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酸楚

你就是千夜嗎？伯爵的人已經将我圍住，伯爵從人群中擠進來，瞪着我問。

我望着他，沒有說話。我很不明白，為什麽他長着一張正直的臉卻不能做正直的事情。

伯爵在問你話。一旁的侍衛粗魯地說。

渙然呢？他冷冷地問。我将頭偏向一邊，沒有理他。

聽說你喜歡渙然，你有想過，你要拿什麽跟我争嗎？他望了我一眼，問。

這不是很簡單嗎？她長得比你俊俏多了。一旁的得得不知死活地說。

我還不知道鴨子也能說話，不知道會說話的鴨子烤熟了吃起來會不會更香一些。伯爵望着得得，冷冷地說。得得連忙用其中一雙翅膀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憐巴巴地望着我。

你是啞巴嗎？說話啊。伯爵生氣地一掌打在了一邊的柱子上，柱子爛了一個窟窿。

父親。卓契出現在伯爵身後，我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可是他竟然也沒有認出我來。伯爵沒有理他，依然在看着我。

只要你告訴我渙然在哪兒，不要讓那些護衛像傻瓜一樣在迷宮裏找來找去，我可以讓你成為有錢人，穿好的衣服，吃山珍海味，還可以娶一個适合你身份的女子。伯爵考慮一下，輕聲說。

我突然看到一只大蜈蚣正從屋檐上爬下來，爬向伯爵，伯爵将它玩弄在手心裏，對着我。

如果你不同意，我只好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他輕聲說，那蜈蚣離我太近，我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在他要将蜈蚣弄倒我身上前，我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

你是女的？伯爵吃驚地看着我，取下了我的帽子。卓契終于認出了我，伯爵看着我，他的眼中充滿熊熊燃燒的怒火。

渙然她不喜歡你，就算你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她，也沒有任何意義。我義正言辭地對他說。

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伯爵冷冷地說。

還是說你想做我的女人，所以代替她過來？他望向我，嘲弄地笑着問。

你長的也不錯。他伸出他的手要來碰我，我連忙躲閃。

可是這雙眼睛和這一頭漂亮的秀發實在太讓人讨厭了。他猛地用幻術，将我按到了牆上。

父親。卓契解救了我，擋在我前面，望着他的父親。

父親還是考慮清楚，她是南慕躍要保護的人。我聽到卓契說。

如果父親真的喜歡渙然，建議還是去找渙然小姐吧。卓契說。

今天就算南慕躍本人在這裏，也救不了她。伯爵冷冷地說。

在卓契與伯爵較量幻術的時候，我拼命地回想上次使用幻術的情況。就在卓契為伯爵所傷時，一股力量突然在我的手心彙聚。即便我們兩個人，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還要玩嗎？伯爵問倒在地上的我們。他看向我，眼中滿是殺氣。

我知道青蕪在哪。當他靠近我的時候，我連忙說。驚愕從他眼中一閃而過，他直直地望着我。

你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伯爵冷冷地說。

我知道，我還知道她換了名字換了身份。我望着他，肯定地說。

把她帶到我的身邊，我就放過你的朋友，不然我就拆了擇憂客棧。伯爵望着我，思考了一會兒後，兇巴巴地說。

卓契扶起我，出于紳士的禮貌，他決定送我回去。

卓契。當他一打開馬車的門，釋夢驚喜的聲音就傳來了。

他們緊緊相擁，而趕車的任務就交給了我。

你真的見過我的母親嗎？卓契坐到我身邊，接過缰繩問。

你的母親？我驚訝地看着他。

青蕪是我的母親。卓契說。這真是一個糟糕的消息，百沫和青蕪很像，可是她是吸血鬼啊。

你不會是騙我父親的吧？那你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卓契見我猶豫，擔憂地說。

我的确見過一個女孩，和青蕪一模一樣，我只見過她一面，而且是晚上，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裏。我嘆了口氣，對卓契說。

也許她不是我的母親，父親的人找了母親兩百年，寞璃城都要翻遍了，依然沒有找到她。你又怎麽可能找得到她呢。卓契深思了片刻，輕聲說，他看上去無比失落。

你要換個角度想，如果她真的是你的母親，找到她，她可以幫你和釋夢擺脫伯爵的控制，永遠在一起了。我沖他笑笑說。

她會在乎我嗎？從一出生，她就将我抛棄，除了她的畫像，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本人。他有些傷感地說。

我想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輕聲安慰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憂傷讓我深有感觸，也許是因為我也是孤兒吧。

你叫什麽名字？卓契輕聲問。

我叫做哲離。我沖他微微一笑，說。

我叫做哲離，出生在寞璃城晚香區，自小在姥姥的照顧下長大。姥姥說，我75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當我醒來，我失去了先前所有的記憶。姥姥經營着一家叫做擇憂的客棧，客棧裏人來人往，但卻有幾個常住的客人。紫眸紅發的是渙然，冥族人，她的工作是殺人。銀發淺藍色眼眸的是季熙，精靈族人，她在醫館幫忙。體型高大，說話粗聲粗氣的是雷恩，魔族人，他負責擇憂客棧所有的體力活和做飯。棕色眼睛黑頭發的訣眉是凡人，她從小就被姥姥收養，負責客棧的清潔工作。

在我的印象中，有一些人是遷徙過來的，每一年，他們都會來住一段時間，然後離開。這些人，與我并無交集，所以我沒有問他們的名字，也記不住他們的樣子。只模糊記得其中一個人叫日照，他總是沉默都坐在角落裏，從來不說話。

擇憂客棧是我無憂無慮的天堂，從來沒有可以讓我煩心的事情發生。不過有件事讓我苦惱，我雖是神族的人，卻不懂使用神族的幻術，因為不懂幻術，姥姥便不讓我離客棧太遠，她總是擔心我會受傷。

寞璃城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它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五大種族與凡人聚居的城市。也就是說，你可以和任何一個你想交流的種族打交道。

寞璃城分為四個區，晚香區出名的是夜市，是吸血鬼最多的地方；文心區出名的是它迷人的景致，森林、湖泊、山丘應有盡有，有一種自然的靜谧，神族和精靈族居住偏多；紫陽區出名的是它的富饒，幾乎城市裏所有的有錢有權幻術強大的人都住在這裏，每戶人家都說獨立的，随便一棟房子都可以換幾套擇憂客棧，冥族、魔族居住偏多；出雲區出名的是它的物資豐富，基本上每個區都要去這裏進購物資，魔族居住偏多。

我的心中一直有一個願望，我要游覽完寞璃城的每一寸土地，然後我就走出寞璃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只有神族、精靈族、魔族、冥族、吸血族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姥姥說外面一片雜亂無章，沒有寞璃城好玩，可是書上描繪的完全不同。神族的霧月國是五國中最美的，我一直很想看看成片的竹林，一望無際的森林，還有那些常開不謝的鮮花。

我不敢告訴姥姥我的想法，如果她知道一定會生氣，一定會反對，也一定會阻止。

有時候，我很希望我可以有一雙翅膀，那樣我就可以以最短的速度，跨越最長的距離。

每當日暮降臨，萬物沉寂的時候，季熙和渙然都會忍不住眺望遠方，我知道她們的內心深處都一個讓她們思念同時讓她們憎恨的人，那個人被努力地排斥在心底之外，卻怎麽也趕不走，他們折磨着她們，不給她們的心自由。那明明是很痛苦的事情，可是我卻無端羨慕，因為在她們兩人的心中都有可以思念的人，而我什麽也沒有。我無法感受到思念的甜蜜，也無法感受到求而不得的苦澀，酸楚與甜蜜相伴的感覺是什麽樣呢？

不過，有時我也會安慰自己，可以折磨自己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愛情，我是否可以承受？

有時我很想知道過去的75年我的生活是什麽樣的，發生了些什麽事。有時我又不想知道，如果75年都是這樣生活的，那麽漫長的記憶不是很無聊嗎？

當我坐在秋千上時，我時常想的一個問題是，如果我愛上一個人，我會被拒絕嗎？他會像渙然的愛人一樣嘲笑我，還是會像季熙的愛人一樣棄我而去。如果知道會被傷害，我一定不要愛上那樣一個人。可是如果我連那樣的機會都沒有就死去了呢？那樣，哲離的生命就會以無聊的生活被記憶。如果是這樣，我情願被傷害，也要像她們那樣愛上一個人，思念一個人，憎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