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公然反目
陶慶天嘆息一聲,有些悵然的道:“這麽大的家業都指着我俸祿養活呢,你說的辭官,又談何容易。旁的不說,光是母親定然就第一個反對。”
“母親她年紀大了,做事難免會犯糊塗。旁的不說,當年大嫂那件事,她就做的不對。咱們府裏有規矩,下人若是犯了主子,打死都不為過。就說母親當年主中饋的時候,死在她手下的人可少過?為何輪到大嫂的頭上,偏偏就将人治的這麽狠?”
陶慶天放下酒杯,臉色有些陰沉:“妹妹,你雖然已經嫁了人,但是既然回來就得守府裏的規矩。母親年紀大了,可容不得你這麽編排!”
陶真真氣的紅了臉,嗔怒的道:“是不是我編排,哥哥你不會自己琢磨。大嫂被禁足了八年,小陶瑾就在寺廟住了八年。如今這孩子回來孤身一人,連個背後撐腰的都沒有,你就忍心看着孩子受苦?”
“有容氏在呢,她能受什麽苦。這麽些年容氏持家守業,不管是陶瑾還是治哥兒,她何曾虧待過哪一個。前些日子治哥兒寫信回來,口口聲聲關心的都是她姨娘,至于他那個母親,連一句問候都沒有過。從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容氏做的很好。”
“哥你真是叫鬼迷了心竅了。江氏好歹也是名門正出的嫡妻,你這樣放着正妻置之不理,終日寵幸小妾。寵妾滅妻,是會被人诟病的!”
“那也是她自找的,是她活該。當年孫氏在府裏的時候,不過就是因為多跟我說幾句話罷了,她竟然争風吃醋,當着母親的面又哭又鬧。孫氏叫她害死之後,鬧的又是滿城風雨,我的官職都差點保不住。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我沒休了她就不錯了。”
雖然已經事過多年,陶慶天說起這件事來仍舊還是咬牙切齒。陶真真本想趁着這次見面,說服哥哥将江氏放出來。此番聽來這一席話,突然就意識到問題并不是出在她母親和江氏的身上。
她的這個哥哥,當年恐怕是對孫氏動了真心了。否則不會耿耿于懷的記恨這麽些年。
想起陶瑾給自己寫的那封信,陶真真心裏就忍不住嘆息。她本想說服哥哥将江氏放出來,免了這府裏的一場腥風血雨。真正身臨其中才發現,簡直要比登天還難。
兄妹倆話不投機,索性也就不說了。各自悶頭喝酒,陶真真不勝酒力,喝了一壺就腦袋犯暈,叫下人扶着回去了。
陶慶天叫妹妹說得心裏犯堵,又猛烈的灌了幾杯,這才起身往翡翠閣走。
容氏吃了憋屈,心中自然氣不過。聽下人禀報說老爺回來了,就坐在院子裏垂着頭哭。
聲音嗚嗚咽咽的,倒顯得十分委屈。
陶慶天腳步踉跄的進了院,耳蒙聽見有唔嚎聲,大着舌頭問自己的書童:“這、這哪裏來的野貓?”
玄皺着眉頭說道:“老爺可是喝醉了,沒看見咱們姨娘坐着哭呢。自打這姑奶奶回來,咱們姨娘可是沒少受了委屈。話裏話外的,盡是那瞧不起人的樣子。”
“妹妹她就那個樣子,打小厲害慣了的了。叫你受委屈了。”陶慶天愧疚的很,坐在石凳上,拉着容氏的手安慰道。
容氏年輕貌美,雖然是生過孩子的人了,面容卻依舊十分水靈嬌嫩。陶慶天見她這哭的梨花帶雨的,心疼的不得了。用手親昵的擦着眼淚,恨不得将人摟到懷裏親一親才好。
“妾身今日所哭的,也不光是為了自己。老爺或許也是忘了,今兒可是孫妹妹死去的祭日。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她死的那般不明不白的,也真的是太慘了。”
猜到陶真真同她哥定然沒說什麽好事,容氏特意将孫氏翻出來拱火。當年陶慶天對那孫氏動心的時候,她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其後關于這兩人的動向,她沒少給江氏通風報信。
那三人如何起的争端,容氏再清楚不過。在最動心的時候就死去的人,從此就成了這位陶大人心口的一顆朱砂痣。輕易碰不得,一碰就得炸毛。
果不其然,容氏說完這席話之後,陶慶天立刻就黑了臉。用拳頭狠狠敲了一下桌子,憤怒道:“都是那江氏不要臉,當初若不是她從中作梗,孫氏又怎麽會死。方才真真還想給她說情,幸虧我沒有松口。否則這要是真将人放出來,指不定還得禍害誰去呢。”
“話也不是這麽說的,既然姑奶奶開口求情,那指定是有求情的緣由。她都已經許多年不回來了,如今一見面就跟您提這件事,怕不是聽人說了什麽。您可不知道,今兒這姑奶奶一回府就叫小陶瑾給迎走了。姑侄兩個匆匆忙忙的,倒是真跟有什麽事似的。”
唯恐自家老爺聽不明白,容氏暗示的十分明顯。陶慶天有些醉酒,腦子也變得不太好使。好半天才想明白容氏話裏的意思,氣的拂袖起身,同容氏道:“依着你的意思,這件事是江氏搗的鬼?”
“事關夫人,妾身可不敢這麽說。不過,姑姑現下就在瑾兒那院住着呢,您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
“好個江氏,真是反了她了。”陶慶天氣的兩眼冒火,拽着容氏就往外走。“走,本官帶你過去找她。今天這件事,斷然不能就這麽了了。”
“老爺,您還是消消氣吧,妾身可不敢去找姐姐的茬。”
容氏嘴上表示拒絕,卻腳步不停的叫陶慶天拉着走了。
此時蘭馨苑已經熄燈,江氏正換了衣服打算休息。耳蒙就聽見大門口一陣乒乓的敲擊聲,連忙坐起來喊丫鬟:“快出去瞧瞧,可是有人來了?”
丫鬟出去溜了一眼,很快小跑着回來禀報:“夫人,好像是老爺。”
“快、快給我梳頭。”江氏喜出望外,連忙趿鞋下地,手忙腳亂的将最好的一副頭面找出來,令丫鬟給戴在頭上。
外院的婆子受不住陶慶天一個勁的喊門,連忙将院門打開。陶慶天敞着外袍,一手拉着容氏大步流星的就走了進來。
進到主屋的時候,江氏只梳了半個發髻。一根簪子歪歪斜斜的插在頭上,看見陶慶天進門,江氏連忙起身迎接。
“天色已經這麽晚了,老爺你怎麽來……”話未說完,就見陶慶天舉手揮來,江氏下意識的側了側臉,這一巴掌驚天動地,正好打在她的耳朵上。
畢竟是個成年的男子,陶慶天力氣極大。這一巴掌輪圓了勁,打的江氏撲倒在梳妝臺上,半邊臉瞬間就腫成了一片。
“江愛蓮,你就是一個潑婦。我當初瞎了眼,怎麽會娶了你這樣龌龊的女人!”陶慶天怒目圓睜,指着江氏的鼻子破口大罵。
牙婆見狀不妙,連忙吩咐丫鬟去靜風居請大小姐。自己則展臂将夫人護在身後,又驚又懼的同陶慶天道:“老爺,您有什麽話盡管好好說。這一年也來不了這院一趟,緣何一見面就動了手?夫人她可是您的發妻呀!”
陶慶天眯着眼看着牙婆,有些暴躁的道:“你讓開,今日我不打的她滿地找牙,我就不配當這府裏的老爺。”
陶慶天暴戾的舉起手,沒等落下,就聽見門外丫鬟火急火燎的進來禀報:“大小姐過來了。”
說話間就聽見門外的簾子一聲響,陶瑾提着燈籠進了屋。看見自家父親這架勢,陶瑾冷冷一笑:“堂堂朝廷命官,父親真是好風度。喝醉了酒不在房裏歇着,竟然跑到這裏打女人來了。若不是提前有下人知會,女兒還以為這房裏進了賊呢。”
陶慶天對這個大女兒着實不怎麽喜愛,被她這麽冷嘲熱諷的,心中更加來氣。怒氣沖沖的質問道:“你來做什麽!”
“我來瞧瞧您怎麽打人啊。威風凜凜的陶大人,醉酒之後暴打發妻,傳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話。”
“江氏罪不可恕,我打她有什麽錯。”
陶瑾上前将母親扶起來,目光陰沉的看着陶慶天:“母親犯了什麽罪,至于您親自下手?今日既然鬧開了,咱們就不妨說明白些。她犯了七出之條的哪一條了,至于您如此興師動衆的來問罪?”
“她害死孫氏,足以讓我休了她。”
好麽樣的又将孫氏的案子翻出來,陶瑾微微皺眉,轉頭看了容氏一眼。随即冷笑着道:“那我再問父親,那孫氏可是您的什麽人?”
陶慶天怔了一下,沉着臉道:“你說這個作甚!”
“我母親是夫人,孫氏當初只是賣身進府的奶娘。如今人已經死了八年,您卻又翻出了舊賬。如今鬧的這麽大,知情的道你一聲仁慈,不知情的,還以為您同那孫氏有什麽不可說的龌龊事呢。”
眼睜睜看着自己母親給打成這樣,陶瑾心疼的無以複加,索性就什麽難聽說什麽,怎麽痛快怎麽說。
陶慶天從沒想到自己大女兒是這般伶牙俐齒,氣的臉頰發顫,咬牙切齒的指着陶瑾:“你、你竟然敢如此放肆!”
“是我這個做女兒的放肆,還是您這個當父親的不講理,其實,您心裏清楚的很。說的也是,我母親如今沒了娘家人撐腰,您想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呗。左右那嫁妝也都叫您搬得差不多了,如今她窮身一人,您就是給扔到那大街上要飯去,也着實沒什麽值得留戀的了。”
想到江氏前世混的那麽慘,陶瑾氣的肝疼。這輩子若不好好收拾收拾這幫子人,指不定母親就得又走了前世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