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身的徐天藍确實沒念過多少書,只念到小學三年級而已,确切的說三年級也只念了幾天就不念了。
不過這是普遍現象,這地區重男輕女,一般女孩很小就幫家裏幹活,要不是有義務教育這樣的規定,大多數家長都不會送女孩進學校,但就這樣還是會讓女孩們找這樣那樣的理由辍學。
他們認為女孩子到了年紀嫁人就得了,條件好點的會多給點嫁妝,讀那麽多書有啥用。
而因為教育問題,即使男孩子能把書讀好将來出人頭地的也很少,一讀十幾年,最後卻還是回家種地,因此一般人都認為上學是個賠本的“買賣”。
對面的牛春花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卻似乎忘記她自己也只上到四年級,比人家只多讀一年而已,同樣是小學沒畢業的主兒,居然有臉鄙視別人?
徐天藍斜了她一眼,懶的同她比誰讀的書比較多,為避免露陷,她也不想說太多,只避重就輕道,“孩子不懂事跟認字多少可沒關系吧?隔壁馬大娘還沒念過書呢,教出來的小娟見人也知道打招呼,從來不會把我閨女推地上!”
隔壁住的是一對老夫妻,兒子媳婦都因病去逝了,留下一個小孫女,跟大妞差不多大,很懂事的小姑娘。
老夫妻倆看徐天藍帶兩個孩子日子不好過,平日對她多有照顧。
徐天藍接受記憶不少,但多數都是不好的,對她照顧有加的她還是要提一提的。
牛春花沒想到徐天藍還想跟她争個一二三,還拿個死了爹媽的丫頭片子跟她兒子比,頓時火頂腦門兒,“徐天藍你什麽意思?我兒子怎麽你了你這麽咒他?你自己生不出兒子,就看別人兒子不順眼是吧?你那丫頭片子推一下怎麽了,她不也沒事兒嗎??”
徐天藍對對方不講理的态度簡直是無語了,無理狡三分說的就是這種人吧?
她剛想反駁,于家人就都下地回來了。
剛一進門于老太連原由都沒問,只聽到她們似乎在吵架,就直接罵道,“大老遠就聽到你們吵吵,作死啊!都不知道做飯在這兒胡咧咧什麽?”
牛春花還覺得自己委屈呢,立刻添油加醋、倒打一耙,把大妞說的多不懂事搶她兒子書徐天藍要打他兒子的事說了一遍。
于老太一聽還欺負她孫子,也不聽徐天藍有什麽解釋,更是變本加厲罵道,“丫頭片子還想看書,她長那個腦子嗎?我告訴你,趕緊收起這個心思,丫頭片子就別想上學了,趕緊學着幹活是正理。”
牛春花丈夫于大江也跟着幫腔,“就是啊弟妹,小丫頭會看什麽書,咱家木木的書可不能随便搶,那是學校發的新書,回頭搶壞了,我家木木沒書讀,萬一要是蹲班了,你也負不起這個責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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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我們家兒子是讀收的料,将來是有大出息的,要是沒出息升不了學,都賴你’的嘴臉。
最要命的是,其實人也跟着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于楠木看大家都幫他,自覺有了靠山,立刻沖徐天藍做鬼臉挑釁,還對着大妞揮了揮拳頭,大妞被吓,又‘哇哇’哭了起來。
徐天藍瞪了于楠木一眼,心疼的趕緊哄大妞,“大妞不哭不哭,媽媽在呢!”
于老漢咳嗽一聲,“行了,也不是什麽大事,至于鬧成這樣讓人看笑話嘛!”他轉頭,自以為公道,“老四媳婦,大妞不是沒事嘛!你就別不依不饒了,老二媳婦你也是,都該幹嘛幹嘛!”
于老漢在于家還是挺有權威的,他一說話大家就都不說什麽了。
吳桂花也跟着勸徐天藍,“是啊四弟妹,大妞也沒事,就算了。”
“行了行了,該做飯做飯,累累巴巴的到家連飯都吃不上,”于老太看了徐天藍一眼,“不下地還不做飯,就你事兒多,趕緊做飯。”
徐天藍看形勢一邊倒,自己孤立無援還弄個兩個小不點,又估量了下自己現在的細胳膊細腿的戰鬥力,寡不敵衆,還是不要硬碰硬。
她掃了一眼衆人,她抱着大妞往屋走,完全不理會剛才于老太命令她做飯的話。
于老太自覺威信被挑戰了,氣的直跳腳,剛想罵街就被于老漢攔住了,“行了,老四媳婦現在身體不好,讓她休息休息。”然後就給于老太使眼色,讓她回屋。
于老太也明白老頭兒的意思,徐天藍之前掉河裏昏迷了一天一夜,連大夫都沒請本來是她理虧,之前一直沒醒,還真怕有什麽事兒,好在還是醒了。
她知道兒子是個護短的,但徐天藍嫁到于家四年連生了兩個丫頭片子更是理虧,平時怎麽罵她,她也不敢告狀,她就更變本加厲,沒想到跳個河裏,居然學會反抗了,這還得了,這是要反天?
她嘟囔着回屋,“等老四回來,一定讓他好好管管他媳婦,簡直要翻天!”
于老漢也沒說話,似是默許。
回到房間,徐天藍檢查了下大妞有沒有受傷,現在衣服穿的多,棉襖雖然有點笨,還是有好處的,身上倒是沒傷,就是右手搓到地上,劃破了好幾條口子,混着泥土,滲着血,模糊一片。
徐天藍趕緊倒了點熱水,又去廚房舀了點涼水兌上,期間于家另三個兒媳婦在廚房做飯,她誰也沒搭理就直接回了屋。
把毛巾洗幹淨,然後一點點的輕輕的把大妞的小手擦了好遍才擦幹淨,大妞兩只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嘴角也一直撇着,一副随時會哭出來的表情。
徐天藍翻遍整個屋子也沒有找到一點消炎的藥塗傷口,于是把小妞用被子和枕頭隔好防止她亂動會掉在地上,自己抱着大妞出了門。
她敲響了隔壁馬大娘家的門。
馬大娘家是三間瓦房,這還是兒子媳婦在的時候修的,本來家裏條件不錯,一家人都老實肯幹,可沒想到兩年前兒子媳婦都得了重病,花光了家裏的積蓄也沒能把人留住,只留下一個快四歲的小孫女在二老膝下。
“大海媳婦來啦!快進屋,喲喲,大妞這是怎麽了,怎麽眼紅紅的。”馬大娘剛才一直在裏屋做飯,根本沒聽到隔壁的争執聲。
徐天藍看馬大娘還不到五十的年紀,已經頭發花白,滿臉皺紋,說六七十都有人信。
“大妞手搓傷了,流血了,我想問下您家有沒有消炎藥。”徐天藍跟着進了外屋,看到桌上擺着一小碗鹹菜,一盤窩頭,一小盆清湯寡水的菜湯。
“有有有,屋裏坐,我去給你拿。小娟啊!給你嬸倒杯水啊!”說完她就跑東屋去了。
徐天藍坐在西屋的炕邊,就看到馬小娟小盆友揚着一張小臉看着徐天藍,“四嬸兒,大妞怎了?”
徐天藍為自己重生一回,就莫明其妙漲上的輩份默哀了一把,但還是和言悅色的回答。
“大妞受傷了,手擦破了,小娟別倒水了,嬸兒不渴。”她看到小娟說着話,就拿了個搪瓷的茶缸子,打算給她倒水喝,地上的暖瓶比她也就矮一點,這麽個小姑娘怎麽拎的動,她趕緊阻止。
但小娟點點頭,卻并不聽她的,手腳麻利的打開暖瓶的木塞,把茶缸放在地上,然後朝着放茶缸的方向稍傾斜壺身,熱氣騰騰的熱水就從暖瓶口流了出來,傾進茶缸,汩汩的熱水流出,不一會兒就蓄滿了茶缸子。
小娟又迅速的扶正暖瓶,塞上瓶塞,整個過程異常順利,一點熱水也沒有灑出來。
徐天藍瞪大眼睛,看着只比大妞稍高一點的孩子,做着這一切,嘆為觀止。
直到小娟把茶缸端給她,她都沒反應過來。
這時馬大娘正好進來,拿了一管綠色的消炎藥膏,還拿了一小卷紗布,“趕緊的,把這個塗上,然後再拿紗布包上。”
徐天藍趕緊先把小娟手上的茶缸接過放在炕沿上,然後又接過藥膏擠出一點膏體,輕輕的塗在大妞的小手上,仔細的塗好藥膏後,又包了幾圈紗布,結尾處打了個小蝴蝶結。
大妞咧咧嘴,看着蝴蝶結,覺的挺好看,但是想笑又笑不出。
徐天藍頗為心疼的蹭蹭大妞的頭。
馬大娘不用問也知道大妞又被于家幾個小子欺負了,這事可不是一次兩次,“哎,女孩子咋了?怎麽就這麽沒腦子,看咱家小娟多乖,臭小子不好好教,寵上天去,長大不學好的不有的是。”
徐天藍就喜歡馬大娘這種明事理的,不過這事她也不想多說,說多無益。
她來這裏一是為了大妞的傷借藥,還有一個就是來尋求幫助,她的手套織了點,她想去鎮上看看情況,給自己的手套找點銷路。
其實現在幾乎稍微條件好點的家庭都有輛自行車代步,不是流行的款式,至少也有個大鐵架子似的東西,別管多破,有兩個轱辘能跑就行,一般去鎮子上騎個自行車就行了。
于大海以前也有一輛,後來娶她當彩禮了,而她娘家并沒有給她帶任何嫁妝,這事兒一直是于家用來罵她的其中一個理由,而原來的徐天藍也自覺很是理虧。
她知道馬家做豆腐,馬大爺天天趕着驢車去鎮上賣豆腐,所以想跟馬大娘說下,看能不能讓她搭車。
馬大娘一聽,立刻說,“這有啥,你馬大爺天天都去鎮上,明天讓她捎你去,不過他驢車慢,我起早些去。”
此地離鎮上要二十多裏地,驢車慢,要一個多小時,所以定好五點半走,明天她在胡同口等。
徐天藍謝過馬大娘,便抱着大妞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