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在門外的丫鬟見着皇帝陛下走了,便輕手輕腳的進來,放輕了呼吸,幫似乎是睡着了的穆雲潇蓋上了一層錦被子。

穆夫人身體不好,做丫鬟的必須時時刻刻的看着,不能讓她有一絲照顧不妥當的地方。

丫鬟正在凝神幫穆夫人落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裏,冷不丁聽見床頭一聲輕咳。

她一個手抖,指甲不小心劃過了穆雲潇的手背,立刻帶起一道小小的白痕。

小丫頭立刻跪下,不安的等待着責罰。

“沒事,你先起來。”穆雲潇又輕咳兩聲,溫和的對那丫鬟說。

待到那丫鬟起身,穆雲潇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見不是和上午那同一人,便問道:“認識霜霞嗎?就是上午伺候我的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立刻乖巧地回答道:“回夫人,奴婢認識她,霜霞姐姐同我們整個翠景園的小丫頭都很好,非常照顧我們。”

穆雲潇點點頭,接着讓她把侍衛長叫過來。

小丫頭不疑有他,也不敢違抗這位很受皇帝寵愛的夫人,飛也似的将侍衛長叫了過來。

那侍衛長不敢進去寝殿裏,只在門外跪着聽令。

隔着一層牆壁,穆夫人的聲音有些虛幻,卻還是讓那小丫鬟聽了個真切。

穆夫人說:“現在……立刻将翠景園裏所有的丫頭……咳咳,”她說到一半,聲音又被激烈的咳嗽打斷,小丫頭見提到了自己,眼睛睜得大大的,還有些隐隐的興奮。

穆夫人這是要賞賜她們?

穆雲潇順了順氣,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殺了。”

聲音很低,卻很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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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因為不敢相信,一時竟沒聽清楚,待她反應了過來,雙腿便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

她轉身就跑。

侍衛長手中寒光一閃,那渾身發抖也要跑的小姑娘只覺得脖頸一涼。

她死了。

侍衛長殺完人,才來得及對着房門跪拜下,恭敬道:“遵命。”

盛夏,毫不掩飾的殺氣彌漫了整座寝殿,穆雲潇如同水晶棺材裏的易碎品,靜靜地躺在那張華麗的大床上。她想着,秋天大概是要來了。

秋日尚未來到,肅殺之氣已然有了苗頭。

蘇淩被禁足,已有三日。

這三天她過得頗不悠閑,因為月輝就好像一只紅眼兔子一般,只要一看見她,就開始抹眼淚。

月輝還天天去聯絡蘇家的人,可惜也不知道蘇家人是不是嫌棄蘇淩太蠢,居然連着三天都對此事不作理會。

而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了,穆雲潇流産這事兒,一定是蘇淩幹的。

蘇淩冤。

但蘇淩有冤沒處訴。

她只好每日悠悠閑閑的開始看書寫字,喝茶玩鳥,提前進入老年期生活。

劇情雖然偏離了不少,但大體方向還在。只是蘇淩不敢确認劇情究竟偏離了多少。她這幾天在寝殿裏不能夠出門,多半就是琢磨這劇情走向。

她不想穆雲潇流産,而穆雲潇偏偏就流産了。并且還按照原書的劇情走向,這流産被認為是她動的手腳。

穆雲潇流産,蘇淩被禁足,之後不久顧星移就會帶着她遠走高飛,皇帝連着皇後一同追過去。

她手裏握着一根釣竿,搬了個椅子坐在池塘旁,心不在焉地釣着魚,慢慢地梳理着之後的劇情。

這顧星移的差別也太大了,怎麽搖身一變就成為了蘇家的人?

真是奇哉怪哉。

蘇淩的腦門上還蓋了個大荷葉,遮擋午後過分強烈的太陽,她想着想着卻又犯了困,索性閉起眼睛,準備小睡一番。

假如沒有會被寫死的煩惱,這樣的生活她絕對願意過一輩子。

好吃好喝好睡,還有萌妹子伺候着,簡直活神仙!

“娘娘!!”

蘇淩太陽穴猛地跳了下。這種生活唯一的缺陷大約就是萌妹子比較……歡脫。

簡直是專門掐着她睡覺的點兒來的。

她猶自在心裏默默吐槽,那月輝已經跑到了跟前,搖了搖蘇淩的胳膊,聲音難得開心了一點,“娘娘,蘇大人今天終于想法子啦!”

月輝這幾天不是唉聲就是嘆氣,難得如此開心,蘇淩也就順着她的話問下去:“想了什麽法子?”

她對這法子倒是不報太大的希望,甚至覺得假如殷落就這樣禁足她一輩子還好呢。

月輝小小地笑了一聲,說道:“蘇大人今日懇請陛下,讓娘娘回蘇家住一段時間,蘇大人說自己沒有教好女兒,所以請陛下讓他把您接回去,好好教導一段時間。”

蘇淩從椅子上起來了,眉頭一皺,“他這樣說?”

“娘娘不要生氣!蘇大人一定只是想把娘娘接回去一點時間,等過個十天半月再讓娘娘回來。那時候陛下肯定也就不好意思繼續禁足娘娘了,蘇大人都是為了娘娘好啊。”月輝越說越開心,但同時又隐約覺得自家娘娘的腦瓜子好像笨了不少。

明明可以和顧醫師合作,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那賤人。娘娘卻非要自己下毒,還不告訴她!

唉,這不,被禁足了吧。

蘇淩心情複雜的看着她,方才的輕快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月輝啊,你還是太年輕了。

蘇家巴不得蘇淩被禁足,限制行動之後才好把自己女兒塞過來啊!這會兒怎麽可能假惺惺的要幫蘇淩?

而且這一段劇情裏又是書裏所沒有的!

但蘇家既然發話,皇帝本人也同意了。蘇淩再不願意也只能萬般無奈的收拾好東西,第二天便帶着自己的侍女出宮去了。

她一路上猜測蘇家的想法,卻始終猜不通透。但是心裏隐隐有了不詳的預感。

這不詳的預感,成了真。

她一邁入蘇家的大門,便被一個老婆子客氣的請入了一處偏廳裏,月輝連同其他她帶着的人全被隔開。

月輝平時天大地大,逢人就怼,此時被迫和蘇淩分離,好似一下子明白了什麽,卻不敢反抗。

看來這小妞以前在蘇家沒少受委屈。才能立刻由一個炸裂小炮仗變成了個畏縮小蘑菇。

那婆子帶着她七拐八拐,竟讓數十個青壯年掀開了鋪在地上的一道石門,進入了一處陰氣四溢的地下室,而且原先的婆子很快就被換掉了。

此刻領着她,或者說此刻押着她的,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家丁。

那些家丁身形挺拔,只有寥寥數十人,穿着的都是尋常的粗布衣裳,卻是氣勢非常,一點也不輸宮裏的那些侍衛。

地上的石門掀開,裏面有一道石梯,順着這個石梯下去以後,地上的人又立即蓋上了石門。

他們沉默的帶着蘇淩往地下深處走,沒有說一句話,而蘇淩也沒有問,她只是沉默的睜大眼睛,悄悄打量着四周。

她不曾想到,蘇家居然這麽膽大,連一點客套話都不說。

地下通道裏偶爾有牆壁上點着一支蠟燭,不讓這一方徹底陷入幽暗之中。那群家丁打扮的人将她引入通道側的一處房間裏,便離開了。

借着幽幽燭光,蘇淩勉強看清楚,這是一處牢房。

這是……真正的牢房。

地下有些發黴的稻草,牆壁上又有些許暗紅的血跡,仔細一聞還會發現一股難以言明的腥臭味。

前一天還是風光無限的皇後,後一天就成為了地下牢房裏的階下囚。

就算有心理準備,蘇淩一時之間也還是難以接受。雖說她只是動也不動的站在當下,并沒有大聲呼喊或者敲打鐵欄,心裏卻已經咆哮了千萬遍。

恐懼順着地牢的潮氣爬上了她的脊背與四肢百骸,蘇淩悶悶地想:難道我就要在這裏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淩站着的腿都有些發酸,她試着四處走了走,又頹然地立住。

她也知道這時候不應該矯情,可是她上一輩子都是嬌生慣養出來的一個小姑娘,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那稻草都快爛掉了,地上模模糊糊的,好像還有一些不明穢物。她有心想坐着……也實在坐不下去啊!

只好木木地站在原地,心裏的害怕與委屈快要溢滿了。

突然,入口那方傳來一絲顫動,蘇淩遲疑了許久,才想起來,大概是那石門又開了。

緊接着,一聲聲有節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聽這聲音,不止一個人。

蘇淩緊張起來,驚疑不定的想着,會是誰?

她一開始被帶來這個牢房還能保持着理智,然而此刻卻覺得一分鐘也不想呆下去。

蘇家人熟知人心,知道要将她獨自關着,讓她被恐懼慢慢消磨,直到成了一只驚弓之鳥才放出來。

來的是那位蘇大人。蘇淩沒見過,可是憑着這周身的氣勢卻也差不多能猜出來。

“櫻盛,牢房裏的滋味如何?”

那位蘇大人四五十歲的樣子,相貌平平無奇,但是氣質不怒自威,他往那陰沉的一站,竟讓本來就有些許恐懼的蘇淩微微顫栗起來。

進了蘇家了門,便不比外面。

以蘇家的勢力,殺死一個皇後,再随便找個借口混過去,實在是太平常無奇了。

那蘇大人眯起眼睛,盯着蘇淩,恍若一個陰沉判官。

蘇淩盡量挺直腰杆,抑制住自己的恐懼。

原版蘇淩可是能空手鬥穆家的女人,她不能太弱雞了!

那蘇大人隔着一層鐵欄珊,下巴有些倨傲的擡起,沉聲道:“想我蘇家歷經三代朝堂而不倒,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憑什麽又認為我們會任你擺布呢?”

蘇淩掌心微微出汗,卻又強迫着自己聲線不要顫抖,說道:“蘇大人,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蘇大人立刻嗤笑一聲,輕蔑道:“不要再裝傻了,愚蠢的丫頭。”他的聲音陡然充滿殺機,“你帶來的心腹已經全數被我控制,鳳栖宮裏也全都是我的人。櫻盛,我給你一天的時間好好考慮,你識相的話,我就饒你一條狗命,不識相的話……呵,老夫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大概是一開始太過恐懼,此刻的蘇淩反而被在極致中硬生生逼出冷靜來。

他要蘇淩識相?識什麽相?

他為什麽要控制蘇淩的心腹,為什麽要控制住鳳栖宮,既然這麽讨厭蘇淩,又為什麽任由她做了皇後,為什麽現在不立刻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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