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心壓壓地有些不舒服。
“容瑾。”她叫了他一聲,直呼其名,少了以往的客氣,多了幾分不耐。
容瑾似乎這才回過神,他有些不自在移開眼“嗯”了一聲。
笙歌咬了咬唇,斟酌着:“我聽說了一些關于你的傳聞,還關于一個……女人。”
紅燈換綠燈,他重新啓動車子,沒有否認:“衆人口中大抵都是真的,老爺子想要一個孫媳婦,而你剛好符合他的要求。”
笙歌心底一沉,她輕揚着下颌,語氣冷漠:“容瑾,在你眼中我像什麽?”
容瑾沉吟了片刻:“木槿。”
“她呢?”
“她?”他的眼底有稍稍的困惑,随即輕笑道:“木槿背後的綠蘿。”
木槿噬陽,綠蘿喜陰,兩者之間泾渭分明。
傳聞,容家大少心裏有個見不得光的女人,而她顧笙歌的存在大概就是為了替她擋住光!
笙歌感謝他的毫不隐瞞,可不知道為何手腳竟有些冰涼,她微微笑了:“容醫生,雖然你我各執手術刀,不同的是,你對的是死人,我對的是活人,這算不算天作之合?”
☆、50.050章 不算,因為我蓄謀已久
她眼底的膠着讓容瑾想起了一件事。
笙歌并不知道,容瑾初遇她,不是在巴爾的摩的深夜,也不是在醫院的走廊裏,而是在青大的課堂上。
因大學導師生病的緣故,他應他的請求在青大代任兩個月的《犯罪心理學》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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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課過程本是興致缺缺,但他卻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學生。
他自認教學還算幽默風趣,特別是到提問環節的時候,其他學生都躍躍欲試,唯獨她安靜地出奇,甚至可以說根本不感興趣,一次點名,他記住了她的名字。
顧笙歌,東走西顧,四海笙歌。
兩個月的時間很快,最後一節課後,他的視線若有所觸地落到她身上,發現不若其他學生的依依不舍,她臉上只有如釋負重的神情。
對,是如釋負重。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否則,只怕有挫敗感。
這天恰逢向啓來找他,向啓碰上一個棘手的案子,他初入警界,亟需證明自己的能力,而他有能力幫他。
深秋的季節,校道兩側的梧桐葉郁郁金黃,風一過,樹葉唰唰往下落,皮鞋碾過枝葉層,發出“嘎吱”的聲聲脆響。
顧笙歌坐在樹底下,拿着手機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
少女清美的臉龐沐浴在樹影婆娑中,說不清的賞心悅目。
“阿瑾,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向啓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向啓狐疑地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樹底下的她。
笙歌并不知道有人已經注意到她,兀自煲着電話粥,聲音愉悅。
“微微,我跟你說,今天終于上完那個冷面教授的最後一節課了,太無聊了。”
無聊?他扯了扯嘴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
“帥能當飯吃嘛?要不是選不到其他課程,我才不選《犯罪心理學》呢,我跟你說哦,課程變~态,講師更變~态……”
“唉唉,我不跟你說了哈,阿年快下課了,我就不相信今天堵不到他……”
少女挂了電話,急急忙忙卷起書包跑了,向啓擡肘撞了撞他的胳膊,笑容暧`昧:“呦,這是誰?”
他斂了斂眉,不打算多談:“學生。”
“我記得你教的課程就是《犯罪心理學》,莫非她口裏的變态老師是你?”見他不否認,向啓眼睛一亮:“她叫什麽名字?”
“顧笙歌。”
“姓顧?”他垂眸沉思了會,忽然一拍腦門:“我知道這個名字,十四歲考入青大的天少少女,顧氏的掌上明珠。”
天才少女?原來她還有這樣大的一個來頭。
他眯了眯眸:“你看她符不符合老爺子的要求?”
向啓先是一愣,随後震驚不已:“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她才十九歲,你有戀童癖嗎?”
“她只是适合。”他回答。
适合而已,無關其它。
回憶戛然而止,容瑾凝着笙歌臉上牽強的笑意,唇角輕抿:“不算,因為我蓄謀已久。”
☆、51.051章 剛結婚就分居,你想讓人知道你的丈夫有多麽無能?
笙歌看着容瑾,怔怔得說不出一句話。
車子在恒禾公寓門口停下,容瑾從儲物格裏拿出一串鑰匙扔給她:“這是卧房的鑰匙,找個時間把東西搬過來。”
他頓了頓,又接着道:“大門密碼我改了,042200。”
笙歌莫名想到醉酒的那夜,她接住鑰匙,渾身不自在:“容先生,你應該比任何人更清楚我們的關系,這不适合吧?”
“我們的關系?”容瑾凝了一眼她手上的紅本子:“剛結婚就分居,你想讓人知道你的丈夫有多麽無能?”
他的語氣稀疏平常,笙歌卻覺得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
她揉了揉微紅的耳根,把臉扭向車窗的方向,玻璃倒映出容瑾的側臉,五官深邃迷人。
她看着鏡面中的自己紅唇翕動,多了抹無奈:“你打算什麽時候公開我們的關系?”
容瑾略略偏頭,正好捕捉到她的目光:“合适的時機。”
***
領證的第二天,笙歌被通知回到醫院上班。
科室的醫生見到她,臉上頗有幾分尴尬,她淡然處之,很快大家也沒有起初的拘謹。
唯一不同的是,她唯一熟識的劉醫生好幾天沒出現了。
“劉醫生請假了嗎?”她一邊分析着患者新拍的片子,随口問了小杜一句。
“您不知道啊,劉醫生下調到分院去了,院方通知來得很突然,但是劉醫生自己都沒有說什麽,大家也沒好意思開口問。”
“嗯。”笙歌聽出了她語氣間的不對勁,她放下片子,筆尖點了點桌面,定定的目光落到她臉上:“您?”
小杜被她盯得發慌,她撓了撓耳朵:“主任說,從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實習老師。”
笙歌眉心擰了擰,她起身:“我去找主任。”
“顧醫生,你是嫌我太笨嗎?”小杜扯住她的衣袖,神色委屈得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主任的能力尚在我之上,你跟着他能學習到更多,而且我并沒有帶人的經驗。”
小杜松了口氣,拍了拍xiong部道:“我以為是您嫌我笨不要我,俗語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顧醫生,你手術經驗這麽豐富,我跟着你也能學習到很多。”
笙歌莞爾,戴上聽診器:“那跟我查房去吧。”
見她愣愣盯着她看,她狐疑地擡手摸了摸臉頰,“我臉上有東西?”
“顧醫生,我在想你笑起來真好看。”
耳邊,有遙遠的相似話語傳來:“小歌,你笑起來真好看。”
秦葭微的笑臉又浮現在腦海中,笙歌心中舒緩過來的那根弦又是一痛。
“顧醫生,你怎麽了?”
她壓了壓胸口:“沒事。”
口袋裏手機震動,笙歌邊走邊接通了電話:“阿纾。”
“狄師哥複職了,他一直沒有放棄你的案子。”沈纾猶豫了片刻,語氣裏有抹不甘心:“小歌,遺産争奪的官司還繼續嗎?”
☆、52.052章 可是,慶幸的是我還有你
笙歌抿了抿唇:“讓我想想。”
二人相識這麽多年,沈纾明白她在擔憂什麽:“小歌,我和狄師哥的職業本就不可避免游走于灰色地帶,師哥沒有怪你。”
“阿纾,這些日子我總是困惑,到底我回來是為了什麽?”
不足月餘,她卻仿若度過了半生,好友的離世,婚姻的束縛,還有不知名的未來,她就好像一只無力的昆蟲,被扯入密密麻麻的網中,不得掙脫。
她握緊手機,“可是,慶幸的是我還有你。”
電話那端一陣良久的沉默。
病房門越來越近,笙歌阖了阖眸,再睜開時已是堅定一片:“阿纾,拜托你和狄律師了。”
沈纾愣愣盯着已經完全黑掉的手機屏幕,擡手抹了一把帶着濕意的眼眶。
“手上細菌多。”一個紙巾盒橫空出現在她面前。
她扯出紙巾拭了拭眼眶,看着面前的狄清澤打趣道:“師哥,你說你這麽優秀,也該是時候找個女朋友了吧?”
狄清澤神色複雜地看着她誠懇的臉龐。
他的心思全律師所上下的人都懂,唯獨她不懂,又或許不是不懂,只是她不想懂。
“沒有遇上合适的人。”他黯然道。
沈纾眸光一閃,攥着紙巾的手指收緊。
***
笙歌查完房在走廊上行走,總感覺背後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她讓小杜先行一步,回身察看時,卻看到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喬娜醫生,真的是你?”滿頭金發的少女奔過來,掩飾不住內心的雀躍。
尾随少女走來的中年男人是她的父親,也曾是笙歌在美國的病人。
笙歌松了口氣,不加掩飾自己的困惑:“安迪,史密夫先生,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安迪調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爹地來中國任教快半年了,今天我跟他一起過來做檢查,喬娜醫生,青城很漂亮,跟你說的一模一樣。”
笙歌記起,她似乎跟安迪提起過青城,那時候她還在美國,以為自己不會再回來,于是下意識地将心底美好的記憶渲染了一番。
揉了揉安迪的發心,她擡頭看向中年男人溫聲道:“史密夫先生,您的身體恢複得還好嗎?”
“很不錯!喬娜醫生,我一直沒有為安迪的魯莽給你道歉,那時候我雖然是昏迷的,但是我的意識卻很清醒,你們說的話,我全部都能聽到。很抱歉因為安迪,讓你差點丢了當醫生的資格,另外我也很感謝你喚醒了我。”史密斯的臉上盡是歉意。
笙歌神色一動,她朝他颔了颔首:“沒關系。看到您能恢複得這麽好,我很開心。”
“謝謝!”史密斯回以一笑,目光尊重。
目送史密斯和安迪離開後,笙歌轉身對上那個面容沉俊的男人目光時,心猛地一咯噔。
☆、53.053章 一個變态一個無良,簡直标配
笙歌不知道容瑾在她背後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內容,卻莫名有些心虛。
他不開口,她亦是,靜靜地對視了幾秒後,她移開了目光。
容瑾眯眸看向二人離去的方向,“他們是?”
“史密夫先生是我在美國的病人。”笙歌垂眸翻着手上的病歷本,一副處變不驚的姿态。
“你喚醒了他?是什麽意思?”
他凝着她,大概是因為職業的關系,他的目光總是飽含審視和壓迫感,這讓笙歌自一開始起就有些抵觸。
果然,他什麽都聽到了。
她合上病例,迎上他的目光:“救死扶傷本就是醫生的職能,這不奇怪。”
“但是你的含糊其詞卻很奇怪!”容瑾一語扼住重點。
笙歌想找個理由敷衍離開,一道響亮的男聲在這時響起。
“阿瑾!”吊着手臂的向啓出現在二人面前,語氣有些不滿:“不是說幫我拿單子嗎?人呢!還得我這個病患自己去拿,到底你是病人還是我是病人?”
容瑾幽幽然地看了他一眼:“商博已經去辦出院手續了,況且你只是手受傷,又不是腿廢了不能走。”
向啓頓時炸毛:“我說容大少,你這損人的德性是不是該收斂收斂?好歹我也是為了幫你逮那個明星案的兇手才受的傷,你就不能積點口德?”
他看見笙歌的時候,驚詫了一下,随即擡起受傷的那只手臂,滑稽地打招呼:“嗨,顧小姐,好巧啊!”
“或許你應該稱呼我為顧醫生比較合适。”笙歌掃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手臂,眼角抽了抽:“向警官,如果你這只手再這麽揮下去,我不敢保證不會出現骨折斷端移位的情況,那樣的話,恐怕你的手臂得多吊一個月。”
向啓停了動作,狐疑地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了片刻,最後若有所觸地“啧啧”兩聲。
“我終于知道這小子堅持這麽多年的理由了。”他無視容瑾眼中的警告,一字一頓咬字清晰道:“一個變态,一個無良,簡直标配!”
“……”
“……”
“向警官,我想你誤會什麽了。”笙歌思忖着開口,即使二人領了證,但她并不覺得自己跟容瑾的關系有什麽改變。
“都領證了,還叫容先生?難道現在都流行欲拒還迎?”向啓恬着臉問:“大妹子,還是你覺得這小子格外無趣?”
大妹子?
笙歌一臉尴尬地看向容瑾,卻見後者目光觸及某處後,瞳孔登時危險地眯起:“我想是有人話太多了。”
向啓肩膀抖了抖,而辦好出院手續剛好趕到的商博聽到這句話後,默默遁走。
他欲哭無淚,剛才禁不住向大警官的拷問,卻沒料到行跡會敗露得這麽快!完了,支援非洲又有希望了!
向啓見狀,欲蓋彌彰地四處張望了眼:“你們小兩口聊,我去找醫生再固定一下手臂。”
說罷,他施施然地走了。
☆、54.054章 接近病态的潔癖症
經向啓這麽一打斷,笙歌竟忘了剛才想要敷衍離開的借口。
容瑾擡手看了下腕表,“到點了。”
他徑直邁開了腳步,見她沒有動作,微微側眸:“你難道會忙到連給自己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這話有點打臉,何況笙歌今天并沒有安排手術。
“醫院有食堂。”她直覺不想跟他靠得太近。
“可是我并不喜歡你口中的食堂。”
***
笙歌跟着容瑾來到餐廳,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不喜歡吃食堂,可她為何要迎合他的喜好?
頓時,對自己一陣無語。
容瑾選得午餐地點是一家水準頗高的西餐廳,無論衛生服務還是菜式方面在青城都是數一數二。
但他還是要求服務員把餐具重新消毒了一遍,這個行為讓笙歌有點膽寒,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潔癖症?
因着工作的關系,她或多或少也有一些職業病,但是容瑾在她看來已是接近病态的程度了。
她突然想起在學時期的一個代課教授,他似乎也有很嚴重的潔癖症,她曾看到他講完一節課後,在盥洗池邊不斷地洗手上的粉筆灰,依稀記得他當時的神态,倒是跟眼前的容瑾如出一轍。
那時候,她還私底下給他起了一個“變态教授”的稱號,雖然已經記不得他的模樣,但思及此,嘴角還是不自覺揚起。
“你還沒有搬過去?”容瑾突然開口,驚得笙歌差點掉了叉子,這個動作讓他不悅擰眉:“如果東西多的話,我讓商博去幫你。”
她定了定神,确定嘴角的笑容掩飾完好後,才開口:“不用麻煩商先生了,我的東西不多,等我聯系到房東退房後,我就搬過去。”
“商助理。”容瑾強調了一句:“商博是我的個人私助,但他不是法醫。”
“呃?”
“還有以後我不想聽見你容先生容先生地叫我,畢竟在法律上我是你的丈夫。”
“那叫什麽?”容瑾,老公,阿瑾?笙歌心裏一陣惡寒。
“随你便。”始作俑者直接把難題又重新撂回給她。
“……”有說跟沒說不是一個樣嗎?
容瑾似乎很滿意她的窘迫,微微颔首,拿起刀叉,姿态優雅地開始用餐。
在顧蘊文的嚴苛下,笙歌的用餐禮儀學得極佳,可此刻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撇開家世不說,容瑾這樣無論外形與能力上俱佳的人,注定一開始就站在雲端,但他卻不是她的良人。
她記得哥哥顧如歸曾經說過:“歌兒,只要你喜歡的不是姓容,哥都支持你。”
“為什麽不能姓容?”她問。
他負手看着天空沉思了片刻:“因為容家的人太複雜。”
她從背後跳起攬住他的脖子,信誓旦旦道:“哥哥,我以後要嫁一個像你這樣溫柔的男人。”
祈願很美好,可現實總是事與願違,笙歌發着呆,卻不知道對面男人的眸光不知何時落到她的臉上。
☆、55.055章 這女人,很記仇
笙歌的情緒變化盡數落入容瑾的眼中。
他收回目光,餘光落到她唇角時,好看的眉心頓時擰緊。
“你幹什麽?”笙歌警戒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瑾,身子下意識地往椅背上貼了貼。
嘴角傳來拭痛,下一瞬,一條白色的餐巾丢到她面前。
容瑾款款落座,“我不喜歡有人跟我吃飯的時候全場走神,因為這是一種極不尊重對方的行為。”
笙歌“哦”了一聲後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這時,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容瑾仿若未聞,繼續用餐。
笙歌瞥了一眼屏幕,備注是“商博”。
她吞了塊牛肉,緩緩道:“我用餐的時候沒太多的規矩,比如接一兩個重要的電話。”
笙歌從來不會高聲表達她的不滿,因為她總有本事不動聲色地把主動權拿回來,比如此刻。
容瑾聞言,咀嚼的動作頓了頓,笙歌眸裏的算計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桌面上的手機已經停止了震動。
商博知道他的習慣,如果電話響了超過三聲他沒接的話,就說明他在忙,而他也不會再做打擾。但是很明顯,眼前的女人并不了解情況。
看來,顧笙歌這女人,很記仇!
容瑾睨着她,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笙歌被他瞧着有些不自在,恰逢手機震動聲再次锲而不舍地響起,而這次容瑾毫不猶豫地接通了電話。
他沒有回避她,甚至開口的時候目光也不曾從她臉上離開過。
“他怎麽會在醫院?”
“身體不舒服?……只是借口而已,不要讓他靠近病房,我馬上回來。”
容瑾收了線,看向她語氣有些冷漠:“我有事需要馬上回醫院處理,你吃完自己打車回去,飯錢他們會記我帳上。”
言罷,不等笙歌回答,轉身離去。
笙歌本就沒有胃口,見狀急忙放下刀叉追上他:“我跟你一起回去。”
話落才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些歧義,可是既已出口覆水難收,只好碘着臉皮看着他。
索性容瑾只是回頭打量了她一眼,然後颔了颔首。
下車後,容瑾直接朝住院部的方向走去,正好笙歌也順路,于是兩個人一前一後邁進了住院部的大門。
“容少!”
商博迎了上來,眼神朝某處示意了一下,笙歌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個身穿唐裝的老爺子背對着他們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處。
雖然滿霜鬓白,但身上自然流露出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昭示着他來頭不小。
容瑾已經快速走到老爺子身後,他的神情笙歌看不見,但卻清楚地聽見了那一聲“爺爺”。
她心中微詫,他就是曾經叱咤商場的容家老爺子?
“叮”地一聲電梯到達,與此同時,容老爺子渾厚有力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
☆、56.056章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會讓你動到她
“你還想守着那植物人多久?”容老爺子的聲音一字不漏地鑽入笙歌的耳膜。
植物人?
還未待她想個通透,電梯門已經完全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
容瑾後背站着筆直,氣勢完全不輸老爺子半分,開口的聲音夾帶不悅:“我說過不要動她!”
容老爺子倏地轉過身,鷹隼般的目光落到他臉上,口氣毋庸置疑:“我也說過,我不會允許來歷不明的女人進入容家。”
容瑾抿了抿唇,沒有反駁。
這讓容老爺子以為他服軟了,總算有些欣然:“黎家的小女兒溫婉知理,容貌上佳,我看着讨喜,爺爺已經跟黎家約好時間了,到時候你們兩個年輕人見個面,這事也就算成了。”
容瑾不悅擰眉:“我并不是商場上的人,別用您在商場的那些破手段來對付我,還有我很忙。”
他拒絕得幹脆且不留餘地。
容老爺子向來獨斷習慣了,這幾年在這個恨鐵不成鋼的孫子身上已經吃了不少氣,此刻難免有幾分氣急敗壞,他惱怒用手裏的拐杖敲了敲地板:“混賬!這是該跟爺爺說話的口氣嗎?”
“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商博,送老爺子回去!”
“難道你真打算守着那半死不活的植物人過一輩子?”
容老爺話語裏的陰狠容瑾聽出來了,他的眸中登時染上駭人的光芒:“爺爺,我知道您有那種本事,但是只要我活着,我就不會讓你動到她。”
“你……”容老爺子氣得渾身發顫,掄起拐杖朝他額頭揮過去。老爺子身量不低,又老當益壯,這拐杖下來力道相當了得,容瑾的額頭馬上滲出一條血絲。
“您不過是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孫媳婦,放心,我會讓您滿意。”
話落,容老爺子眼睛一亮:“所以黎家的事情你答應了?”
額頭的血跡順着臉頰留下,映着容瑾眼底的譏嘲,他輕嗤,“沒有!”
容老爺看着他的神色,心底一驚,面前本是他最疼愛的孫子,若不是氣急,他也不會下重手,他嘆了口氣,強勢的神情上有些頹敗:“阿瑾,你還在因為你爸媽的事情怪罪爺爺嗎?”
容瑾沒有回答,但容老爺子此時心底已經明白了幾分。
商博把容老爺子送上車回來,容瑾還站在原地,額頭的血跡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容少,先把額頭上的傷處理一下吧?”
“不用,去病房。”
說罷,已然越過他朝電梯間走去,商博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
醫院的VIP病房區域,顧笙歌在一間病房門口駐足。
透過探視窗,正好可以看見病房裏那盆綠意盎然的植株,綠蘿肥嫩的葉子匍匐在盆沿邊,長勢喜人。
“你在這裏做什麽?”
耳邊傳來一聲斥喝,随即她的手臂被人大力握住。
☆、57.057章 是不是只要她醒來,我們之間的關系就能解除了?
容瑾的眼底沾染了薄怒,笙歌的視線卻落到他紅腫的額頭上,患口處有一小片血凝,應該是被硬物砸傷的。
她瞳孔一縮:“你的額頭怎麽了?”
他見她不答,手上的力氣登時收緊,這讓笙歌心底有些不悅,下颌朝深處的方向擡了擡:“那間VIP病房裏的小女孩是我的患者。”
言下之意,她不過是路過,而事實本是如此。
容瑾眸色漸松,松開了手:“不礙事。”
揉了揉酸疼的手臂,笙歌暗忖,這人似乎特別喜歡抓她的手,她是不是有必要給自己的手買個保險?
見他一副對自己的傷勢并不上心的樣子,身為醫者的她本能開口:“你額頭的傷若是再不處理的話,怕是有感染的風險。”
容瑾旋開病房門把手,置若無聞:“既然知道了,就進來看看吧。”
笙歌眉心微蹙,商博在旁邊以一種很奇特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說‘我就知道會這樣’一般。
她嘴角抽了抽:“醫用酒精,紗布,棉花塊。我抽不開身,麻煩商助理了。”
這就使喚上了?
商博看着在眼前合上的病房門,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病床上,躺着一個帶着呼吸機的年輕女子,久病讓她的皮膚變得有些蒼白,纖眉秀面,看得出來,是個很溫婉的女子。
綠蘿,容老爺子口中的植物人,還有容瑾先前怪異的話語,此刻串聯起來,床上躺着是誰,幾乎不用猜就知道了,這個女人就是容瑾費勁心思接近自己的理由!
“三年前,因為意外被重物壓到頭部造成腦損傷,顱腔內的血塊已經手術清除,按理說三年前就應該醒過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昏迷到現在。”
容瑾說話的時候,正低頭打理那一盆綠蘿。
裁剪合身的純色襯衫,袖扣解下,袖子捋到小臂處,青黃的葉片被他傾長的手指摘下丢掉,他撥了撥葉片,白皙的手指和那蔥茏的綠意莫名相配。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棱角分明的五官更顯出衆。他并不屬于那種特別壯碩的身材,但應該有定期健身,所以衣服下勾勒出來的紋理恰到好處,簡而言之,身材很好。
四目交接時,笙歌裝作若無其事地別開頭顱:“你想說,她的病例跟史密夫先生很像。”
“難道不是嗎?”
容瑾深潭似的眼睛在她臉上探索着,笙歌口袋裏的手指無意識蜷緊:“不是,史密夫先生只是個特例,植物人的狀況很複雜,而且就算病例相似,也還有個體差異,但是只要細心照料,未來某天蘇醒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想聽的不是這些!”容瑾冷聲打斷她的話,“別把我當傻子。”
笙歌一怔,唇角勾起抹苦笑,“是不是只要她醒來,我們之間的關系就能解除了?”
☆、58.058章 不是萬全之策,我不會冒一絲風險
容瑾眼底有異樣一閃而過,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抿唇點了點頭:“大概是這樣!”
笙歌認命般阖了阖眸,話語有些無力,或許自從決意回來青城,她就錯得離譜,現在有糾正回來的機會,倒是不妨一試。
“我試試,但是我不能保證有效果,而且如果病患在治療過程中如果發生意外,我概不負責。”
“什麽意思?”容瑾的目光倏地變冷。
“你知道我為何對醫學情有獨鐘嗎?因為我的外婆和媽媽是都是很出色的中醫,尤其是我的媽媽。”提及母親,笙歌的心思難免被觸動,她眼睫毛顫了顫繼續道:“安迪……也就是你早上看到的那個小女孩,她是史密夫的女兒,她找上我,說自己看到資料說中國的針灸可以喚醒自己的植物人父親,因為我是華人醫生的緣故,她認定我會針灸,纏着我懇求我救她的父親。而正好,我的媽媽擅長針灸,而且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手法,并且教會了我。”
“你答應了她?”
笙歌點了點頭,很無奈地一笑:“前期療程都很順利,但是後來出現了意外,導致史密夫先生差點死亡,雖然有驚無險,但是我的老師為了維護我,承擔了那次醫療事故的全部過錯,他本是個極為出色的腦科醫生,卻再也沒有辦法拿起手術刀,只能屈就做一些科研項目,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魯莽。”
笙歌思及此事,心中是對導師滿滿的愧疚,她看向容瑾堅定道:“容瑾,如果你執意的話,我可以一試。但是我要說明一點,無論結果怎樣,我們的婚姻到那時候也就終止了。”
容瑾聞言,手指的力道捏緊,看向她的神色有些莫名,“你就這麽想離開我?”
笙歌微怔,有點摸不清他說這句話的情緒,卻聽見他繼續道:“不用試了,如果不是萬全之策,我不會冒一絲風險,你出去吧。”
心底難免有些驚詫,卻也只是抿唇掃了病床上的女子一眼後,嘴唇動了動,卻沒再開口。
“唉,顧醫生,你去哪裏呀?我把你要的東西拿來了,你不給容少處理傷口嗎?”門口,商博急忙攔住欲走的笙歌。
笙歌淡淡瞥了他一眼,臉上毫無情緒:“我有說過我要幫他處理嗎?”
說罷,越過他離去,商博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上的醫用托盤,自言自語:“這些東西不是你讓我去取的嗎?”
這邊,容瑾也走了出來,他瞥了眼商博手上的東西,眉頭略微皺了皺:“怎麽回事?”
商博有些為難:“顧醫生啊,她讓我去取這些東西,我以為她要幫您處理傷口,沒想到這就走了。”
容瑾垂眸凝着指尖未幹透的綠色汁液,嘴角挂起淡淡笑意:“你聯系一下沈纾,告訴她房子可以退了。”
☆、59.059章 什麽都不缺,就缺一個女主人
笙歌倚在電梯壁上閉目養神。
夜班下半夜送來了幾位車禍患者,急診室人手不足,把她召了過去,一場緊急手術下來再加上方才開車高度集中精力,此刻她只想回家洗個澡然後舒舒服服地滾進被窩。
還沒走到門口,就發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走的時候分明把門鎖好了,可是此時卻堂而皇之地洞開了一條縫隙,随着她的靠近,裏面悉悉索索翻東西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笙歌一凜,困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遭賊了!
她定了定神,飛快從包裏翻出随身攜帶的貓耳鑰匙扣和手機,一邊撚緊鑰匙扣,一邊翻到了電話簿裏物業的號碼。
正打算撥通的時候,卻聽聞一道極為熟悉的聲音從公寓裏傳來。
“這個東西放進去,卧室不要動,等主人回來自己收拾。哎,那個誰,把電視旁邊那個花瓶也包起來,小心點,別弄碎了。”沈纾站在客廳裏,有條不紊地指揮着。
商博在一旁憋笑地不行,終于忍不住提醒道:“沈小姐,你這是打算把這個公寓裏面的東西都搬光嗎?到底這房子已經是顧醫生的了,這些家具留下來,以後她要是什麽時候興致起了,回來收拾收拾也可以住。”
沈纾眼珠子一亮:“你說倒有點道理,那你們別搬了,東西都歸回原位吧。”
搬家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