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眼淚

莘原，好好聽的名字，我喜歡他的名字。我對一旁的南慕躍輕聲說。臺上的那個男子仿佛聽到了我的話一樣，遠遠朝我投來他純淨的微笑。

南慕躍突然要走開，我叫住他，不知道他要去哪兒。

我去找他，讓他把名字改一下。他一本正經地說。

你瘋了吧。我驚愕地說，然後拉住了他。

馬上就要開始表演了，不要亂跑。我對他說。沒想到平日那麽冷漠的他竟然也有這般孩子氣的時候，我忍不住偷偷地樂着，怎麽也無法停下來。我緊緊拉住他的手，不肯放開。

過了今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拉住他的手？我在心裏想着，又忍不住偏過頭去看他。沒想到他竟然也在偷偷樂。

你是不是越來越發現我很好了？他輕聲問，語氣掩不住得意。

遇到你也許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我笑着說。他回過頭來，看上去不是很高興。

什麽叫也許，也就是你還不肯定。南慕躍說。

我只是擔心，自己終究會失去你。我有些傷感地說。

那你要記得對我好一點。南慕躍笑笑說，我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男孩該對女孩說的話嗎？我心裏想着。

我拉着他的手，一直都沒有松開過，從看魔術表演到逛遍夜市的每一個角落，我都緊緊抓住，也許下一秒這個人就會永遠離我而去了。

累嗎？回去的路上，南慕躍溫柔地問。我搖搖頭，直直地看着他。

你愛我嗎，躍？我輕聲問。

你愛我嗎？他望着我，平靜地問。

很愛，很愛。我一字一頓地說。

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嗎？要對我好一點，現在，吻我吧。他認真地說。我沖他輕輕地笑了，我叫他閉上眼睛，他聽話的做了。

原來你一直都是在騙我的。南慕躍驚愕而憤怒地瞪着我，他捂住胸口，殷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角緩緩流出。我望着他，施完幻術後的靈力還在我的掌間游走。

我當然是騙你的，我怎麽會愛你呢？對你的感覺不過是我愛情的影子而已，就像你自己一樣。我冷冷地說。

哲離，你是我見過的最狠毒的女人。南慕躍說。

你早就該知道是這樣的，你早就該知道寞璃城是一座無情之城，可是你依然愚蠢地走進了我的圈套。我望着他，冷笑着說。他望着我，望了很久，那是怎樣的眼神啊，無奈、苦楚、絕望、怨恨交織。他突然笑起來，笑的停不下來。

你為什麽沒有為我流一滴眼淚？我望着他，困惑地問。

你休想，我絕不會為你這樣的女人流淚的。他瞪着我，冷笑着說。

難道你不覺得痛苦嗎？我吃了一驚，輕聲問。

痛，但是卻越發清醒過來了。南慕躍說。

看來你無法讓他流淚，你不是他心中最愛的女人。神荼出現在一旁說。

你還是狠不下心腸來傷害他，你的演技太差了，哲離。神荼笑着說。

現在選擇吧，你死還是他們死？神荼問。我呆呆地望着南慕躍，他驚訝地看着我。我望着神荼，眼淚從我眼角滑下。

記住你許諾過的事，不要食言。我輕聲說。神荼滿意地笑了，他将手中的刀遞給了我。

哲離，我們都不會死的。南慕躍掙紮着要坐起來，他試圖施展幻術，可是他的幻術已經被我剛才的幻術封印。他緊張地一次又一次試着，卻無能為力，神荼一直冷笑着看着他。

動手吧，竟然他無法為你流淚，就讓他為你死。神荼說。

我慢慢走向南慕躍，無奈地笑了，然後舉起刀狠狠紮進了自己的心髒。

你果真和我想的一樣，選擇自己死。哲離，你不僅演技差，你還很愚蠢。神荼在一旁冷冷地說。

哲離…南慕躍撲過來抱着我，我睜開眼，望着他，忍不住笑了。我伸出手，輕輕撫摸着他的面龐。

躍，你知道嗎？你的懷抱真的很溫暖，好想可以常常這樣躺在你的懷裏。我輕聲說，然後慢慢閉上了雙眼，痛苦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流了出來，冰冷地滴在了我的臉上。

你贏了，哲離，這出好戲，終于有了結局。這個冷漠的男人終于為你掉下了眼淚。神荼說。我睜開了雙眼，南慕躍驚訝地放開了我，我掉在了地上。

哲離，你這個騙子。南慕躍沖我叫道。

我剛剛才提醒過你，寞璃城是一座無情之城，為什麽你就是記不住呢？我看着他，面無表情地問。他的傷很重，鮮血從口中噴出。

我沒有理他，徑自走了，等到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痛哭起來。心怎麽可以如此疼痛，讓人無法承受。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最後再也無法流出眼淚。

我說過愛情是很痛苦的。百沫說，我擡起頭望向她，她憐憫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來了多久。

對不起，我來遲了，我沒能阻止悲劇。百沫輕聲說。

為什麽要招惹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呢？她問。

沒有關系的，百沫，我愛躍，而他也愛我，有這些就夠了。我輕聲說。

為什麽你來了這裏還會有這麽多眼淚呢？百沫來到我的身邊，輕輕拭去我的眼淚問。

這是一座無淚城，所有的悲傷，在這座城市裏都是不值一提的。百沫說。她的手拂過我額頭的發際。

哲離…他們在叫我的名字，他們在和我說話，很多張臉，很多的表情，他們突然充斥在我的腦海，如同雜亂無章的序曲，擾人心緒。我的頭就像要炸開一樣。

百沫将我抱在懷裏，緊緊抱着我。

青蕪。神荼的聲音傳來，帶着驚訝。

好久不見了，伯爵。百沫的聲音中不帶任何感情。

我望向伯爵，他驚愕地看着我，我朝他冷冷地笑了。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喜歡踐踏別人的愛情，以折磨人心為樂趣。百沫望着他，冷冷地說。

我曾經幻想過，也許有一天你會回過神，相信我的愛情，看來我終究還是錯了。百沫失落地說。

哲離，你做了什麽？伯爵望着我，驚訝地說。

看看你逼她做了什麽。百沫望着伯爵，冷冷地說。

我和百沫都還記得三個月前我們的對話。

伯爵的病只有你能治好。我輕聲對百沫說。她的手突然哆嗦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轉過臉去，說。

你難道不知道他生病了嗎？他是因為你才病的。兩百年的思念，兩百年的悔恨，兩百年的憂傷，最終壓垮了他。我說。

她的臉上有緊張，但更多的是擔憂和悲傷。

我希望我死去，那樣他就解脫了，我也自由了。也許我可以去到他的身邊，看他幸福地生活。許久後，她說。我看着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像她這樣的情況，我一定會期盼那個為我生病的人死去，那他就不會再覺得痛苦，我也會自由了。

就算你不願意去看他，進入他的夢境去安慰他，也可以啊。我輕聲說。

我不會進入他的夢境，我希望他可以徹底忘記我。她看了我一眼，然後望向了手裏的煥書草。

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我這樣想，卻忍不住為她感動。

你依然愛着他吧？我輕聲問。

為什麽兩百年的時間，仍然讓你無法原諒呢？你不覺得你在折磨他的同時也在折磨自己嗎？我問。

他不相信愛情，他只相信自己那盲目的心。其實一百多年前，在我恢複記憶的時候，回去過一次，我想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思念。我去的那天，烈焰莊園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那一天正是神荼結婚的日子，當我看到那個酷似唯音的新娘出現時，我忍不住笑了。人就是這麽愚蠢，明明知道結果，卻還抱着深切的希望，渴望有不同的結果發生。百沫敘述的時候，帶着隐忍的微笑。

你從來沒有去見過他，你們從來沒有給彼此機會解釋一切，所以才會錯過。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個新娘并不是像唯音，而是像你呢？我輕聲問。百沫輕輕嘆息了一聲。

唯音死後，神荼已經不再相信愛情了。她說。

也有可能有人讓他重新相信愛情啊，你還記得青旭去世時，他對你的種種嗎？我輕聲問。

那是他內疚。百沫沒好氣地說。

真的只是內疚嗎？我望着她，問。

給他一個機會證明吧，讓他有機會證明他真的是愛你的。我對百沫說。當時的百沫陷入了沉思。

寞璃城容不下善心的，哲離。好一會兒後，百沫輕聲說。

我才不是善心，我是有預謀的，如果你和伯爵可以和好，他就不會為難我的姥姥和朋友們了。說到底，還是只為我自己。我沖她笑笑說。百沫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哲離，你現在知道，在寞璃城，善良會得到怎樣的回報了嗎？百沫看着我，哀傷地問。

青蕪，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伯爵拉住百沫的手，不肯松開。

青蕪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百沫，我已經決定嫁給尤霆。你可以選擇祝福我，或者再一次逼死我。百沫冷冷地說。

我将南慕躍送回了他的住處，他看上去睡的很安詳，我輕輕親了親他的臉。

躍，對不起，我此生都不可能忘記你了，如果可以，請努力忘記我。我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