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調科,把惑音從歸墟袋裏偷了回去?”
江陵渡解釋道:“并不是來地面時沒收的,而是一個月前才沒收的。他剛到地面申請職業時,我們考慮不周全,錯誤的認為他的這項技能并不屬于危險技能的範圍,所以也就沒有沒收他的惑音。今年剛過完年,他就突然找來,說是想出道做歌手,來綜合辦公室向我們申請從業許可。我們經過調查,發現他的職業是酒吧駐唱,并不是服務生,而且他一直在使用惑音唱歌,并且已經造成了影響。謹慎考慮後,我們給出了決定,認為他不應該使用惑音從事歌唱事業,出于安全考慮,南京妖協在二月十七號沒收了他的惑音。”
趙小貓收起書,問江陵渡道:“姜宇有沒有交待偷盜時間?”
江陵渡搖頭:“沒有。因此我打算調查二月十七號至三月一號南京辦事處安保科看守龍鱗刀歸墟袋的大妖,詢問他們的值班情況。”
趙小貓輕輕搖頭,背着手走到窗前。
“不一定是從南京安保科這邊下的手。”
她繞着桌子來回走了幾圈,停了下來:“已經扔到歸墟的東西,憑黑鱗鲛一人,絕對拿不回來。”
師秦發表看法:“不是說,歸墟是個無底洞嗎?按照我的常識理解,一般到歸墟的東西,應該是再也出不來了。”
趙小貓點頭:“沒錯。”
江陵渡手微微顫抖,他緊張地抓着筆錄,最終鼓起勇氣問道:“趙副處長,這件事……是不是很嚴重。”
“雖然只是盜竊案,且無人命傷亡,但對妖而言,性質極其惡劣。”
趙小貓撈出口袋裏的一包紙巾,拆開,順手擦了眼前留下雨痕的玻璃。
“歸墟袋龍鱗刀屬于一級警戒,當初白澤力排衆議,選出三十二只大妖看守北京,沈陽,銀川,西安,洛陽,南京,杭州,成都八所城市的歸墟袋和龍鱗刀。向往人類社會的繁華,想到地面上來的妖,就要按照簽訂的協議,拔掉‘利齒’,确保與人類相處中不會出現意外。而如今,一只小小的黑鱗鲛都能拿回放在乾坤袋中的東西……這個消息若流傳出去,勢必會激起一些妖的野心。”
趙小貓擦完窗戶,扭過頭,對江陵渡說:“所以,你現在最要緊的任務,是把這件事牢牢壓下來,半點風聲都不許走漏。至于姜宇……這次一定要讓他老死在無生城!”
師秦從頭到尾把她倆的對話想了一遍,問道:“江科長,審問姜宇時,除了你,還有沒有其他同事在?”
江陵渡緊張地點了點頭:“有,還有兩個同事。”
他神情焦躁,原地轉了幾圈,道:“我這就去通知他們兩個……”
趙小貓手中的紙團劃出一條抛物線,進了牆角的垃圾桶。
她雙手插兜,招呼師秦:“我們走,去提審姜宇。江陵渡,你去通知那兩個參與提審的同事,還有……剛剛的筆錄,嚼一嚼吃進肚子去吧。”
江陵渡抓起筆錄,撕掉最下面的那一張,真的将那頁紙吞進了肚子。
趙小貓将要推開審訊室門時,師秦按住了她的手。
“我有話要說。”
趙小貓擡頭看向他,眼睛漆黑。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他說道,“在玄武湖公園遇到的那個人,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麽,你的草在哪裏丢的?你說過,他的速度快,而且他今天出現恰巧在玄武湖出現。”
趙小貓露出了十分怪異的笑容,她挑了挑眉毛,拍開師秦的手,推開門,低聲道:“師秦,你不笨。”
趙小貓站在姜宇面前,一句話不說,直直看着他。
師秦把門關嚴,默默站在門邊。
最終,姜宇屈服于她的目光,低下了頭。
“你們還要問什麽?”
“惑音。”
“……是我偷的。”
“你怎麽偷的,講給我聽聽。”
“記不清了,反正就偷回來了。”
趙小貓慢慢走過去,坐在姜宇面前,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左右晃起了腦袋。
師秦走上前,兩只手從旁邊夾住了她晃動的腦袋,問道:“你幹什麽呢?晃的我眼暈。”
趙小貓沒有回答,她拍開師秦的手,站了起來,複又坐了下去,翹起二郎腿,又放下。
姜宇和師秦都以為她出毛病了。
終于,趙小貓端坐好,長舒一口氣,眉間帶着怒火中燒前的最後一層脆弱的笑意,壓下怒火,溫言道:“姜宇,在我沒發火之前,勸你老實交待,幫你入歸墟偷惑音的,到底是誰?是取走你三片黑鱗的人嗎?讓我猜測一下,他幫你偷回惑音,你給他三片黑鱗,對嗎?”
過了好久,師秦才意識到,在趙小貓問話時自己不受控的屏住了呼吸。
他能感受到她強行壓下去的怒火,他看向姜宇,希望這個妖最好說出來,不要再激怒趙小貓。
師秦知道,自從第二起命案發生以來,趙小貓一直在積蓄着怒氣值。
他害怕,他莫名的害怕,怕這個叫趙小貓的,看起來年輕嬌小的姑娘情緒爆發。
一定很可怕,一定。
姜宇喉頭動了動,頂着壓力,搖了搖頭:“我的話不會變,我是妖,我不會違背誓言。我曾經發過誓,關于他的所有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師秦在趙小貓爆發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姜宇,你是說,妖都遵守誓言?”
“對!”
師秦笑了:“姜宇,融入人類社會之前,你們都簽過協議吧。我想聽聽,是關于什麽的?”
姜宇不說話了。
聽師秦提到那份協議,趙小貓立刻站了起來,打開門朝外面大喊:“把姜宇簽的那份協議拿過來!”
趙小貓把姜宇簽過的《地面活動承諾書》拍在桌子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這份,按過血印的。”
她把協議塞進了師秦手裏:“把第四條和第七條念給他聽。”
師秦接過這份協議,找到第四條,逐字念出來:“第四,要遵守妖協制定的法律法規以及人類社會的法律法規,積極維護人類社會安定,不得做出傷人害人之事……第七,不能妨礙妖協工作人員執行公務,工作人員執行公務時,要積極配合,誠實守信。”
趙小貓道:“這也是誓言,你當初既然簽了名按了血印,現在就應該履行諾言。”
姜宇垂下頭。
他慢慢捂住臉,奇怪的聲音從指縫洩出,似低吼又似哭聲。
“好,好,我姜宇遵守諾言……”他的手慢慢擱在腿上,顫抖着聲音說道:“你們都說是我的錯,是因為我的緣故,那些人類才殺了人,害了人。可惑音,它哪裏有這麽大的本事?!”
姜宇的雙手緊緊抓着褲子,似哭又似笑:“我是鲛,我們的聲音原本是用來在捕食過程中蠱惑目标獵物,就算是修煉百年,惑音也沒有蠱惑人心的魔力。我喜歡唱歌,我在酒吧唱歌時,曾經想用惑音,讓他們憶起最溫暖最幸福的時光,我真的沒有別的念頭。可當我向南京妖協申請,想以歌手身份出道時,他們卻說,我的惑音會帶來不可預計的影響,說我既然可以唱出溫暖,肯定也會激發人類的邪念……”
趙小貓冷冷道:“難道他們說的不對嗎?”
“不對!不對!”姜宇抓着頭發,低聲哭泣,“那是我練了百年的本事,那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我怎麽能用它來激發邪念!可妖協的那些公職人員怎麽說?他們根本不懂!他們根本就不懂!我是鲛啊!我若失去歌聲,我……我還算是鲛嗎?”
趙小貓臉上不見絲毫同情。
“所以,你找來了那個賊,讓他幫你偷回惑音,之後用三片黑鱗作為答謝?”
姜宇吸了口氣,忍住欲要下墜的淚珠,語氣激動:“不應該嗎?我要回自己的東西,不應該嗎?我被龍鱗刀斬去惑音時的絕望,你們又有誰能替我承受?我做了什麽?我有蠱惑人類嗎?我只是想給他們唱歌啊!可……可他們卻說我有用惑音蠱惑人類的企圖,斬斷了我的惑音,還扔進了歸墟。我眼睜睜看着……”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趙小貓指着他簽的那份《地面活動承諾書》,說道,“告訴我,幫你偷惑音的是誰,你怎麽聯系上他的。姜宇,別忘了,這也是你的誓言。”
審訊室陷入寂靜,無人說話。
“你若不說,便是違背誓言,既然可以違背誓言,那你與小偷之間的誓言,也不作數。”
姜宇突然笑了起來。
“不是我找的他,而是他,找的我。”
作者有話要說: 沒啥話說。
感謝巫觋,大板,鹹魚不粘鍋扔的雷。
話說……我還真想吃酸菜魚。
☆、【繁華聲】最佳審問
天色漸明。
特調處的辦公室內四處彌漫着泡面的香味。
肖隐把泡好的面放在孫貍面前,孫貍叼着叉子,沖他抛了個媚眼,給電話那頭的周吳撒嬌。
“周老師,你回來時帶點吃的吧。方便面不好吃,吃完也餓,熬夜加班好心酸啊,想吃好吃的……”
南京特調科的一個小妖精擡起頭,滿嘴紅油,啞聲喊道:“前輩,前輩,還有我,我要鴨脖,鴨脖帶五斤,要微辣的,板鴨三只,回來大家算錢平攤就好!”
他旁邊的小妖拿胳膊肘戳他:“就你自來熟!孫貍前輩,錢我們出,能不能再捎五十個包子?我們辦公室有餐具,只拿夠筷子就行!”
周吳答應了,辦公室內一片沸騰,唯獨師秦坐在角落裏,目光不離手中的本子,手上的鉛筆片刻不停,在紙上塗畫着什麽。
還沒畫幾筆,江陵渡就來了,他打着嗝,對師秦說道:“師處長,我以為你剛剛問我要信紙是要做筆記,原來您是要是畫畫。早說啊,這批紙剛拿回來時,我嘗了。原料不好,加工也粗糙,随手記點筆記行,畫畫可不行,紙質太差,影響作品質量。”
師秦手中的鉛筆頭停了一拍,他原以為江陵渡只是對趙小貓的指令言聽必從才吞了紙,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會吃紙。
“你平時的食物是……紙?”
江陵渡笑的矜持:“習慣,習慣。平日裏還是吃人間美食,畢竟好吃。但我有個改不掉的習慣,聞到散發着南京氣味的東西就很想嘗嘗。單位的這些紙是南京本地造紙廠生産加工的,裏面有南京的味道。師處長應該覺得很奇怪吧,我是都城妖,就是千年的王都之氣彙聚成人形妖,所以,只要是南京土地生長出來的東西,我随口嘗了就知道。上次去烏衣巷,聞到南京舊時的味道,要不是家屬攔着,我差點當衆舔牆……”
江陵渡的這番話讓師秦沒能繃住,哈哈笑出了聲,正如周吳所說,和這群妖怪在一起工作,的确很有意思。
師秦笑着說:“不用麻煩了,我這也是在瞎畫。”
江陵渡敬佩道:“有真實才學的人大多都謙虛。我雖對書畫不是很了解,但看您畫的,知道這起碼是學過的,有功底。”
師秦聲音裏滿是懷念:“小時候跟長姐學過,不過是入門的水平,稱不上多好。”
周吳剛剛出現在特調科一百米範圍內,特調科的小妖們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狂奔出去迎接周吳……雙手拎着的飯。
師秦走上前,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周吳笑呵呵分完了飯,這才說道:“她呢?”
“在值班室睡覺。”
“在這兒說方便嗎?講講大概情況吧。”
師秦見同事們都在吃飯,沒人注意這邊,于是低聲講道:“小貓說您知道歸墟袋和龍鱗刀,我也就不解釋了,直接跟您講姜宇的事。姜宇年初向特調處申請出道當歌手,打算用惑音唱歌,被特調處的工作人員沒收了惑音,放進了歸墟袋封存。可沒過幾天,就有人幫他從歸墟偷回了惑音。現在趙小貓急需知道這個人的信息,可這事還不能跟其他同事說,怕傳出去會對八大轄區歸墟袋和龍鱗刀的安保工作造成負面影響,所以只能咱們悄悄問,自己找。我跟小貓審了姜宇一晚上,可沒能問出有價值的答案。”
他把姜宇簽名按手印的《地面活動保證書》以及剛剛在信紙上塗的畫交給周吳。
“這張是姜宇簽署的保證書,這個……是我昨天半夜在玄武湖見到的神秘人,我覺得應該就是這個人,您找個合适的時機問問姜宇。”
信紙上畫的是那個人的全身像,長發高顴骨,細長眼,唇上兩撇胡須,身上穿的衣服挂的飾品,師秦都盡可能的靠着記憶還原了。
周吳仔細看了,說道:“服飾看起來像是周朝的冕服,頭上未戴冠,衣服上有花紋嗎?”
“……沒看清楚。”
“好,我去見見姜宇。”
“那就拜托您了。”
“對了,師處長,審判團來了嗎?”
“……來了又走了。趙小貓審不出消息,又怕被審判團知道有人入歸墟幫姜宇偷惑音的事,所以讓他們先回了。”
“我知道了。”
周吳把兩張紙放入文件夾中,到桌前夾了一盤包子,又取了兩雙幹淨的筷子,進了審訊室。
孫貍招呼師秦過去吃飯,師秦舉着筷子,呆了一會兒,問道:“孫貍,給你出道選擇題,一,我們叫醒趙小貓讓她來吃飯,二,我們自己吃不叫她,等她睡到自然醒後出來吃冷飯。你選一還是選二?”
孫貍咬了一大口鴨脖,嘶哈吐着氣,玩笑道:“你确定這是選擇題不是送命題?選哪個她都要炸毛,我看你呢,就讓她睡,睡夠了她心情也好,咱們給她留一份飯,放你懷裏給她溫着,不就不涼了?”
師秦笑出一口白牙,眼睛晶瑩發亮:“以她的潔癖程度,連睡個值班室都要肖隐回旅館幫她拿床單被子枕頭,從我懷裏掏出來的飯,她會吃?孫貍啊,你太狡猾,你這才是道标标準準的送命題。”
孫貍啃着鴨脖呵呵笑了出來。
“別呀,你就暖吧。師處長親自給趙副處長暖飯,放哪兒都是段上級關懷下級,同事之間互助友愛的職場佳話啊!”
師秦大口吃着面,感慨:“你們這些妖啊,忒壞。”
周吳見到姜宇的第一句話是:“你好,我是周吳,你就是姜宇吧?”
姜宇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直直看向他,末了,輕輕點頭,回了句你好。
周吳把椅子拉近,挪了桌子,遞給姜宇一雙筷子:“這是我來時帶的飯,一起吃吧。”
一盤包子,熱氣騰騰。
周吳對姜宇笑了笑,說了聲抱歉,轉身出去。
姜宇慢慢拿起筷子,呆愣地看着眼前薄皮大餡兒冒着熱氣的包子。
周吳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兩杯溫水。他沖姜宇笑道:“你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不知為何,姜宇有些想哭。
周吳邊吃邊說:“我昨晚在公安那邊,見到了幾個年輕人。這年輕人啊,關系着這個世界的未來,他們什麽樣,以後的世界就是什麽樣。昨晚的那幾個年輕人,他們的想法都還不成熟,內心也不堅定。你要知道,人心最為脆弱,最容易迷失方向。人心一旦沒有了方向,整個人就不知道路該怎麽走,等他迷了路,那入眼的,就沒有平坦大道了,每一條路似乎都沒辦法走,到處都是坎坷,久了,就會心生戾氣。不過,好在他們還聽我的話,事情還不算太糟。對了姜宇,你知道,對于成長中的人而言,什麽最重要嗎?”
姜宇盯着筷子頭發呆。
周吳輕輕笑道:“是學習。在沒找到方向,沒有找到能走的路之前,學習最重要。我看過你電腦裏記得學習筆記,你喜歡荀子的教育觀。人之初,性本惡。這其實也是在講學習的重要性。”
姜宇慢慢擡起頭,看向周吳。
“你很厲害。我看了你的資料,你是去年才到地面上來的。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學會了使用電腦,拼音,并且還知道荀子的性惡論。看得出來,你對性惡論有自己的理解。荀子認為,人本性是天然的,是惡的。因而又提出了僞,這個僞,你怎麽理解?”
姜宇輕聲回答:“虛假。”
周吳笑道:“僞,是指後天習得的仁義禮智信。化性起僞,并不是掩蓋本性成為僞君子,戴上面具生活,而是指,作為人,就應好好學習。既然性本惡,那就要通過仁義禮智信的教化,阻止惡念,形成道德觀,做一個善良的人,一個真實善良能夠控制自己心中惡念的人。”
姜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低下了頭。
“我聽他們說了,你喜歡唱歌,原本是想當個歌手,給人類唱歌。”
姜宇狠狠點頭:“是,可他們不讓。”
“他們沒收了你的惑音。”
“嗯。”姜宇小聲說道,“他們說,用惑音唱歌會危害人類,迷惑他們。”
周吳嘆了口氣:“姜宇,別忘了我說的,人心都是脆弱的,就像你所認同的那樣,人性本惡,人心又脆弱,若是他們還沒找到方向,又沒有接受良好的教化,那你的歌聲,非常容易使他們的心迷失啊!”
“可我沒有那個想法!我只想通過歌聲,給他們帶來希望帶來美好!”
周吳望着他,問道:“這是你的初心嗎?”
姜宇深吸口氣,重重點了點頭。
周吳帶着幾分同情,輕柔道:“可現在呢?你卻辜負了你的初心,利用你引以為豪的本領,蠱惑他們走向邪路。姜宇,說惑音重要決不會亂用,只會好好用它給人類帶去美好帶去希望的是你,可利用惑音,把災難,把罪惡帶給人類的也是你,姜宇,你……對得起自己嗎?”
姜宇這次真的哭了。
黑鱗鲛的眼淚并沒有像人類傳說中的那樣,變成皎潔的珍珠。
眼淚僅僅是眼淚,苦澀的,後悔的,難過的眼淚。
“犯了罪,就應該接受懲罰。”周吳說道,“不僅僅是為了尊重法律,也是為了給自己的心一個贖罪的機會。”
周吳拿出了那張畫像:“還有他,是他偷的惑音吧?姜宇,他犯了罪,也應該接受懲罰。所以,告訴我他是誰,幫助我找到他,也給他一個贖罪的機會。”
姜宇擡頭,為難道:“我……”
“姜宇,誓言和你的初心,你選擇違背哪個?”
審問室靜悄悄的,包子的熱氣漸漸消散。
姜宇終于開口,慢慢講道:“每次太陽落山後他才出現,我叫他夜使。他說他可以幫我取回惑音,作為交換,我要給他三片黑鱗。我不清楚他的來歷,但我大概能猜出他現在在哪裏。第二次見面時,我同他約定了交出黑鱗片的時間,他說,也好,洛水那邊的時間也快到了。”
“洛水……洛陽?”
作者有話要說:
誠摯感謝jiusehuo的投喂,給你愛的比心。
☆、【繁華聲】恢複正常
趙小貓睡到中午,才從值班室走出來,頭頂翹着一撮頭發,擡起頭來,一雙眼仿佛更大了。
她聳了聳鼻頭,慢悠悠晃到空蕩蕩的桌邊,垂着頭,盯着桌面發呆,挨個報出了他們吃過的東西:“……老壇酸菜,紅燒牛肉,鮮蝦魚板,香菇炖雞,鴨脖板鴨大肉包……”
孫貍問她:“你吃什麽,我現在出去買。”
“你怎麽還是平板身材?回不去了嗎?”
孫貍眼波妩媚,撒嬌般蹭了蹭趙小貓:“還不是被你吓的,心靈遭受了創傷,這幾天是回不去了。”
“怎麽就你一個人在?剩下的呢?”
“在會議室,審判團來了,正在拉扯。”
會議室的門緊閉着,趙小貓問道:“檢方代表是周吳嗎?”
“是。頭兒你放心,術業有專攻,周老師的談判能力還用我說?交給周老師你就放心吧!”
“你在這兒有要緊事做嗎?”
“沒呀,我純粹是留下來等你。想吃什麽,我出去買給你。”
趙小貓笑了,化開了眉宇間朦胧的睡意,她挽着孫貍的手,高興道:“既然你沒事做,我們就一起出去吃。”
特調科附近有幾家小店,趙小貓站在街口聞了味兒,挑了個店坐了下來,一口氣點了六道菜,外加一道麻椒魚。
等菜過程中,她刷了餐具,掏出紙巾擦幹,全部幹完,她把手伸進口袋摸了半天,臉色突然變了。
孫貍問:“怎麽了?”
趙小貓慢慢把手拿出來,放在桌面上,如同被人定身,呆坐在那裏。
孫貍問道:“手機忘帶了?”
趙小貓嘴角抽搐,笑的難看:“怎麽會忘帶,分明是被某個沒用的人扔進了水裏。”
“是師秦吧。”孫貍的笑意在眼眸中暈開,整張臉愈加明豔,“早上周老師帶飯,大家夥兒吃完飯給周老師錢,師秦跟個沒寫作業的學生似的,說什麽,周老師,我錢包沉湖底了,能不能回北京再給錢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他可真是有出息啊!”
店裏的老板娘來上菜,使勁盯着孫貍看,放下盤子誇道:“小夥子搞藝術的吧?是明星嗎?長得可真俊啊,讨人喜歡!”
孫貍笑得更歡:“謝謝姐姐喜歡,不是明星也不是搞藝術的,我在政府工作。”
老板娘離開後,趙小貓夾起魚肉,不滿道:“她怎麽不誇我?”
孫貍安慰道:“你剛睡起來,頭發沒梳還穿着灰毛衛衣,不引人注意也就沒人仔細看,趕緊吃吧,別想太多。”
小店裏進來了一對母子,趙小貓瞟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孫貍好奇,順着趙小貓的目光打量着那對母子。
是一對兒看起來十分普通的母子。媽媽穿衣打扮正常,年紀大約在四十上下,五官耐看,長相氣質也不出挑,孩子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小夥子,五官單拎出來看都不錯的,大大方方挺正的,就是有些胖,把五官的優勢給拍平了。
他們坐下來後,兒子看菜單,媽媽打電話。
“你兒子考完了,對呀,今天考口語,剛考完……這誰知道呢,反正他自己覺得考得不錯。”
胖兒子插話:“這次應該能考到7分。”
媽媽笑着說:“聽見沒,你兒子說他這次能考到7分,老許,咱該準備錢了啊……送吧送吧,只要他學,我看他高考充其量也就考個普通一本,你兒子英語這麽好,自己又想出去,還是送出去吧……嗯,我們下午的高鐵,行,回去再說。”
趙小貓把東西全吃完,孫貍到廚房結了賬,出來時和那胖孩兒對視了一眼。
目送孫貍出去,胖孩兒回過頭,對媽媽說道:“媽,準沒錯,是男的,又高又帥的。我感覺南京這邊比洛陽的藝術氛圍要好得多,風氣開放,洛陽可沒見幾個男的留長發。媽,你說我要是瘦下來也留個長發,會好看嗎?”
他媽媽直爽道:“我的胖小子,你還是先瘦下來再說吧!”
出來後,孫貍問趙小貓:“是什麽人?你一直盯着他們看。”
趙小貓道:“師秦的親戚,不遠,人氣很相近,師秦應該有兄弟姐妹,這兩個是直系親屬。”
“哎呦真的啊?!”孫貍掰着手指頭開始算,“部長說他是什麽時候出生的人來着?這要是他親戚,起碼得是孫輩吧?”
“……不止。師秦1901年出生,正常算來,那個姑娘是第四代血脈,哝,人氣那麽近,大約該給師秦叫祖爺爺。”趙小貓伸了個懶腰,好心情道,“回去跟師秦說一聲,問他要不要出來認親吓人當這個祖爺爺。”
祖爺爺輩的師秦送走了審判團,同特別調查科的小妖們起草了判決書。
小妖打好判決書,師秦看完,龍飛鳳舞的簽上名字,說道:“特調科是把公檢法的職責一肩挑了。若是在審理案件過程中出了公平問題,恐怕不好解決吧?”
周吳道:“是啊,這個問題,一直是白澤所頭疼的。雖然中央答應了妖涉足的案件就交給妖來審理,并且有相應的法律法規出臺,但他們一直不贊同妖成立完整健全的公檢法機構。仔細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今日妖能把公檢法這一套都做好,明日是不是就要向中央要求成立專屬妖的政府辦事機構,那後日呢?恐怕就要建立國中國了。所以啊,我們現在還是一肩挑好了。不必太介懷這些,能力所及之處,努力做好便是。”
趙小貓吃飽喝足回來後,師秦給她看了判決書,和她之前提議的那樣,犯罪嫌疑妖姜宇,有期徒刑一百八十年,沒收技能,至無生城鹹池服刑。
趙小貓放下判決書,看向周吳。
周吳領會她的意思,說道:“南京這邊事了,不如到洛陽走一趟吧。八大轄區的工作,最好都去看看。我已經讓肖隐去訂票了。”
趙小貓心領神會:“好,那就聽你的。對了師秦,你身份證的事怎麽解決?”
師秦:“臨時身份證,還有公正信,蓋了公章。”
他回答完,卻見趙小貓不言不語,還杵在他面前,愣盯着他。
師秦反應神速,扭頭對孫貍說:“哥們兒,昨天講好的,再借點錢給我。”
孫貍一個回旋,把錢包砸在他腦門上:“誰是你哥們兒!拿去用,回頭雙倍還我。”
師秦拿着錢包,沖趙小貓谄笑:“頭兒,走,咱現在就去商場買手機。你想要一模一樣的還是要最新版的,我都賠!”
趙小貓鄙視道:“少拿孫貍的錢充大款,給我三百,我自己去買!”
“三百?”師秦驚訝道,“……三百現在能買來手機?今早吃的鴨脖板鴨加起來都有三百了!”
趙小貓拽出三百,撇嘴嘲道:“裝什麽大少爺,老年機聽過嗎?三百人民幣不僅能買手機,一來一回打車錢也包含在內,而且還能找零。”
師秦心道:“您老對自己的年齡定位可真準。”
趙小貓把錢揣兜裏,說道:“這年頭,也就老年機裏的俄羅斯方塊合我心意。”
肖隐訂的票是下午五點的。
趙小貓買完手機,回旅館洗了個澡,把用過的床單被罩用防塵袋裝好,行李打理好,才把周吳叫來。
“怎麽說的?”
“姜宇說他叫夜使,出現時間都在晚上。來歷不明,現在的去向也是姜宇自己推斷的。姜宇曾聽夜使提到過,說洛水那邊時間也快到了,因此猜測夜使現在應該在洛陽。”
“洛水……若我沒記錯的話,洛水下的洛城,鬼比妖要多。”她思索片刻,說道,“也好,肖隐這些年攢了不少門路,鬼道上,他比較熟,應該會比在南京更容易打聽到那人的信息。”
“對了小貓,這個給你。”周吳從随身帶的包中拿出一個檔案袋,解開,抽出一張紙,“這是師秦畫的,我問過姜宇了,這張畫像還原度不錯,很有參考價值。姜宇添了幾處細節,我初步推測,這人可能是三千年前的周朝人。上玄下黃,根據姜宇的描述,我認為,他衣裳上的花紋,應該是九章紋。”
趙小貓接過畫像,道:“解釋,他什麽身份?”
“我根據衣飾判斷,認為他應該是周朝的某個諸侯王。”
趙小貓嘆息:“他偷了我的靈草。我曾和你說過,陰司不是人類編纂的那種陰司,陰司是百川彙聚之地,也是萬物發源之地。因而無論何物,入陰司後,都将化為無形之氣。我的那株靈草因生長在陰司和界碑之間,幸運發芽,算是陰司唯一的活物,我分出兩分氣護它長大,無病無災生長了三千年,卻被這人盜去,你說我能饒過他?”
“你找不到他?”
“我對他一無所知,靠他掠過界碑時殘存的一縷戰火氣息知他在人間。這人的氣息妖鬼人和世俗煙火氣混雜,雖特殊,但能迅速融入衆生萬物,令我無從查起。這次在金陵城察覺出姜宇身上那絲微弱違和的氣息,直覺到姜宇可能和他有接觸,原本以為審不出結果……沒想到,收獲還不少。”
趙小貓收起那張畫像,哼道:“原本打算回去告狀,辭退師秦。如今看在這張畫像的份上,我就再忍他一忍。”
周吳笑言:“小貓,我倒是覺得,師處長很可靠。”
趙小貓想起師秦手中的龍鱗長刀,意外的沒反駁周吳的話。
“或許吧。”她道,“希望他別辱沒了那把好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仙君和jiusehuo的火箭炮,承蒙厚愛。說起這個……我一直想參加晉江活動來着,可惜總是報不上名,就跟管理員報錯,管理員也不知道哪裏有錯,只說已經記錄,會給處理。結果等了一星期,沒等來處理結果……心塞。希望在完結前,能讓我參加個活動,我好不容易有個參加活動的想法,沒想到坎坷萬千。
☆、【鏡中影】半夜的鏡子
每到工作日下午六點光景,學校裏就會湧出大量騎自行車電動車的學生,他們大多三五一組,說說笑笑,天南地北地聊着。
毛巍巍和她的好朋友挽着胳膊,慢悠悠從校園裏走出來,厚實抗風的校服外套松垮垮穿在身上。兩個小姑娘背着款式一樣的牛皮小包,肩帶放得很長,小包垂在屁股後面,一走一拍。
毛巍巍留着厚厚的劉海兒,紮低馬尾,一雙白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