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果線
“小許?小許?”
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顏許緩緩地睜開眼,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小許,你沒事吧?”昙華擔憂地看着他,幫他揉着穴位,生怕他緩不過來。
師兄……?
顏許遲鈍地記起了眼前的人是誰,随後回憶和夢境相繼襲來,他有些混亂,一時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下意識抓住昙華的手,喃喃地說:“胡不歸……師兄,你可回來了,我想吃砂鍋魚,要多加野椒……”
昙華就這麽任由他抓着,低聲說好。
只不過旁邊的人就不怎麽樂意了,吳悅不滿地敲了敲桌子:“大庭觀衆的,你們注意點影響,還有,砂鍋魚見者有份,下次記得請我們。”
前排的籬下專心致志地玩着手機,非常敷衍地說:“哎,師父你別說了,小許體質差,這個傳送陣夠他暈好半天了,你還不讓人緩緩?”
她身邊的桃花蠱也深以為然地附和着:“對啊對啊,小許身上貓鬼才被□□幾天,正是魂魄不穩的時候,讓他們秀嘛。”
……秀什麽???
顏許懵逼地回過神,驚悚地發現自己居然被昙華抱在懷裏,而附近坐了一圈他認識的不認識的,大致掃一眼得有十幾個人了。
……???卧槽,不是吧,這是哪兒啊?
昙華安撫地說:“這裏是有關部門的因果法庭,別怕,我們只是陪審而已。”
吳悅在旁邊嗑瓜子,閑閑地替他補充:“這就是個審查機構,有關那些科學無法解釋的案子都得往這兒扔。”他把瓜子分出一半推過去,“來,一起嗑,我順便再給你介紹一下在場的各位。”
顏許懵逼地從昙華懷裏坐起來,又懵逼地開始嗑瓜子,并懵逼地順着吳悅的話一個一個看過去。
“被告席上的人你應該見過,喏,游龍騎,情和。”吳悅啧啧稱奇,“哎你說這個游龍騎也沒多帥啊,怎麽情和就為了他死心塌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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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我問誰?”
“哎算了,下一個,那邊,原告席上。”吳悅指向另一邊,“那個女鬼男鬼和鬼嬰就是本次的原告,旁邊的那對小夫妻倒是活人,你應當也記得的,吳子揚律師和顏婉教授。”
“……???鬼?!”除了卧槽我一個堅信科學二十多年前的三好青年還能說什麽?
“不過中間的法官,你應當是沒印象的。”吳悅與那個擔任法官的道長對視了一眼,嫌棄地挪開目光,“上上上賽季跟我們一起大戰翻車的鎮山……不是,氣純。他不常玩基三,一賽季一賽季地A,你沒印象是正常的,畢竟游戲裏我也快不記得景棉這麽個氣純了。”
“……他是,主審?”顏許斟酌地說,“我覺得他不太合适的樣子。”
吳悅頗有同感地點頭:“不用給留面子,直接說他傻白甜就行。”
“……”
顏許默默地往昙華身邊靠了靠。
第一次上法庭,第一次當陪審,居然這麽刺激,還人鬼妖俱全的。
昙華自然而然地反握住他的手,安慰他不要緊張,案子結束了就回家,砂鍋魚他都已經提前抓好魚了,那條雅魚現在還養在水缸裏呢,回去就把它下鍋。
顏許還沒來得及表示感動呢,吳悅就已經在旁邊翻白眼了。
“說好的案子結了後我們十二個去吃火鍋,砂鍋魚還是留着晚上炖吧。”
法庭上原告被告陪審雖然在顏許看來并無阻隔,但原告被告的狀态來看,他們似乎看不到背後的陪審,互相也看不到對方。
女鬼一家看起來也與活人無異,神色都非常平靜,顏許甚至還看到這對鬼夫妻互相依靠在一起,秀得一匹。
……可能這就是真愛吧,那個男鬼怎麽想的誰知道,反正看樣子人家夫妻并沒有因為這事兒鬧矛盾。
“好了。”擔任本次主審的景棉清了清嗓子,非常随意地打開自己面前的一堆文件,“開庭。原告請發言。”
這個空間确實另有玄機,游龍騎與情和似乎連法官都看不到,驚恐萬分地不斷打量着四周,愣是看不到其他人一樣。
顏許一邊嗑瓜子,一邊聽吳子揚敘述這案子。
可能有關部門的審查制度跟正常的流程不太一樣吧,吳子揚的敘述方式非常奇怪,他是按因果敘述的,沒有用到任何法律法規專業用詞,反倒是用到了很多宗教用詞,且他身邊的顏婉教授還時不時會為他做補充。
大概是察覺到了顏許的疑惑,昙華低聲解釋:“顏婉教授專攻宗教學,最近對佛教研究比較多,她剛結束考察回來,還說帶了佛珠送我們。”
一不留神吳子揚已經說完了,景棉倒沒有立刻詢問案子相關,而是看向女鬼一家,饒有興趣地問:“你們一家似乎盡釋前嫌了?雖然游龍騎等人确實是主要原因,但你們自己并非全無過錯,歸根結底,此事應當怪你們吧?”
女鬼抱着鬼嬰,幽幽地說:“是我被不安沖昏了頭腦,責無旁貸。”
男鬼也有些黯然:“我答應她給她婚禮……是我沒做到,她家境比我好很多,從來沒受過這樣的苦,我的承諾到底是晚了一步,這是我們二人的錯,只是孩子……我們對不起他。”
顏許嗑着瓜子啧啧啧:“早知如此,何必急着要孩子呢,貧賤夫妻百事哀啊!”
吳悅則看着被告席上極力咒罵否認的游龍騎他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這場審判的結果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因果線确定後,确鑿的證據面前,游龍騎他們再多的借口也說不出來,吳子揚不愧是專業的律師,壓根沒費力就給游龍騎二人定罪了,不僅如此,他還拎上來一只貓。
顏許揉了揉眼睛,沒錯,那只黑不溜秋壓根找不着鼻子嘴巴的玩意兒就是豆腐。
“這兩人還曾以貓鬼邪術害人,不如數罪并罰?”吳子揚笑得非常溫文爾雅,“受害人顏許也在場呢,随時可出庭作證。”
鐵證如山,完全翻不了身。
游龍騎神色陰郁,他扶住身邊氣息不穩的情和,怨毒地說:“當年的殺人案,明明就是他們自己的錯,世上沒有空穴來風的事!我不過是在所有人都背棄她的時候鼓勵認同她而已,到你們嘴裏就是幫兇了?”
景棉興致缺缺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屈指敲了敲桌子:“得了吧,當年的聊天記錄我們都看過了,要不是你沒事啓發她玩什麽病嬌,原告那麽傻白的一姑娘也不會聯想到毒殺,她确實談戀愛談壞腦子了,可你又無辜得到哪裏去?”
他掃了一眼陪審席,繼續說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原告的案子并不涉及術法傷人,這案子我們會移交給世俗法庭審判,你大可以猜一猜咱們國家對教唆殺人是怎麽定罪的,好心提醒你一下,這案子社會影響過于惡劣,會加重量刑。”
游龍騎不甘心地想反駁,然而景棉擡手掐了一個法訣,顏許他們就只能看到游龍騎張嘴,卻聽不到他說什麽了。
顏許頓時覺得,這個道長看起來其實好像還挺靠譜?
吳悅小聲嘀咕:“拿了大陣陣眼就開始造作,也不怕被上頭給停職。”
景棉屏蔽掉被告席發言後,繼續說下去:“你們會被弄到因果法庭當然不只是因為教唆殺人,我們部門管不着你教唆不教唆的,我們只管術法害人的案子,請原告律師詳細講述貓鬼和其他詛咒。”
這話一出,被告席上的游龍騎呆了呆,急忙去搖有傷在身的情和,情和慌張地按住他的肩,似乎在給他解釋什麽。
貓鬼的事顏許作為當事人當然知道,但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其他詛咒。
原告席上,吳子揚拿出一疊文件,清晰條理地把情和曾經做過的事一一列舉了出來。
吳悅在之前的分析中曾提到,情和此人神神叨叨,精神仿佛有點不正常,而所謂的神神叨叨——顏許也見識過,他撂下狠話要放貓鬼,結果真的就放了貓鬼,所以——他壓根不是單純地在嘴炮,他所有看似只是為了過嘴瘾的咒罵,都是認認真真實踐過的。
那些被他詛咒過的人,雖然并非每人都遭了秧,但多多少少還是影響到了的。
他們也許只是對游龍騎的瓊瑤式三觀發表過不滿,也許只是對游龍騎的文筆提出過意見,也可能只是游戲裏不小心得罪了游龍騎,總之,情和的詛咒人非常多,顏許聽吳子揚一個一個地念受害者名單都聽得有些累,更別提念完了名單還要講因果的吳子揚。
好在顏許快聽得打瞌睡之前,吳子揚終于講完了因果。
“以上是所有确認受害名單。”吳子揚念完了這份文件,把它放下,繼續說,“此外,經調查,由于兩位被告本身能力有限,術法不精,實際上他們曾詛咒過的人并非只有前面提到的那些人,只不過這些人命格輕,連他們這種水平的詛咒都抵不住而已。”
耐心聽他講完的景棉解除了被告席的聲音屏蔽,問:“你們還有什麽想說的?”
游龍騎和情和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們混這條道,自然也知道有關部門這麽個存在,一直以來,詛咒也好貓鬼也罷,他們都是盡量不碰這個部門的底線,所以吳子揚前面說的這些人,只不過是因為他們的詛咒倒了點小黴而已,憑什麽給他們定罪?
他們這辯護做得不錯,景棉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像是看夠了耍猴戲,再次請原告律師發言,順便屏蔽了來自被告席的咒罵。
吳子揚剛剛說了那麽多,正忙着喝水,他身邊的顏婉便暫且接過了他的活,說:“這些詛咒只是給受害者帶來不便罷了,受害最深的顏許先生如今也恢複得不錯,但就因果而言,這并非被告最大的惡。”
景棉點點頭:“貧道願聞其詳。”
顏婉說:“輿論暴力。被告粉絲太多,且大多年齡偏小,激進極端,他們本人只對受害者進行了詛咒,但他們的腦殘粉對受害者的傷害堪稱巨大。”
顏許他們幾個無所事事的陪審嗑瓜子嗑得有點上頭,這會兒已經在商量要不要湊一起鬥地主了。
吳悅表示我不會玩,你們四個鬥吧,顏許他們一拍即合,一邊掏出手機聯機鬥地主,一邊聽着法庭上的動靜唠嗑。
“我快沒牌了!”籬下拿着手機點來點去,抱怨着說,“這個情和也太讨厭了,虧我還以為今天只審女鬼和小許的案子,肯定不耽誤我時間,結果呢,他挺能作啊,居然敢這麽頻繁地詛咒別人,厲害了。”
“只有這倆案子判不了他們死刑嘛,昙花花和吳律師他們一看就是把事兒做絕的那種人。”桃花蠱盯着手機,有點愁,“你們等會兒啊,我想想怎麽出牌。”
昙華說:“無論如何,他們算是翻不了身了,他們身上的信仰力過于複雜,與邪教組織也就一線之隔了,國家部門是不會放過他的。”
顏許看着牌,有點不在狀态地說:“沒想到世俗法庭都不能定罪的輿論暴力,在因果法庭上居然還能審判的。”
“還不是因為世俗層面法不責衆,但因果就不講究衆不衆了。”不會玩鬥地主的吳悅嗑着瓜子盯着主審,十分欣慰:“阿棉這傻孩子終于沒有被被告的歪理邪說帶跑思路了,不容易啊!”
“……?”顏許感到有些不對,“你好像跟這景道長挺熟?”
吳悅心有戚戚地答:“老熟人了,他們部門每次開庭他都在旁邊陪審,哪次他都是被辯護詞牽着腦子走,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那他就覺得公婆都有理,簡直太好唬了,最近幾年沒見,他如今倒是不怎麽被人帶跑思路了。”
“……主審這麽傻白甜真的沒問題嗎?”
“沒事兒,反正他只是首次主審,審判過程提交上去還會複審的。”
“???那這個首次主審的意義是?”
“沒啥特別的意義,”吳悅嘆氣,說,“說白了就是實習觀察期,要是表現不合格,不公正不合法不合理,上頭自然有人收拾。”
“……長見識了。”
他們鬥了幾輪,可算是熬到了審判快結束的時候,顏許揉着肚子抱怨:“我剛睡醒接了通電話就被突然傳送過來,連早飯都沒吃呢!”
昙華給他遞了一瓶水:“先喝點水吧,回家給你做砂鍋魚。”
坐在他們旁邊的吳悅生無可戀地把目光移到其他地方,并不想被秀瞎眼。
那邊景棉已經整理好材料了,他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被告席一眼,宣布結束,随後好心提醒游龍騎他們,說:“你們這事兒就算不是死刑也是無期,回去等結果吧,友情提示一下,因果法庭的無期和世俗法律裏的無期不是一個概念哦。”
因果法庭的無期,與世俗法律實際上只有二十年的無期不同,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真無期。
游龍騎他們哪能接受這個結果啊,景棉說完了就立刻屏蔽了他們,但看着他們那聲嘶力竭的樣子,顏許都能猜到他們在說什麽。
無非是大家都是鍵盤俠,他們不過是帶了幾次節奏,罵了幾次人,動了幾次手,憑什麽判那麽重?
憑什麽?顏許心裏翻了個白眼,別的不說,就憑你們間接害死了三個人,還差點害死老子就足夠你們死了!
不過景棉不是說有關部門不管與術法無關的事嗎?怎麽感覺這個因果法庭像是準備直接把他們給數罪并罰?
顏許去問昙華,昙華耐心地給他解釋:“景棉只說了他們部門不管,但因果法庭并不是他們部門管轄下的,準确地說,因果法庭是獨立存在的,即使是知道它的人也很少願意把事捅到這地方,畢竟它審判起來先問因果,而因果往往又牽扯過多,拔出蘿蔔帶出泥,數罪并罰權都是小意思,這裏甚至經常會出現原告被告全部被罰的情況,比如說這次,要不是原告一家已經死透了,他們也得為自己種下的惡因承擔責任。”
原來如此。顏許點點頭,正想再多問點其他的事情時,他餘光看到了被告席上的情和。
那個家夥浸滿了怨恨的目光如同匕首一般,嘴角溢出了血,但卻詭異地咧開嘴,像只被逼到牆角的狗。
顏許直覺不對,正想提醒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出聲,突然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莊周夢緊急通知:
警告!警告!不明詛咒力反撲!不明詛咒力反撲!防火牆能源調取中……調取失敗……能源不足,申請開啓強制保護模式,開啓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