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賺波點擊量和分紅。

唐可安一開始并不懂這些,上網摸索着下載了剪輯軟件,摸索着注冊了賬號。

作為萌新小白,開始根本沒什麽人看他發的東西,後來因為穩定更新,難得幸運被推到首頁,這才漸漸有了生氣,也能賺得不小的收益。

快要入冬,村裏人都怕冷不愛出去走動,大部分時間唐可安都蹲在家裏忙點手工活,可發的內容沒有往日多,擔心粉絲失去興趣要跑路,唐可安最近一直愁眉不展。

所幸來了場及時雨,有家大公司主動聯系上他想要面談簽約事宜,唐可安興奮之餘還是有些緊張,害怕不會這麽順利。

孩子的煩惱都逃不過媽媽的眼睛,唐母拍拍兒子的肩膀:“給你送行,今晚燒羊肉吃吧。”

“媽,多大價錢呢,別了。”

“不許犟,難得吃一回,解解寒。”

“不吃不吃!”唐可安無理取鬧地捂住耳朵。

唐母啧了一聲,眼中發射一擊死亡凝視:“快去。”

三小時後。

“真香。”

唐可安笑眯眯地把大鍋放到桌上,“媽,爸,快來嘗嘗!”

擺好碗筷,突然想到這是個好素材,趕緊打開手機直播對着羊肉拍攝起來。

不到一分鐘就聚集了幾百名吃貨朋友,問他在吃什麽。

“是黑山羊肉哦,到縣城上一斤賣八十塊呢,”唐可安解說道,“肉超級嫩,我特地焖煮了兩個半小時,一開蓋味道就撲出來了,湯汁也很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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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直播了。”唐父和唐母對視一眼,眉眼彎彎,毫不掩飾對兒子的寵愛。

由于唐可安很少直播,往期發布的視頻裏聲音都特別處理過,網友的注意力很快就從美食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上去。

“小哥哥的嗓音好有特色!”有誇贊的。

“破鑼嗓還有特色,尬吹也要有個底線好吧。”有擡杠的。

“哪裏來的杠精,不愛看別bb好嗎?”有不悅的。

瞟到評論區的小型争執,唐可安好脾氣地笑笑:“好啦,大家別這樣嘛,你們知道明天我要去哪裏嗎?”

直播到最後,按照慣例他讓管理員切入尋人啓事專版:“希望每個不小心和家人走散的孩子都能回歸家庭,團團圓圓。”

“謝謝大家的支持,下次再見!”

回家三年了,家人在旁,明明應該很充實,可對着溫暖的火焰,他總是覺得心裏有點空。

是因為太過幸福而患得患失嗎?

“可安,想什麽呢?”

“沒啥,媽,吃肉。”他搖搖頭,挑了塊大肉到媽媽碗裏。

臨走前,唐母千叮咛萬囑咐,恨不得和兒子一塊進城。

“媽~我都這麽大啦,放心吧。”

“怎麽能放心呢,你這孩子這麽單純,可別被騙了。”

“不會噠!我一到那兒就給您打電話,而且很快就回來啦。”

最舍不得心頭肉離開自己身邊的唐母抹起了眼淚,各種不舍:“路上小心,早點回家。”

唐可安點點頭:“好。媽,爸,這幾天你們也好好的啊,快回去吧!”

上了列車,他扒在窗戶邊看見爸媽還追着緩緩發動的列車,大幅度地和他招着手,不禁眼眶一熱。

直到視線中再也沒有他們的身影,唐可安才流下了眼淚。

身邊抽煙的中年男子哆嗦了一下,還以為是自己冒犯到了對方:“那個,不好意思啊……”

“沒有沒有,我自己有點事。”

“這個給你吧,可以去味的。”

“謝謝。”唐可安破涕為笑,接過海鹽味香水簡單噴了幾下。

望着風景慢慢變得繁華起來,唐可安收起紙巾,整理好衣服準備下車。

以前總盼望着到這裏來,看看大城市風光,出了事故之後還有些膽怯,覺得還是他的家裏最好。

一到車站唐可安就給爸媽打了電話報平安,然後按着備忘錄裏存的地址前往公司。

幾年沒來,城市又換了模樣。

抵達目的地後,面對着從未見過的大廈,唐可安顧不上別人笑,發自內心地感嘆一聲。

好高啊,起碼有六十層吧。

比他之前打工見到過的大樓都氣派。

想起之前鐵粉的叮囑,他趕緊拍了張照,發布動态:“大家好,我到青川市了,馬上就可以成為正式簽約啦!”

東張西望着走到門口,把信函展示給門衛,他取好通行牌進門直奔前臺說明來意。

前臺的女士利落地根據身份證信息确認好,拿出登記表、筆和公司宣傳單遞給他。

“謝謝。”

身後的大門開啓又回到原位,皮鞋點地響起腳步聲。

“談總。”前臺恭敬地點頭道。

唐可安沒空去看是什麽人,低頭認真簽下自己的名字,按照習慣,唐字的撇劃得很長。

倏然灌來一陣風,唐可安手沒拿緊,文件掉落在地,飄到來人的腳邊。

剛巧那人也掉了張紙,一并撿起确認沒有弄混時,看到了唐可安的署名。

唐可安小步過去,“謝謝”二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手腕就被緊緊抓住了。

“咦?”

疑惑地擡眼望去,看見一個長相英俊的高大男人,一張完美的明星臉蛋,只可惜面色不佳,愣是把一身優點給遮蓋住了。

對方也在看着他,視線熱烈得可怕。

他試着抽回手,對方力氣太大,掙紮都是徒然。

奇怪的是,被陌生人突然觸碰,指尖傳遞來的冰冷觸感竟沒有讓他感到不适。

反而有一種熟悉的歸屬感。

“您……有事嗎?”

“新唐。”

那人霧蒙蒙的眼睛生出一點稀有的光,聲音顫抖喚出二字,如同久困沙漠之人求水,絕望枯井中生出一捧渴望。

“嗯?”唐可安從沒聽過這個名字,愣愣地望着那人。

前臺尴尬地把唐可安的身份證還回去,對着男人輕聲提醒道:“談總,他是公司宣傳部請來的唐先生。”

她的這句話叫醒了渾渾噩噩的人,緊抓着唐可安手不放的男人松了力氣,鋒利的視線在面前人臉上掃過,在确認着什麽一般,從眉毛到嘴唇,随着檢查完畢,視線也慢慢降至冰點。

“唐先生?”男人問。

“是。”唐可安點點頭。

看着這個人一下子就回到了陰郁低落的狀态,不知為何,他心底竟生出一絲憐憫。

“抱歉……認錯了。”

男人睫毛下墜擋住眼,慢慢道聲歉,繞過他垂頭離開。

14 絲線重系

“大概就是這些,您可以回去再考慮考慮。”

宣傳部部長帶着親切的笑,将整理好的文件推到唐可安眼前。

公司給出的條件很優越,唐可安仔細浏覽完覺得沒有什麽不合心意的地方,想着越快辦好越快回家,便果斷地在合同上簽了字。

“已經決定好了,謝謝。”

負責與他商談的人了解到唐可安家裏的經濟狀況後,當即就提前打了本月工資附帶獎勵金過去。

唐可安很是感激,剛打算離開,又被叫住了。

“那個,公司明天正好有個線上的活動,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參加一下?”

“嗯……應該不急,我回去和我爸媽商量一下。”

“好,實在不行也沒關系,明早給我答複就行。”

告別了部長走出辦公室,唐可安走進透明的下行電梯,看見下方大廳走過一個背着棕色書包的小男孩。

前臺沒有人,小孩眼巴巴地守在原地等着,拿出口袋裏折的一只千紙鶴玩了起來。

“慢!慢!喂——”

“叮——”電梯門剛打開,唐可安就聽見一聲巨響和人的大喊聲。

搬運高高一摞大紙箱的工作人員拖車時心急了些,貨物傾斜而出,再遲幾秒就要砸中來不及躲閃的男孩。

看見面前的場景,唐可安吓得瞳孔收縮,身體先于顧慮,沖了上去。

不嘗試一下,他是想象不到極短時間內他能跑出去這麽長一段路。

嘶,這東西真沉,大人都覺得受不住,還好沒傷着孩子。

“沒事吧?”唐可安顧不上膝蓋和背上的疼痛,手還保持着護在小孩頭頂的姿勢,焦急地詢問道。

小男孩怔怔地望着他,玩偶一樣漂亮的小臉上餘驚未退,良久才點了點頭。

确認小孩兒身上沒受傷,唐可安跪在地上,松了口氣。

推車的大叔吓壞了,趕緊過來扶起唐可安:“都沒事吧?真對不住啊!”

“沒事兒沒事兒。”唐可安站了起來,揉了揉肩膀,其實挺疼的,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反正也沒受傷,忍忍就過去了。

小男孩擡起頭,擔憂道:“謝謝您,您真的沒受傷嗎?我帶您去醫院看看吧。”

“嗨,沒事!哥哥很壯的!”望着小孩兒澄澈的眼神,唐可安顧不上隐隐作痛的後背,大大咧咧地一笑。

“對不起,大哥哥。”看看地上散落的一堆重物,完全能想象出被砸到有多疼,男孩一臉的不放心與愧疚。

“這沒啥啊,小朋友太懂事啦,叫什麽名字呢?”唐可安彎下腰摸摸他的小腦袋。

“溏心。”

“唐心嗎?好巧,我們一個姓哎。”

男孩怔了怔,踮腳看了眼大哥哥脖子上挂着的通行牌,明白過來,認真地糾正:“不是的,大哥哥,我名字是溏心蛋的溏心,不姓唐,我姓池。”

“爸爸姓唐?”池新唐順着話題跟了句很明顯的話。

“不是,我跟媽媽姓。”

“這樣啊。”

挺稀奇的,現在的小孩一般都是跟着家大勢大的父族姓,看來這家父母感情很好。

叫做溏心的孩子很貼心地補充:“是爸爸讓的,他說這樣媽媽就會早點回家了。”

“嗯?媽媽去哪兒了?”

“不知道,別人都說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爸爸一直堅持說媽媽肯定會回來的,所以我也這麽想的。”溏心低垂着眼,聲音裏明顯透露着委屈和難過。

這麽乖的孩子,本該無憂無慮地帶着笑,沒想到家裏出了這種事,難怪總有種超越其他小孩的成熟。

唐可安不禁心疼起來。

“你好好學習,好好長大,陪着你爸爸,你媽媽她一定會回來的。”

“爸爸也是這麽和我說的,”溏心抽抽鼻子,擠出一個笑,“謝謝大哥哥安慰我,我一直都有好好學習呢。”

“嗯,要繼續努力噢。”

前臺小姐姐估計是聽說了剛才的驚險一刻,丢下手裏的餐巾紙踩着高跟鞋噠噠跑來,焦急地拽過溏心檢查起來:“小少爺,沒事吧?!”

“姐姐,我沒事,多虧了這位大哥哥。”

前臺這才注意到旁邊站着的唐可安,感激地鞠了一躬,不斷道謝,“是您啊,太感謝了。”

“沒事,我先走啦,再見。”

“大哥哥再見。”溏心乖巧地對他搖手告別,目送他走出公司。

晚上,唐可安躺在床上刷着手機,發現好多粉絲艾特他,都來自于同一則視頻,點開一看,原來是網友把他昨天的直播剪輯成搞笑視頻,發在了他的超話裏。

文案寫得很逗,評論裏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上一秒,某位充滿愛心的視頻博主還抱着小羊羔說:“好可愛,阿爸最愛你。”

下一秒,他端着碗大塊朵頤,注入靈魂地說一聲“真香”。

唐可安笑着點贊了這條帖子,打開視頻軟件查看未讀消息。

置頂的一條私信來自經常找他聊天的粉絲,昨天還囑咐他到地方和大家報個平安,很巧的,唐可安洗漱完拿起手機,對方正好聯系了他,問他簽約進展如何。

“挺順利的。”他寫道。

“祝賀大大~”

回想白天的遭遇,唐可安沒忍住把心裏的感受分享了過去:“說來也怪,不知道為什麽,這裏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可能是前世來過吧,哈哈~畢竟世界這麽大,或許小時候看電視留下過印象,或許是夢裏見過。沒什麽奇怪的,我也偶爾會對第一次見的場景有莫名的親切感。”

和粉絲這麽一來一往地開着玩笑,心裏的不适應也慢慢消散,倦意湧至眼皮,唐可安打着哈欠和對方說聲晚安,下了線。

第二天的活動要到晚上八點才開始,唐可安沒事幹,不情願大半天悶在酒店裏,正好部長介紹了經紀人給他,聯系後得知負責管理他的Rita剛好有空,便約了時間,又跑到公司轉了轉。

Rita帶着他參觀了大樓的前十五層,耐心細致地講解了各個區域的分工及具體可使用功能分布。

“大概就是這些,前面就是飯堂和茶水間,我先回去工作了。”

“好,謝謝Rita姐。”

走了這麽久唐可安有點累,便先去了茶水間歇歇。

三五個職員們正聚在茶水間說着八卦,氣氛火熱,中心人物瞥了進入的生面孔一眼,不慎在意,僅僅壓低了些音量。

唐可安還是“無心”聽去他們大部分談話。

“今天談總又淩晨開電話會議了,我真的好困。”帶着黑眼圈的男人喝着苦咖啡,失去靈魂地抱怨。

“工作狂啊工作狂,一天二十五小時高強度工作,怕了怕了,我一個Alpha都自愧不如。”

“哎,談總不是Alpha ?”站在飲水機旁的小女生好奇道。

男人得意地說:“萌新不懂了吧,談總原來是Alpha ,後來老婆死了,他也想跟着走,自己割傷了腺體,把他家老爺子直接氣進了醫院。”

“我天,怎麽以前沒看出來他那麽愛那位Omega?”

“你們年輕人糊塗啊,我早看出來了,咱們談總就是個妻奴。”唯一看穿真相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搖搖頭,驕傲極了。

“你又知道了。”衆人無語。

Alpha 男見大家鄙夷的表情,急了,“不是我吹啊,之前一位老前輩跟着他做助理,好幾次都撞見談總花錢找人陪他演戲,在外面裝得花心,其實根本就沒睡過那些人!啧啧啧,夠另類的。”

小女生吃驚道:“啊,所以說談總不是始亂終棄的渣男嗎?”

“換別人要是自己讨厭的妻子死了不都拍手叫好神清氣爽,你看看他,天天郁郁寡歡的,三年了都沒再娶。”

“真沒想到啊,談總原來是這麽專一的男人,我都有點心動了。”

另一個端着咖啡的女人忍不住吐槽:“你可拉倒吧!人家就算變成Beta也是我們高攀不起的,少白日做夢了。”

唐可安端着剛接的熱水出去,心不在焉地回味着剛才他們的對話。

談總的亡妻該多有魅力啊,能讓人念念不忘這麽久。

走到拐彎處,唐可安低頭喝了口水,猝不及防和突然大步走來的男人碰了個正着。

還好他眼疾手快,手握得穩,一滴沒灑,只是腦袋撞了人家一下。

不然這麽昂貴的西服,他可賠不起。

鼻尖飛舞着似有若無的煙草味,擡頭一看,同昨天碰到的奇怪男人對上了視線。

“……”

“……”

“昨天你救了我兒子。”比起疑問句,語氣平淡得更像是平常陳述。

唐可安點點頭,竟然有點不知所措,好像犯錯的學生被班主任逮住了。

“代替溏心感謝你,走吧。”談燼披上外套,淡淡地說。

“走?去哪兒?”唐可安疑惑。

“我家。”

15 靜谧花園

這,也太熱情了吧。

這家公司待遇都這麽好的?老板直接親自請人到家裏吃飯?

雖然很向往大戶人家的美食盛宴,但唐可安真的做不到厚着臉皮到總裁家裏蹭飯。

他支支吾吾地試圖推辭:“我晚上有公司的活動要參加,不用了。”

談燼步子沒停,顯然很了解那項安排,游刃有餘地扭頭看他一眼:“晚上九點的那個?”

“嗯。”

談燼看眼腕表:“還有12個小時,難道唐先生有別的事情要忙?”

“……沒。”

“那吃過晚飯再把你送過來,可以嗎?”

“可以。”

全程一問一答,唐可安越發覺得自己成了畏畏縮縮的壞學生,在“談老師”面前擡不起頭。

明明對方都不是Alpha,卻還是一身隐約強勢,把他壓制得呼吸困難,一句拒絕都說不出口。

唐可安不禁有些懊惱。

跟在男人身後走着,肩膀突然被身邊端着飯盒往食堂疾跑的員工撞了一下,唐可安一個步子沒邁穩,差點撲到談燼身上。

談燼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就回了頭,反應迅速地扶住了唐可安。

水杯就沒有這麽穩當了,微燙的水淌到袖子裏,唐可安皺了皺眉,以前的傷疤針刺一般作疼。

談燼從他手裏抽走水杯,拿出胸前口袋裏放着的手帕替他擦去水痕。

如果這個時候唐可安擡頭看一眼,就會發現談燼擰着眉,一臉的懊惱,完全不是平常人該有的情緒。

直到上了車坐在後座,唐可安還處于羞憤的狀态裏,想要把剛才的經歷忘掉,猛地甩了一下頭。

“不舒服?”一直沉默的談燼手肘撐在窗邊,側過頭來問道。

唐可安差點忘了旁邊有人,忙紅着臉擺手:“不是不是……我有點暈車。”

談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吩咐司機:“開慢一點。”

一路平穩來到談燼家住宅,遠遠就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守在門口,溏心看到唐可安和爸爸一起回了家,興奮地小步跑來:“小哥哥,你來啦!”

“小朋友今天不上學啊?”唐可安摸摸溏心的腦袋。

“今天周六呀。”溏心眯着眼,柔軟的頭發蹭了蹭唐可安的手心。

談燼嘴角勾着笑,輕輕推了推不肯撒手的溏心:“去洗手。”

已經到了飯點,家中傭人早就布置好了餐桌,多加了一副餐具。

唐可安舉着一本厚厚的菜譜,看着各式各樣豐富多彩的佳肴圖片,咽了口口水,誠惶誠恐地問:“我随便點?”

談燼看着平板處理工作,颔首示意可以。

“那……請給我一碗海鮮燴面,醬油加少一點。”

他剛說完,談燼一下擡起頭,緊緊盯着他。

又是那種想要洞察什麽的銳利視線。

唐可安被看得發毛,放下菜譜問他:“怎麽了嗎?”

談燼直直望進他的瞳孔,許久才方覺失态地又低下頭:“沒事。”

唐可安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

每當談燼看着他,那種眼神都讓他都覺得,對方想透過他去看到另一個人。

飯桌上,談燼沒有像上級該做的那樣問唐可安以後的打算,估計是要抓緊時間忙工作,吃得很快,提前離了席。

溏心吃飯慢,正好爸爸不在,不必那麽拘束,邊吃邊晃着腿和唐可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十分鐘後,談燼從走廊一頭又走了過來,叮囑溏心快點吃完去午睡。

“爸爸也去午睡了。”

下午談燼身體不佳,一直在裏屋休息,處于禮貌,唐可安站到房門前敲了敲,談燼應許了。

走近卧室,他驚訝地發現談總一身睡衣,竟睡在這麽小的一張床上,因為開了暖氣,沒有拿被子,身上象征性地只蓋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衣,看起來皺巴巴的。

“您還好嗎?下午我自己打車去吧。”

談燼扯緊滑落在肚子上小好幾號的衣服,咳嗽一聲:“沒事。”

“吃過藥了嗎?”

“嗯。”

唐可安不好意思繼續觀察別人房間,撓了撓頭,“我給您倒杯水吧。”

“不用,去陪陪溏心,”說完覺得自己語氣生硬了些,談燼又加上一句,“怕傳染你。”

唐可安被暖氣熏熱了臉,揮手大聲道:“沒事沒事,我身體可好了!”

談燼靠在枕頭上看着他,蒼白的指尖無意識地觸着襯衣面料,劍眉下的眼鋒芒不露,藏着幽深的海,不言卻有聲。

“那我就先走了。”唐可安又一次在他的注視下敗下陣,主動退出去。

談燼點點頭,看着他帶上房門。

咔噠一聲,他又與唐可安離開後的空寂對峙良久,才抽出身邊藏着的筆記本,翻開泛黃的第一頁,輕柔地摸了摸前主人留下的姓名。

溏心雖然今天不用上學,補習班卻留了小山堆量的作業,唐可安學歷不高,被溏心請求幫忙的時候心裏還有悻悻然,害怕一不小心就荼毒了祖國的未來。

輔導數學的時候,唐可安真的心力交瘁。

這真的是小學五年級的水平嗎!?

現在的小孩真不容易。

比起數學,還是語文更得心應手。

練習冊一本本從左邊移到完成區,唐可安擦了把汗,舒了口氣:“終于寫完了——”

“謝謝哥哥,辛苦您了。”溏心用小拳頭幫他捶捶背,甜甜地說。

“嗨,沒事兒,這可沒有挑水種菜辛苦。”唐可安故作潇灑地說道。

時間眨眼流逝,時針指向了五,談燼卻一直不從房間裏出來,溏心把作業本收好,說:“我出去看看。”

“嗯。”唐可安沒有跟着去,坐在椅子上,視線瞄準小相框。

剛才瞥到照片上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他就猜到可能是溏心和他媽媽的合影,當着小孩的面他不好意思仔細瞧,這會兒有了機會,他才恭恭敬敬地雙手拿過來,想看看談總的愛人是什麽樣子的。

溏心長得和他媽媽好像啊。

一樣的杏仁眼,白白的皮膚,笑起來還有酒窩。

這麽好看的一個人,看着就很善良,抱着孩子眼神裏盛滿了愛意。

怪不得能令人記挂多年。

他放下相框,搓了搓凍僵的手。

溏心吧噠吧噠跑了回來,“爸爸不在卧室裏了,可能去花園了,哥哥能不能幫我去看一眼?我花粉過敏。”

“哎,好。”唐可安站起身來往外走。

剛走到後院,就聽到男人的聲音,不同以往冷淡無味,而是異常的柔和,在和愛人輕語一般。

他放輕了步伐,躲在陰影裏偷偷看向聲源。

談燼蹲在一簇開得正熱鬧的月季花叢旁,腳邊擱着一只銀色澆水壺,背影落寞,幾乎要融進昏沉濃郁的夜色之中。

現在的他比在公司的時候要柔和許多,不知是不是因為生病的原因,褪去一身鋒芒,多了些許人情味,不再是冰冷不可接近的人。

僅僅是這偶然的一眼,唐可安就聯想到了這三年談燼是如何堅持着,溫柔地替離去的愛人照看這些嬌嫩美麗的花朵。

這座小溫室花園才是他的全世界,比豪華的大樓更能帶來歸屬感,能讓他對着不會說話的花叢演講。

“溏心昨晚又夢到你了。”

“溏心說想媽媽了。”

“溏心這次考試考了全班第一。”

鋪墊大半,最後才順理成章一般的,加上這麽一句:“我也很想你。”

輕的像是夢呓。

“你再不來,最喜歡的這些花都要敗了。”

16 身份驗證

所以說永遠不要做虧心事,偷聽的大部分結局就是被抓包……

唐可安挂掉電話,戰戰兢兢地望向身後。

剛才作為旁聽者,正聽着談總對消失愛人傾吐心聲,他眼眶都紅了,哪曉得媽媽突然打電話來,吓得差點被門檻絆倒,驚慌失措縮回室內,顧不上也不敢去看花園裏的那人有沒有發現。

昨晚通知家裏可能要多待一天的時候,兩位老人家完全沒有想象中那樣表現得憂心忡忡,反而鼓勵他多參與公司活動,和同事搞好關系。

簡直讓他懷疑這是不是他親爹親媽本人接的電話。

聽出他語氣裏的不信任,媽媽不滿道:“有什麽啊,你都這麽大了,我們放心得很吶!”

統一戰線的爸爸也是一樣的态度:“好好工作,別給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不用惦記我們,你媽這幾天正打算往寧岸去呢,看看風景順便去大醫院治病。”

……這個邏輯順序不對啊?怎麽還能是順便治病了。

爸媽大半輩子都老實地過着最普通的生活,平時在村裏和人不設防慣了,從不說謊也不懂人情世故,現在突然往外面跑,讓人很難放心。

所以唐可安沒答應,讓他倆別急着走。

沒成想二十四小時都沒過去,他媽這次又聯絡他竟是來通知說,他們已經買好票坐上車了。

唐可安無奈道:“不是說了等我回去的嗎?

感到權威受到了挑戰,他媽脾氣上來,說:“你一小孩兒老管我們大人的事幹什麽?先忙好你的工作。”

“随你們吧……錢轉你們卡上了別舍不得用,路上小心點。”唐可安心力交瘁,不想再和他們争辯。

“知道,比我還啰嗦,不說了啊。”

忙音聲漸去,唐可安心裏說不出的落寞。

別的家庭都是父母舍不得孩子出門,他遇到的情況相反,孩子替父母操心,還要慘遭嫌棄。

算了,反正很快就可以回去,希望他們二老乖一點,機靈一點,平平安安的。

把手機調靜音放回口袋,他搓着手往後看去,談燼剛好披着一身輕柔月色從後院踏步進來,面色如常,一副剛好走到這裏的樣子。

“走吧。”

“嗯。”唐可安下意識覺得,談燼肯定知道自己剛才偷聽的事了,但出于大度沒有提。

“對了,”談燼停在走廊中央,眉眼中凝着猶豫,“能給我看一下你的手腕嗎?”

唐可安木讷地點點頭:“啊,好。”有些難為情,可他還是慢慢地把袖子扯了上去。

走廊只亮着牆壁上的小挂燈,光亮有限,他看不清談燼的表情,也不知道談燼會不會發現那些醜醜的傷疤。

談燼手臂懸在空中,虛虛攔在細白卻傷痕累累的手腕下方,微微顫抖着,但并沒有與他産生觸碰。

“這是怎麽弄的。”

“以前在工廠幹活,機器吊車出故障爆炸了,我正好在那下面工作,一場大火……”

一滴眼淚掉在他的手上,唐可安怔了怔,疑惑又吃驚。

“對不起。”談燼說。

“嗯?這不能怪您啊?”

談燼不語,只一臉濃重悲傷和愧疚。

唐可安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局促地拉下袖子擋好那些傷疤,一邊猜想着談總可能是聯想到亡妻在火災裏去世,所以才這麽感傷吧。

“抱歉,去吃飯吧。”談燼抹了把淚,清清嗓子,很抱歉地說道。

“您也別太難過了。”

“嗯,沒事。”

沉默地吃完晚飯,談燼執意要親自開車送唐可安去活動地點,唐可安拗不過他,只能乖乖坐上車。

在封閉的汽車車廂裏,外界的聲音進不來,顯得尤其安靜,氣氛尴尬的快要凝固。

唐可安裝作對外面夜景很感興趣的樣子,偶爾問幾句沒營養的話。

等他實在沒話題找的時候,談燼終于開竅地打開了廣播。

唐可安呼出一口氣,整個後背放松地靠在座椅上。

可惜廣播不懂事,播報的是八卦傳聞:

“近日,趙露寧攜其子出席慈善晚會,仍對兒子身世閉口不談,據本臺合理推測,是和他曾經的婚約對象談燼所生……”

誇張的聲音戛然而止,談燼黑着臉拍掉廣播按鈕,生怕旁邊的人誤會似的扭頭急切強調:“我只有溏心一個兒子。”

“呃,我知道。”

“我也沒有和趙露寧結婚。”談燼懊惱地握緊了方向盤,也不管唐可安認不認識姓趙的人,語速飛快。

“那天早上,我想着去快點見完趙露寧,把拒絕的話說清楚,就可以回家和我的愛人好好聊一聊,和他道歉,讓他留下來,重新好好過日子。可我做了最蠢的事,故意讓他給我來送東西,他沒有回複。再打他電話的時候,他關機了。

“只是一眼,就一眼,沒看住。”就永遠失去了。

唐可安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但是這麽多年了,為什麽不再找一個呢?溏心那麽想要媽媽……”

談燼沉下臉色,堅定地緩道:“沒有人能替代他。”

“他沒法做的事情,我會幫他完成。我不相信他真的走了,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我不知道,哪怕他永遠不原諒我,都沒關系。”

此情此景下,語言都顯得蒼白,唐可安只能自欺欺人地去安慰談燼:“他會回來的。”

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點亮了談燼的雙目,流轉出不加掩飾地欣喜:“真的嗎?”

“嗯。”唐可安認真地點頭。

于是談燼整個人都柔和下來,高大健壯的男人在此刻盡然顯得如此小心翼翼,像是窮困潦倒多年不敢奢求太多的人見到了光。

“謝謝。”他對唐可安輕聲說。

很快到了目的地,唐可安彎腰手搭在車窗口,和他道謝。

“不過,您不進去看看嗎?”

“我回家了。”

“那路上小心。”

“嗯,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好的。”

進去一看,其實并沒有談燼上午形容得那麽無趣,同行間氛圍和諧輕松,各種各樣的活動很能聯絡起感情,大家一起吐槽着,開着玩笑,倒也不悶。

一個二次元打扮的漂亮女孩大大咧咧地把他拉過去體驗虛拟技術,他戴上VR設備,看見一片蔚藍的海。

海鷗在天空中飛着,椰樹綠油油的,讓人渴望它的果實。

明明是賞心悅目的風景,唐可安卻莫名犯怵,想要往回走。

沒頭蒼蠅地後退着,不小心碰上一個人的胸膛,他連聲道歉。

“這個戴久了頭容易暈,摘了?”一道好聽的聲音落入耳畔,那人沒等他同意,就輕笑着幫他取下了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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