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天藍捏着來之不易的十塊零五毛錢跟自己之前的一塊九毛八放在一塊。

就興致勃勃的去掃蕩吃的地方去了,她可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有了錢當然要買點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的胃,這兩天啃窩頭啃的她都快生無可戀了。

食品市場就在農貿市場的旁邊,她稍一打聽就知道了。

原身是哪也沒去過,所以啥也不知道。

不過說是食品市場,其實就是一條小街,沒有一家店面,都是些小攤子,也就五六家的樣子。

不過這年頭似乎票據才剛取消沒多久,能有做小買賣的已經算是不錯了。

她逛着看看,多數都是面食,包子面條、豆漿油條,還有一份煎餅攤,她挑了一家大一點的包子攤坐了,看到豎着的木牌上寫着:肉包兩角一個,素包一角一個,馄饨兩角一碗。

這麽便宜?徐天藍捏捏口袋中的十塊多錢,心內大定,想着光吃肉包也能吃半個月啦!

“老板,肉包多大個兒?”

那老板正在揉面,聞言便掀開蓋着盛包子的長笸籮給她看,徐天藍看了一眼,呵,個頭還挺大,大概有成人拳頭大小,“什麽餡的?”

“豬肉白菜、豬肉大蔥的。”

“行,來兩個豬肉大蔥的吧!再來一碗馄饨!”說着她便坐在攤子邊的長條木桌邊。

那老板便直接拿着個木夾子夾了兩個肉包放到一個小碟上,給她放在桌上道,“桌上有醋有蒜,你自己拿,馄饨一會兒就好。”

說着便轉身走了,徐天藍看着兩個香噴噴的肉包子擺在眼前,咽了咽口水,吃了兩天糙窩頭,如今看到白面饅頭都得流口水,更何況是兩個大肉包子了。

她給碟子中倒了點醋,迫不急待就上手捏着一個咬了一大口,連桌上放着的筷子都顧不得用了。

嗯嗯,還真好吃,皮薄餡大,肉放的很多,一咬滿嘴流油,這年頭可真是貨真價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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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後世,肉包子都是皮,一口下去連餡都咬不到,再咬一口就吃完了。

剛吃完一個肉包,馄饨就上來了,一大海碗,濃濃的香湯漂滿了馄饨,一個個幾乎透明的薄皮裏面包裹着滿滿豬肉,清晰可見,胖胖嫩嫩的,配合着綠綠的香菜,看着就讓人食欲大陣。

徐天藍用勺子舀了一大口,立刻滿口流香,配合着包子一口氣都吃光,連湯底喝了個精光。

她打着飽嗝,擦擦嘴,又要了兩個素包,兩個肉包,一結賬才一塊二,太便宜了,這天天吃都沒問題啊!

不過這年頭這樣吃好像有點敗家。

徐天藍把現要的六個包子打包裝進來時裝手套的布袋子裏,這布袋子是翻衣服的時候找到幾塊卡其布布頭拼接而成,有藍色有綠色還有一小塊紅色,徐天藍胡亂的拼接成一個長方形布縫成了一個布袋子,意外的還挺時尚似的。

來時跟馬大爺他們說好,誰完事就在農貿市場門口等,徐天藍跑去繞了一圈,馬大爺和高嬸都還沒來,她看天色還早,就跟人打聽着想去看看附近有沒有賣點心的地方。

問過才知道,原來粒點只有商店有賣,有隔壁的主街上有國營商店,徐天藍走着去了。

國營商店門庭有些冷清,裏面賣的東西倒不少,但幾乎就是個雜貨店,裏面文具用品、布料、日用品都有,她進去看了看,三兩個售貨員聚在櫃臺後聊天,看到徐天藍進來也當沒看見似的,根本沒人去招呼。

徐天藍在幾個櫃臺轉了轉,也沒看到有賣糕點的櫃臺,不得不出口問道,“大姐,咱這有糕點賣嗎?”

聊天的幾個服務員裏有個胖一點的大姐,見她問就用頭點了點她旁邊的櫃臺。

徐天藍湊近一看,那裏有兩個大長條盒子,分別裝着兩種糕點,一種是餅狀的,看上去油乎乎的,一種跟蛋糕挺像,草帽形狀的,上面盒子邊別寫着核桃酥、槽子糕。

“怎麽賣?”

“核桃酥每斤一塊二,槽子糕每斤一塊五。”

徐天藍點點頭,“就這兩種嗎?”

胖大姐不耐煩的點點頭,想着,又不買老問什麽?糕點這種東西一般人家都是買了走親戚的,平時很少自己吃,一斤糕點,可以買好幾個大肉包子夠一家三口吃的了。

不年不節的誰沒事花錢買這個,這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有錢的樣子,估計來過眼瘾的。

然而徐天藍并不按常理出牌,只見她點點頭,“那一樣給我來半斤吧。”

胖大姐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接着就從櫃臺裏面拿出個長方形的紙盒,“打幾個匣?”

徐天藍覺得兩樣加起來一斤應該也沒多少,那個紙盒子也不小,應該可以裝下,“一樣一半能裝下嗎?”

胖大姐點點頭,先各用細白紙把兩種糕點分別包成一個紙包,然後一邊一半放好,再蓋上蓋子,用個尼龍草繩前前後後繞了幾個圈,紮成一個小匣子的樣子,然後再在盒子上貼上紅紙,上面寫着糕點二字。

徐天藍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包裝糕點的方式,前世時散裝基本都用塑料袋,哪還用這麽麻煩包起來,不過她猛然想起,這年頭的糕點都是用來送禮的東西,自然要包的好一點,像點樣子。

她付了錢,一塊三角五分,這麽快就花掉十分之二了,好像是有點大手大腳。

她又問了售貨員還有沒有其他賣糕點的地方,得知這條街中心還有一家大百貨商場,也是國營的,裏面也有糕點,不過也沒有多少樣式。

看看天已經太陽高懸,中午了,這再逛估計時間就不太夠了。

索性下次再說了,回到農貿着市場,剛到入口處,就見馬大爺和高嬸兒都出來了。

幾人上車後就開始往回趕,像高嬸兒,回家還要做午飯。

車上徐天藍把包子掏出來,一人分了大肉包,不是小氣不肯多給或是不把糕點拿出來,相反她還真不是小氣,對于對自己好的人,她是很大方的。

只是現在這年頭,還是別太張揚的好,好東西也要慢慢分享才是。

這年頭除了過年過節,一般家庭都是很少打肉吃的,有了錢也得存着點給孩子上學、有兒子的還得蓋房娶媳,好點的家庭女兒也要給攢嫁妝,所以誰家要是經常吃肉,不管有沒有錢,那就是敗家,不會過日子。

何況現在多數家庭,都沒實力經常吃肉,最豐盛的也就是過年了,所以現在的小孩子們是最期盼過年的了。

高嬸兒和馬大爺看到徐天藍遞過來的大肉包,都連連推拒。

馬大爺怎麽也不肯接,徐天藍無法只得在包的紙包上面撕了塊紙勉強包了,然後塞到馬大爺那對襟棉襖側邊的大口袋裏,馬大爺像是被燙了似的,趕忙掏出來想要遞回去,可徐天藍是女的,他也不好太過接近,一時有些僵住。

高嬸兒那邊也是不收,還虎着臉教訓道,“你這丫頭,這才剛換了幾個錢就這麽浪費,給孩子們買兩個也就算了,還給我們買做什麽,有錢也不能這麽花呀!大手大腳的,兩個孩子呢,以後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徐天藍也不反駁,只是笑嘻嘻的聽着,但是包子還是往外推不往回接,高嬸兒被她弄的沒了脾氣,只得勸着馬大爺也接了,“得了,馬大叔,我看這丫頭也是一片好意,咱就這一次。”

二人收了包子,都沒有吃,而是都貼身仔細收着,看來是要拿回家給孩子吃,哎,可憐天下的好家長啊!

因為和馬大爺是鄰居,所以直接到家門口,徐天藍跟馬大爺道了別,抱着布袋子就進了家門。

這時晌午已經過了一會兒,現在春種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于家地少人多,估計地裏活也不多了,忙過那麽幾天,中午就回來吃飯了。

她一進門就看到于大嫂劉翠枝兩個孩子于楠明和于楠亮,還有于二嫂牛春花的兒子于楠木,三個小子正在院子裏你追我趕、上竄下跳,不知在玩什麽游戲,把院子裏的兩只雞趕的‘嗷嗷’亂叫,他們則在後面哈哈大笑。

其他人估計都在屋裏,正屋門開着牛春花正在裏面不知道幹什麽。

三個臭小子看到她跟沒看見一樣,尤其是于楠木,直接沖他做了個鬼臉,還大大的‘哼’了一聲。

她懶的與小屁孩計較,這都是沒教育好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廂房裏,吳桂花似是聽到聲音,探頭出來,“喲,四弟妹回來啦!你這是幹啥去了,吃飯了嗎?”

“去鎮上看看,沒吃呢!”

“哦,鎮上有啥好看,你看你也不說一聲,也不知道你幹啥去了,沒給你留飯,碗櫥裏應該還有個窩頭,要不你熱熱吃。”

“吳桂花你是不是閑的,管她幹嘛!”牛春花從屋裏扯着脖子喊。

吳桂花聽後也沒說什麽,沖徐天藍笑笑,就縮回了頭。

徐天藍不理她們,往回走,這時于楠木竄了過來,似是發現了什麽,盯着徐天藍懷裏的布袋子,“四嬸,你懷裏是啥?”

她懷裏布袋子大塊的藍布跟她淺藍色的棉襖顏色還是比較接近的,她把布袋卷成一團緊緊交叉的雙臂抱在懷裏,不知道還以為她怕冷的,不仔細看注意不到她懷裏的東西。

沒想到這小子眼睛還挺尖,徐天藍沒搭理她,徑自回屋,于楠木還想追問,她媽就喊他,“木木,你給我回來,你沒事往她跟前湊什麽,小心她推你一把,摔死你。”

于楠木只得撅嘴跑過去,“我聞見肉味兒了。”

“她哪來錢買肉,我看是你饞肉了吧。”

徐天藍進屋後翻翻眼皮,心說,這小子敢情不是眼尖,是鼻子靈的。

徐天藍把東西放好就趕緊去馬家把孩子們接了回來。

剛一進屋,徐天藍就拿出包着紙包的大包子。

“啊,包子!”大妞就驚呼出聲。

“噓!小聲。”徐天藍把食指放唇邊,做了個禁聲地動作。

大妞會意,立刻像是犯了錯的孩子兩只小手捂住嘴巴,然後小腦袋心虛似的左右看看,也學着徐天藍的樣子把食指放在唇,小動作可愛極了。

徐天藍把包子掰了一聲下來給她吃,大妞咬了一小口,只咬到了點包子皮,但還是幸福的眯了眼睛。

她喂了小妞也吃了一點,一周歲的嬰兒吃不了多少,只吃幾口就不喂她了,她怕把孩子撐着,任由小妞在那抓撓着一副想要的樣子。

兩個孩子都吃的開心,徐天藍也就放下心了。

這穿過來的幾天,她一直緊繃着一根弦,突然從一個單身女孩變成一個兩娃的媽,她一時間還真有點手忙腳亂。

吃完飯,她又用剩下的線接着織手套,還有那件灰色毛衣也給拆了織成手套,雖然可能不太好看,但是現在的人還是比較看中實用的。

織好手套,接下來兩天她都跟着馬大爺車去鎮上賣手套,争取在占得先機前多賺點。

一天下午,于家迎來了一位客人。

“于大娘在家嗎?”老李推着輛二八大鐵驢,後衣架綁着一個大包裹,前面車把還挂着一個,在于家大門外喊。

“哎喲,在家在家,是老李呀!”于老太從屋裏出來,看到老李車上的東西,眉開眼笑的打招呼。

這人他認識,是跟四兒子一塊幹活的,當初剛去的時候見過一回。

老李全名叫李德根,是張家莊人。

張家莊就在東蘆村隔壁,走路十分鐘,騎自行車也就兩三分鐘的事,而且他家住的村尾離的東蘆村更近,但是他還是騎着自行車來的。

因為于大海那兩大包東西要是拎着确實有點沉。

他回來主要是給兒子辦入學手續,家裏就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母,別人也指不上,所以他只得請假親自回來辦,本來回來的就有點晚了,他怕耽誤事,所以就先去辦的手續。

這報名還是晚了兩天,還好學校在本村,一個村的都是熟人,學校裏老師也了解他家情況,也沒有為難他。

給兒子辦好手續,終于放下心,才想起答應別人的事兒還沒辦,這才趕緊就拎上兩大包裹,蹬上車子就出來了。

“大娘,大海讓我給您和大海媳婦捎點東西回來,大海媳婦在家嗎?”老李把兩大包裹卸下來。

“你給我就行了,老四媳婦出去了,不知道啥時回來呢!”于老太順理成章的說道。

老李為難道,“出去了?去哪了?這還有封信,大海還讓我親自交到她手上呢!”

“這怕啥,我轉給她不一樣,我又識字還怕我偷看她信啊!”于老太假意開着玩笑,心想,讓她看她都懶的看,話鋒一轉又道,“大海沒捎別的回來?”

往常她四兒子捎東西都是從郵局寄,有人送個單子來,然後她們到鎮上去取,一般還會有張彙款單,也能直接從郵局取着錢。

“哦,有,還有兩百塊錢,是大海讓我捎給您的。”老李不是故意不說,他想着錢的事怎麽不得進屋再掏出來,這大院裏的,財不露白嘛!

不過沒想到人家根沒想招呼他進去,于老太一把把兩百塊錢接過來,揣進口袋假惺惺的說,“那啥,進屋喝口水?”

事兒都完了還進去啥,又不熟,老李推托,“不用了,一會還得趕回去。”

正中于老太下懷,“那行,有空來玩,就進去了。”

老李搖着頭推着自行車出了門,左拐路過馬大娘家,看馬大娘正在遛豆子,就打了聲招呼,“馬嬸忙着呢?”

馬大娘娘家是張家莊的,雖然張家莊比較大,但是一般都親戚套親戚,他們這經常出來走動的都認識,見面打個招呼什麽的

“是啊!你去于家啦?”

“嗯,這不大海給家裏捎點東西,您忙,我先走了。”老李正要蹬車走,就看見馬家院門敞着,大妞正在和馬小娟兩人踢鍵子玩,小妞坐在一個四個轱辘的小竹推車裏正笑的歡,“喲,老四家倆閨女?”

“是啊!她們媽去鎮上了,我給看着點。”老李奇怪的看了院子裏一眼,于家一大家子人,怎麽放到馬家來,若有所思。

看到大妞朝門外面,朝她笑笑就走了。

于老太把錢貼身裝好,招呼兒媳婦們來拎包,這時天還不晚,地裏沒什麽活了,早早的就都回來了。

兩大包東西剛拎進屋,牛春花就迫不急待的打開,一包吃的,一包用的。

吃的有小孩子喝的麥乳精、袋裝奶粉、一小包點心,一盒子小餅幹,塞了滿滿一包,用的有女士穿的小花襖,小孩穿的小涼鞋,還有幾歲小姑娘穿的花裙子。

“啧啧,這老四花錢可真舍得,賺錢那麽容易買這麽多東西?”吳桂花豔羨的看了丈夫一眼說道。

于大軍心虛的低頭,賺錢哪那麽容易,那工地的活是好幹的?

說出工傷就出工傷,就是不出工傷,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工作量,累的倒頭就睡,哪那麽好幹?

他知道她媳婦也想要這些東西,可他就是不想跟老四似的把自己弄的那麽累,種點地有吃的不就完了嘛!他又沒孩子。

“你羨慕也沒用,這是老四給人家老婆孩子買的。”牛春花對吳桂花冷笑一聲道。

說着又有些幸災樂禍,因為她知道這些東西也落不到徐天藍手中。

吳桂花沒搭理她,于老太麻利的裹上包裹,“行行了,一人一塊餅幹,都去玩去。”她打開一盒餅幹,然後分給三個孫子一人一塊後,就都收起來了。

幾個媳婦兒子眼睜睜的看着她把兩大包東西拎進了屋,三個孫子好歹得了塊餅幹,他們卻什麽也沒有,天天就窩頭鹹菜的。

這老摳!

老李騎着自行車這回也不着急了,路上遇到認識的就打聲招呼。

剛下車跟一認識的老哥兒打完招呼打算上車,就聽到不遠處幾個女人的聲音,提到于家。

“哎,你聽說了嘛?于老四媳婦這兩天一直沒下地,原來是之前掉河裏了,差點死了!根本不是她婆婆說的不幹活偷懶,估計着可能不太好,要不她那麽勤快的人。”

“那于老摳的話你也信,她天天沒事就對老四媳婦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拿生不出兒子說事,我看呀就是欺軟怕硬,那老三媳婦連個閨女都沒生,你看她不也就是嘟囔兩句,也不說啥,人家老三媳婦娘家硬氣,老四媳婦有娘家也跟沒有似的,能不被欺負嘛!”

“是啊!平時家裏家外什麽活兒都幹還不落好,但這次也太過分了,聽說挑水掉河裏,昏迷了一天一夜,連個大夫都沒請,你說他們都不怕出事?這可是人命關天吶!”

“缺德呗!”

老李不再聽,蹬着車子,皺着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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