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阮玉從洗手間回去的時候, 看到席墨也在。
他慵懶的靠在椅背上, 一只手擋在額前, 閉目養神。
頂樓的玻璃窗中洩下一抹陽光,落在席墨入刀鋒般的下巴上。
唇是淡淡的暖色, 眼睛下卻是一片陰影。像是被陽光分成了兩半,一半極暖,一半極寒。
而對面的高茜正襟危坐,跟小學生一樣, 怕被班主任點名一樣,低着頭不敢亂看。
她看到阮玉回來,才松了一口氣, 對她擠眉弄眼, 表示她也不知道席墨為什麽會過來。
高茜小聲問:“你好了點嗎?是吃了東西不舒服?”
阮玉坐到她之前的位置上, 跟席墨只有十公分的距離。稍稍一動,臀部便能碰到他的大腿。
她點點頭:“沒事了,你吃完了嗎?”
席墨睜開雙眸, 稍稍伸直了背,仍舊懶洋洋的。
“又是胃不舒服?”
對上他淡漠卻關心的目光, 阮玉腦海中響起那句——覺得她可憐罷了。
她搖搖頭:“沒事了, 謝謝關心。”
阮玉跟席墨對視一眼, 便挪開視線。席墨微微擰眉,小丫頭似乎有些冷漠。
高茜看着他們之間的洶湧波濤, 站了起來:“我吃好了,我先回去吧。”
阮玉跟着站起來:“我們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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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墨沒說話, 伸手叫來了服務生,在單子上簽了字。才淡淡道:“我送你們回去。”
“我們自己回去就行。”阮玉搖頭,從包裏拿出一張卡,遞給服務生,“這單刷卡付錢。”
服務生微笑着跟阮玉解釋道:“這位小姐,席先生是我們的貴客,簽單即可。”
阮玉堅持道:“我自己付錢。”
服務生看了眼席墨,見他沒有意見,才微笑着接過阮玉的卡,拿出pos機,“您請稍等片刻。”
付完錢,服務生态度良好的将三人送到電梯口,阮玉讓高茜先進電梯,轉身對席墨道:
“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不用送了。”
席墨皺眉,這次不是有點冷漠了,是特別冷漠。
還在因為席佳钰的事情生氣嗎?看樣子情緒波動的很厲害。
席墨道:“這邊叫車不方便,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阮玉垂下腦袋,深深吸一口氣,再擡頭的時候,言辭鋒利。
“我從小很可憐,但不需要同情,是我太懦弱,怪不了別人。現在也可憐,更不需要同情,離開席家,就沒有那麽多是非了。”
她說完,不等席墨反應,走進電梯,按下了一樓。
電梯門緩緩關上,席墨從縫隙中,看到阮玉抿着唇,眸光倔強。
高茜站在電梯裏看得心驚膽顫,到了一樓,走出電梯,她才慢慢回神。
“小玉,你跟x神,真的沒可能了嗎?”
阮玉嗯了一聲。
高茜覺得可惜,但無論怎樣,她都是站在阮玉這邊的。
阮玉對高茜道:“你先回去好嗎?我去買點東西。”
高茜啊了一聲,問道:“需要我陪你嗎?反正我也沒有什麽事情做。”
阮玉搖搖頭,對上高茜擔憂的目光,放松的笑了笑:“不要擔心我,我一直沒跟你說過,我跆拳道練的很好。而且我保證,要是有事情,一定告訴你。”
“那好。”高茜放心了一些,坐上出租車的時候,還不忘提醒阮玉:“有事打我電話啊。”
跟高茜告別後,阮玉去了藥店,她沒有經驗,又是第一次買這些東西。
做足了心理建設,才走進去,慢吞吞說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導購員早就見慣了這種事情,拿貨收錢,動作利索。
這樣的态度,讓阮玉冷靜了一些,拿着驗孕棒回家。
說明書上說,六七天之後就能驗出結果,比較準确的話是十一天之後。
阮玉算了下日子,已經半個月了。
她深吸一口氣,拿着驗孕棒去了衛生間。
五分鐘後,她看着顯示屏上的兩條橫線發愣。
兩條線為陽性,表示懷孕,準确率大約70~80%
阮玉盯着說明書上那一行字看了許久,她呆呆的坐在馬桶上,小臉蒼白,手裏使不出力氣,驗孕棒掉在了地上。
這個也不一定準确的,也許沒有懷孕……
阮玉拼命安慰着自己,她才剛剛下定決心,走出席家的陰影,她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懷席墨的孩子呢。
不可以的,就算懷了,也要,也要……
阮玉雙眸微紅,兩滴淚從眼眶中滾出來。
要打掉吧,如果懷了,肯定要打掉的。
她怎麽就忘了吃藥呢,這種常識性的錯誤,她怎麽能犯呢。
也不知道在馬桶上做了多久,阮玉恍恍惚惚的,六神無主,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麽。
卧室的電話響了一聲,阮玉舔舔幹裂的嘴唇,扶着把手站起來。
坐的太久,腿麻了。
她站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才能繼續走路。
等到走到門口的聲音,鈴聲停了。過了兩秒,又重新響起來。
是席墨。
阮玉現在不想接他的電話,開了靜音,把手機丢開。
靜靜地站在床上,想着未來的可能。
孩子是無辜的,她不想打掉。因為童年的悲慘記憶,她從小就特別喜歡孩子。
她甚至想,按照她的性格,大約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如果不結婚的話,養一個孩子其實也挺好的。
這樣至少不會寂寞,她有能力、有條件将一個孩子撫養長大。
但前提是,不能讓席墨知道。
席墨知道了大概會厭惡吧,好不容易才從這樁婚姻中解脫。
她也不需要同情。
阮玉搓了搓麻木的臉,眼尾發現手機還在亮。
席墨已經連續打了八個電話,她接起來。
“你在哪裏?”席墨的聲音中有些怒意,但更多的是着急。
阮玉輕聲道:“在家裏。”
“那給我開個門。”
“什麽?”
阮玉心底顫了一下,再要問,電話裏傳來忙音。
她趕緊爬起來,将衛生間裏的驗孕棒說明書之類都丢進垃圾桶。怕被發現,還将垃圾袋系上,藏在了櫃子裏。
掃視了一圈,确定沒有遺漏後,她才走去給席墨開門。
只漏出一條縫,她趴在門邊上,沒放席墨進來。
“你怎麽來了?”
“嗯。”席墨修長的手伸進去,阮玉怕壓到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正是這一步,席墨側身進門。
阮玉本來不想讓他進來,此時臉色不太好看。
她自己沒有照鏡子,精致的臉上還挂着淚痕。眼眶紅紅的,秀氣的鼻尖泛着紅暈,一副剛剛哭過的模樣。
偏偏倔強的站在那邊,手指不自覺的收緊,受了什麽委屈也只願意一個人靜靜療傷。
席墨想,他跟樓海說的也不對。
他不是同情阮玉,他是想保護她。
同情和保護,是不一樣的。
席墨沒問阮玉為什麽那麽久不接電話,他兀自坐在椅子上。
由于阮玉這邊沒有沙發,他只能擠在一把椅子上,修長的腿無處安放,只能翹着二郎腿。
懶洋洋的眯着眼,盯着阮玉:“你哭了?”
阮玉摸了摸眼尾,沒摸到眼淚,咬咬嘴角,選擇了撒謊:“沒有。”
“過來。”他對阮玉招招手。
這個動作很寵溺,想是要把她永遠護在身邊一樣。
阮玉一陣恍惚,回神後依舊搖搖頭:“你有什麽事情嗎?”
席墨鼻腔發出淡淡的輕呵:“沒有事情就不能來嗎?”
阮玉抓了抓衣角,嗯了一聲:“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一直過來的話,會,對我造成困擾。”
席墨皺眉想着早知道不簽離婚協議了,拖着就行。他簽署協議,是因為樓海告訴他,像阮玉這樣的情況,若是一直不走出舊情緒,很容易複發。
若是能夠走出以前的生活,擁有新的未來,恢複起來更容易。
席墨當時考慮過,和他離婚,大約是脫離舊環境的一個重要步驟。
他當時考慮了許多,倒是沒想過離婚後小丫頭就把他推得遠遠的,一副一刀兩斷的模樣。
他揉揉眉心,問道:“什麽困擾,嗯?”
“很多困擾。”阮玉抓着衣角,好像已經習慣的撒謊,除了臉微微發燙,沒有其他不良反應了。
“你很優秀,如果一直進入我的家裏,我會找不到男朋友的。”
阮玉這麽說着,腦海中想的卻是。
若是她真的要單獨将孩子生下來,那就必須徹底脫離席家。她可以找教授休學一年,去另外的城市生活一段時間。
阮家在江南有一個度假別墅,席老爺子之前就給她辦好了手續,她可以去江南。
等到生下孩子,她只要小心一點,不出現在席墨面前,就沒人會發現。
阮玉一直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除了長輩那些過往破事,沒有事情能牽制她。
她一直想要一個孩子,現在這個孩子,她真的可以單獨生下來的。
阮玉深吸一口氣,突然充滿了力量,連撒謊都順溜了許多,也沒發現席墨越來越低沉的臉色。
“我們實驗室的大師兄在追求我,之前就說過你。如果你一直出現,他會誤會的。”
說完默默跟賈晨郝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拉你擋箭的。
是她只認識這麽幾個男生。
席墨低呵一聲,一股怒氣在眼底蕩漾。他站起來,走到阮玉面前。
阮玉往後退了半步,虛張聲勢道:“你想幹什麽?”
“追求你?”席墨步步緊逼,阮玉退無可退,背抵在書桌上,被迫看着席墨的雙眸。
席墨單手捏着她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放在阮玉的腰間,用力收緊。
“你告訴過他,我們的關系嗎?”
“沒有關系!”
阮玉本能的伸腳想踹,她的身體素質很好。十年的跆拳道訓練,反應快、柔韌性也好。
但席墨一伸手,便捉住了她的腳踝,将她壓在書桌上。
輕輕俯身,另一只手在她腰間游走。
這個姿勢,似乎要發生什麽。
席墨貼在她耳邊,輕輕咬上她的耳垂:“真的沒有關系?要不要我幫你重新記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