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
然後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響起。
本來幹淨整齊的客廳裏此刻堆着着橫七豎八的箱子,有幾個人正忙不疊地把本已打包好的東西重新放回原位。
“阿纾,你這架勢是要抄了我的家嗎?”笙歌一推門就看到這麽副兵荒馬亂的模樣,眼角頓時狠狠一抽。
沈纾看到她,臉上一陣雀躍,她腳步靈活地繞過那些雜亂的箱子來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臉蛋肆意揉着:“為什麽瞞着我?”
笙歌拍掉她的手,往後閃了一步,免得再遭肆虐:“我瞞你什麽了?”
“你結婚了為什麽要瞞着我?”沈纾手裏一空,不滿地嘟起嘴。
她心底一陣詫異,想到剛才看到的景象,在腦子裏過了過,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一側的商博身上,幽幽道:“商助理,你不應該解釋一下嗎?”
商博被點名,肩膀抖了抖:“一個月前,容少讓我把這套公寓買下來過戶到顧小姐名下,昨天沈小姐跟我商量退房,我便把實話跟她說了,然後……”
“我來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沈纾截斷商博的話:“然後我覺得容教授不免小氣,憑着容家的身份地位,都結婚了還住在這巴掌大的公寓,就抱怨了幾句,怎知他竟然上道得很,大手一揮,在城南買下一棟別墅,我今兒個就是特地跟律師所請了一天假給你搬家來着。小歌,你快去把卧室收拾收拾,衣服什麽必需的收走就成,剩下都不用拿了,容教授說別墅裏什麽都不缺,就缺……”
沈纾捏了捏嗓子,模仿着容瑾淡漠的語氣,聲情并茂:“就缺一個女主人。”
☆、60.060章 這男人在生活習慣上幾乎一絲不茍
笙歌自發地把容瑾說話的神态腦補了一下,手臂上頓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她拉着沈纾到一旁嚴肅道:“阿纾,結婚的事瞞着你是我的不對,但我跟容瑾并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們的婚姻無關愛情,只是各有所需!”
沈纾聞言眸光黯了黯:“我知道,你是為了微微的事情,容教授都跟我說了,小歌,都怪我沒有能力,不然你何至于把自己的婚姻搭上。”
笙歌有些詫異,“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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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說了,小歌,就憑這份不欺瞞,讓我覺得容教授或許對你未必有情,但總歸上了心。且不管明天如何,你現在已是容太太了,既然他願意給,你就拿,別再管顧家,別再惦記那個渣男顧如年,微微走後我就在想,我們都不該活成今天這副模樣,小歌,你應該像五年前那般肆意張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天天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這樣的你我看着難受。”
她的心猛地一顫,卻聽沈纾繼續說道:“我知道在你眼中容教授并非良人,但是只要端着他的身份,在這青城就沒有幾個人敢欺負到你頭上,你再也不用像之前五年一樣在異國他鄉颠沛流離,小歌,這場交易,我看着值!畢竟以後會發生什麽,誰知道呢?”
空氣中一陣靜谧,只餘沈纾淺淺的喟嘆。
笙歌抿着唇,窗外陽光正好,些許光暈跳躍在她的眉間,将她心底的陰霾一點點扯散。
“阿纾,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沈纾頓了頓,笑意盛滿了眼眶,晶晶發亮:“誰讓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呢?”
笙歌的哥哥曾經說過,她其實表面看起來溫良無害,但性子實則锱铢必較,容瑾接近她,一開始就帶着濃濃的目的性,這讓她自然而然給他貼上了惡人的标簽,可實際上,他的步步設計,本質上并沒有傷害到她,反而在微微的事情上幫了她良多。
而她這些日子心中的掙紮不過是因為現實與她原本的期許有些事與願違,年少的她曾把婚姻看得無比慎重,人家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可她想既是兩個相愛的人,情意死在了墳墓大概也是心甘情願。
罷了,他既然需要一個合适的妻子,那麽她就與他相敬如賓,其它的事,以後再說吧。
笙歌看了眼時間,清晨七點半,容瑾翻閱着熨過的報紙,鼻梁上架着一副金邊眼鏡,掩了原本淩厲的輪廓,反添幾分儒雅的氣息。
同住不過幾天,笙歌便知道這男人在生活習慣上幾乎一絲不茍。且不說別墅裏的細枝末節,但凡他在家,必然是準時七點起床,而在這之前家傭會按他的要求把法制報紙和環球商報熨好放在茶幾上。
七點半左右他會結束閱讀,開始用早餐。
笙歌走進廚房:“李媽,溫牛奶不要超過六十度,不然會破壞蛋白質的活性,影響吸收,三四十度的時候最适宜。”
李媽是別墅裏唯一的傭人,聽說是從容家老宅出來的,聽她如此說“哎”了一聲。
笙歌把盛着牛奶的玻璃杯推到容瑾面前,輕聲道:“前幾天我定了一張加長的軟塌,估摸着今天就會送到,這樣子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會覺得縛手縛腳了。”
☆、61.061章 這就是你的于心不忍?
容瑾喝牛奶的動作稍微一頓:“不用。”
“我已經訂好了。”
笙歌的态度難得強勢,她在他面前坐下來,李媽今天做的是三明治,看起來很可口。
容瑾擡了擡眉梢,狀似無意地開口:“太太這是開始關心我了嗎?”
她正咬着三明治,聽到“太太”這兩個字時,一口面包哽在喉間不上不下,引得她劇烈咳了起來,抓過牛奶猛灌了一口,這才止住了自己的狼狽。
“我只是看你每天早上起來伸胳膊展腿的模樣有些于心不忍。”她順着胸口解釋。
搬進別墅後,雖然二人頂着夫妻的名號共處一室,但是容瑾都是休息在床邊的那張小榻上,從未越距過半分。笙歌沒有忽略他眼底愈來愈明顯的烏青,看得出來長手長腳的他在那方狹小的榻上睡得并不舒服,因而才有了剛才那個決定。
“退掉,若是給李媽看到會怎麽想?”容瑾一語言中弊害。
笙歌一窒,她倒是沒考慮到這層面,李媽是容家的人,從小照看容瑾長大,更是把他當成兒子來看,從容瑾的角度,無論這場婚姻是與否,他都不想讓她看出二人之間微妙的關系。
這件事就這樣不了而之。
是夜,笙歌睡意正酣,卻感覺身側一陷,她條件反射地摸過床頭鑰匙扣抵住來人,看着他的目光裏蓄滿了冷意。
容瑾還保持着掀被子的動作,床頭昏黃的燈光下,他深邃的瞳孔微微眯起:“顧笙歌,這就是你的于心不忍?還是說我應該給你配把槍,方便你謀殺親夫?”
男人冷漠的聲音把她的理智震醒,她看着他微紅的脖頸,讪讪地放下手,“對不住,我不知道是你。”
“能進入這個房間的除了我還有誰?”
容瑾掀開被子整個身子躺了進來,眼睛瞥了一眼笙歌因為動作而有些下滑的肩線,露出半片圓潤白皙肩頭。
他目光上移,膠着在她的臉上:“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他記得在美國初見,她對商博也做了同樣的動作,這些日子下來,他差點忘記這個女人的防備心有多重。
他看了眼她手裏尖銳的鑰匙扣,只要使用得當,完全可以傷人,而沒有幾個正常女人會在自己床頭放利器。
顧笙歌自小被顧家奉做掌上明珠,這麽重的防備心不可能是天生,他眯了眯眸,看來她在美國的那幾年并不像表面上那麽簡單。
笙歌嘴唇顫了顫,垂眸掩住其間的所有情緒,“晚上你睡床,我睡榻。”
剛說完,臂上傳來一股巧勁,扯着她整個朝被褥上倒去,容瑾掰開她的手心,掏出鑰匙扣精準丢進垃圾桶,然後放開她,自動挪出一條楚河漢界。
“不必,這樣挺好。”他坦然地閉上眼睛。
☆、62.062章 錯身而過的時候她自然地評論了一句:“身材挺好。”
笙歌背對着容瑾閉上了眼睛,原本困意重重,但此刻卻因為身後多了個男人清醒了。
這五年,笙歌一個人習慣了,習慣孤獨,習慣防備,突然床塌邊多了一個男人,她除了不适應外,還有些不知所措。
身後男人的呼吸很平穩,似是已經睡着了。沐浴後的清香蓋住了往常熟悉的蘇打水味,體溫鑽過薄薄的蠶絲被灼着她。
忍不住,她又往外面挪了挪。
在如此動作幾次後,笙歌的半個手都在床外,終于還是抑制不住席卷而來的困意,沉沉地睡過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呼吸均勻傳來的時候,身後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月華清微,灑在男人臉上,映得他輪廓分明的臉有些逼仄。
容瑾偏了偏頭,借着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不遠處蜷縮的那團身影。
對,是蜷縮的。
薄被下的笙歌曲着腿抱着手,成一種未出生的嬰兒在母親子.宮裏匍匐的姿态,此刻更是半個身子都在床沿邊,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籠了一層暗影,烏黑的頭發淩亂在耳廓處,她把自己睡成了最沒安全感的姿态。
容瑾皺了皺眉,他擡手去撥了撥她的頭發,卻引來她的清顫,手一頓,然後盡數把她貼在臉上的頭發撥到腦後,露出圓潤小巧的耳垂。
濃墨似得眸子驀地一深。
手下移,環在她的肩頭處,輕輕一拉,便在沒有弄醒笙歌的狀态下,把她的身子移進來少許,許是笙歌此刻的姿勢咯得他不舒服,他又開始輕輕舒展她的手腳,笙歌并不配合,即使睡熟,口裏還發出不滿的哼哼唧唧聲,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
容瑾見狀,眉梢竟有些愉悅,他惡趣味地壓住她的手腳,迫使她把半個身子蜷進自己懷裏,笙歌起初掙紮了一會,奈何被武力鎮.壓,最後也慢慢軟下身子,他這才滿意地阖上了雙眸。
次日,笙歌醒來的時候容瑾已不在身側,她見自己大刺刺得睡在大床中間而不是床沿時,撐着下巴,難得露出困惑的神色。
床單上還有一絲餘溫,想是他也剛起身不久,正這麽想着,浴室門被人打開,容瑾只圍着一條浴巾從裏面裏走出,濕發上的水順着肌理分明胸膛滑下,然後隐匿在浴巾的邊緣處。
笙歌先是盯着他無雙的俊臉片刻,随後淡定地移開目光,起身朝浴室裏走去,錯身而過的時候還很自然地評論了一句:“身材挺好。”
容瑾眯眸看着她故作鎮靜的腳步以及耳廓處顯而易見的紅暈,眼底閃過促狹的笑意。
關上浴室門的時候,笙歌的手不自覺地一抖,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揉了揉通紅的耳垂。
作為一個醫生,她對人體構造已經了若指掌,什麽時候,臉皮變得這麽薄了?
容瑾穿戴整齊下樓用完餐的時候,笙歌還沒下來,李媽疑惑地嘀咕了句:“太太還沒起床嗎?平時都很準點呢!”
容瑾若有所思:“她大概沒那麽快下來。”
☆、63.063章 身體養好了,以後要奶娃也輕松些
李媽聞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得魚尾紋都擠成一團:“我明白,我明白!”
容瑾知道她誤會了,但他并不打算解釋,兀自走到玄關處換鞋,忽想起什麽般,回頭叮囑着她:“李媽,太太胃不好,以後菜盡管清淡些,不用顧慮我的口味。”
“哎!”她笑眯眯地應着。
容瑾走後不久,笙歌也下了樓,李媽見狀急忙迎了過去,關切道:“太太,可有哪裏不舒服?”
笙歌神色微滞:“不會。先生出去了嗎?”
“少爺剛離開,離開前還特地交代了太太胃不好,讓我注意多您的飲食。”
笙歌腳步一頓,她有多年的胃病不錯,可是容瑾又是從何知曉的?
驀地腦子靈光一閃,走錯廁所的尴尬場景湧入腦中。
她按了按額頭,雖然事過已久,可是以這種方式記起來,還真是……尴尬!
“李媽,不用刻意迎合我的喜好,我沒那麽嬌氣。”她拉過椅子坐下。
“那怎麽行,既然少爺交代了,那就是極為重視的事情,李媽別的不行,做菜的手藝倒還不錯,再說這身體養好了,以後要奶娃也輕松些。”
笙歌:“……”想得也太遠了吧?
李媽說得樂此不疲,笙歌看着她殷切的神色,只覺得頭皮發麻,最終嘴角扯出一絲看起來不那麽牽強的笑意,敷衍道:“那麻煩李媽了!”
早餐後,她回樓上換了一身衣服,不同于往日的職業打扮,今天她一襲素白長裙,裙子襟口處繡着幾朵簡單的素色花朵,低調優雅,濃黑的頭發披在腦後,更顯得她明媚動人。
這樣的她,連李媽眼底都掩飾不住驚豔。
笙歌朝她颔了颔首,徑直朝玄關處走去。
“太太,您現在出門中午回來嗎?”她跟在她身後追問。
笙歌動作停滞了片刻,她素來沒有跟人報備的習慣,但此刻只是抿了抿唇:“出去見個朋友,中午不回來了。”
***
“你真的不打算出庭嗎?”沈纾擰眉問。
笙歌搖了搖頭:“不了,我會簽署代理書全權委托給你和狄律師。”
“我知道了。”沈纾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畢竟怎麽說顧榮都是笙歌的父親,對簿公堂這種事若不是萬不得已,笙歌其實心底是排斥的。
她看着沈纾的神色,便知曉她懂得自己心中所想:“阿纾,謝謝你。拿回公司的股份後,那些分紅我想像以前那樣注入以媽媽的名義設立的基金裏。”
“一點都不留?”
“不留。”
“好。”沈纾擰了擰眉頭,有些疲憊:“事情總算快告一個段落了,這場官司打得真累!”
她等了許久不見回應,疑惑地看向笙歌,卻發現後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馬路某處,眨也不眨一下。
☆、64.064章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沈纾順着她的目光在馬路上搜索了一圈。
人頭攢動,車來車往,綠化樹間距同等地站成兩排,并無特殊之處。
她擡手在笙歌眼前晃了晃:“小歌,發什麽呆?”
笙歌渾身一顫,她扭回頭看了眼沈纾,眸中很迷茫:“阿纾,你說人有可能死而複生嗎?”
沈纾不明其意,疑惑地看向她。
笙歌擡手指向一個方向,落目處是一家商場,她說:“那裏,我剛才好像看見哥哥站在那裏,可是我一眨眼他就不見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顧家的後花園裏,我看到他站在母親種植的木槿前沉思,待我要确認的時候,他走了,我追着他,可是沒能追上。”
她看着沈纾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盯着她,終是垂眸晦澀一笑:“我在說什麽胡話,人死怎麽可能複生?心魔罷了,我沒有見過哥哥死去的樣子,所以潛意識裏總覺得他還活着……”
沈纾突然抓住她的手,臉上有幾分失神,笙歌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着她:“阿纾,我看花眼了,別這麽緊張。”
沈纾卻回握住她的手,很用力地握,話音裏亦有些顫抖:“小歌,你也有這種感覺嗎?”
“什麽意思?”
“前一陣子,我也看見過一個身影跟顧大哥很像的人。”
笙歌神情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我們竟然都病了。”
“不是,是真的,那個人不僅像,甚至神态舉止和顧大哥不差分毫,而且他也是左撇子……”
随着沈纾激動的話語,有什麽念頭在笙歌腦中一閃而現,她拎起包包急切道:“阿纾,我要馬上回家一趟。”
***
晚上九點鐘,別墅玄關處傳來輕響。
容瑾扔下車鑰匙,扯着領口走進,若有所觸般擡起視線,與笙歌在半空中四目交接。
他掃了一眼餐桌上未動的菜肴,手上的動作停滞了片刻:“你在等我?”
“等你吃飯。”
笙歌走到餐桌前,把飯菜端到廚房裏重新熱了一邊才端出:“魚香茄子,翡翠蝦仁,我跟李媽學的,應該符合你的口味。”
容瑾已經換了一身家常服,休閑的着裝散了他周身冷冽的氣質,他落座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蝦仁放入口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笙歌也坐下,卻不動筷子:“我想向你要樣東西。”
“這算等價交換?”他瞥了眼桌上的飯菜。
“算……是吧!”
容瑾咀嚼的動作頓了頓:“說吧,你要什麽?”
“我要我哥當年的屍檢報告。”
他聞言皺緊了眉心:“屍檢結果通知書五年前早已下達了。”
“我是說屍檢報告。”笙歌握了握拳:“我知道警局肯定有留底,你能不能幫幫我?”
容瑾沉默地吃完飯後,才看着她道:“明天商博會傳給你。”
說罷,他起身朝樓上走去,在樓梯口的時候身形微微停頓了一下:“下次最好提升一下你的交換籌碼,太太。”
☆、65.065章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會有正常的需求
笙歌起初不明其意,目光落到桌上的飯菜時停頓一瞬。
拿起筷子夾起一口菜放進嘴裏,怎麽會這麽鹹?
她擰了擰眉頭,對上容璟的視線時,幾乎是面不改色地扔了筷子:“下次我做西餐。”
容瑾颔了颔首:“我很期待。”
但表情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期待的感覺。
書房。
容瑾伫立在窗口邊,指尖燃了一根煙,身後的書桌上有一疊案發現場的照片,隐隐露出的一角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容少,按你的吩咐,屍檢報告的影印件已經發到顧醫生郵箱了。”
手機開了免提,他薄唇裏緩緩吐了一個煙圈,才道:“容家那邊什麽情況?”
“老爺子暫時還沒有動靜。”
“怕是李媽給的消息還不足以讓爺爺全然相信,他估摸還想着我是随便找個女人敷衍他,無妨……”容瑾碾滅了手裏的煙頭,視線鎖着院子裏那道白色的身影道:“顧家的官司,我要顧笙歌贏,最大限度地贏!”
“我明白!”電話那端的商博停頓了片刻,又開口道:“二少爺好像回國了。”
容瑾眸光一深:“阿皓?”
“今天有人拍到他在機場的照片,但是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他并沒有回容家,似乎是偷偷溜回來的。”
“不用管他。”容瑾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邁步朝門口走去。
院子裏,笙歌正盯着面前的花圃沉思。
“你在做什麽?”
淡漠且帶着疑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笙歌渾身一震,她沒想到容瑾會突然出現,但這種驚訝只是一瞬:“我在想這片土壤還不錯,可以種些花。”
容瑾掃了一眼空寂的花圃,這棟別墅原就在容家的旗下,但是由于久無人居,花圃自然也來不及整理修葺,此刻空蕩蕩地連一棵樹苗都沒有,确實該栽種點東西。
“随你。”他淡淡道,深邃的目光凝着她:“只是大半夜的,你是真心想着種花亦或只是為了躲我?”
笙歌詞窮,讪讪地偏過頭,“你多想了,我只是睡不着才想着出來走走。”
她眼底的困倦瞞不過容瑾的眼睛,但他并不打算戳穿她,“可是我困了,容太太。”
說罷,提步朝別墅內走去,見她不動作,他停在原地意有所指地補了一句:“就憑我們如今在法律上的關系,我若是要求使用某些婚內權利,想來也是合理的。”
笙歌心猛地一咯噔:“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有時也會有正常的需求。”
她一驚,“你應該知道,我們只是協議婚姻。”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我對你的身體并不感興趣,你大可放心。”
容瑾的腳步再沒停頓過,笙歌心安了不少,但是接二連三被同一個男人否定,心裏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卻隐隐湧起一股挫敗的感覺。
☆、66.066章 我對你一直都很有興趣
笙歌回房的時候,容瑾已經阖眸躺在床的一側。
她看了他一眼,點開平板電腦上新郵件提示,只一瞬她便蒼白了臉色。
附件是商博發來的顧如歸的屍檢報告。
DNA比對匹配,僅這一條,就足以碾碎她的所有希望。
而令她所不能接受的是,她哥哥死的時候,竟然面目全非,面目全非啊!
那張溫潤的臉浸滿血漬的樣子,笙歌連想都不敢想,而她的母親竟然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還為她安排了後路,那時候她的心裏是憂傷還是恐懼過多呢?
她無法形容此刻內心的感覺,心中有股恨意就像藤蔓一樣在心中無限蔓延,對顧家,對自己的父親對顧如年亦或是對曾經一無所知的自己。
笙歌阖了阖眸,慢慢地将平板放下,若不是指尖些微的顫抖,看不出她有過激烈的情緒波動。
容瑾半睜着眼,他擡手擰滅了床頭燈,沒有說什麽。
卻在笙歌躺進來的一瞬,伸長手臂抱住了她,她掙紮,卻聽他在耳邊喟嘆道:“你是我見過的最愛逞強的女人,別動,再動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笙歌聞言身體一僵,肩上帶着體溫的雙臂禁锢着她,讓她不得動分毫,男人的鼻息撲灑在她的頭頂,就算她此刻沒有半分旖旎心思,也不免被他攪亂了神。
“是不是所有男人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下,還能若無其事地抱着另一個女人,甚至以這種緊密相貼的姿勢?”笙歌此刻情緒不太好,開口的話語帶着濃重的譏諷。
容瑾卻沒有如她所料,情緒大變,只是聲音暗沉了少許:“那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這樣心口不一?”
他反唇相譏,她毫不示弱:“容少竟然起了解我的心思,真是難能可貴!放開!”
手不能動,她便動起腳來,驀地只覺得腳也被壓制住,容瑾一個翻身,将她鉗制得密密實實。
“忘了嗎?我對你一直都很有興趣。”他輕笑了聲:“或許你覺得這樣的姿勢比方才更讓你覺得能以接受?”
他的話語仿若魔咒,蹭蹭蹭地鑽入她的耳孔。
黑暗中,笙歌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覺得二人隔着衣服相貼的地方灼了一團火,從腳底一直燒到了脖子根。
“容瑾!”她氣得咬牙切齒!
“呵!”容瑾感受到她的怒氣,不以為然地從她身上翻下,手腳卻還是鉗制着她,問:“要睡覺還是要幹點別的?”
“睡覺!”她有選擇嗎?
“正好,我已經很困了。”
“……”
被戲耍的感覺油然而生,笙歌手腳不能動,若不是刻意忍住,只怕直接對着他脖子一口咬死。
他大爺的,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
這麽罵着罵着,哥哥的死帶來的恨意竟然消散了許多,驀地想到一個可能性,她震驚地看向容瑾。
頭頂,男人呼吸沉沉,她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看懂過這個男人……
☆、67.067章 這份情誼太重,壓得她幾乎不能喘氣
翌日,容瑾接到一個電話後連早餐都沒吃就匆匆開車離開了。
而笙歌,則是毫無意外地頂着一雙熊貓眼去上班。
今天并沒有安排手術,在門診坐診半天後,沈纾來電。
看着手機在桌上震動,她沒接。
有些事情,給了希望後再掐滅,比一開始的覆滅更來得絕望,比如顧如歸的死訊。
電話響了三遍後便不再響起,而是進了一條短信。
【小歌,不要跟我說結果,我還想騙一騙自己。】
就算是隔着手機,她都能感受到那股悲戚,這份情誼太重,壓得她幾乎不能喘氣。
哥哥,如果你還在的話,你會怎麽回複?
她思忖了片刻,終于還是動了手指。
【阿纾,忘了吧。】
這幾個字太殘忍,笙歌發完後竟有一些不知所措,以致被主任叫進辦公室的時候仍然心不在焉。
“顧醫生!”王主任皺眉敲了敲桌面,對她神游的狀态很不滿意。
笙歌渾身一凜,連忙致歉:“對不起,主任。”
“顧醫生,你今天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看你精神有些不濟,雖然我們身為醫生,但對自己的身體狀态不能滿不在乎,這也是對病人認真負責的一種态度,知道嗎?”王主任的語氣帶着關切,但是嚴厲居多。
笙歌抿唇:“我明白!”
他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從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她:“你看看這個病例,如果由你來主刀的話,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
笙歌認真地看了一遍,皺眉揣摩着:“病變位置太接近腦幹區域,我沒有完全的把握。”
“預估有幾成?”
她放下文件夾,看向王主任篤定道:“七成。”
後者眼睛一亮,他指尖點了點文件夾,笑道:“這個病例是B市附院提上來請求我們科室支援的,若讓我來主刀,我也只敢說七成的把握,看來老祁說得不錯,你年紀輕輕但是實力卻不容小觑!患者的狀态已經不适合長途轉移,你下班後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大早的飛機出發去B市,準備手術适宜。”
青城的神外科在國內是有名的,去外院支援手術已經屢見不鮮,笙歌幾乎沒有考慮就應承了。
她下班回家便開始收拾行李,類似的手術案例她做過幾次,預計整個周期不會超過一周,于是就簡單地收拾了兩套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就完事了。
起身的時候,胃部驀地傳來一陣絞痛,笙歌下樓倒了一杯溫水。
李媽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關切道:“太太你不舒服嗎?”
“沒事,胃疼而已。”她從醫藥箱裏取出胃藥就水吃了一顆,待胃裏的絞痛舒緩了些,才交待李媽道:“李媽,明天我要去B市出差幾天。”
李媽聞言眼底一陣驚訝:“太太也要去B市?”
☆、68.068章 先生也去了B市
“什麽叫也?”笙歌擰眉。
“先生沒跟你太太說嗎?他去B市了。”李媽有些疑惑,二人在李媽面前也算相敬如賓,此刻竟連容瑾的去處都不知道,怎麽說都有點牽強。
她笑了笑:“昨天晚上說過了,我忘了。”
李媽不疑有他,見她身體沒有大礙,就去忙她的事了。
笙歌又喝了杯溫水,才回房研究即将手術的病例。
次日中午,她到達B市,連歇腳都不曾,直接趕往附院,與各大主治醫師商讨治療方案。
起初那些主治醫生看着只派來這麽一個年輕醫生,情緒有些不滿,也不怎麽配合,直到後來聽到她對手術方案的詳細制定,這才轉變了态度。
在很多方面,能力才是折服一切的根本。
幾人商讨着,決定與患者家屬溝通後,隔天就開始實施手術,制定好一切事宜,夜幕已經落下很久了。
笙歌按了按太陽穴,有些疲憊。
B市附院的神外科主任見狀歉意不已:“對不住了顧醫生,我已經讓人安排好酒店了,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沒事,患者的病最重要。不用麻煩主任了,您抄個地址給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主任急忙搖頭:“那怎麽行,你是我們醫院請來的,送你回酒店那是合情合理,我正好也順路,誤不了多少時間。”
有點盛情難卻,笙歌抿唇:“不是我不領您的情,是我正好有個朋友在B市,跟她約了見一面。”
主任見她如此說,也便作罷了。
見朋友只是借口,離入睡還有段時間,她不過是想走走而已。
***
B市法醫中心解剖室內,容瑾正一塊塊掰碎皂化組織,雞蛋挑骨頭般地從已經蠟化嚴重的屍體中挑出幾根骨頭。
B市屬于丘陵地貌,山脈綿密,前一陣子大雨塌方,沖出一具無頭屍骨,由于屍體皂化的太嚴重,根本無法确定屍源,當地警局一籌莫展,上報到省廳,恰好任務分給了向啓。
而容瑾此番前來完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阿瑾,沐浴在那些年輕法醫尊敬的目光中,你有沒有一種自豪的感覺?”向啓啧啧嘆道。
容瑾工作向來有個習慣,就是凡事親自動手,向啓自告奮勇來當他的助手,其實也是閑在一邊沒事幹。
他手勢一頓:“強者只需臣服,無需膜拜。”
向啓啞然,這話,大概也就容瑾說得出來,真他媽自負!
“我很好奇小商博在你手下呆了那麽多年怎麽還沒被你碾壓完全?”
“商博從來不會在這種時候說些無用的廢話!”容瑾卸下手套,淡淡道:“明天我要去現場走一圈,叫兩個當地刑警跟我一起,你的石膏剛拆,不用去了。”
“難得容大少爺也知道關心人!”
容瑾不置可否,清洗幹淨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發現有兩通來自別墅的未接來電。
蹙了蹙眉,他回撥了過去。
☆、69.069章 容瑾緩緩降下車窗,薄唇輕啓:“上車。”
醫院處于鬧區,門口有一條寬闊的街道,兩側栽植着高大的鳳凰木。
花期已過,隔着夜色,只能依稀看到幾朵潛藏在枝葉叢中的鳳凰花,紅豔豔的顏色,格外的讨喜。
B市不若青城的快節奏,這裏四處洋溢着生活的氣息,街道上的行人大多是晚飯後出來散步的一家子,步履輕緩,一路的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