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2.“我喜歡你,只和我的心有關系
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嘲笑,你應該習慣的。你一定要習慣的,誰叫你是天生的結巴,誰叫你無依無靠,誰叫你窮得叮當響,活該被嘲笑。
楊高每一次都會這樣提醒自己,卻還是說服不了自己接受一次又一次猝不及防的傷害。
他是個孤兒。在孤兒院裏,像他這樣身體健康,一雙水汪汪的小狗眼映得整個世界都泛着清澈的水光,紅撲撲的小臉兒軟軟嫩嫩的孩子,被領養的幾率其實很高。
但他也是個結巴。領養人過來的時候,他就像個漂亮卻無神的瓷娃娃,只會撐着僵硬的笑容,欲蓋彌彰自己聲音的秘密。問一句笑一句過去,問十句笑十句過去,最後領養人們喜愛的目光就會一點一點冷卻成了凍在禮貌裏的冰,“是個好孩子呢。”這麽說完,起身,頭也不回地走開。
院長奶奶說過他太笨了。“你就只說一個字,好,行,恩,對,回應一句也行啊。”
——沒辦法的。因為瞞不過自己,所以一點兒也不覺得能瞞過想收養自己的大人們。有那麽多聽話聰明伶俐的小朋友,憑什麽就偏偏喜歡中了自己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後來上學,幾十個孩子甭管你相性合不合,都堆在一塊兒上課。尤其是在學校這種你有一點點和別人不一樣都會被明顯放大的的地方,因為結巴被欺負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但他也發現了自己在化學上還有點小的才能。于是楊高磕磕碰碰,靠着競賽和那點兒不好不壞的成績,好不容易進了大學。
一邊是研究室的項目,一邊是自己導師推介過來的香水工作室,還有壓在自己腦門上的沉沉的生活負擔,楊高只能選擇來錢最快的兼職——家教。
可是一個死板的結巴當家教,被學生捉弄也是正常的。比如像這樣,自行車的剎車直接被弄壞了,下坡的時候因為控制不了車,不僅把自己摔得一臉血,還把好好在馬路上走着的人給撞到了。
“對對對對對不起!我我我我我……”還沒等楊高“我”出一個什麽名堂,被撞到的alpha男人卻是清清爽爽地把他和自行車一同扶起,“你沒事吧?”
“诶?”
“你都一臉血了還在懵?”alpha笑出了聲,“算了算了,離醫院挺近的,我帶你去醫院包紮吧,還可以順便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
“我我我我我……”楊高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腦門,才發現自己負傷了。他瞪大了自己下垂的小狗眼,着急地擺手。
“嗯?”alpha耐心十足,明明是一副戲谑的樣子,手卻暗暗給他扶住了自行車讓他借力挨着。
楊高的心跳突然之間就飙到一百二十邁,打結的舌頭難得快一點兒地捋直了一回——“……沒錢!”
“啊?”alpha愣了一下,笑意漫上了眼角,鑿出了淺淺的魚尾紋,給那張本來就不平凡的臉多添了幾分生動,“沒關系啊,我是那裏的醫生。給你包紮一下沒問題的。”
楊高突然之間想到了一個詞——恃靓行兇。
鬼使神差地,他點了一下頭。
嗯……他多大呢?二十八?三十?
是在怎樣的家庭裏長大的呢?看他的長相,父母應該都很好看吧,而且作為alpha能考上醫學院,一定是個腦子轉得很快的人了。
信息素也很好聞,是圓柏葉的味道,微微有一點辛辣,有點像唐老師最近在研究的那個香水配方。
縮在他的大衣裏,就覺得非常安心。
他很愛笑,還很會聊天:進了醫院之後,他和別人寥寥幾句都能撩出一片蠢蠢欲動的花田。
他叫朱銘。真是個明亮得不可一世的人啊。
楊高披着朱銘給他在儲物櫃裏放着的大衣,像個小可憐一樣躲在醫生辦公室的角落吃着朱銘給他買來的面包,看着他在護士站邊看病歷邊撩妹,突然之間就……酸了?
“花心大蘿蔔……不對不對,是花心大蘿bei。”楊高咬着alpha沾着圓柏葉信息素的大衣領口忿忿不平地想。
“嗳朱醫生,你哪兒帶來的小可愛啊?”有個小護士好奇看着楊高,回頭問朱醫生。
“別鬧別鬧,小孩兒怕生。”朱銘笑着搖了搖頭,“他自行車出故障了,摔得流了一臉的血,反正離醫院近,我就帶他回來消毒傷口了。”
“也……也太可愛了吧!”beta護士長收斂不住自己泛濫的母性,一臉慈愛地看着楊高,“你叫什麽名字呀?今年只有十幾歲吧。”
楊高正想說自己已經22歲了,又突然之間想起了院長奶奶的話——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聲嬌嗲的“咩”便脫口而出。
楊高自己都懵了。
忙亂的護士站突然之間安靜了片刻。而後是一群姐姐們捂着胸口的驚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萌啊我的心碎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丢人丢大發了……楊高把自己團成穿山甲,泫然欲泣地縮進了大衣裏。圓柏葉的香氣把他團團包圍了起來,竟讓他感到意想不到的舒服。
“別鬧人家小孩兒啦。”朱銘無奈地笑着走了過來,隔着大衣揉了揉楊高的後腦勺。手掌的弧度溫柔地貼着他的後腦勺,他再次感覺自己的心跳飙到了峰值,“休息好了就回去吧,我去查房了。”
朱銘前腳剛走,趁着大家都在忙沒留意,後腳楊高就跑了。
是的,用的跑,裹着朱銘的大衣。
為什麽要偷朱銘的大衣呢?楊高自己都不知道。他感覺那樣的行為來自骨子裏最原始的沖動,大腦還沒來得及處理信息,身體就不由自主跟着跑了。
他有些癡迷地捏着大衣聞着,一邊唾棄着自己的龌蹉一邊不能反抗地沉迷。
他以為這就是他和朱銘的句號了。
卻沒想到,這僅僅只是開始。
等到楊高反應過來的時候,事情開始有點出乎他的控制了。
他開始毫無意識地溜進醫院,跑到那個人的辦公室附近晃悠。他遠遠看着他進進出出一個個病房,偶爾邊寫着什麽邊走着,狀态相對輕松;也看着他繃着一張臉面對意外發生後突然增多的病人,忙得走路都帶起一陣風;也有換班的時候,他解開襯衫最上面的紐扣露出棱角分明的鎖骨和蜜色的皮膚,倚在護士站的櫃臺歪着腦袋,一雙桃花眼灼灼動人……
甚至是,他還多次地拿走朱銘忘在別處的鋼筆,摸口袋時不小心掉出來的手帕……
楊高覺得恥辱,非常恥辱。那是一種長久以來讓他覺得自己釘在公示板的赤裸裸的恥辱感,是小學時期被同學大聲讨論自己的孤兒身份的無助,是中學時期因為結巴和內向被人霸淩的那種丢人。
而這次,是意外的一見鐘情和信息素癡迷後,極力掩蓋自己軟弱一面的頹喪。
能堅持多久呢?到被撞破嗎?到自己看到他喜歡上了別人嗎?到自己終于明白和他的差距嗎?
楊高不知道。他只知道這都太糟糕了,還有從小到大,他楊高都是個孬種。
他捏着口袋裏的鋼筆,感覺眼睛有點酸,一抹臉,才發現臉和手心都是濕乎乎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偷偷地在原本放鋼筆的地方放上了一顆棒棒糖,然後像小老鼠一樣無聲又迅速地溜走了。
楊高不知道的是,朱銘随後從辦公室出來,走到沒人的護士站臺,拿起了桌上的棒棒糖。
“嗳,今天是藍莓味的啊。”他拆開棒棒糖包裝塞進嘴裏,“死小孩,都不能等我說句話嘛。”
一開始朱銘是覺得很有意思。
大衣不見了以後,朱銘的确有點懵。他到安保室調錄像,看到監控裏裹着自己的大衣小碎步悄咪咪地跑掉的omega,眉眼不自覺地彎出了好看的月牙。
這孩子怎麽這麽可愛呢,夾着衣服跑也蠢萌蠢萌的。
可惜了,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呢。
幸好他沒可惜多久,小omega就自己出現了。omega小心翼翼地躲在最遠處看他工作,他稍微走近一點兒,omega就“哧溜”一下躲得無影無蹤——然後放在桌上的鋼筆不見了。
嗯?朱銘抿了抿嘴,故意把手帕放在口袋裏,掏手機的時候手指一鈎,把它落在地上,裝作沒發現一樣繼續往前走。走了十幾步他一回頭,手帕果然不見了。
說不生氣肯定是假的,偏偏小omega拿走他的東西之後會給他放顆棒棒糖順毛——反正他是這樣理解的,一巴掌,一顆糖,把他那一肚花腸子安撫得妥妥貼貼穩穩當當的,氣不起來就算了,居然還越來越讓他惦記起來。
但是不追究?不可能的。朱銘笑着搖搖頭,打開手機的短信箱——“楊高,X大化學系大四學生,地址:X區XX街XX路XX號。”
“謝了兄弟,改天請你吃飯。”
“嘁,你什麽時候能少聊點騷再說吧。”
“請你吃喜酒。”
“???你有情況?老朱你給我說明白!”
嗯……是這樣的地方嗎。
omega住的地方已經超出朱銘理解的差了:兩邊密密麻麻的握手樓,裸露的電線懸在他的頭頂晃晃悠悠;腳底的路坑坑窪窪,稍不留意就踩到一腳髒水;兩邊有直接在外面做飯的蒼蠅館子,黑漆漆的油污散發着令人難以忍受的臭氣;不遠處還有一個破舊的牙醫診所,也不知道有沒有執照,只有一個老大爺穿着髒兮兮的白大褂翹着二郎腿在一堆泛黃的儀器裏抽煙……老大爺在朦胧煙霧裏看到了一表人才的朱銘,混濁的眼睛看過來,咧開一嘴被香煙熏黃的牙,大聲地問:“靓仔你要不要整牙?”
朱銘笑了笑,搖了搖頭。
“後生就系牙尖嘴利【年輕人就是牙口好】!【注:牙尖嘴利也指說話刻薄】”老大爺吸了一口手上所剩無幾的香煙,随意把煙頭扔在地上一踩,起身啐了口濃痰就走了。
……找人要緊,找人要緊。有職業病帶來的潔癖的朱銘頭皮發麻,不停提醒自己。
他左顧右盼,終于是看到小巷僻靜的另一端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小omega推着他那輛二手自行車,車筐裏還放着水靈靈的一顆青菜。他手裏拿着一本書邊走邊看,頭垂着,有些發黃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幹淨的一個小尖下巴。
說不上多特別的模樣,帶了點柴米油鹽的瑣碎,很入世,卻讓朱銘看愣住了。
朱銘甚至想入非非了起來——也是像這樣的一天,他和小omega一起回家。他推着自行車,小omega左手拿着書,右手牽住他的衣角,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理他。書看入迷了,沒及時回應他,他佯裝生氣,讨得了面紅耳赤的小omega的一個臉頰吻……
真是要命了。朱銘苦笑着搖了搖頭。
楊高走着走着發現自行車推不動了。沒想太多,他更用力地推了一下,抓緊時間多看一行書。
诶?奇怪,卡住了麽,怎麽推不動?
“親愛的小羊羔,我的風衣舒服嗎?”朱銘穩住自行車,不疾不徐地說。
滴——嘭!
巨大的轟隆聲在楊高腦海裏炸開。
他很慢很慢地擡起頭,從男人的風衣掃到襯衫紐扣,再到他的下巴。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孤兒院——領養人熱絡到冷漠的目光,院長奶奶恨鐵不成鋼的“你怎麽就這麽蠢這麽笨呢”,同學扯着鬼臉模仿他的結巴……
你看,你就是這樣的人。
你看,你只能是這樣的人。
多可笑啊。
楊高手一松,随着自行車一聲落地,他感覺心肝脾肺腎都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妄圖一同參加這場癫狂的批判。
朱銘想過小omega會緊張,會羞怯,卻沒想過小omega會直接過呼吸。
“楊高!楊高!聽我說!慢慢呼吸!”朱銘用手捂住楊高的口鼻,一邊本能地釋放出安撫信息素,一邊一手扶住楊高的腰,“呼,吸,慢慢地,慢慢地……”
圓柏葉的香氣包圍着楊高,溫柔極了。
楊高的眼淚就這麽下來了。
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麽辦呢。
偷,是要付出代價的。那麽溫暖的懷抱,是要用東西交換的。
楊高清楚不過了。
但是,他會要這樣的自己嗎?
楊高放棄了思考,他扯開自己的領口,呼吸不穩,斷斷續續,眼淚浸濕了朱銘的肩膀,“我……我不是……不是……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跟到你工作的地方看着你,不是故意要拿走你的東西……
“我只是……只是……喜……喜……”
“喜歡?”朱銘的聲音低沉又柔和,像一把穩重的大提琴,“喜歡嗎?”
喜歡啊。
喜歡你啊。
“嗚……喜……歡……”楊高抖着手扶住朱銘的後腦勺,自暴自棄地把朱銘的唇往自己後頸的腺體帶,“喜……喜歡?”
朱銘愣住了,他抱起蜷成蝦米的小omega,忍得青筋都要爆出太陽穴,“……呆子!你知道自己在幹嘛嗎!”
“标記……标記……标記我……”這三個字剛說完,楊高不管不顧地把宛若小型核彈的求偶信息素投擲到周圍。
小巷所有人都被他吸引過來了——甚至連黃綠牙醫大爺都好奇地把頭探了出來。
朱銘真的要瘋了。他把楊高兜頭罩在自己的大衣裏,釋放出濃烈又具有攻擊性的alpha信息素希望掩蓋omega的氣息,百米沖刺到短信上寫的那個地址。
看着他們兩個離開的背影,蒼蠅館子做飯的大媽嘆息,“後生就是好呦。”
“齋識搞搞鎮【淨會瞎折騰】。”老大爺搖了搖頭,“睇落都系白白淨淨,點解甘無厘頭溝啊【都是看着幹幹淨淨的,為啥做事這麽沒分寸啊】!”
把門撞開,落下信息素隔離門,朱銘對着楊高低聲吼,“家裏有抑制……”
一看床上,朱銘就說不出來話了。
他的風衣在omega的床上窩出了特別寒酸的一個圈,中間有他拿走的那幾只鋼筆,還有那條被丢在地上的手帕。
這是……巢?
“我……是……是小偷……還……還是……是結巴……”楊高咬着朱銘的領子嗚咽着,“對……對不起,對不起……我……混賬……我……我……我不配……”
這只笨笨的小羊羔,懷揣着自己都無法承受的愛意,偷偷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東西建了一個巢。
小羊羔只覺得自己糟糕透頂,混賬至極,什麽都不配。
朱銘腦海裏最後的那根理智的線“啪”一下就斷了。
他現在只想把這只小羊羔納進懷裏,給他自己能給的極樂和極致的溫柔。
“晚了。”朱銘聽到自己說。
“嗚……”
“你後悔也沒用了。”朱銘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楊高後頸的腺體,咬了下去。
“啊……啊!”楊高全身赤裸,白皙的皮膚透着誘人的緋紅。他跪趴在床上,手裏抓着那件偷來的風衣,大腿羞恥地張開,露出雙丘中間誘人的風景——粉嫩的小穴一張一縮,賣力地用層層褶皺吸吮着朱銘插到最深的兩根手指。
“疼?”朱銘栖身而上,手撫上了楊高胸前嬌羞的蓓蕾,輕輕揉捏着,呼吸吐在楊高的耳後,舌頭劃過他的腺體。
“嗚!……進……進來……我要……嗚!”楊高胸前被拉扯一次,身體就跟着細微地戰栗起來,“不要……不要手指……嗚……”
他費力地把手背在身後,一只手推拒朱銘的手腕,另一只手摸索着觸碰到朱銘的早已高漲的欲望,着急地捏住了想要塞進去——生澀的手法疼得朱銘“咝”地抽了一聲氣。“別亂來,你會疼。”
“嗚……”楊高抽泣着,不管不顧地往緊致的小穴裏塞,“我……我……想要……疼……疼……沒關系……”
朱銘叼住了楊高的後頸,仿佛貓媽媽叼崽崽一般,不安分的楊高激烈地“唔”了一聲,徹底癱軟在了床上,只有雪臀高高翹起,小穴吐露出一串濕潤的呓語。
“浪得你。”朱銘吻上了楊高的嘴唇,巨物抵上了急切的穴口,“你喊停也停不下來了,小羊羔。”
進入的過程是一場甜蜜的折磨——褶皺被燙平,揉搓,伴着疼痛,還有洶湧的充盈感。巨物像只溫柔的猛獸,在它極為享受的溫熱與濕潤裏蟄伏,俯沖,極盡它所能去讨好腺體和最深處依舊沉睡的小口。
不需要那麽溫柔啊。不需要讨好我啊。
“進去……啊……進去……再深……再深一點……”楊高哭喊着,咬住了朱銘的手臂,咬着牙把臀部用力往後撞,“進去,最深……最深那裏……啊!……标記……标記……啊!”
“如你所願。”
朱銘頂着最深處的生殖腔,邊用嘴唇數着楊高的脊骨,邊有節奏地頂着那裏面的柔軟,臀尖都被兩顆卵蛋拍得潤紅。等到那脊骨終于被他嘴唇一一舔吻完,他再次咬上了omega的後頸,手緊緊地拉住omega的後腰把自己抵到最深處的媚肉,頂端膨大,成結。
一股一股熱浪沖刷着楊高的最深處,把他的混沌洗清又再次讓他沉迷。他尖叫着,被推上了前所未有過的高潮。
被他,标記了。
朱銘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的被窩早涼了。他連忙起身,“楊高!小羊羔!”
沒有。
人不見了。
……我這是……被當自慰棒了?朱銘扯了扯嘴角,一看時間——“八點半。”
“……操。”朱銘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腦袋,連忙穿戴好衣服就往醫院趕。
然後一個禮拜過去了。
那只小羊羔再也沒有出現了。
連家裏都堵不到人,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火大啊!超火大!
朱銘揉了揉太陽穴——因為城東那單連環車禍他已經連續工作了36個小時了。他拿出手機發消息,“你就不能幫我查一下他具體在哪裏嗎!”
短信并沒有回。朱銘磨了磨後槽牙,努力維持着一副談笑風生的面皮,餘光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小羊羔?
……不管了!逮了!扒皮!吃肚子裏!讓你跑!跑!跑!
楊高正着急着找唐教授呢,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突然就被人拖進了消防樓梯裏頭,眼前一黑,嘴唇就被死死吻住了。
熟悉的圓柏葉香氣,楊高的神經仿佛被冰凍了一樣。
完了。
“小混蛋你心腸夠硬哈!”朱銘咬牙切齒,“把我一個人扔在你家就算了,躲着我還一周沒回去?啊?你能耐啊!”
“我……”
“跑!跑!跑!你現在給我跑啊!你把我當什麽了啊?撩上床了就不管了?”
“我……我沒……”
“沒個屁!”朱銘怒得難得粗俗了一回,“跑什麽跑!這幾天是不是腰痛!”
“我……诶?”楊高懵了,“诶?”
“诶什麽诶你個小傻子,非要我在非發情期給你标記,你不難受嗎!”朱銘狠狠給小omega敲了一個爆栗,“再跑就把你鎖起來扒皮吃了!”
“诶?”
“幹嘛!”
“我……你……”
“我幹嘛你幹嘛!”
“你……你不……不……不喜歡……”楊高低下頭,說話帶着忿忿的鼻音。
朱銘終于成功炸毛了。
“我特麽……你個死小孩能聽我說嗎!”
“就是……我……強……強迫你……我……故意……故意……信息素……誘惑你……”楊高越說越哽咽,眼淚又滴滴答答地流了出來。
“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啊!
楊高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可是剛剛朱銘敲的爆栗真的超痛啊,“……嗯?……诶?”
“死小孩你能聽我說話嗎!你哪怕就聽我說一句!一句!”
“我……我以為……”
“以為什麽!”
“害……害怕……”
“怕什麽!”
“你……不……不願意……只……只是……信息……信息素……影響……你……你才……标記……也覺得……也覺得……覺得我……因為……因為……信息素……接近……接近你……”
朱銘的青筋又再次飙出額頭。他咬牙切齒地望着含着眼淚依舊難以置信的楊高,後槽牙磨了又磨,磨了又磨,終究還是認命地嘆了口氣,“行,你說是信息素就是信息素,”朱銘抱着他的小羊羔,“就算不說我的問題,就算是因為信息素你才接近我,你個缺心眼的,總愛拿那些有的沒的幹嘛,偷我不是更實在嘛。”
“或者不用偷了,我自己走到你面前。我就是個臭不要臉的大齡剩男,你給我留個縫,我就能得寸進尺給你鑿個家。”
“去他娘的信息素,放他的狗屁的結巴。楊高,我的小羊羔,我喜歡你,只和我的心有關。”
楊高被深深地揉進了圓柏香氣的懷抱裏。
這是夢吧。
好奢侈啊。
“可是……沒有人……喜歡……喜歡我的……我……糟糕……”
“我喜歡你的。喜歡到不要不要的那種。”朱銘吻上了楊高的眉心。
“這是……夢吧。”
“這個禮拜夢到我了?”
“嗯……夢到……夢到……你說……和我……在一起……”
“現實比夢好一萬倍。”
“……真……真的?”
“嗯。我答應你。”
楊高閉上眼,他仿佛夢見自己牽着朱銘的手回到了孤兒院。
他還是結巴的,怯弱的,學不會掩飾和撒謊的笨蛋。
但他終于可以牽着一個人的手告訴院長奶奶——
“他……他的心,喜……喜歡我呢。”
~小插曲~
“孫堯,孫堯!”
“嗯媳婦兒怎麽了?”
“我和你說哈,我在我們實驗室小孩兒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好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啊!”
“嗯?”
“圓柏葉的香氣。你有什麽印象嗎?”
“……圓柏葉?惹,你們小孩兒名字是叫……叫楊高嗎?”
“!!!你怎麽知道!”
“你不是見過幾次嘛,我們科室的朱醫生。”
“哈?”
“就是三十多歲的那只花孔雀。他的信息素味道好像就是圓柏葉,最近好像終于結束為害人間的單身日子了。”
“哈?!!!”
“然後他omega名字還挺特別的,叫楊高來着。”
“……我操!原來是他這只豬拱的我們家的白菜!我特麽!……嗳你攔着我幹嘛?!松手!!!!”
—過渡—
“嘟——嘟——嘟——你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
楊高的電話打不通。
唐昊皺了皺眉,心情煩躁。“這小子不是說拿數據嗎,人都找不到拿個鬼啊。”
唐昊的運氣也算是絕了。今天車剛開上高架,前面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車子就和冰糖葫蘆的海棠果般一輛接着一輛相撞。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剎車,他已經被裹挾其中了——巨大的沖擊聲把他整個人炸得額頭發痛,保命的安全氣囊嘭地一下把他彈開,卻讓他的頸椎和胸肋像是被小型炸彈爆開一般疼。
這是仰仗自己alpha體質無休無止工作的唐昊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聚焦視線了。
當然那時他不知道自己只是額頭被碎玻璃劃破,血糊了他一臉而已。
明明是在那麽糟糕的境地了,唐昊腦海裏卻裝了非常不合時宜的歲月靜好的畫面。
他想起了今早李斯年在廚房泡燕麥吃的場景。
李斯年長得好看。很好看。
他瘦得有些過分的背影又輕又薄,條紋襯衫領口處的脖子白皙,暧昧地指引着襯衫下的春光。他輕車熟路地打開燕麥袋,把整瓶兒的酸奶倒進去,再扔了幾顆藍莓,端着玻璃碗,一轉頭卻發現自己站在他身後看他。李斯年被他盯得有些局促,細長的眉眼一瞬間堂皇,但很快就淡了下來。他清清冷冷地開口,“想吃自己泡。我只喂狗,不養人。”
“就一碗麥片都要給我計較……真沒良心……”唐昊喃喃道,“……那我也不告訴你。如果我還能告訴你。”
“先生,您最好還是聯系一下家人辦入院手續。您斷了一根肋骨,而且脖子也有點扭傷,還有輕微的腦震蕩……”
“啊,沒事,我已經聯系了我的學生來接我了。我有工作,不能住院……”唐昊對上了beta護士有些同情的目光,“呃,我可以走了嗎?”
“啊,啊,可是……”護士才發現自己的表情過于外露了,不由得尴尬了起來,“您還是考慮一下住院吧……雖然床位有點緊缺,但是您的情況……”
“唐昊,”一聲清亮的聲音像鋒利的匕首劃破了護士溫和的建議,“你閉嘴。”
李斯年披着灰色的風衣外套,裏面的西裝三件套依舊整齊,大背頭紋絲不亂。他一路走來,衣擺帶着一陣蕭瑟的風,引得其餘人好奇地看幾眼。
他一步一步看似走得極穩,手卻在細微的顫抖。
是他的作風——不容許一絲失禮和狼狽。
“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就辦入院手續。”李斯年對着護士笑了一下,“麻煩你們了。”
“不會不會……”護士松了一口氣,“那您去收費處繳一下費,我繼續去忙了。”
“好的。謝謝。”
“我不需要住院。我要回研究室。”
“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李斯年并沒有回頭看唐昊一眼,“你打算告訴我嗎?”
“沒有。”
“然後呢?”
“告訴你我出差。睡在研究室。”
李斯年沒有說話,背影顯得愈發寂寥冷漠。
兩人無言。在醫院這樣悲歡交集的混亂裏,他們之間的沉默真是古怪的很。
唐昊做好了李斯年會徑直離開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次是他猜錯了——李斯年突然轉身,把手上的公文包狠狠摔到了唐昊的腿上。他用力極猛,手“乓”一聲撞到了病床欄杆上,“唐昊你他媽是人嗎?你當人心是鋼鐵做的嗎?”
“自慰棒都能發熱了,你他媽還不如自慰棒!”
“我們完了你聽見了沒!我們完了!你愛死就死,有種就滾遠點兒別讓我知道啊!我李斯年和你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行嗎!”
那個從不失态,被員工號稱宛若程序設定的beta李斯年哭了。
他的眼淚不停地溢出眼眶,懸在睫毛上,懸在細細的眼角上,懸在線條分明的下巴上。他沒有去擦,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杵在原地無聲地哭着。
“……手疼不疼?”唐昊問。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說我們完了!”
“……那應該是很疼了,”唐昊嘆了一口氣,“回去記得敷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