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多行不義

這一覺睡得真是突如其來。

醒來後顏許還有點緩不過神,他揉了半天額頭,心想說好的最終劇情呢,這不還是沒啥進度嗎?

順便吐槽一下,夢裏那幾封信,可真是flag界的标杆啊,這麽标準的flag,不應驗一下他都覺得對不起寫信的人。

話是如此,他還是決定等會再睡會兒,按這個磨磨蹭蹭的進度來,那得多長時間才能夢完所有的故事啊,想想就令人窒息。

他從沙發上爬起來,正到處找自己的手機呢,門響了幾聲,昙華拿着一沓文件和一籃子菜回來了。

那沓文件看起來有點眼熟。

“小許?你醒了。”昙華把門關好,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懷裏的文件夾,自然而然地把它放到茶幾上,解釋道,“之前回來的時候看到你還在休息,就沒叫醒你,又出去買了些菜,今天想吃點什麽?”

吃什麽吃,吃了睡睡了吃,你是在養我還是養豬啊!

雖然心裏是這樣吐槽的,但顏許嘴上還是很誠實,并快速掃了一下籃子裏的菜秒定菜單:“我想喝白菜豆腐湯,再燒只茄子,還想吃豆腐乳,要紅油的那種!”

昙華把菜取出來,一一應下,不僅如此還給他的菜單加了點其他的:“再加個肉吧,酸菜豬肉炖粉條怎麽樣,你昨天還念叨着想吃北方菜。”

“好啊好啊!”

此時一只豆腐跳上茶幾,并不怕死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那沓文件,在紙上留下了自己的爪印。

顏許一巴掌把它摁住,心想你來得正好,省的我找理由了。

他拎着貓,提高聲音問廚房裏的昙華:“師兄你的文件要緊不?豆腐這龜兒子趴在那上面撓了兩下沒事吧?”

昙華正在擇菜葉,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說:“沒事,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說來也巧,這份文件是我無意中發現的,跟游龍騎他們有關,你要是等飯等得無聊可以看着解悶。”

還真是跟他們有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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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許把利用價值結束的豆腐扔到地上,仔細翻看起文件。

這些是一些複印件和聊天記錄截圖,還有一些醫院開的單子,亂七八糟一大堆。

這些雜七雜八毫無順序的資料裏,一份标着殺人案的新聞報道就格外顯眼,顏許把那份報紙抽出來,隐約覺得自己抓到了重點。

這篇新聞看起來與游龍騎毫無關系——除非他是殺人兇手——但這橫看豎看都不可能啊。

這個案子內容非常簡單,但卻有些駭人聽聞,大致情況是這樣的:

案子的殺人兇手是一位年輕的姑娘,被殺的則是她的男友和孩子,此後她也自首并自殺。

根據調查發現,這姑娘是網戀後排除萬難與男方同居的,并且很快就有了孩子。

由于姑娘是自首,在自首信裏就已經把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所以案子調查得非常順利,光問問鄰居和他們的親朋好友都能基本确定這起殺人案的來龍去脈。

簡單地說,那姑娘放棄一切來到陌生的城市,早早地有了孩子後卻沒有立刻成婚,長期的不安和恐懼折磨着她,也許還有産後抑郁的原因,總之她的妄想症似乎非常嚴重。

根據鄰居和她的朋友們描述,她平時就疑神疑鬼,一有風吹草動就懷疑自己男友出軌不要她了,偷偷買了監控器追蹤器不說,平時防鄰居都提防得跟防老鼠一樣。

她每天都沉浸在這種極端的恐慌中,甚至連看到街頭巷尾有人聚在一起說笑都懷疑他們是在笑話她,或者是在隐瞞她男友不要她的事情。男友工作忙,平時也沒那麽多時間開導她,有時因為應酬回來得會晚一點,每次這種時候,她都瀕臨崩潰。

她知道鄰居都在罵她神經病,還說她男人就算跟別人跑了也是應該的,但她無法排解這種恐慌,最終在男友晚歸的一個夜晚,她徹底失控了。

也許那不能稱之為失控。

她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她把毒藥放入煲好的湯中,平靜地看着自己的愛人哄孩子喝下去,随後自己也喝了一碗。

至于男方到底有沒有出軌,警方調查的結果是沒有,那姑娘在遺書中提到的類似于他衣服上有別人香水味這種蛛絲馬跡,純屬她自己腦補過多,事實上她的男友那時候正接了個大項目,應酬也多了起來,他晚歸的那個晚上是因為繞路去了趟首飾店,問店主能不能幫他留一下她很喜歡的那套首飾,他做完了這個項目就有錢去買了。

這是什麽廁所讀物劇情。

顏許非常想吐槽,但這好歹是真實案件,出于對生命的尊重,他勉勉強強忍住了。

雖然這案子有點意思,不過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人重點基本上都放在“愛情不靠譜”、“網戀更不靠譜”、“心理健康問題”、“産後抑郁症”等問題上面,因為整體故事沒有懸念,所以沒掀起多大的水花。

他往後翻了翻,還有好幾篇相關報道,但都沒什麽跟游龍騎有關的跡象。

……算了,還是直接問吧。

他把文件放回去,猶豫了一下,把旁邊的工具貓豆腐撈起來,走到廚房,一人一貓兩臉賣萌。

“師兄哎!”

昙華正在切菜,溫聲回他:“怎麽了?”

“我看你文件夾裏好像放了十幾篇新聞,殺人案那個。”顏許順勢坐在椅子上,“跟游龍騎的關系很大嗎?”

昙華切好了其他菜,問:“燒茄子要加蒜和花椒嗎?”

“加!蒜不要切太碎,有個味道就可以了!”

“好的。”昙華一邊切蒜片,一邊答道,“那個案子,确實與游龍騎有些關系,有時言語蠱惑他人,危害更大。”

游龍騎特別善于惡意揣測他人感情問題,這點在他之前的八一八帖子裏已經反應得夠明顯了,顏許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麽多狗血想法,這麽牛皮怎麽不去寫廁所讀物啊?

幾年前的時候,游龍騎還是個剛在劍三貼吧寫同人故事沒寫多久的小寫手,名氣還在一點一點地慢慢攢,不過套路還是跟現在一樣。

毫無長進。

按常理來說,他不可能與這樁案子有什麽牽扯,但世上的因果就是如此的神奇——那個以愛之名毒殺愛人和孩子的女人,當時正是游龍騎為數不多的粉絲,之一。

“游龍騎對粉絲有病态的執着。”昙華切好蒜片,又開始切豆腐塊,繼續說,“讀者不多的時候,大約是每個寫手對讀者最用心的時候吧。”

游龍騎這個人,寫的東西雖然狗血又惡俗,但他的洗腦能力确實非常強大。

他是以感情戲為主要特色開啓基三同人文之路,吸引到的讀者也大多是對愛情有特殊憧憬的那類人,那案子裏的女主角,正是這類人中表現最極端的。

她把愛當全部,把感情當做自己唯一擁有的東西,開始喜歡上游龍騎的文後,終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進了游龍騎的粉絲群。

那時候粉絲群人還很少,不過不要緊,情和一個人就頂千軍萬馬了。

顏許盯着白嫩的豆腐塊走神,忍不住舉手插嘴:“師兄,直接下鍋嗎?”

昙華頓了頓,說:“先用豬油煎一下吧,直接下鍋就沒這樣白嫩了。”

名字也叫豆腐的豆腐喵軀一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趕緊讨好地蹭了蹭主子。

顏許滿意地揉它耳朵,繼續和昙華聊天。

“師兄你繼續講,後來呢?”

其實游龍騎和情和也沒做多有技術含量,的事兒,他們與那些風言風語說那個姑娘有病活該被男人抛棄的鄰居們沒有什麽多大的不同,同樣是流言傷人,他們只有一處區別——但這也正是最致命的一處——他們非常贊同那個姑娘的胡思亂想。

他們把自己塑造成她絕望的假想生活中僅有的、信任她、理解她、幫助她、開導她的人,甚至慫恿她給男友裝追蹤器,一步一步把她引入更深的妄想。

他們順着她的想法,把她不找邊際的猜測無限放大,游龍騎不愧是專業級九流狗血言情寫手,随便一點蛛絲馬跡都足夠他惡意揣測出無數種可能性,而情和就更厲害了,游龍騎對別的粉絲上心令他深感委屈,扭曲的嫉妒使他不停地為游龍騎不負責任的惡意揣測做辯護,不斷地暗示姑娘沒事多盯着自己男友,別老是纏着游龍騎,否則男友跟別的女人跑了她都不知道,說得還煞有介事的,仿佛是真的關心她的感情生活一樣。

“情和在某些方面偶爾會非常謹慎。”昙華一邊給湯裏加胡椒提味兒,一邊說道,“他得知那個姑娘的計劃後,不僅給她出謀劃策,還屢次暗示她在動手前寫好自首信,并不要提到游龍騎,把所有的錯都歸咎于她的男友無法給她安全感上博取輿論支持——那姑娘确實照做了,她寫完了自首信後就跟他們說了謝謝,然後删掉了他們的聯系方式,一點都不曾連累他們。”

這就太過分了。

顏許有點震驚:“這不是教唆殺人嗎?”

這确實是教唆殺人,但多方面原因綜合到一起,游龍騎他們始終都沒被查出來。

昙華蓋上鍋蓋,把火調大了一點,輕輕地嗯了一聲,說:“我之前調查游龍騎的時候,發現他曾非常關注過這個案子,當時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從資料來看他并不是會對這種新聞感興趣的人,而他當時不僅開了很多帖子深入探究那姑娘男友的種種行為,甚至還各種陰謀論,大有想證明男方确實出軌了的趨勢。後來有人說他吃人血饅頭,他幹脆變了套路,直接化用案子裏的人名自己編了個故事貼——他能寫得多狗血你也知道的,罔顧事實胡編亂造——還要扣上關注社會案件的好名聲。”

太強了,顏許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震驚,他憋了半天,難以置信地問:“師兄你就是這麽推斷出他和這個案子有關,并且順着這個思路拿到了聊天記錄那些證據?”

這是怎樣的聯想能力啊!這得多大的腦洞才能把這些事情聯系到一起?!

幸好昙華搖了搖頭,表示事情不是這麽簡單。

“我原先只是有些疑惑而已,但真正想到從這裏入手調查聊天記錄的人,并不是我。”

白菜豆腐湯已經安排了,昙華趁着這個時間洗了洗手,走到客廳茶幾邊,從那堆文件裏抽出一張不起眼的名片。

顏許湊過去看,念到:“吳子揚,B城……”律、律師事務所??

“我們反人肉了游龍騎後,吳悅去發帖,我們那天幫的妖琴娘就問他要了聯系方式。”昙華打開手機,翻到帖子指給他看,“你估計都不記得他的ID了,在這裏,[小玄水的琴琴]。他自稱是當時那件案子的律師,出于個人興趣,想找專業的黑客重新調查一下當年那個案子,吳悅就把我推薦給了他。”

所以說無巧不成書。

吳子揚認為,當初的案子裏,那個姑娘雖然自稱有妄想症和抑郁症,但她寫自首信時條理清晰,完全不像她說的那樣一時沖動而已。她周圍的鄰居閑言碎語固然是造成她心理崩潰的原因之一,但吳子揚自認見過的案子也不少,但凡是因為輿論和親近之人雙重壓力而陷入絕望的人,必然不會如此冷靜。

簡單地說,那個姑娘種種行為,更像是深思熟慮後的做法,而非一時沖動。

一個長期完全處于絕望中的人是很難存在冷靜這種東西的,那麽,是什麽導致了她的反常?

“吳子揚覺得那姑娘的思維和行為方式有點像被某些邪教洗腦的症狀,但當時社會輿論關注的方向都沒有想到這一層。”昙華說,“而且那個姑娘平時足不出戶,不可能接觸到什麽傳銷組織或者邪教人員,唯一的可能只能是網絡。”

所以說腦洞夠大的其實是吳子揚吳律師。

顏許聽得一愣一愣的,簡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還有這麽巧的事情,如果不是這一連串的巧合,游龍騎他們幹的那些事豈不是就要被埋沒到時間的長河裏了?

他們剛聊到吳子揚,昙華的手機就突然來了電話,一看備注,喲,吳律師。

昙華沒有避開顏許,随手接了電話,還沒說話呢就聽見對面激動的聲音:

“喂?花哥,不是,譚先生,你也太厲害了!這種東西都翻得出來,牛皮!這個案子辦完了要面基嗎?我和我家婉婉的老家也在雅安,怎麽樣,是不是很有緣?到時候一起吃火鍋不?”

對方太激動了,以至于昙華不得不把音量調小,答道:“可以。”

“到時候你家情緣也一起去不?先說好啊,我家夫人可是會跟我一起去的!”

顏許正拿着吳子揚的名片仔細看,突然聽到這麽一句,下意識擡頭看了昙華一眼,好巧不巧地發現他也在看他,懵逼一瞬後立刻移開目光。

然後他聽見昙華回道:“小許也會去的,另外我們還有幾個親友,都是當時幫忙寫帖子的,你介意他們也一起蹭火鍋嗎?”

“人多才熱鬧啊!”吳子揚還沒從興奮狀态裏調整過來,非常熱情,“對了,我家婉婉剛結束考察,說回來要給我們帶開過光的佛珠,到時候面基大家見者有份哈!別的感謝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一點小禮物一定得收!”

盛情難卻,昙華看了顏許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後幹脆直接答應了下來:“可以。不過我們到時候互相怎麽稱呼呢,喊ID?”

“不用不用,喊我名字就成,我家夫人,就是那個毒蘿,叫顏婉,大家都是一起共患難的交情了喊ID多見外啊!就這樣,我先挂了,事務所這邊還有事,回聊啊!”

“……”昙華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回茶幾上,說,“确實挺有緣,姓都差不多。好了,我去做燴茄子和酸菜豬肉炖粉條,小許你現在餓不餓?今天做飯有些晚了,你要不要先吃個甜點墊墊胃?”

顏許心想又來了又來了,師兄你是在養豬嗎一天給我吃這麽多頓,我要是胖成球你嫁我啊?

于是他特別有骨氣地說:“不餓,不吃!”

昙華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塊一只手就能握得住的精致小甜點,奶油的香味兒瞬間飄到了他的鼻尖。

“店長推薦,每日限量,喂給豆腐會不會太浪費了?”

“……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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