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時候微信還不知為何物,連智能手機都沒有,手機是滑蓋、翻板、直板的,大家都用諾基亞、索愛、摩托羅拉、三星……也沒有WiFi,每個人都要包好多條的短信套餐。那會兒的兩人就是處于暧昧的短信時期,從來沒有通過電話,一個月包一千條短信都不夠。

那天晚上并沒有什麽特別,陶詩景窩在床上煲着電話粥,園園和方方在電腦上看《武林外傳》,她坐在她們旁邊繡十字繡,聽到好笑的地方擡起頭來看幾眼,然後眼睛時不時地看看有沒有短信來。

結果那天晚上等了好久都沒有他的短信,等得都快要熄燈,她才悵然若失地收起十字繡去洗漱,洗臉洗到一半聽到室友喊,“吳婳,你的電話!”她趕緊用毛巾擦了擦眼睛,滿臉泡沫地跑出來,一看手機屏幕有些傻眼。

只見屏幕上出現一長串數字,她從沒見過這麽長的號碼,吓了一跳,嚷嚷:“這該不會是國外的詐騙電話吧?”

方方剛洗了襪子進來,湊上來一看也吓了一跳,“媽呀,這是什麽號碼,還是別接了。”

陶詩景躺在床上聽了,說:“給我看看。”

手機還在響,吳婳拿着手機湊到她面前,陶詩景看了一眼,說:“是軍內線。”

“啊?”吳婳有點懵。

陶詩景輕輕推了她一下,壞笑着說:“肯定是那誰誰誰打來的,還不快接!”

她一說“誰誰誰”,吳婳立刻反應過來是周啓駿,如果是軍內線,确實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打給她。

她的心砰砰跳着,雖然短信發了無數條,但畢竟從來沒有通過話,她再三深呼吸,才按下了接聽鍵。

“喂。”她帶着笑意想掩蓋緊張。

“喂,小婳。”

真的是他,在短信裏他經常叫她小婳,但真正說出口還是第一次。她心頭有些害羞,緩了緩才說:“是你啊。”

“嗯。”

他應了一聲,然後電話那頭一陣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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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自咦了一聲,“怎麽沒聲音?”然後看看手機屏幕顯示着還在通話中,時間一秒一秒地跳着。“喂,怎麽沒聲音?”她又問了一句,以為信號不好。

那邊終于傳來他的聲音,“小婳……”聲音有些緊張有些欲言又止。

“嗯?”不知為何她的心中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但她猜不出來。“怎麽了?”

“做我女朋友吧。”

他的語氣很堅定,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他有些緊張的呼吸聲。

在她那個年紀裏,最開心的莫過于自己愛戀的人也正好喜歡她,兩情相悅太美好了。

不知為何她的手竟有些抖,一陣陣的熱氣竄上臉蛋,不知有沒有紅,只覺得熱,然後慌慌張張地挂斷了電話。

她愣愣地看着手機,心中起起伏伏的,一瞬間腦子甚至來不及反應,出現短暫的放空。

然後,不出意外的,電話又響起來。

這一回她第一時間就接了起來,就是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他說:“剛剛怎麽斷了?”

“我不小心手滑按到了。”她有些心虛。

短暫的靜默後聽到他說:“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主要是沒有勇氣。直到半個月前空降到汶川,當我看到滿目瘡痍、死傷者遍地的時候,我才想,等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向你表白。你可能不明白,人在那樣的環境中,對生命的感悟會産生多麽大的變化。我怕哪天有個萬一,我卻還沒來得及表白,會死不瞑目。”

那是一場特別大的地震,發生的時候她正在上課,即使遠在東部沿海地區也感受到了強烈震感。全社會衆志成城,都在赈災募捐,她爸媽也在第一時間跟随醫療隊前去救助傷員,到現在還沒回來。

她聽了鼻尖酸酸的想哭,恨他把話說得太重太不吉利。她說:“周啓駿,你也太狠了吧。表個白,說那麽狠的話。”

“那你倒是願不願意啊?”隔着電話都能聽出他語氣的焦急。

如果回答他“我願意”她多少有些害羞,可是心裏是願意的,最後她嗔道:“你也太沒誠意了,就算沒有玫瑰情詩,也該有句甜言蜜語吧,哪有人這樣表白的!”

他在電話那頭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傻笑:“我的心意你還不了解嗎?情書什麽的還是饒了我吧,你知道我文采不夠好,怕被你笑話。”

“我保證不笑你。”

不知是他豁不開臉還是周圍有人不好意思說,電話裏一直只有別動靜。

然後她聽到電話那頭有人說:“喂,你打完了沒有,霸占電話那麽久,不說話讓我打吧。”周啓駿忙說:“再說兩句,就兩句。”

部隊裏比較嚴格,不僅軍裝照不能發到網上,手機也只能偷偷摸摸用,還會時不時地查手機裏的信息,為此周啓駿總是偷偷地和她發短信,還随發随删,要不然有些暧昧的被上級看到甚至當着大家的面讀出來就太令人難堪了。

他抓緊時間說:“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她其實臉皮很薄,一點準備也沒有被喜歡的人表白了,心情很是激動,此刻只想一個人好好平複一下,便說道:“你快挂吧,我洗臉洗到一半,臉上都是泡沫都快凝固了。”

不等他回應,她飛快地挂斷了電話,他沒再打來,她猜想肯定後面有很多人在等着打電話。

她這一通電話被耳尖的舍友聽了去,一個個要她交代,她只好告訴了她們,結果幾個女人集體要她請客,宿舍規矩誰脫單誰請客吃飯,她爽快地應下了。

陶詩景笑着說:“以後終于有人和我一起去探親了,漫漫長路不再怕寂寞了。”

方方說:“詩詩,你其實早就計劃好了吧,為了路上有個伴,一步步把咱們小婳給套了進去。”

然後幾個人一起看向方方,這女人不說則已,一說絕對一鳴驚人。

吳婳忙握住方方的手,說:“真相帝!可見最毒婦人心啊!”

陶詩景不滿意地嚷嚷:“我怎麽毒了?那麽一個大帥哥,是你賺到了好不好!”

園園說:“你們都不要吵了,幹脆你倆下回帶着我和方方一起去,也撈兩個飛行員小哥哥回來,到時候咱們四個浩浩蕩蕩去探親豈不威武霸氣?”

然後幾個女人越聊越歡,話題都不知道轉到了哪裏。女生寝室就是這樣,卧談會的內容之豐富,簡直就是一本娛樂八卦周刊。

那天夜裏她收到他發來的一段錄音,她鑽在被窩裏插上耳塞聽,他說能力有限情書可能真的寫不出來,就給你唱首歌吧。

錄音裏清晰地傳來他的深呼吸,然後清了清嗓子唱道:“我愛祖國的藍天,晴空萬裏陽光燦爛……要問飛行員愛什麽,我愛祖國的藍天……要問飛行員愛什麽,我愛江城的吳婳……”

他可能是躲在廁所裏錄的這首歌,聲音刻意壓低,音律倒挺準,聲線也好聽。吳婳學過民歌當然聽過這首《我愛祖國的藍天》,後面他把歌詞改成這樣,塞着耳塞仿佛就是他本人在她耳邊唱,就算躲在被子裏,她的臉還是不争氣的紅了。

還說不會寫情書,明明會的很,而且恰好撩動了她!

那天晚上她激動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有點不敢相信就這樣有了男朋友。其實一點也不浪漫,連面都沒見着,可她就是很感動,仿佛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最後用手機上了QQ空間來寫日志,心中思緒萬千,卻不知怎麽下筆從何說起,覺得怎麽寫都不合适。

最後只寫了一句“周啓駿同志和吳婳同學終于在一起了。”然後把日志設置成了私密日記。保存完了一看時間正好是00:00。

竟然那樣巧。

旁邊是年月日,仿佛見證。

***

吳婳回到家裏,打開門客廳裏的燈還亮着,吳婳換了拖鞋往裏走,見媽媽坐在餐桌旁吃面條,爸爸陪坐在一旁閑聊,一派模範夫妻的樣子。這個點還在吃面,看來也剛從醫院回來不久。

“好香啊,面條還有嗎?”忙了一天,晚飯叫了個外賣沒吃幾口,現在有點餓了。

吳爸爸說:“要吃自己煮去,順便把鍋給洗了。”

吳婳對于爸爸的偏心早已習慣了,父母很恩愛,在同一個醫院幾十年還不嫌膩,她應該是個意外吧。父母平時工作都很忙,打掃衛生、做飯都是請的家政,應該說他們一家三口誰都不擅長做家務。

吳婳想想吃個面又要煮又要刷鍋,太煩了,還是算了,本來就很累了。她拿起桌上的涼開水倒了一杯喝了幾口就打算洗洗睡了。

吳媽媽喝了幾口面湯,擦了擦額角的汗,問吳婳:“開業第一天感覺怎麽樣?”

“不錯,挺好的。”吳婳不想把一天的事情詳細說出來,幾個字高度概括。她放下手中的水杯,說:“我先去睡了。”

“你爸給你買了巧克力榛子蛋糕,在冰箱裏,不吃兩口?”

看來還是親生的!吳婳喜滋滋地看了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爸一眼,轉身去廚房裏拿蛋糕,她最喜歡吃巧克力榛子蛋糕,從小就喜歡。小時候父母隔三岔五的加班,為了彌補她經常給她買蛋糕吃。

吳爸爸看老婆吃完了面條,默默收拾起碗筷進廚房洗碗刷鍋。吳媽媽靠坐在椅背上,滿足地喟嘆一聲:“今天可忙死了,紮堆生孩子還是怎麽,做了五臺剖宮産手術。”

媽媽确實也不容易,作為他們醫院産科的支柱,很多人點名要她做手術的。吳婳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她面前,吳媽媽擺擺手說:“吃不下了,你吃吧。”

吳婳只好把那勺蛋糕往自己嘴裏送,聽媽媽叨叨工作上的事。

“今天有個産婦年紀好小,本來要順産的,怕疼叫的像殺豬一樣,整個産科都驚動了,一個勁地叫‘媽媽,我不生了,我不生了’,後來只好改剖腹産。要我說你們這一代人就是嬌氣,你外婆他們那會兒生完還得下地幹農活呢!”

醫院的事情一開頭,媽媽就像滔滔江水連綿不斷。吳婳聽着有一瞬間的失神,而後趕緊說:“媽,你還是快去洗洗睡吧,都累了一天了。”

“嗯。”吳媽媽看女兒臉色疲憊,點點頭站起來,忽然又像想到了什麽,說道:“你看看,人家比你小都生孩子了,你呢?男朋友也沒有一個。”

真是無辜躺槍!

“媽,你怎麽又說這事!這種事急不來吧?”中國子女雖然早就習慣了日常被催婚,但還是忍不住要逆反。

“我看你不急,真成了剩女,我看你哭都來不及!”

吳婳真是頭痛,忙說道:“媽,你是不累還是什麽?我可累死了,明天還要早起去店裏呢!”

這個話題一開口哪有那麽容易糊弄過去,吳媽媽叨叨個不停,吳婳唯有躲的份,趕緊鑽進衛生間洗澡。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為什麽勾選了一鍵感謝霸王票與營養液卻沒有顯示,後臺操作感很不絲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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