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夾出一片紙片類的東西,一點點把它攤平後,硬紙皮沒有腐敗完全,甚至可以隐隐看得出一個字。
“雲?這提示了什麽嗎?”向啓眼睛一亮,随即又陷入不解的狀态中。
容瑾搖了搖頭,“暫時還不清楚,先把它拍下來。”
向啓認真拍了幾張,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經意般開口:“你是不是和大妹子吵架了,我今天去醫院看看望受傷的同志時也看到她了,她臉色有點不好。”
容瑾的手勢停滞了片刻:“你的關注點應該在案子上,而不是其它無用的事情上。”
“你跟大妹子的事情怎麽說是無用的呢,我說阿瑾,對人家上了心就說,憋着不難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對她上心了?”
向啓的手在眼睛上合成兩個圈:“不多不少,正好兩只。”
“那你大概是瞎了!”
“……”
容瑾此刻淡漠的神情讓向啓都有些困惑了,若是不喜歡為什麽滿世界找了五年?若是不喜歡為什麽要算計她娶她?
若是因為容老爺子的關系,随便在青城找個名門閨秀就可以,何苦非要一個顧笙歌?
在向啓眼中,只有為喜歡的人才會千方百計,如果不是那麽重要的人,他都持着不屑一顧的态度。
“她與青城那些名媛的不同之處就是她的觸碰不會讓我覺得反感。”容瑾淡淡道:“即使要娶,也沒必要找一個反感的人來膈應自己,總而言之,她是最合适的人選。”
他怎麽忘了他那該死的潔癖症了,但是原因真的如他說的那麽簡單嗎?
向啓搖了搖頭,愛情亦或是婚姻,這種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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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患者已經脫離了危險期,笙歌在酒店收拾東西準備回青城。
她把衣櫥中屬于她的半邊衣服取下,拉櫃門前,下意識地把容瑾的衣服順整齊了些。
她帶來的行李并不多,十來分鐘就已經把東西整理得七七八八了。
覺得口有些渴,起身去客廳倒了杯水,卻不小心碰翻了茶幾上的一個檔案袋。
幾張照片掉了出來,有現場的,也有實驗室的,看起來觸目驚心。
應該是一份案情資料,只是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放在這裏?
笙歌連忙把水杯放到一旁,蹲身把照片摞起來,要起來的時候,目光卻凝在其中一張照片上。
照片中應該是在解剖室拍的,內容是一張泛黃的紙片,隐約可以看到“雲”的字樣。
“雲記?”笙歌不自覺喃喃出聲,卻不知何時容瑾已經走到她的身後。
“你在做什麽?”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她吓了一大跳,手肘撞翻了裝滿水的水杯,水流了下來,她連忙把資料抱起來,但還是濕了一小角。
容瑾抽走她手裏的東西,看見水漬的時候,好看的眉峰頓時蹙緊。
笙歌淺淺吸了口氣,垂頭解釋着:“對不起,我倒水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剛打算把它撿起來的時候你就回來了,如果你不突然出聲,應該就不會濕掉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錯了?”
“沒有。”她悶悶應着。
容瑾瞥了她一眼,往沙發裏坐定,挑出笙歌剛才看的那張照片,問:“你剛才說的‘雲記’是什麽意思?”
她聞言,眼底有一瞬的恍惚:“‘雲記’是青城的一家糕點店,由一對年輕夫妻經營,是我當年無意中發現的,雖然店面規模不大,但客源如水,他們家的提拉米蘇比我吃過的任何一家都好吃!”
以前,她哥哥知道她愛吃,每次路過的時候,都不忘給她帶一份。
容瑾并不熱衷甜食,對她口中的‘雲記’一點印象都沒有。
“當年?”他只抓住了這個關鍵詞。
“嗯。我離開青城五年,青城變了這麽多,我也不知道這家店還在不在。”笙歌困惑地看着他:“不過這跟案件有什麽關系嗎?”
“是條線索,還記得地址?”
笙歌垂頭想了想:“應該在青雲路路口附近。”
“稍等我一下。”容瑾起身,拿着資料去了書房,笙歌聽到他似乎給向啓打了通電話。
也沒想太多,她重新倒了杯水喝了,然後思忖着要不要跟他說自己要先回青城的事。
她等了許久,都不見容瑾出來,起身打算去敲書房門的時候,門唰地一聲被人從裏面打開。
容瑾的身形出現在門口,他看見她,唇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眼裏噙着笑意:“容太太,或許你的誤打誤撞幫了我一個大忙。”
他不經常笑,所以就算只是勾一勾唇角,就有些驚心動魄的感覺,笙歌連忙收回了目光,有些不自在:“你是說‘雲記’?”
“嗯。”
笙歌垂眸想了想:“上次你說交換的籌碼不夠,這次算是利息補齊吧!”
容瑾愣了會,才想起來那頓鹹得印象深刻的飯菜,他擡手按了按額頭:“那這利息比本金高太多了!”
“……”嫌她煮的菜難吃就直說,用得着拐彎抹角罵人嗎?
笙歌頓時傲嬌了:“你可以選擇不吃!”
“不吃怎麽會知道有人能把菜做得那麽難吃?”
“……”好吧,她竟無言以對。
容瑾見她不反駁了,笑着轉身往書房裏面走,笙歌這才想起她來敲門的初中,她叫住了他往回邁的腳步:“容瑾,你等一下。”
他偏了偏頭:“有事?”
“我訂了明天回青城的機票。”
“明天?”他眯眸沉思了片刻,“正好。”
“什麽正好?”她一頭霧水。
笙歌第二天在機場看到容瑾和向啓的時候,終于後知後覺地明白他這句“正好”是什麽意思。
所以又是避無可避了嗎?
“大妹子~”向啓很熱情的跟她打招呼,似乎對看到她一點都不意外。
“向警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B市的案子似乎還沒有破,你們就這麽回去了嗎?”
“案子已經移交青城警局了,這不是正趕回去破案?”
一般案件只有有需要才會轉移,她想起昨天的那張有關“雲記”的照片,心裏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但是她知道這不是她該過問的,雖然好奇,也沒詳問下去。
笙歌幹笑了兩聲:“向警官,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向啓眼睛一亮:“你說!”
容瑾的目光也跟着飄了過去。
“就是你以後見到我能不能換個稱呼?”
“為什麽?”
“因為有點土。”
笙歌說完悠悠然地去托運行李了,留下一臉懵逼狀态的向啓,他扭頭看向自己身側的容瑾:“‘大妹子’很土?”
容瑾捋了捋袖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如果有人叫你‘小弟弟’你覺得土不土?”
“……”你他媽的才小呢!
他的臉漲成豬肝色,咬牙切齒:“土!”
“那不就得了!”容瑾從他手中拿過行李,“你就送到這裏吧。”
“什麽叫做我就送到這裏?”
“忘了跟你說,商博只買了我的機票,沒有買你的。”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串車鑰匙給他:“當然,我的車可以借你開回去。”
向啓捏着車鑰匙,在機場哀嚎着,“容少爺,我哪裏又得罪你了!”
“沒有,就是別人開我的車我不放心。”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拜托了!”
“……”為了這句好兄弟,他容易嗎?
算了,開車就開車,他就不去當這個電燈泡了。
電燈泡!
向啓腦子一靈光,原來如此。
他玩着車鑰匙,對這臨時車夫的職業也沒有太大抵觸了,至少還是賓利慕尚,也不算太虧,對不對?
他自我安慰着,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碎得有多徹底!
笙歌大老遠就聽到向啓的哀嚎聲,這時見只有容瑾一個人走過來,目光不免往他身後探了探:“向警官呢?我剛才好像聽到他說得罪你什麽來着?”
“他說要幫我把車回去。”見她一臉困惑,他又補充了句:“将功贖罪!”
“他哪裏得罪你了?”笙歌有些好奇。
“嗯,哪裏都得罪!”
“……”她保證,向啓聽到這句話肺絕對得氣炸了。
“當你的朋友真不容易!”笙歌感慨着。
容瑾挑了挑眉,不以為然,他和向啓的相處模式,看起來是他壓榨他居多,但是如果他出了什麽事,第一個跳出來的人絕對是他。
但是這些情誼,笙歌并不明白,他也不打算解釋。
從B市到青城,飛行的時間并不長。
剛取了行李出機場,就看到商博開車在門口等着。
他看見二人,急忙從車上下來,接過行李放進後車廂。
“上車。”容瑾拉開車門。
笙歌剛想回答,身後就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喚:“歌兒!”
容瑾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向聲源處。
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朝二人的方向走來,懷裏抱着一束百合,眉目含情,顧笙歌看到他的時候,臉上的雀躍也隐藏不住。
那男人走近,看也不看他,輕輕把百合往笙歌懷裏一塞,自然而然地撩起她垂落的發絲:“累嗎?”
笙歌抱住百合在鼻尖嗅了嗅,很香:“不累,我已經習慣了。”
二人的親昵很自然,容瑾握住車門的手骨節有些青白。
與此同時,男人也注意到容瑾的存在:“歌兒,這位是?”
見笙歌有些為難,那男人了悟般開口:“你口中所說的結婚對象?”
“是已經結了婚的對象。”她抿唇強調了一句。
☆、74.074章 聽着,容家人永遠都不需要委曲求全【萬更】
容瑾的眸色一深。
“你好,我叫黎臻,笙歌在美國的朋友。”男人率先伸出手。
“黎先生亦或是祁先生?”容瑾答話的時候神情很淡,幾乎不見起伏。
黎臻微微詫異了一瞬,随即抿唇輕笑:“都是我。”
“那麻煩黎先生敘完舊後把我太太安全的送回來,多謝了。”說罷,他看了眼笙歌後,上車離去償。
車內,容瑾眯眸看着後視鏡裏越來越遠的人影:“商博,去查查這個叫黎臻的男人,我記得黎家并沒有這樣一個人。”
這個黎臻,只怕來歷不簡單撄。
商博點了點頭:“對了容少,二少爺前幾天醉酒駕駛出了車禍,現在人在醫院。”
“傷勢嚴重?”
“人已經清醒了,但要等傷勢完全好,估摸得在醫院躺一兩個月。”
“也好,給他長點教訓!”容瑾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調頭去醫院。”
黎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容瑾車子絕塵而去的方向:“歌兒,你這個結婚對象的脾氣我摸不透。”
“那就別摸了。”笙歌把花往他懷裏一塞,“祁大哥,其實我真不喜歡百合。”
“那剛才怎麽接得那麽開心?”
“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笙歌嫌棄地撇了撇嘴,他明知道她不喜歡百合,卻每次都送百合,令她有些無語:“你怎麽又成了黎臻?”
黎臻毫不在意地把花往垃圾桶一扔:“換個身份方便做事,想去哪?”
“醫院。”
“這麽拼命?”
“你又不是沒見過我拼命的樣子。”
黎臻被她的話語一窒,随即釋然地笑了笑:“也對,這才是我認識的喬娜醫生。”
“祁大哥,你這次來青城要待多久?”笙歌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
“不确定。”黎臻目光有些深遠:“歌兒,叔叔讓我帶着你回去,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他開口。”
她知道他指容瑾的事情,抿唇:“老師那邊我會找個時間去解釋,你不用煩心。”
黎臻挑了挑眉:“也好!周五晚上有空?”
=“沒排班,但是我跟阿纾約了,不過我可以跟她提前約,怎麽了?”
“周五晚上有個酒會,我缺一個女伴,我希望你能來。”
“我可以選擇拒絕嗎?”笙歌聳了聳肩,認命的姿态。
黎臻握着方向盤哈哈大笑:“似乎并不能。”
在醫院門口,笙歌與他告別,關上車門時黎臻輕嘆的話語鑽入她的耳膜。
他說:“歌兒,不要動你的丈夫動心。”
黎臻,顧如年,她的哥哥顧如歸,竟然都不謀而同地說出了同一句話。
笙歌斂神,有些無奈地朝他笑了笑。黎臻揮了揮手,開車離去。
她走進醫院,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住院部牆角的那片綠蘿上,翠綠的嫩葉随風搖曳着身姿,擡頭看向高處的那間病房,窗口處有蔥茏的綠意隐隐若現。
木槿和綠蘿,泾渭如此分明,她怎麽會動心?
她阖了阖眸,所有的神色都寂滅如初,眼底又是清冷一片。
她不會!
笙歌換上工作服,路過一間病房門口的時候,聽到了乒乒乓乓砸東西的聲音,不多會,一個小護士驚慌地跑出來。
“怎麽了?”她扶住小護士。
“顧醫生,患者拒絕治療,精神狀态很暴躁。”
“無緣無故暴躁?”
“患者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他的腿可能站不起來的消息,不肯續藥,可是李醫生現在正在做手術,根本分不開身……”
笙歌問了下患者的基本情況,擰了擰眉:“你先去忙你的吧,我進去跟患者溝通。”
小護士如獲大赦般跑開了。
笙歌剛推開門就有一個杯子迎面砸來,伴随着男人的怒吼:“給我滾出去!”
她險險避開杯子,無所畏懼地朝他走過去:“抱歉,我想您需要先穩定一下情緒。”
男人上半身倚在病床上,頭上纏着紗布,眼睛陰鸷地盯着她:“出去!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看來小護士說得不錯,患者此刻的精神狀态的确很暴躁,跟他硬碰硬只會适得其反,她抿了抿唇,盡量放輕了聲音解釋着:“你的腿只是因為車禍受傷,積血壓迫到腦神經,導致右半邊身子暫時不能活動,只要積血散了,你的手腳也就恢複正常了。”
男人聞言,神情一動,臉色慢慢緩和了下來。
“你是我的主治醫生?”
“不是,你的主治醫生姓李,我姓顧,您可以叫我顧醫生。”笙歌頓了頓:“待會會有護士過來續藥,希望您能配合治療。”
“姓顧?”男人的臉色有一瞬恍惚,他的視線從她臉上落到她胸牌上,“你叫顧笙歌?”
笙歌此刻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對清冷的眼睛,那男人對上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我接受你的治療。”
他的話讓笙歌有些不适,但是既然患者答應了治療,那麽她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就是李醫生的事情了。
她朝男人點了點頭:“好好休息,有事按鈴。”
她回到辦公室剛坐上凳子,就聽到303號病床的呼叫鈴響了起來。
303號病床也就是剛才她出來的那間病房。
男人看她一臉急色,無辜地攤了攤手:“我只是試一下鈴有沒有壞。”
笙歌神色自若地按掉呼叫鈴,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醫院的鈴都有做定期檢查,不會壞。”
“哦,那抱歉讓你白跑一趟了。”
“沒關系,這是我的工作。既然呼叫鈴你已經測試過了,就沒有必要做二次測試了。”
她淡淡的話語一下子就打消了男人想要再次惡作劇的心思。
他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喃喃着:“顧笙歌,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他話音剛落,門被人重新推開,他眼睛一亮,但是看到來人的時候一張臉登時垮了下來:“大哥。”
容瑾走進,看着床上一身傷的男人,臉色不見半分松動:“容皓,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車禍。”容皓回答得有些心虛,打小他就很害怕這個看起來就很嚴肅的哥哥。
“商博告訴我是酒駕。”
容皓聾拉着腦袋:“那天是多喝了點酒。”
“這次算你運氣好,沒有鬧出人命,我會讓商博替你處理,但是下不為例!”
“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為什麽從美國偷跑回來?我記得你的學位證書應該要年底才能拿到。”
容皓看了他一眼,垂眸不肯說,容瑾見狀也不想跟他多做糾纏:“我去通知容家,讓二嬸過來照顧你。”
“大哥!”容皓急忙喚住他:“求你不要告訴爸媽和爺爺,我就是因為不想再待在美國才偷跑回來,學位證書我已經提前拿到了,不信你可以去查。”
容瑾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他:“那就去容氏上班。我讓人給你換一間病房,傷好後馬上回容家認個錯。”
“你答應我不告訴家裏了?”
“看你表現。”
“嗷……”
容皓把臉埋在被子裏,哀嚎了一聲。
***
茶餐廳內,沈纾攪着咖啡,調侃着:“小歌,我怎麽覺得,約你一面就跟高中數學的排列組合一樣,還得插空!”
臨時改變時間,笙歌對好友不免有些愧疚:“對不住,病人出了一些緊急狀況,就出來晚了。”
“我也就抱怨抱怨,我還不了解你的工作嗎?上次你在B市,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難不成你明目張膽地背着容教授給他戴綠帽子?”
笙歌白了她一眼:“有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
沈纾聞言有些興奮:“這麽說那個男人就是容教授?異地他鄉的,有沒有生出一些別樣的情趣?”
她的話語裏面的不正常笙歌豈會聽不出,她擰眉道:“你想什麽呢!”
“你不要告訴我,你們同床共枕這麽久,容教授還能坐懷不亂?”她湊近她耳邊小聲問了一句:“他是不是不行?”
“……”
“不是吧,真不行?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沈纾一臉惋惜,笙歌只覺得無數條黑線直冒:“又沒試驗過,我怎麽知道他行不行!”
“小歌,你這是暴殄天物啊!”
“人家對我的身體沒興趣!”
“啧啧,閨怨這麽重,人家對你沒興趣你不會讓他有興趣嗎?”
她為什麽要讓他有興趣啊?
笙歌覺得實在不能再跟沈纾繼續這個話題,不然只怕會被她無數經典洗腦,于是話峰一轉:“今天的開庭結果怎麽樣?”
沈纾對剛才的話題意猶未盡,聽到她問到開庭的事情,唇角妩媚一勾:“贏了。”
看着她的神色,笙歌知道這場官司不僅贏了,還贏得相當漂亮。
“他們什麽時候搬出顧家?”
“一個月內,如果一個月後他們還沒搬出來,你可以申請執行法律手段。”
笙歌聞言,思忖了片刻:“如果你有認識房産中介的朋友,幫我找個買家,我想把房子賣了。”
“賣了?”沈纾有些震驚:“我不明白,那可是顧家的祖宅啊!而且我們費了這麽大的勁才拿回來!”
含在嘴裏的咖啡有些苦澀,笙歌卻有些食髓知味:“家已不成家,還留着做什麽?”
沈纾明白她的感受,但是她還是有點不舍得,畢竟她喜歡的人也曾經在那裏生活過:“小歌,大不了我幫你找個人照看顧家,就算你不想住,但是空着做個念想也好。”
“我要斷的正是這份念想。”笙歌認真地看着她。
沈纾不敢直視她的目光,沉默了良久她才開口:“對價格有沒有要求?”
“價格是其次,但是新屋的主人必須得留下後花園那一片木槿花并好好照料,這是我賣房子的唯一要求。”
那是母親最愛的木槿,她希望能找一個善待它們的新主人。
“好,我正好認識一個朋友做中介的,我讓她把房源挂出去。基金的事情我已經着手處理了,你不用擔心。”
“阿纾,對不起,也謝謝你!”
“我們之間不談抱歉也不言謝謝,小歌,走不出的只是我自己。”
笙歌嘆了口氣,擡手看了一下腕表,“看來還是要抱歉了,阿纾,我午休時間到了。”
沈纾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看着笙歌的身影漸漸遠去,沈纾從包裏拿出一根精巧的筆,摩挲着上面的紋路:“顧大哥,小歌說你與她總是心意相通,那麽是不是她心底希望也是你所期望的?”
“可是,縱使你已經遠去多年,又或許你從不曾對我動過心思,我還是做不到忘記,顧如歸,你說我傻也好,說我癡也好,我就是不想忘記你。”
她自言自語着,卻不曾注意到不遠處有個男人,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臻哥,你在看什麽?”黎臻對面長相甜美的女孩擡手在他眼前招了招。
黎臻淡淡地收回目光:“看錯了,以為是個故人。”
“你才來青城多久,哪來的故人?”女孩輕笑,眼睛如一泓彎月,很漂亮。
“你說對,我在青城哪來的故人!”他言語間有些晦澀。
笙歌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王主任正站在她的辦公桌旁翻着一疊資料,看見她進來,他的眼裏閃過異常的光亮。
她神色不變地走過去,恭敬地叫了一聲“主任。”
“顧醫生,這次B市的手術做得不錯。”王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手上的資料放回她桌上:“瞥見這個病例挺有趣的,禁不住拿起來看了,希望你不要怪我亂動你的東西。”
“怎麽會?”笙歌狀似不意地翻了翻資料:“這是老師之前的一個患者,因為車禍腦損傷深度昏迷了一年後蘇醒,現在不僅生活能自理,還是一名很出色的教師。”
“說起來我手裏也有一名病症情況相似的患者……”主任說到此處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什麽時候頓住了,他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資料,笑道:“好好上班,後生可畏。”
腳步聲漸漸遠去,笙歌把資料随意放置在一旁,風刮起了紙張,露出患者的名字:史密夫。
她快下班的時候,接到警署的電話,說是有個人的信息需要她确認一下。
她雖然不解,但還是一下班就開車過去了。
一名青年警官引着她走進一間單獨的房間,拿出一份資料給她看:“顧小姐,你認識這個叫做林建的男人嗎?”
首先入目的是一張一寸彩照上,彩照上的男人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清秀,理着幹淨的板寸頭。
笙歌覺得他莫名的眼熟,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目光移到他的資料上時,驀地瞳孔一縮:“我認識他。”
林建,哥哥的得力助手,以前替哥哥去學校接她的時候,有過數面之緣。
“按我們所掌握的資料,林建五年前應該是你哥哥顧如歸的助理,但是你知道在你哥哥過世後,他去了哪裏嗎?”
笙歌的手指蜷縮着,她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
青年警官看見她的反應,歉意一笑:“我很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但是林建跟我手上調查的一個案件有關系,我們找不到他的家人,想着當年他是你哥哥的助理,你跟你哥哥感情又親厚,可能你會知道一點信息,所以冒昧打擾了顧小姐。”
“沒關系,這多年了,我已經釋然了。”她擰眉想了想:“林建應該沒有家人,我哥哥以前跟我提起過,林建是一名孤兒,自小在孤兒院長大,身世很可憐。”
“那你知道是哪個孤兒院嗎?”
“抱歉,這個我真的不太清楚。”
笙歌離開房間後,向啓和容瑾也從隔壁的房間走了出來。
向啓接過青年警察遞來的記錄,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各種條件都吻合,現在可以幾乎确認在B市發現的那具屍骨屬于這個叫林建的男人了。”向啓看向容瑾:“你瞞着她,是擔心林建的死跟顧如歸有聯系?”
“顧如歸出事後,林建的賬戶上莫名奇妙多了一百萬,幾天後又莫名其妙失蹤,五年後屍體在B市的山裏被沖出,你覺得會沒有聯系?”
“畢竟還沒有證據,兇手也還沒找到。”向啓沉思。
“這就是我暫時不想讓她知道的理由,青城的孤兒院就幾家,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林建遇害的線索,到時候再讓她知道也不遲。”容瑾眯了眯眸,“有煙?”
“沒有,但我有一個更有趣的東西。”向啓賣着關子,眼裏閃爍着“求我求我”的字眼。
“沒有興趣。”容瑾斜睨了他一眼,擡步往後走。
身後,向啓捏着嗓子的聲音傳來:“你是對大妹子的身體身體沒興趣,還是對我手裏的東西沒興趣?”
容瑾腳步一頓,擦拭锃亮的皮鞋在燈下泛着幽幽的光。
***
琉璃燈閃爍,賓客們推杯交盞,來人非官即貴,幾乎湧集了青城大部分權貴,人群還有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顧榮和他的現任妻子。
看來,這不是黎臻口中的普通酒會。
黎臻見她神情有些異樣,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之前沒跟你說你怕你拒絕,今天是黎老六十大壽。”
黎家在青城也算大家,黎老大壽,有這排場,倒也不意外了。
“祁大哥,你跟黎家到底什麽關系?”笙歌疑惑。
“機緣巧合下救過黎老爺子一命,他收了我當義子。”黎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聽起來像演武俠劇一樣。”
“呵,那你就當做演武俠劇吧,跟我一起去跟黎老打個招呼?”
笙歌腳步一頓:“我跟黎老非親非故,還是不去了吧。”
“你跟他非親非故,他卻想把女兒嫁給你的丈夫,于情于理,不應該去認識一下嗎?”
她尚在驚訝中,已經被黎臻拉到黎老面前。
“黎老,黎臻祝您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黎老今天身着莊重的唐裝,看起來容光煥發:“好好好,阿臻,這位是?”
“這是我叔叔的得意門生,顧笙歌。”
這一陣子,顧家的遺産争奪案鬧得滿城皆知,笙歌雖然沒有親自出面過,但是聲名已經遠播。
“黎老,笙歌祝您生日快樂,笑口常開、天倫永享!”
黎老道了聲謝,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笙歌和黎臻慢慢退了出來。
“歌兒,我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你一個人有沒有問題?”黎臻詢問她。
“沒問題,你去忙吧,我去花園走走。”
黎臻交待了一些注意的事情後,才轉身離去。這一點,真是跟哥哥很像。
笙歌剛在花園走了幾步,就看到許娉婷和幾個裝扮雍容的貴婦走過來,其中還有一位少女,她擰了擰眉,剛想避開的時候,許娉婷故作姿态的聲音響起。
“小歌,沒想到能在這裏碰上你,你最近好嗎?”
她的聲音處處透露着關切,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娉婷,這是?”
“這是顧榮與他前妻生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許娉婷神色驕傲地向友人介紹着。
友人卻不領情。
“呦,原來是顧千金啊,聽說前陣子跟她親父親因為財産糾紛鬧上法庭了。”
“可不是,聽說還請了青城最厲害的律師。”
“娉婷啊,這個女人都要把你們掃地而出了,你還當她是女兒?你的心也太善良了吧,是我的話,我一見面就一巴掌過去……”
許娉婷在人群中被說得臉色發白,但還在義正言辭地為笙歌申辯。
笙歌冷眼看着一群像跳梁小醜一般的女人,嗤笑:“許姨,一天不作你就會死嗎?”
許娉婷臉色更白了些:“小歌,我知道你因為當年我反對你跟阿年的戀情還在怪我,可我那也是迫于無奈之舉,畢竟怎麽說阿年都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
“許姨這是在承認當年當小三破壞我父母感情的事實?”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跟你父親是真心相愛的,當年要不是你母親逼迫了你父親,就根本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情。”許娉婷神色慌張地解釋,可言語中邏輯異常地清楚。
“你沒有資格提我的母親!”笙歌神色一冷。
“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是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不相信的,這些人都能作證……”
“夠了!”笙歌心裏蹿起一陣無名火,看着眼前的這張臉着實煩得很:“別逼我動手!”
這句話一落,周圍立即沸騰起來。
“果然沒教養,竟然對長輩說出這種話!怪不得會對自己的哥哥死纏爛打,還把父親告上法庭……啊,你竟然敢打我!”
嚼舌根的年輕女人捂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笙歌,惱羞成怒:“你算什麽東西,竟然打我!”
被笙歌打的女人叫做于曉麗,青城一個暴發戶的獨女,因為屬意顧如年,秦葭微死後,她覺得自己又有機會了,對許娉婷是百般讨好,剛剛她看懂了許娉婷的暗示,故意說出一番話來羞辱笙歌,沒想到她真的會動手!
這讓她怎麽咽得下這口氣,她長這麽大,父母把她當掌上明珠養着,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碎了,哪裏舍得打她一下?
本來在顧如年身上屢次受阻已經讓她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受了笙歌一巴掌,全身的火就好像找出了口,就想一股腦地洩出。
此刻她也不想顧及形象了,只想撲到笙歌身上把她全身的火氣都發洩出來。
許娉婷看到這一幕,嘴角泛起冷笑。
于曉麗的驕縱她比誰都清楚,而此刻她就是她最好的棋子,在黎老的壽宴上鬧場,她相信不久以後笙歌就無法在青城立足,甚至乖乖滾出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