頭百姓們則是于茶餘飯後津津樂道,恨不能搭把梯子翻過林府的高牆,去見識見識這位不走尋常路的郡君究竟是不是生了三頭六臂。

作為一名頗具責任感的長輩,賈政同王夫人翻閱着各路應征者呈上來的名刺,眉頭愁得都快擰在了一處。既然是皇後暗示、元妃授意讓黛玉招親,賈府自然不敢違背上意,只是……這些人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游手好閑惟知坐吃祖産的破落戶!”賈政扔掉一張名刺。

這個肯定是看中了林丫頭手裏那份家私的。林家歷代主母的陪嫁有多豐厚自不必說,光是這幾年太後、皇上皇後與元妃的賞賜,都是普通人家胡吃海喝十幾輩子都淘蹬不完的,能不惹人眼熱?王夫人心下搖頭。

“薄讀詩書家無餘財的窮書生!”賈政又扔掉一張名刺。

這個是看中了林丫頭的背景的。皇上欽封的郡君,太後封的正三品女書史,還是榮國公夫人嫡親的外孫女,背後還有表姐賢德貴妃撐腰。那起子眼皮子淺的能不指着娶了她去博一注功名的?王夫人再度搖頭。

“整天在青樓楚館鬼混的浮浪子弟!”賈政将又一張名刺扔得“啪”就是一聲重響。

這個更不用說,定是覺得林丫頭既然現頂着了個“小上官”的才女名頭,怕是十分風流得趣的,才跟饞貓聞着腥似的巴巴的上門來的。王夫人嘆氣。

“不是趨炎附勢之徒,就是輕薄之輩,敏妹可只遺下這麽一根獨苗,要是坐視外甥女嫁到這等不成器的人家去,他日泉下相見,我這個做舅舅的顏面何存啊!”賈政說着,只覺悲從心中來。不欲被王夫人看見自己眼底淚意,他假作随意又翻開一張名刺——比起之前或是寒酸或是花紅柳綠的名刺,這張燙金名刺顯然豪闊得緊——然而賈政扔掉它時依舊氣得嗓門都比平時高出一倍有餘:“什麽黃舍生?區區商賈都敢來提親,林家祖襲列侯,書香傳家,林如海也是士林一代名士……這些人什麽樣的身份,竟也敢來作踐外甥女的名聲!”

若非林丫頭自己行事太過偏僻,毀了名聲,否則哪怕沒有皇寵、封君傍身,只靠着榮國府史太君外孫女的身份,也不至于走到如今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步!這回王夫人連氣也嘆不出,也跟着丈夫一起開始腦仁疼。

不管賈政如何痛惜,這場不倫不類的招親到底還是在半月後于林府拉開了序幕。當日,林府中門打開,應征者魚貫而入,在下人的引導下步入中堂。林府是姑蘇林氏在京中的舊邸,始建之時便是侯府的規格,只是因歷代家主皆住在南邊,只于入京述職時過來暫住,才顯得人氣冷清。然而定時的添補修葺自是必不可少的,且花木建築皆仿照江南的風格範式,待黛玉入住之時,已是整饬得屋舍精雅、花木韞韶。這般幽秀氣象自是大部分應征者做夢也想不到的清貴風範,一時目露貪婪者有之,東張西望者有之,故作矜持者亦有之。

中堂早已設下了許多張書案,上面筆墨紙硯具備,正中一張繪着花中君子的缂絲屏風,其後隐有人影。人們料定黛玉必在其後,入座後俱屏聲斂氣,做出一番體面姿态來。誰知待他們坐定,卻不見一名女子出來,反倒是幾名清俊的小厮推出一件蒙着紅綢的物事來。為首的小厮拱了拱手,笑道:“今日嘉客盈門,都是為着我們郡君來的。列位都不是俗客,我們也就用不着說場面話。今兒別事不論,只以文相會,這兒是我們郡君親筆題的對子,哪位能在一炷香內對上,便能與我們郡君共結絲蘿!”

“這裏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來人,要是個個都對上了,不知你們郡君預備着叫誰做嬌客?”一人油嘴滑舌的道,引來一片哄笑。小厮眼神一怒,笑容頓時透出三分輕蔑:“這位客人還是先看過我們郡君的對子,再放狂言吧。”說着揭去紅綢,露出一面素紙屏風來,只見其上墨色勾連,字跡娟逸而落落,卻是分分明明的寫着八字。

“今夕何夕,兩夕已多。”方才語出輕薄的那人念道,面色頓時有些發白。好在他并不算孤獨,因為其他應征者們的臉色誰也不比誰好看。

時人自童蒙時便在課師的教導下練習對對子,與動辄百字甚至千字的長聯相比,八字聯委實算不得難,甚至可說是十分淺顯,然而這并不代表黛玉出的上聯不刁鑽。“今夕何夕”句語出《唐風》,正是吟誦男女婚姻樂景的古詩,用在這招親場合可謂十分應景;而“兩夕已多”句則合“今夕何夕”之二“夕”為一“多”字,又暗蘊極樂之情一夕足矣的癡心情意,可謂是天然面目不落窠臼,也不知是何等的靈慧巧思,才能以妙筆綴成如此佳句?先前聽說這位長樂郡君綽號“小上官”時,衆人還只會往風流韻事的路子上想了去,現下當真直面其才,他們才真真正正的領略到這名女子的厲害之處。

正發呆的功夫,其他小厮已點起了一炷深靜香放在屏風之側。眼見得那氣味深婉的香煙袅袅升起,饒是衆人心底叫苦連天,也只得咬着筆頭苦思冥想起來。然而要對上前半句的詩句容易,可應景卻難;縱是應了景,想要再于下半句用合字法做出句理通暢的句子卻又是難上加難;縱使做得出,待将上下兩句連在一起去讀,又發現自己做的下聯實在是佶屈聱牙得緊,比之黛玉所出上聯的情致幽微、心思靈秀,簡直是狗屁不通的水平。眼見得一刻鐘已經飛快得過去,自诩腹中尚有些墨水的應征者還在苦苦掙紮,一些自知草包的應征者早已兩眼發直的發起呆來,更有甚者,還有剛坐下時就趴在桌上睡得天昏地暗的!

為首的小厮以鄙視的眼風瞟了瞟坐在邊角的陰影裏趴桌不起的少年,心底的不快簡直要翻溢出來。單看皮相,這夥人裏就屬這少年生得驚豔俊美,身上穿的戴的也看得出華美不俗,勉勉強強還算配得上自家郡君的品格,誰知拉出來比一比才知道,這厮竟是個肚裏空空的繡花枕頭!真是枉費了這副好皮囊,竟然能幹得出在招親文試上睡大覺的事,簡直是粗俗!草莽!沒教養!

展眼一炷香已燃盡,見那睡覺的少年兀自酣眠,半點也沒有醒轉的意思,那小厮嘴角抽了抽,深深吸氣,揚起嗓門:“時辰到——”

應征者們滿面慚色的擱筆,各個頭也不擡,大氣也不出一聲,小厮見狀故意催促道:“敢問哪位客人對出了下聯?小的可等着呈上去給上頭的看吶。”

無人吱聲。

“當真無人對出下聯啊……”為首的小厮呵呵一笑,故作惋惜的搖頭道,“那只能請各位打道回府了。”

應征者們面面相觑,先頭的挫敗感慢慢落下,反倒是被愚弄感在心底水漲船高起來。一人忍不住把桌子捶得咚咚作響,口中大嚷:“大張旗鼓的讓人來招親,末了一個人也不取,你們是在耍人玩嗎!”

還真不是沒有可能……為首小厮在心底嘀咕道。他是林府大管家林淵的侄子,身份不同旁人,對自家郡君的了解自也比其他小厮多上一些。依他看來,這回的招親明明事關終身大事,自家郡君的表現卻似過于漠然了些,那些不入流的應招人連賈家的二舅爺都給氣得不輕,聽伺候的丫鬟們講,她的面上卻是半點也不見惱的——不,不對,與其說是不惱,倒不如說是胸有成竹才對。

他正想着,衆人已喧嘩起來,紛紛叫着要林家給個交代出來。小厮連忙揚聲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們郡君先前出上聯時并未曾料想到現下的情形,既然各位爺都對不上來……待小的去向上頭的請教了再來回各位爺。”說罷匆匆轉去了屏風後,竊竊的說了會兒話後方才探身出來,恭恭敬敬的一拱手,“上一題不成,再補一題便是。”

又一架紙屏風被搬了出來,上書一聯:寂寞寒窗空守寡。

清一色的“宀”一溜列下,适才嚷嚷得歡暢的應征者忽然覺得才放松不到一會兒的腦仁又疼了起來。一派愁雲慘霧間,為首的小厮含着幾分得意用眼角複又瞟向先前睡着的那位少年,只見對方紋絲不動的埋臉桌邊睡得天地混沌,适才的吵鬧幾乎不曾把屋頂掀去了半邊,倒難為他半點沒收到驚擾,還睡得如此安穩。

還在睡!還在睡!難道我們林府的桌子睡起來就這麽舒服?這人到底是來幹嘛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問:文試過不了關怎麽辦?

赦生:反正不會做,睡過去了事!

黛玉:嗯……放水要赦生過太難,只好讓所有人都過不了罷。

“今夕何夕兩夕已多”和“寂寞寒窗空守寡”都是歷史上著名的絕對……

感謝人面桃花、眠王兩位親的地雷~~

☆、武試

睡覺的那人是做甚的,沒有人知道,一如第二副上聯的下聯該如何才能對得精妙,同樣沒有人知道。平心而論,比之“今夕何夕,兩夕已多”的缜密天成、環環相扣,“寂寞寒窗空守寡”的難度倒遜色不少。可既雲容易,便代表着大夥兒都不覺得它如前般難到高不可攀,這副雖說也難,可竭盡心力一把說不定便對的上——于是如何才能對得技壓同侪,對得冠絕群倫,對得讓那長樂郡君一見傾心,便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難題。

悶頭苦思一炷香後,一人得意立起,只見他衣衫光鮮,面容白皙而微豐,相貌止不過中上,倒是一雙桃花眼目光泱泱十分讨打。他抖了抖自己的稿紙,高聲道:“俊俏佳人伴伶仃。”說罷眼目含情的望着屏風之內,神情十分期冀。

他注定是要失望的。因為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衆人便聽“咣當”一聲重響,一物被擲在地上滾出了屏風外,衆人定睛一看,卻是一方硯臺。緊接着便是一聲怒喝:“哪裏來的輕薄之徒,還不與我打出去!”餘音未落,只聽靴聲篤篤,自屏風後轉出一人來。只見那人面如冠玉,五绺長須,卻不是應征者們心中所料想的風流俊俏美佳人,而是……風流俊俏美佳人她舅。

工部郎中·榮國府二老爺·當今賢德貴妃之父賈政滿面愠怒,冷冷掃了那人一眼,旋即便似怕污了眼睛似的一側頭,用力揮袖,喝道:“叉出去!”

那人被一擁而上的小厮家丁堵住嘴拖了出去,衆應征者眼光亂飛,見彼此皆被這乍然震出的大家嚴威駭住,不由齊齊咽了口口水。本以為那長樂郡君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弱質女流,又無兄弟親族可做依靠,大夥兒人多勢衆,只要多加鼓噪一番,少不得要逼得她退讓三分——誰知竟漏算了她舅舅?有寧榮二府在背後撐腰,今兒就算拿不出十二分本事,也得拿出十八分恭敬來,不然莫說雀屏得中,怕是想豎着出這林府也難!

戰戰兢兢半晌,終于有人大着膽子報道:“江海洶湧泛波濤。”因其态度尚算得正經,賈政便只瞟了他一眼,可只這一眼,內中意味之輕鄙、之憐憫、之“少年不學好老大沒水準”的恨鐵不成鋼,已足以讓那人知難而退。不需一字點評,那人已知曉自己對得粗陋,當即滿面含愧的一拱手,悄悄退下。

“到底還是小可得了。”一名年近三旬的男子向着賈政一禮,朗聲道,“伶仃佛側倦作僧。”

此人對得不算上佳,但也可見幾分書香文采,加之舉止儒雅甚有風範,賈政便稍緩了面色。只是略一沉吟後,仍是大大搖頭:“況味雖似,到底蕭索太過。何況‘寒窗’二字何其天然面目,以‘佛側’對之,不通,且到底顯穿鑿痕跡。”

男子自以為自己對出的下聯與黛玉的上聯堪稱珠聯璧合,心下正自得意的功夫,便被賈政挑出若幹硬傷來。有心回嘴,偏生對方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是自己能頂撞的,只得拂袖而去,神色甚是難堪。

這個雖薄有才學,可心性偏隘自命不凡,仍不是可以讓自家外甥女托付終身的良人。賈政心下暗暗搖首,徐徐放眼四顧。除退走的三人之外,本也有幾人做出了下聯,可一見之前三人紛紛在賈政面前铩羽而歸,無不遇見了自己狼狽敗退的結局,當下只得低了頭,恨不能在賈政的炯炯洞察下裝作不存在。他們尚且如此畏怯,其餘半個字都擠不出來的應征者們自然更是面如土色。賈政一見他們畏畏縮縮的模樣便覺氣盈胸腑,再望見邊角上居然還有個睡着的,頓時心生絕望。

怎麽半個拿得出的正經人都不見,反倒是三教九流的歪瓜裂棗來了一群?

自家外甥女招來的這都是些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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