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世家婚約
陶瑾本不想留下桑葉,轉而一想,既然二姨娘已經将人送來了,定然也就不好給退回去。更何況這中間還有戴氏的面子在,遂也就只好作罷了。
帶着桑葉從主屋裏出來,随手指派給了拾翠。而後又跟着點珠去了小庫房,選了兩匹錦緞。
陶瑾的容貌雖不及陶宛那般妖豔,卻別有一番清冷。細長的瓜子臉,一對眸子如皓月繁星般熠熠發光。在寺廟裏生活多年的緣故,陶瑾極其喜歡素淡的衣着。故而在選擇布料的時候,特意挑了那素淡的顏色。一匹柳黃色的雲錦,另一匹則是月白色的素羅。
點珠見她只選擇了兩匹布,有些意外的道:“你……就只要這些嗎?”老太太的庫房裏存貨十分豐富,從頭面首飾到各種各樣的布料,因為戴氏的哥哥在宮中做內侍,這庫房裏甚至連貢緞都有一些。
點珠本以為陶瑾會趁機搜刮一些好貨,不成想她只是選擇了兩樣最為普通的。
陶瑾點頭道:“這樣就很好了……祖母這庫房是不是有帳呢,我要不要簽個字給你?”
點珠搖頭,笑着道:“不必簽字了,點珠一會将這兩匹布記到賬本子上就行。”
陶瑾點點頭,拿了布就走了。
回房之後,就看見拾翠正在焦頭爛額的收拾屋子。所有的衣物和用品都在地上扔着,桑葉叉着腰站在門口,頤指氣使的對拾翠道:“虧得你還是大小姐身邊的丫頭呢,就連個屋子都收拾不好。快将那被子上的綢布都拆下來吧,都髒成什麽樣了。”
看見陶瑾進門,拾翠立刻就可憐巴巴的湊過來:“小姐……”
短短一炷香的光景,這小丫頭可叫人收拾慘了。陶瑾有心叫她吃個教訓,便也沒管。只轉頭板着臉看着桑葉:“我那包袱,是誰給拆開的?”
桑葉臉上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解釋道:“奴婢方才見小姐包袱有些散亂,所以就想着幫小姐整理整理。”說罷連忙走過去,将地上的東西一股腦的撿起來。
陶瑾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物品,發現中午辛辛苦苦挑出來的藥材不僅又亂了,而且還少了一些,立時就是眸光一冷。
這個桑葉,看來目的還真是不簡單。
尋了個機會将桑葉趕出去,陶瑾對拾翠道:“晚些時候找個機會,你去夫人那裏一趟。就說我要一個帶鎖的箱子,不需要太大的就行。”
拾翠點點頭,随即又有些擔憂的道:“可是小姐,一會咱們該給老夫人配藥了……奴婢走了,小姐怎麽辦?”
陶瑾篤定的道:“放心吧,桑葉會來幫忙的。”
果不其然,晚間當陶瑾開始擺弄藥草的時候,桑葉便極為熱心的圍了過來。
陶瑾随手寫了一張方子,對桑葉道:“我這裏的藥品不全了,你按着這個方子去藥房給我各拿一些來。”
桑葉眼睛一亮,連忙将那藥方子收好。
晚上将藥做好之後,照舊給戴氏送過去。次日陶瑾帶着布匹去了蘭馨苑,叫牙婆幫着做兩身新衣服。
轉眼就到了小年這天。一大早山居裏的丫鬟婆子就起來收拾院子,灑掃庭除,挂上大紅的燈籠。
陶瑾換上新做的衣服,頭上帶了些首飾,整個人看起來都明亮了許多。
拾翠伺候陶瑾梳妝打扮,看着眼前玉人兒一樣的小姐,歡喜的拍着手道:“小姐這麽打扮,真的好漂亮。”
叫她這麽一誇,陶瑾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母親那邊定然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咱們走吧。”陶瑾道。
主仆二人出了門,就見隔壁房間裏桑葉仍舊蒙着頭大睡。自從陶瑾将那制藥的方子交出去之後,這丫頭倒是沒怎麽鬧騰了。整日裏不是吃就是睡,過的怕是比在清風閣還要自在。
随着年節的臨近,整個府裏上上下下都開始忙碌。桑葉不鬧事,陶瑾便也不理會她。
出了落花山居,就見府中也是張燈結彩一片喜氣。
陶瑾入了蘭馨苑,就見丫鬟婆子們也在灑掃。相較于山居,蘭馨苑這邊就冷清許多,只有院門口挂着兩盞紅燈籠。
每年的臘月二十三這日,是江氏解除禁足的日子。故而她今日打扮的十分隆重,穿着夫人特制的大紅團花通袖錦袍,頭上帶着金觀音分心的頭面。看見陶瑾,江氏也是眼睛一亮,連連誇贊道:“不愧是我的女兒,這身段樣貌樣樣都能拿得出手呢。”
陶瑾有些羞怯的笑着道:“母親切不可拿女兒取笑了。”
江氏拉着陶瑾的手道:“你外祖父家中雖然已經衰敗,但是與藍家的情分還在。我聽說那藍家的大公子樣貌才情也都不錯,不如趁着這回相聚,提一提那婚事如何?”
陶瑾聞言就脊背發冷,連忙說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如今還在流放,藍家的老夫人也才亡故不到三年,母親這時候提起婚事怕是不妥。還是再等幾年再說吧。”
江氏神色有些黯然的道:“說起來也是咱們娘倆命不好,當年你外祖父風光的時候,母親在這府裏也過的自在。可是他們出事之後不久,我這夫人的地位就保不住了。可見這世上的人也都是勢利眼,不管家裏還是朝廷,說到底都是那麽一回事。”
陶瑾拉着江氏的手往外走,邊走便道:“母親也不必傷心,這世上的風水都是輪着轉的,指不定那一天就能轉到您這裏來。當下需要做的就是保重身體,未來的日子可還長着呢,總有能盼到頭的一天。”
“大小姐說得很是,就是這個道理了。”牙婆在一旁附和道。
一群人簇擁着陶瑾母女進了落花山居。入門之後就看見院中站着幾個陌生的丫鬟,身上統一穿着藍色比甲,下身則穿着襖褲,
點珠正往外面走,看見江氏連忙道:“夫人來的可有些慢,客人已經到了多時了。老夫人不高興,叫您快些進去呢。”
江氏神色有些慌張,立刻抓着陶瑾的手道:“快走吧,一會又惹得你祖母不開心了。”
才走進門,就聽到裏屋傳出一陣歡笑聲。點珠掀開簾子将陶瑾母女讓了進去。
戴氏今日穿着一件绛紫色團花褙子,頭上綁着同色的皂羅。在她身邊則坐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雖容貌普通,但穿着打扮倒也顯得貴氣。
看見江氏進門,那婦人立刻就站起來,親親熱熱的招呼道:“已經快一年不見了,看姐姐的氣色倒是還好呢。”
“妹妹過譽了。我倒是覺得你比上次相見的時候還年輕了不少,看起來在藍府過的倒是很不錯。”江氏與那婦人寒暄完,這才轉而給戴氏行禮:“母親大人安好。”
戴氏難得擺出了笑臉道:“都是一家人,無須這般的客氣。藍家大伯母本就是你們江家的故交,難得見一次面,大家都随和一些。只當老身這山居是自己的家了,都別那麽拘束。”通常在外人面前,戴氏都很有長輩的風範。
雖然她這麽說,江氏卻仍舊不敢造次。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這才挨着藍家大伯母坐下。待長輩們寒暄完,陶瑾這才上前一一見禮。
戴氏見她今日打扮的還算體面,便也滿意的點點頭。
藍家大伯母倒是親熱,上前拉着陶瑾的手道:“我母親真是好眼光,瑾兒這孩子倒是越發的出息了。算起來,今年也有十六歲了吧?”
陶瑾乖巧的笑着道:“回大伯母的話,要過了年才十六歲呢。”
“只可惜婆婆的喪期還沒過呢,不然指定得商量商量婚事才好。” 陶瑾本還擔心兩家趁着這個機會提及婚事,聽到藍家大伯母這麽一說,一顆心總算才安定下來。
戴氏似乎也不急着操辦婚事,聞言便道:“孩子們都還小,濟川都還沒考取功名呢,這時候談婚論嫁确實早了一些。不如再等幾年罷。”
“老夫人說的是。”藍家大伯母轉頭看着陶瑾道:“今日家中無人,大伯母就将孩子們都帶過來了。現下都在偏廳裏坐着,你與濟川從小青梅竹馬,理當過去見見。”
陶瑾發自內心的不願意見藍濟川,卻更加不願意在這裏悶着。兩廂比較之下,還是決定出去走走。
花廳離着主屋倒是不算遠,陶瑾出了門之後就在回廊裏站住了。若說她最不願意見的人,除了陶宛與戴氏之外,第三個當屬藍濟川。
因着兩家故交,陶瑾與藍濟川算是從小一塊長大的。當年她外祖父和外祖母沒有出事的時候,兩家經常走動。藍家的老夫人最愛長孫藍濟川,所以每次出門時候都會帶上。這一來二去的,便與陶瑾玩熟了。
後來江家出了事,江氏在陶府的地位被褫奪。次年陶瑾就被送進了廟裏。而後兩家雖然不怎麽經常往來,但是兒時訂下的婚約卻一直都在。
前世是在藍老夫人死去之後的第三年,就在藍家大伯母孫氏的操辦之下給兩人成了親。
再後來發生的事,就成了她永久的噩夢。
正當陶瑾想事想的入神的時候,就聽見耳邊嗖的一聲響,緊接着一只羽箭就釘在陶瑾耳邊的柱子上。那箭尾幾乎是擦着陶瑾的臉頰飛過去的,吓得她渾身直冒冷汗。
轉頭看過去,就見一個小胖子橫眉立目的看着自己。這孩子滿臉橫肉,與藍家大伯母倒是有幾分相似。
伸手霸道的指着陶瑾,那小胖子命令道:“你,把那羽箭給小爺我拿過來。”
不待陶瑾說話,就見那花廳的簾子掀開,打裏面走出一個人來。此人穿着一件月白色公子衫,長身玉立,面若桃花。此人天生一對桃花眼,一雙眸子水汪汪仿佛含着萬種風情。用手将小胖子拎到一旁,男子不滿的挑眉道:“藍濟山,你調戲我的媳婦幹啥!”
陶瑾沒料到他也會來,立時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那小胖子藍濟山似乎十分不滿,伸出小短腿踢了桃花眼一腳:“藍濟景你臭不要臉,陶瑾可是大哥的女人。”
分明是很好笑的一句孩子話,陶瑾勾起嘴角,卻感覺到溫熱的眼淚順着眼角淌出來。
藍濟景還活着,真的太好了。
重生以來,陶瑾第一次覺得無比的慶幸。
藍濟景抱肩看着陶瑾,見她流出了眼淚,神色立時就有些複雜。歪頭想了想,伸手指着後面的屋子道:“你家這爐子似乎不怎麽好用,能不能幫忙來看看。”
陶瑾連忙慌張的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笑着道:“當然。不過先說好,我家這爐子是取暖用的,烤白薯可是不行。”
藍濟景驚奇的看着陶瑾道:“你怎麽知道?”
幾個人走到門前,藍濟川率先打開了簾子,頃刻間就看見一團黑煙從門裏竄出來。
陶瑾連忙捂住口鼻,回頭對院子裏的丫鬟吩咐:“快去叫刑婆,換一個大點的爐子過來。”
待那黑煙散去,三個人才敢邁步進門。花廳裏烏煙瘴氣,正中間的地上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從樣貌上來看,他與藍濟景有三分相似。只不過此人身材偏文弱,藍濟景則是個吊兒郎當典型的二少爺型。
陶瑾前幾日才在夢裏見過這個人,此時再見,如墜冰窟。他罵的那一聲妒婦,言猶在耳。
“這麽大的煙還在這裏站着呢,大哥這是想把自己熏成臘肉嗎?”藍濟景咧嘴嘲笑道。
藍濟川手裏抱着兩個焦黑的白薯,臉上還沾了些煙灰。看見陶瑾進門,立時就變得有些局促:“瑾、瑾兒妹妹……”
陶瑾望着他的臉,心中一陣顫栗。強忍着奪門而出的沖動,陶瑾移開視線,微微點頭道:“我已經叫刑婆送烤爐過來了,你稍等一會吧。”
藍濟川放下手中的白薯,面紅耳赤的擺手道:“不、不必了。都是濟景嘴饞要烤着吃……在別人的府裏造成這麽大的麻煩,真的是太失禮了。”
藍濟景被當場賣掉,倒也不怎麽在意。咧嘴一笑,随即便蹲在地上給小胖子修理弩箭。
沒過一會,刑婆帶着幾個下人過來換了一個稍大點的爐子。陶瑾挑了幾個中型的白薯放進火裏,而後看着藍濟景問道:“濟景哥哥,你餓不餓?”
藍濟景手上的動作就是一頓,随即有些調侃的笑着道:“都已經這個時辰了,活人都快給餓死了吧。”
不待陶瑾吩咐,刑婆連忙道:“幾位少爺都稍等片刻,奴婢就給端菜上來。”
小廚房準備的菜色十分豐盛,沒過一會,下人們就擺了一桌子酒菜。
藍濟山酷愛吃肉,二話不說就将雞腿抄起來。大哥藍濟川抱歉的對陶瑾笑笑:“弟弟不懂事,叫你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