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密語低吟（二）

五年後，我和風顏陪着宣零回到了冥族，王和他的王子們滿面春風地迎接了我們。當俊狄迎上來的時候，宣零的臉色突然變了，我看到她臉上的不安一閃而過。冥族的人都在偷偷看宣零，微笑着竊竊私語。

那麽多英俊的王子，宣零卻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殘疾的逸岸身上。

難道你不想陪我玩嗎？宣零問。

我一定要想嗎？逸岸冷笑着問，我在門外都可以聽出他身影裏的挑釁。

嘲笑一個身患殘疾的人很有意思嗎？他問。

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宣零連忙說。

你有！你明知道我動不了，卻要我陪你玩。逸岸的聲音帶着怒氣。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孤單的樣子，所以…宣零不停地道歉，着急地解釋。

所以可憐我，或者不屑我？逸岸冷冷地說，我可以明顯聽出他語氣中的敵意。我在外面不由得可憐起無辜的宣零來，她不過是想友好一點而已。

宣零說她不需要我的陪伴我，還是跟在了她的身後，看她愁容滿面地坐在高高的假山上。風顏悄悄地爬上去，卻不小心滑了下來，我吃了一驚，在我準備救她前，她已經落入了別人的懷抱，那個人就俊狄。

我看到風顏望着俊狄，似乎要把俊狄堅毅冷峻的容顏吸入自己的眼中似的。俊狄沖她微微一笑，風顏的臉瞬間紅的如剛剛熟透的蘋果。

我沒有管他們，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宣零和逸岸的身上，宣零要帶逸岸去山上治病。

逸岸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或許太多的失敗已使他失去了信心。宣零花了太多的心思在逸岸身上，想盡了一切辦法，每次想到辦法後都興奮而去，可是每次都因為逸岸的拒絕失望而歸。我真是佩服她的毅力，也在心裏嘲笑她太傻了。最後一次，她沒有往常那樣灑脫，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我本來是要跟着她去的，可是臨時被耽擱了，我跟過去時，宣零已經說完了所有的話，我只看到她輕輕吻了逸岸一下。然後我聽到逸岸輕聲說：我決定去。

我沒有想到嚴肅而堅毅的俊狄，竟然可以想到那麽多好玩的地方，好玩的玩意。他非常的細心，很會照顧到人，他幾乎每天都來找宣零玩，而宣零無一例外都會叫上風顏和我。他總是朝風顏溫柔地微笑，風顏只敢羞怯地低着頭，不敢看他。她基本只在他來的時候看他一眼，他走的時候，她會追到門外，一直目送俊狄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俊狄會在風顏生病地時候熱切地關心她，會為她一點小傷痛而焦慮，會說不同的笑話都風顏發笑。

風顏就那樣愛上了俊狄，而俊狄，我不知道他愛的是風顏還是宣零。

宣零每天清晨和傍晚都和我們在一起，中間那段時間她會以各種借口保留自己支配。我知道她每天這個時間都會去陪一個人，逸岸。

逸岸有着俊美的容顏，他獨特的氣質配上冷漠的眼神，總是給人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覺。

我要嫁給逸岸，我要讓他做我的丈夫。有一天，宣零在睡前對我說。我絲毫不覺得驚訝，我知道她愛逸岸，就像我知道風顏愛俊狄。

你愛的是宣零還是我的姐姐？我問俊狄。

你覺得呢？俊狄似笑非笑地問。

我的姐姐，你對她很好很好。我輕聲說，我等着他的回答，可是他只是笑了笑。從他嘲弄的笑容中，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竟然你不愛我姐姐，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呢？我輕聲問。

我在很早以前就聽說過神族的宣零，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愛上了她。我對她身邊的人都好，不過是為了樹立一個好的形象。宣零這麽好的女孩，值得擁有一個有口皆碑的好丈夫。俊狄說。

你不能愛宣零，只能愛我姐姐。我對他說。

有一天，宣零和風顏居住的宮殿着火了，當他們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燒到屋檐。俊狄瘋狂地往裏沖，卻被他忠實的侍衛緊緊抱着，阻攔在外，他的衣服因為用力地拉扯而被撕破。我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看他跪在地上，痛苦地哭泣。

她死了，我救不了她。我聽見他說。風顏出現在人群中，她的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俊狄王子。我聽見風顏輕聲喚道。

俊狄看到風顏，絕望的表情一下子轉成了無比的驚喜和喜悅，他拉住風顏的手，将她抱入懷中。

太好了，太好了。他歡呼着，我想着他愛的是風顏。

宣零呢？他着急地問。

宣零沒有和我在一起啊，她每天這個時候都會跟逸王子在一起。風顏說。我明明看到了俊狄驚愕而憤怒的眼神，可是他卻朝風顏溫柔地笑笑，幫風顏理着頭發。當他的手放下來時，我看到他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逸岸娶宣零的那一天，風顏成為了俊狄的妻子。我試圖警告她，可是她幸福的笑容讓我改變了主意。

你不愛我的姐姐，為什麽要娶她呢？我忍不住問俊狄。

你的姐姐是宣零最好的朋友，娶到她才有機會接近宣零。俊狄冷笑着說。

她是逸王子的妻子了，逸王子會保護她，你永遠沒有機會得到她。我說。他是一個魔鬼，後來的無數次，我都被他的笑容吓醒。

宣零不明白我為什麽老是做惡夢，她以為我是太思念風顏，我只是緊緊抱着她，我竟然擔心會失去她。

風顏和宣零過的很幸福，這樣幸福的生活一直持續了三年，我以為俊狄的一切不過是我的夢。風顏懷孕了，我和宣零都為她高興。

那一天，我覺得有什麽事會發生，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待産的風顏來找宣零下棋，我就在一旁陪着。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侍衛從外面沖進來，圍住我們。宣零疑惑地看着他們，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都是生面孔。

這是怎麽回事？宣零顫抖着問。

風顏呆呆地站在那裏，宣零站起來向外面跑去。

逸岸。她大聲叫着逸岸的名字。

她離開的時候，棋子被衣袖掃落，散亂的棋子落了一地，仿佛人的淚水。

我跟着追了出去，宣零一直在跑，她悲傷的呼喊聲飄蕩在皇室的上空。

身負重傷的逸岸正在地上掙紮，俊狄冷峻的表情在微弱的月光、燈光下若隐若現。他的手緊緊握着寶劍，他慢慢走向逸岸。

從今天開始，冥族再也沒有逸王子。他的聲音冰冷到了極點。

求求你，放了他，放了逸岸，求求你…宣零跑過去，擋在了逸岸的前面，跪在俊狄面前苦苦哀求。俊狄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姐姐。我輕輕喚着風顏，請求她出面求情，她只是呆呆地看着。

我答應過俊狄，只要他放過宣零，其他不過問。她躲開了我求救的眼神，用低低的聲音回答。

你來找宣零，只是為了保證宣零在你們手上，是嗎？我輕聲問。她沒有回答，她為了可笑的愛情竟然背叛了宣零。

王，王妃，求你們了…宣零的眼中滿是哀傷，我忍不住出手去阻止，俊狄掐住我的脖子，手裏的劍直刺逸岸。

俊狄，求你了。宣零放聲大哭起來。俊狄的劍在那一刻猛收回去，他放下了快要窒息的我。宣零抱着逸岸，傷心欲絕。

對不起，宣零，我無法保護你了。我聽到逸岸憂傷的聲音。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愛上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宣零的哭聲揪痛了我的心。

宣零是我奢望已久的所有的幸福。逸岸撫摸着宣零的臉，溫柔地說。

逸岸死後，宣零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我知道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我希望這是一個男孩。有一天，她輕聲對我說。

不管男孩女孩，都會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我笑着說。宣零搖搖頭。

如果是女孩，我很怕她會有和我一樣的命運。宣零憂傷地說。

風顏生下了一個男孩，你不想看看嗎？俊狄從外面走進來，溫柔地對宣零說。

宣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喜悅，她帶着我去看風顏，風顏看上去很累，卻很幸福。

回到住處後，俊狄要我留下他們兩個，我不放心，我在門外站在，以防有什麽不測。

你不能再拒絕我了，你一定不想失去風顏吧？我聽見俊狄笑着問。

她已經幫我生下了繼承人，沒有多大的用處了。俊狄說。我憤怒地踹開了門，我想帶走宣零，可是我不可以，我被打暈在了房間裏，等我醒來的時候，宣零已經被侮辱了。

我大聲罵他，我恨不得殺了他，我被他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他的腳踩在我的臉上，宣零連忙求他放了我，他才停下來。我以為這時可以殺了他，可是他竟然躲過去了，我被他重傷。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他每次都能躲過我的刺殺，讓我負傷，宣零一次次為我求情，保住我的命，可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他每次都會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你沒有必要做這些讓自己受傷，總有一天，宣零會忘記逸岸，她會愛上我的，到時你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會成為笑話。他望着我，在我的耳邊輕聲說。

自從俊狄得到宣零後，他快樂了很多。魔鬼的快樂總會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俊狄是這樣，風顏也是這樣，她是那麽幸福，以為俊狄是因為孩子而快樂的，完全看不到宣零深沉的痛。

我以前恨宣零，因為她奪走了我最愛的嘉月，盡管嘉月是我殺的。後來我愛上了宣零，像愛姐姐一樣愛她，我不忍她受傷，卻又無法讓風顏看清那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