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

“因為你怕她醒了,你就會失去我哥!”容皓咬牙切齒:“若不是我那天看到你上了我哥的車,我還真的會以為你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顧笙歌,你知道她是誰,又知道她是因為什麽原因才變成現在植物人的嗎?”

他以為她會因為被戳中心思惱羞成怒,不料笙歌只是笑了笑:“但聞其詳。”

許是她漫不經心的态度惹怒了他,容皓的眼裏有一抹恨不得撕碎她的陰鸷,“維維是我哥的女朋友,當年要不是因為容家的反對,她怎麽會發生意外?顧笙歌,我哥的心底只有她,他娶你不過是給容家人看的,別以為你不救她,你就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容太太!”

“不僅你哥哥,你的心裏也有她吧?容皓,你喜歡你哥的女人。”這種氣急敗壞的姿态,除了喜歡,笙歌找不出第二種理由。

容皓被她猜中心裏,臉上是尴尬又是憤怒的,他不能理解為何眼前這個女人能如此雲淡風輕地說出這些話,他甚至在她的臉上看不出除了笑之外的任何表情。

難道他想錯了?

容皓僵硬着唇角,卻沒否認:“我是喜歡她又怎麽樣?”

笙歌把手抄進寬大的衣服口袋中:“不怎樣,這世上沒有規定一個人不能喜歡另一個人,但是你,也沒有資格來質疑我的婚姻。”

她跟容瑾的婚姻無論是出于何種目的,用不着其他人來加以論斷!

“顧笙歌,你還要不要臉?”

“我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惹得容二少這麽說我?是我逼着容瑾跟我結婚,還是我害得這位病患成為植物人?”

她冷漠的目光,窒得容皓呼吸一緊。

他垂眸看着掌心,想了很久。

幹涸得有些脫皮的嘴唇動了動,容皓低聲道:“顧醫生,當我求你!”

為了一個女人如此放低姿态,他對那個叫維維的女人似乎已不止喜歡那麽簡單,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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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口袋裏的手一緊,她阖了阖眸:“容二少,醫生是人不是神。”

“可是你有能力!”

“能力因地制宜,有些病症就算是醫生也無能無力。”

“說到底,還是你不肯幫忙!”容皓恨恨地看着她。

她沉默了良久。

“她會醒的。”笙歌淺淺地籲了一口氣:“這世上,該屬于這個人的東西,是另外一人怎麽也奪不走的。”

容皓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只覺得頭疼欲裂。

聞聲趕來的護士過來攙扶他,他沒有拒絕,盯着眼前那抹白影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誤解了她,也才知道這世上有種女人,嘴硬心軟。

笙歌回到科室後,才把手從口袋拿出來。

掌心有幾處凹陷進去的紅痕,是被她的指甲硬掐出來的。

她微怔了片刻,看着掌心喃喃着:“什麽時候指甲又長了?是時候該修修了。”

門外,主任與一個中醫專家交談着路過科室,看見她的時候朝她颔了颔首,然後交談聲漸遠。

一聲震動聲響起,她翻出抽屜裏的手機,收信箱裏靜靜躺着一條短信,來自導師祁沐東。

【喬娜,為什麽讓我這麽做?】

她鎖了屏,把手機重新放回抽屜,從窗外湧進的風輕撫她的發絲,溫和柔軟。

***

傍晚的時候,來了一個特殊的病人。

之所以特殊,是因為這位叫周茉的女患者一醒來就要求要見她。

笙歌回國不久,在青城的名氣遠不如科室的其它醫生,所以聽到的時候有些詫異。

面前的女人一頭烏黑長發,發梢處随意地打了一個卷,清麗的臉上因為病症而有些蒼白。

她翻着她的病歷卡。

周茉,女,二十九歲,未婚,職業:教師。

“你認識我?”她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

周茉看着她笑了笑:“我認識你但是你不認識我。”

看着笙歌擰緊了眉頭,她解釋道:“顧醫生,我沒有惡意,而且我相信你。”

她的目光很澄靜,雖有難言之隐,但她也是病患。

“你知道自己的病情?”笙歌問。

CT結果已經出來了,腦橋小腦角表皮樣囊腫,良性,只是範圍有點大。

“原先不知道,只是莫名頭疼耳鳴,後來有一次在講臺上疼昏倒了,其他老師把我送到醫院,才知道腦袋裏長了東西。”

“為什麽不提前治療?”按照她的說法應該發現自己的病情有一段時間了,那時候腫瘤範圍應該沒這麽大,現在這個狀況她沒有辦法保證可以全部切除。

基于職業的習慣,笙歌開口的時候語氣有些嚴肅,周茉愣了片刻,才不安的垂下頭:“顧醫生,我怕疼,還怕一旦上了手術臺就醒不過來。”

她窒了窒:“手術是全麻的,況且你患的只是良性腫瘤,手術切除成功後,就可以恢複正常生活。”

“正常生活……”周茉的眼神有些失焦,她晦澀道:“沒有正常生活了。”

“這位病人,你的态度不能這麽消極,只是生一場病而已,哪個人沒有生過病,只要病好了,一切都雨過天晴。”

周茉搖了搖頭:“顧醫生,你不懂我的感受,我等了五年,最後……”

最後怎麽了?周茉沒有繼續說下去,她頓了頓,忽而燦爛一笑:“你叫我周茉吧,我覺得我的名字挺好聽。”

脆生生的語氣與方才判若兩人,笙歌笑了笑:“是很好聽,周茉。”

周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顧醫生,勞煩你了!”

笙歌交待了幾句,轉身離去。

周茉看着她走出病房後,才從床頭的抽屜裏拿出一本半舊的書。

她翻了幾頁,露出一張照片,是年少時的她和一個男人的合照,周茉怔怔看着照片,手指摩挲着男人的臉,話語哽咽:“阿建,我等了你五年,卻沒想到最後卻等來天人永隔……”

她陷進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并沒有注意到身後去而複返的笙歌。

笙歌本來只是想起有一些事項還沒有叮囑周茉,特意折回,卻沒想到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周茉的視線全部都在照片上,自然也吸引了她的目光。

待視線聚焦的時候,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照片上的女人是眼前的周茉,或許可以說是更年輕一些時候的她,但是照片上的男人卻是……

“他是……林建?”

周茉聽到她的聲音,吓得渾身一顫,照片登時從書裏掉了出去,她急忙起身去撿。

一只白皙的手先她一步拾起照片,笙歌凝着照片:“你剛才說等了五年,是在等他嗎?”

她依稀記得被叫去警局的時候,警察告訴她,林建已經失蹤五年了,而且跟他們正在查的案子有關系。

周茉把照片搶了過去,護若珍寶一樣撥了撥照片上根本就沒有的灰塵,“顧醫生,我就剩下這張照片了。”

“抱歉。”笙歌收回手,卻是疑惑道:“你之所以認識我,是不是因為林建是我哥哥的助理的緣故?”

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夾回書頁裏面,合上,“我認識你,是因為有一年我生日,阿建答應陪我過的,但是臨時卻被他老板叫去接他的妹妹,那一天我第一次對他發了火,但阿建卻說你哥哥是他的伯樂,而他的伯樂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親妹子,那個妹妹就是你,顧醫生。”

笙歌不知道還有這段往事,她斂了斂眉:“對不起。”

周茉釋然一笑:“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而且阿建說的對,你哥哥确實是他的伯樂,遇到你哥哥之後,我明顯能感受到他眼裏的光芒,那是一種抱負得以實現的光芒,阿建是個孤兒,他素來自卑,是你哥哥的賞識讓他重塑了個性,這一點足夠讓我忽視那一次給我帶來的不快。”

笙歌思忖了片刻:“我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聽你的口氣,你們感情應該很好,你說等了他五年,那他去哪裏了?”

聞言,周茉的唇角的笑意僵住了,她的嘴唇動了動:“阿建他……五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林建死了?

“前些日子,警察在B市發現一具屍骨,确認就是失蹤五年的阿建,林媽媽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辦法相信,我寧願他辜負了我,可是為什麽……”

周茉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笙歌渾身一凜,B市發現的屍骨,難道是她出差的時候,向啓手上的那個案子?

向啓說案子轉移到了青城,那時候她很疑惑,如今卻是瞬間明白了,因為林建是青城人!

雲記,五年,林建,哥哥……

這一切好像莫名地關聯到了一起!

笙歌只覺得腦中嗡嗡直響,匆匆安慰了周茉幾句,便離開病房直接朝警局奔過去。

***

“阿瑾,查林建案子的時候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向啓翻着手上的資料:“兩個AB型的血能生出來O型血?”

容瑾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你覺得?”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是現實裏卻出現了。”向啓有點丈二摸不出腦袋:“按血型來看完全無法匹配,但是親子鑒定卻顯示99.99%,你說奇怪不奇怪?”

容瑾懶懶地瞥了他一眼:“跟案子有關系?”

“似乎有……又似乎沒有!”

“講重點!”

“你不是讓我去查顧如年,我順便把顧榮和他的現任妻子一起查了,但是卻發現了蹊跷,顧榮和許娉婷的血型都是AB型,但是顧如年卻是O型,我說AB型怎麽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于是好奇查了一下,竟然發現他們當年做的親子鑒定是匹配的,在醫學上有這樣的先例嗎?”

“要麽就是送檢物出了問題要麽就是報告錯了。”容瑾微微挑了眉:“你說誰?”

向啓把查到的資料推給他:“都在這裏了,你看下,我總覺得林建或者也可以說是顧如歸的案子會牽扯出很多事情,你确定還要瞞着大妹子嗎?”

容瑾翻了幾頁資料,豁然心有所觸般地擡起頭,正好與笙歌震驚的目光對上。

他擰了擰眉,合上資料交給向啓:“她已經知道了。”

向啓看着突然出現在警局的笙歌慌了幾秒鐘,随即神色自若地迎上前:“大妹子,你怎麽來了?”

笙歌的嘴唇顫了顫,他們的對話她全聽見了,“向警官,兩個AB型的父母生不出O型的孩子,顧如年的血型确實是O型沒錯,而你所說的那種情況根本不存在。”

向啓有些啞然:“那親子鑒定怎麽解釋?”

笙歌阖了阖眸,忽然想清楚了當年顧如年欲擒故縱接近她的原因,原來他的目的一直都不是她,而是她的哥哥。

“當年顧如年送檢親子鑒定的頭發,大概是屬于我哥哥的。”

“你哥哥?”這句話是容瑾問的,笙歌眼裏的篤定讓他也有些困惑。

笙歌別過臉:“有那麽一次,哥哥送我去學校,見我冷,便把自己的西裝脫下來給我,之後我披着哥哥的衣服直接去見了顧如年,他看見我身上的西裝問了句,然後把自己的衣服脫給我,換下哥哥的西裝,我看他從衣服上撚了一陣,現在想來原來他是在找頭發。”

那時候她還喜滋滋地以為他連哥哥的醋都吃,沒想到他只是另有所圖。

心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江倒海,笙歌有些承受不住。

“這麽玄乎?”向啓咂舌:“這個顧如年可以去當偵探了吧?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讓他的母親名正言順地嫁給我父親,後來我哥哥出事,我媽媽自殺,這一切都是陰謀,而我竟然是引狼入室的那個人,為什麽會這樣?”

笙歌抱着頭,痛苦地嗚咽着:“是我害死了哥哥,是我害死了媽媽,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一個有力的臂膀把她圈進懷裏,容瑾按着她的頭顱貼近自己的胸膛:“不是你的錯。”

笙歌揪住他的衣服,目光渙散:“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迷戀顧如年,如果……”

“我說了不是你的錯就不是你的錯,既然都是設計好的陰謀,少了你,它一樣會被實施,你只是一不小心入了局而已。”容瑾的言語依舊很霸道,卻帶着少見的安撫。

可是笙歌已經被自己的思緒困住了,無論他說什麽都進不了她的耳朵,他感受着她自己懷裏顫抖着,驚慌失措,眸光越發的陰鸷。

“顧笙歌!”

“笙歌!”

“歌兒……”遙遠的呼喚傳進耳中,猶如當年母親叫她時候那般溫柔,笙歌擡起頭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容瑾,手指爬上他的臉,有些迷茫:“你是誰?”

嘴唇上一痛,容瑾以最直接的方式喚醒她,笙歌的眼睛慢慢聚焦,唇齒間上彌漫着一股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她的。

容瑾稍稍離了她,擡頭拭了拭自己的唇角:“醒了?”

“你剛才叫我什麽?”

“顧笙歌?笙歌,還是歌兒?”

笙歌的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

容瑾捏了捏她的臉頰,試探性地叫了一句:“歌兒?”

她不答話。

他又叫了一句。

驀地,感覺手上傳來溫熱的濕意,笙歌把他的手拿下,啞聲道:“我喜歡你這麽叫我。”

她的眼淚只有一滴,灼在了他的手上,因為他一句熟悉的叫喚。

向啓委屈地扁了扁嘴:“好歹我也還在,你們倆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簡直虐狗啊!

“不好意思,忘記了。”

容瑾涼涼地回了句,向啓兩只白眼一翻,“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拿人了?”

容瑾眉心一沉:“不要打草驚蛇,你手上的證據不足以拿人,而且顧如年也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你的意思是……”向啓看了眼笙歌,自覺地閉了嘴。

尚不能查明此事跟容家有什麽關系,就算是真有關系,也不能在她面前說。

接收到容瑾的目光後,他默默溜了。

“還記得上次我說秦葭微的死跟道上的人有關系?”

笙歌渾身一凜:“記得。”

“那你應該也記得在顧如年那裏并沒有查出什麽。”容瑾頓了頓:“大概是因為跟他們聯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當年你哥哥的最直接死因并不是因為血液裏過濃的酒精含量,而是他開的車被人動過手腳。”

雖然事情已過多年,但還是給他查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那會是誰?笙歌的腦中猛然浮現出一張雍容華貴的臉出來。

臉上一陣駭色,她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怎麽會是她?”

☆、79.079章 容瑾瞥了眼她翻湧的神色,“你似乎……很缺錢?”

容瑾深邃的目光定定地落到她的臉上:“誰?”

笙歌抿了抿唇:“我只是猜測。”

她垂了眼睑,內心百轉千回。

“那就不要說了。”他把資料整了整,仿佛知曉她的心思一般:“這件事情警局會安排人手調查,你莫要輕舉妄動。”

手握着拳,笙歌點了點頭:“我明白。償”

此時,容瑾手上的動作也告一段落,他朝她招了招手:“走吧。”

“去哪?我開了車。”笙歌小跑着跟上他撄。

話落,容瑾的目光落到她那輛二手車上,坐過一次,唯一的感覺就是格外不舒服,他挑了挑眉:“選車。”

車行裏,笙歌抿唇盯着面前的紅色***包法拉利,“你讓我開這個去上班?”

容瑾正打算跟工作人員定下這臺F458,聽見她的話的時候停了停,側眸睨着她:“你覺得不夠好?那換一輛?”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覺得挺好,适合你。”他淡淡打斷她的話。

讓她開着一臺超跑去上班?笙歌表示她很低調:“我還是喜歡我的二手車,開順了,也舒服。”

“開的時候整輛車身都在顫,引擎哐哐響,叫做舒服?”

笙歌:“……”不過幾萬的二手車,哪能和你家的賓利慕尚比?

他扭頭毫不猶豫地簽了單:“若不喜歡,就放着,我們家不缺一個庫位,不用覺得愧疚。”

工作人員一臉羨慕地看着她,那神情好似她不領他的情就是大惡不赦一般。

“……”她咬了咬牙:“喜歡!”

容瑾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擡頭在她頭上揉了一把:“乖。”

摸小狗的動作,笙歌嘴角狠狠一抽。

總覺得面前的人真實地好像不像她認識的那個容瑾。

車子會有人直接開去別墅,笙歌被容瑾塞到他的車上時,還惦記着她那輛二手大衆。

“容瑾,我的車還在警局,你把我送回去,我們再各自開車回家?”她跟他商量着。

“如果不出意外,那輛車大概已經在廢鐵場了。”

她這算被強買強賣了?

笙歌差點一口老血嘔出來,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掏腰包的不是她,否則,肉疼!

駕駛座上,容瑾瞥了眼她翻湧的神色,“你似乎……”

“什麽?”笙歌疑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認真思忖了片刻,才輕輕道:“很缺錢?”

她嘴巴張了張,收回了目光:“不缺,只是想把錢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五年前,顧蘊文給她留下了筆足夠她一生安樂無憂的錢,加上顧氏的股份,雖然財力不能與面前的他相提并論,但是她并不缺錢。

因為職業的關系,在醫院見證太多了人生百态,讓她覺得錢其實只是身外之物,所以,她以母親的名義建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意在幫助那些有需要的人,然而這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她不能面面俱到,但是能解他們一時的燃眉之急,她便是滿意的。

只是這些,容瑾并不知情。

落日薄輝,在女子臉上鍍上一層薄薄的金光,清淺的眉眼鑲嵌在美麗剔透的臉龐上,平和安寧。

容瑾微微失了神。

“容瑾……”

“呃?”他偏頭困惑地看向她。

笙歌朝前方努了努嘴:“綠燈了,開車!”

命令的語氣,令他有些氣結。

正前方,綠燈明晃晃地亮着,車子後,刺耳的鳴笛聲催促着他,愈來愈急促而且尖銳的聲音顯示他們的不耐煩。

踩下油門,他淺淺嘆了口氣,這個城市的人,總是急躁了點。

笙歌覺得今天的容瑾不一樣并非妄下斷語。

依舊沉默寡言,只是眉眼之間有一抹淡淡的哀傷,對,是哀傷。

在她的印象中,這個男人強勢霸道,寡淡冷漠,所以她只當做自己晃了神,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并不是,今天的容瑾确實有些不一樣。

正想着,某人所有所觸地擡了擡眉梢:“我臉上長了疹子?”

她面色一虛,尴尬地移開目光:“沒有。”

“那就不要這樣看着我,沒有一個男人禁得住女人這樣看而無動于衷,包括我。”

淡淡的語調聽不出起伏,笙歌的耳根有些發燙,但是心下卻舒坦了許多,因為這樣的他才像他。

李媽從廚房端了一碗面出來,放在容瑾面前:“少爺,趁熱吃吧。”

簡單的青菜面條加一個荷包蛋,笙歌腦子一激靈,長壽面!

“今天是你生日?”她驚疑道。

“太太,今天……”

李媽方開口就被他打斷:“好好吃飯!”

他拿起筷子,不動聲色地汲着面條,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卻極為優雅。

李媽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晦澀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飯桌上一下子靜默,氣氛有些莫名,笙歌嚼着口中的可口飯菜,竟也有些食不知味。

“今天是我母親的生日。”容瑾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也是我的農歷生日。”

“對不起,我并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麽樣?難道你打算給我過?”

容瑾如炬的目光盯着她有幾分心虛,她別開了眼睛:“至少不會讓你送我禮物,也不會如此簡陋。”

他盯了面前的面條看了一會:“二十多年都這麽過了,并不覺得簡陋,至于車,那是丈夫給妻子的最基本生活保障,不算禮物。”

笙歌沉默了良久,忽然起身走到他身側,不由分說地拉過他的手:“跟我來。”

容瑾的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滞了片刻。

她注意到他的視線,猛然察覺自己一個沖動做了什麽,手一顫,打算放開的時候,男人卻一個反手扣住她的手。

骨節相貼,十指相扣。

他的手心溫涼,熨得她心一顫,只覺得此時二人的姿态莫名地親昵。

他盯着她發愣的神情,嗤了句:“不是要帶我去哪?不去了?”

笙歌壓制住心底盤階而上的怪異感覺,朝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去。”

個把小時後,她把他帶到了青城城郊的一座山上,手裏還拿着兩個從山腳買來的孔明燈。

“你開了一個小時車就是為了過來放燈?”容瑾擰着眉,微微有些不悅。

他從來不接觸這些玩意,只因為覺得幼稚,而身側散落的數對學生情侶,讓他的判定更根深蒂固一些。

笙歌以一副“你好不解風情”的神态瞪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只黑色的大號簽字筆:“孔明燈又名許願燈,只要把你的祝願寫在上面,它就能把你的願望帶到你所祝願的人身邊。”

“所以你希望我在燈上寫下對母親的祝願?”

本意被看穿,笙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捋着被風吹亂的頭發,催促着他:“快拿着!”

暗夜下,女子的臉色有些看不清,可是他卻知道她必定已經紅了耳根子。

心裏的某根神經觸動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接下她遞過來的筆。

然後跟着她,在燈紙上劃了幾筆。

笙歌湊過去,看着容瑾鬼畫符地不知畫了什麽東西,不滿地撇撇嘴:“容教授怎麽寫個字都跟拿手術刀一樣,刀刀幹脆,脈絡分離。”

容瑾順着她的目光朝燈紙上看去,不免擡手扶了扶額頭,那哪裏稱得上是字,頂多就是幾個橫七豎八的筆畫,而且每個筆畫之間間隔等距。

她只當他不好意思:“算了,我不看着你,你自己寫,寫好背過面去,這樣我就看不到了。”

她說完,竟真的跑到遠處搗鼓着自己的那只燈紙,容瑾笑了笑,倒也認認真真地寫了幾個字。

一番好意,豈能辜負?

笙歌攤開竹篾地姿勢很純熟,不一會兒兩只燈就分別化成天上的一個紅點,紅點由大到小,最後寂滅如初。

整個過程不過十幾分鐘。

她合衣躺在草地上,看着青城夜幕難得出現的零散星火問他:“容瑾,你寫得是什麽祝願?”

容瑾潔癖,所以此刻依舊是站着的姿勢,挺拔地像一顆松。

他俯首睥睨着她,語氣難得溫和:“你沒看?”

“說好不看的。”

“那你又寫了什麽?”他不答反問,出乎笙歌的意料,他竟也合衣躺了下來,腦袋與她差幾厘米就挨上了。

“你沒看?”她學着他,輕佻着眉眼,像個孩子般頑劣。

容瑾唇角勾了勾,“你捂得那麽嚴實,我看得到?”

“那你還問?”

他盯了上空許久,兩個字眼從他的唇齒裏慢慢吐出:“好奇。”

笙歌的眸光黯了黯:“自然是祝你生日快樂之類的。”

容瑾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睛,青城入秋了,拂面的風帶着一些涼意,莫名的舒爽。

時間靜默了很久,在她快要以為容瑾已經睡着了的時候,他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又近又遠。

“昨天,王主任給我建議了一套植物人的治療方案,頗為奇特的中醫療法,你怎麽看?”

她放在身側的手攥緊,盡量平和自己的語氣:“王主任定出來的方案,自然是極好的。”

容瑾驀地睜開眼睛,不過數秒,他已經起身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皺,臉上又恢複到往常的那股肅冷:“顧笙歌,你也極好!”

說罷,絲毫不給她答話的機會,扭頭往下山的方向走去,步履決絕幹脆!

笙歌坐起身子,看着孔明燈消失的方向,苦澀的笑了笑。

方才,她在孔明燈上只寫了一句話:惟願你能夠得償所願!

而他心底最大的願望,大概是想讓醫院裏那個叫做維維的女人醒過來。

她阖了阖眸,容瑾,我說過,你幫了我,他日我必定加倍奉還。

這便是開始……

***

笙歌跟周茉談話,她建議她讓父母過來照料她,但是周茉不肯,說是怕父母年邁,怕他們擔心。

她有些無奈,但周茉堅持,她也沒辦法,于是格外交待了護士幾句,便離開了病房。

林建的事情,她沒有提,在向啓的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她還不知道林建在當年的事情中扮演了怎樣的一個角色。

但是直覺告訴她,很不好。周茉是個心善的女子,又是一名教師,若是知道她的男朋友做了錯事,想來心裏不會好受。

所以,她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但是看着她看着照片發愣的樣子,她總是忍不住心疼。

她的病情已經複雜化了,跟科室的幾個同事包括主任讨論的結果,都跟她的想法一下,建議局部切除。

這種腫瘤,若能全部切除,那麽複發的幾率很低,可若是局部的話,她不敢保證。

總之,周茉自己延誤了病情。

而笙歌也是才知道,她一直不肯接受治療的原因是因為她一直在等林建。

她怕萬一她在手術臺沒醒過來,那她的阿建就找不到她,該會多麽難過?

可現實中,她相信沒有一個相愛的人會無理由辜負,除非生離死別。

笙歌覺得心壓壓的,難受得很。

沈纾的電話就在此刻打了過來。

她開口便是:“小歌,顧宅有人出價了。”

“嗯。”

沈纾猶豫了一瞬:“小歌,真的不在考慮一下嗎?”

“沒有什麽好考慮的,我提的要求對方同意嗎?”她提的要求并不過分,但是畢竟人家買了宅子就有全部的使用權,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

“同意,那個買主說除了那片木槿,就連房間裏的擺設他都不會随意變動,而且出的價格比我貼出的價格高了1.5倍。”

有這樣的好事?

笙歌的眉眼突突直跳:“阿纾,我不賣了。”

沈纾對她突然的反口很驚訝:“為什麽?”

“條件太好,只怕目的不純。”

“那我馬上回絕了他!”沈纾沒問什麽,但笙歌聽得出她語氣中的雀躍。

電話傳來忙音,她輕輕嘆了口氣。

“兒子,在看什麽?”季琬君扶着剛做完複健的容皓,疑惑地望向他目光所到之處,只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

容皓抿了抿唇,看向他母親的時候一臉讨好:“媽,你看我現在這副模樣也跑不動,您就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時盯着我吧?”

“你在美國的時候不知道跟我保證過多少次了,那時候我信了你,可是你看你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媽媽怎麽能放心?”季琬君板着臉,故作惱怒。

“有您這麽說兒子的?”容皓撇了撇嘴,在她頸窩裏蹭了蹭:“媽媽,我這次就留在青城陪您,不走了!”

“多大的孩子,還這麽愛撒嬌,也好,你爸爸說公司正好缺人手,讓你去公司磨煉一番。”季琬君轉述着丈夫的話語。

容皓臉色一僵,放開她往回走:“這件事以後再說。”

“阿皓,你爸也是為了你好,我聽說你爺爺最近有意願與黎家聯姻,那黎家小姐媽見過,漂亮懂禮數,學歷又高,媽看着跟你很般配……”

“媽,是不是哥哥不要你們全要往我身上塞?”

季婉君臉色有些尴尬:“媽也是為了你好!”

容皓的眸光眯了眯:“那好,我覺得顧笙歌挺對我眼的,媽如果非要我娶一個人,那就她吧!”

季琬君一臉駭色:“阿皓,你胡說八道什麽,那是你大嫂!”

“我自然知道她是我大嫂。”

看着自己兒子寓意不明的神色,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阿皓,你不會還想着那個女人……”

容皓轉身離去,等于間接承認了她的話。

他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麽會這麽說,只是突然就脫口而出。

瞳孔眯了眯,顧笙歌……

***

市中心一家咖啡廳內

一個中年男人看着面前悠閑喝咖啡的沈纾,面露難色:“沈小姐,你當真不再考慮一下?我家先生很喜歡你手裏的這座宅子,有什麽要求你提,先生說會盡量滿足。”

“你家先生是什麽人?為什麽偏要我手上的這所座子,而且他條件答應得太幹脆,倒有點居心叵測的意味。”

中年男人一窒:“我家先生只是一個普通的華裔商人,他已經三十年沒有回青城了,他說他過世的妻子也很喜歡木槿花,所以他只是打算買下宅子,不打算入住,因而房子裏面的擺設都不會動。”

沈纾詫異了下,“你家先生是個老人?”

“先生剛過六旬。”

她不知道心中為何會有失望的感覺,朝中年男子歉意笑笑:“感謝你家先生的擡愛,但是宅子的主人不同意賣房,我也沒有辦法。”

中年男人很識趣地沒有再勸說,沈纾收了下東西,離開了咖啡廳。

一雙做工考究的皮鞋出現在面前,中年男人連忙起身,颔首道:“先生,沈小姐不肯把房子賣給我們。”

被他稱作先生的男人在沈纾坐過的位置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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