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似乎都不一樣了。
這時,李媽抱着一個盒子走了進來:“太太,放在門口的,是給你的快件。”
笙歌看了眼夜色,這麽晚了怎麽會有快件?
她狐疑地接過一看,果然是一張普通的快遞面單,上面工工整整地寫着她的姓名和別墅的地址,只是沒有攬件人印戳!
這并不是經過快遞公司的正常快遞,而是有人故意放在別墅門口。
想至此,她瞬間覺得盒子莫名地燙手。
C市
希爾頓酒店套房內,容瑾從洗浴室出來繞過茶幾的時候,發現手機的指示燈閃爍着。
他停住擦拭頭發的動作,撈起手機看到是笙歌來電的時候,眉心蹙了蹙,重新放回了原位。
十分鐘,鈴聲再次乍起。
這次是別墅的座機,他猶豫了片刻才接起電話,還沒貼近耳邊就聽見李媽驚慌失措地喊叫:“少爺,不好了,太太她……”
☆、85.085章 他想護住的人,誰都不能動
“太太怎麽?”容瑾眸色一深。
電話那頭,李媽喘着氣,聲音裏很着急:“剛才我從門口拿回來……拿回來一個快件,太太拆開看了之後便抱着它瘋一般沖出去,我追……追不上,她也沒有開車,這麽晚了,她會去哪啊!”
容瑾看了眼時間,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太太離開有多久了?”
“有小半個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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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你先不要擔心,也不要出去了,在家等着,太太我會讓人去找。償”
他挂了電話,一邊從衣櫃裏取衣服,一邊撥通向啓的電話。
向啓今天睡得早,剛入眠就被吵醒,語氣特別不爽:“容大爺,大半夜的讓不讓人安生?撄”
容瑾無視他的滿腹牢***,直入主題:“剛才李媽打電話說半個小時前顧笙歌收到一個快件後跑出別墅至今未歸,我想讓你幫我做兩件事,其一,調動一部分警力把她找回來;其二,查一查是誰送的快件。”
“我說容少爺,人口失蹤二十四小時才能立案,你這才半個小時,說不定等下她就自己回來了,何必大費周章?”向啓萬分地不樂意。
什麽跟什麽嘛!
“如果只是人口失蹤那麽簡單,我用得着找你?那個快件有問題,我估計是出自那個背後的人之手,在我回到青城之前,一定要給我找到顧笙歌。”
向啓隐隐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頓時困意全無,他夾着手機一邊套上衣服一邊開口:“你放心,大妹子交給我了,在你回來之前,一定幫你找到。”
“多謝。”
容大少的道謝?向啓驚愕了一瞬,反應過來之時,電話裏已是一片忙音。
向啓那廂動作的同時,容瑾又撥通了兩個人的電話。
先是C市刑警大隊的隊長,他把命案的具體判斷和查案方向跟他迅速地表述了一遍,然後在對方的錯愕中終止了談話。随即,讓商博馬上訂了最後一班回青城的機票。
飛機落地已近零點,商博接過他手上的行李,一邊朝他彙報着:“顧醫生已經找到了,但是精神狀态不大對,她一直抱着那個快遞盒子,誰也不給看,所以暫時還不知道盒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
“有查到是誰送來的快件?”容瑾俯身長腿邁進後座。
“送件的人說是有人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把盒子放到別墅門口就行,具體是什麽人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容瑾眉心緊蹙,現在大概只有見到笙歌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別墅
笙歌抱着盒子蜷縮在沙發裏,她把頭支在盒子上,烏黑的發絲有些淩亂地鋪在她的手臂上,有些汗濕地黏在額頭上,她是穿着拖鞋跑出去的,此刻鞋子只剩下一只,沒有穿鞋的那只足底有些被碎石割裂的細碎傷口。
整個人看起來,很狼狽。
向啓和李媽輪流跟她說話,她好似沒聽到一般,無動于衷。
向啓倒還好些,李媽卻是急得如同一團熱鍋上的螞蟻,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笙歌,今夜真的是被吓到了。
容瑾進門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瞳孔不可避免一縮。
向啓看着他走近,無奈地攤了攤手:“找到的時候就是這樣,無論我們說什麽都沒反應。”
他點了點頭,走到沙發前,看了笙歌一眼,“阿啓,你和商博先回去,接下來我來處理就好。”
待二人走後,容瑾高大的身子慢慢蹲下來,便于與笙歌直視,他的觀察力何其敏銳,一眼就看到她微微顫抖的指尖,一個念頭從腦中一湧而過,她在害怕?
害怕什麽?害怕盒子裏的東西,還是其它?
若是害怕盒子裏的東西,為何抱得那麽緊?
不過轉瞬之間,容瑾腦中已經閃過無數種疑惑,然後一個個地否認掉,最終他得出結論,顧笙歌怕盒子的東西,但又偏生很在乎,所以關鍵的是這個盒子。
他試探地伸出手打算去取她手裏的盒子時,如他所料,笙歌迅速地避開了他,還擡起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頓時了然地收回手,他扭頭淡淡吩咐李媽:“李媽,打盆熱水,再把醫藥箱拿過來。”
“顧笙歌,我不會動你的東西,但是你腳上的傷口需要處理。”
笙歌渾身顫了顫,卻沒有拒絕他用濕毛巾擦拭着她的腳背足底。
容瑾坐在沙發上,用鑷子把她傷口裏的碎石屑一點點夾幹淨,他向來只給屍體解剖縫合,但這一點不影響他在專業上的熟練,一個優秀的法醫所具備的知識和能力往往超出外科醫生。
他處理着她足上的傷口時,便感覺到笙歌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他。
容瑾頭也不擡:“想說什麽?”
“我的腳很髒。”她莫名奇妙的話語,聲音裏帶着一絲粗嘎,與她平時的音色不甚相同。
他終于擡頭與她平視:“所以?”
“所以你不應該纡尊降貴。”
“你在與我怄氣?”
她咬了咬唇:“你為什麽要騙我?微微的死因還有其它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容瑾處理好最後一道傷口,他讓李媽把東西拿下去後,才緩緩站直身子:“告訴你你就會好受些?”
笙歌沒有回答,只是把盒子抱緊了些。
“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麽?”
她阖了阖眸,把盒子輕輕推向他:“你自己看。”
容瑾接過她遞來的小方盒,打量了一番,才打開盒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你知道這些東西是誰送過來的?”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送來這些東西的目的就是威脅我,若是我執意查哥哥死因的話,就會落得和他們一樣的下場,現在有一點我至少可以肯定,那就是微微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事……”笙歌頓了頓,眸色沉痛:“所以才被殺人滅口。”
“容瑾,或許我媽的做法是對的,我就該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在美國好好地當我的喬娜醫生,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我沒有回來青城的話,微微就不會死。”
她看着他,臉色很平靜,開口的這幾句話,已經在她腦中過了無數遍。
“這種假設性的事件根本就不存在,眼前的現實是你确實回到了青城,而且成為了我的太太。”
笙歌扯了扯唇角,人死不能複生,現在說一切都是枉然。
“我害死媽媽,哥哥還有微微,我就是不祥之人,你不怕遭受我的牽連嗎?”
“我不知道在青城有什麽值得我害怕的。”容瑾涼薄開口。
“可是我怕,我怕我在乎的人再次因我而受到傷害,這些罪名太重,總有一天會壓得我喘不過氣。”
“所以?‘
她的思緒沉着了半晌才開口,語氣認真:“容瑾,我們離婚吧!”
沒有憤怒,沒有悵然,她只是很平靜地陳述,仿佛這段短暫的婚姻在她心裏根本激不起波瀾。
容瑾把方盒丢到桌子上:“顧笙歌,我不會沒用到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跟我的協議還沒到期,我不希望以後再聽到‘離婚’這兩個字眼從你口裏吐出。”
“容瑾,青城的女人那麽多,你又是何必,況且她……”
“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好好當你的容太太即可!”
“我明白了。”笙歌的眸光變了變,她起身,把桌子上的方盒重新抱入懷中。
她跛着腳朝樓梯口走去,容瑾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開口:“顧笙歌,你害怕我受到牽連?”
笙歌的脊背僵直了片刻,頭也不回地反問他:“那你怕嗎?”
“不怕。”
“那我有什麽好害怕?”她的聲音很低,似是譏嘲。
容瑾的臉色一點一點地陰沉了下來。
她害怕她在乎的人因自己而受到傷害,但是其中并不包括他,即使他永遠都不需要她的害怕。
因而,她剛才說要跟他離婚,掙脫他的鉗制,甚至可能遠走高飛,為得大抵是那句害怕她在乎的人為她受傷。
可笑!
在青城,他想護住的人,誰都不能動。
***
警局
向啓蹙眉看着顧如年:“供詞和之前完全不一樣,那時候你怎麽不說實話?”
秦葭微的案子最近又被推到風口浪尖,眼前的男人竟然全不否認,此刻他給他扣什麽罪名,或許他都會認罪。
“那時候說不了實話,微微是我的未婚妻,有人替我頂罪,我自然再樂意不過,何況,人的确不是我殺的,我只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刺激變态粉絲殺了自己的未婚妻,叫只是多說幾句話,這難道不是喪心病狂?
向啓從來沒這麽惱火過:“殺人總要有個理由。”
“她不忠,我就不義!”顧如年的眼底閃過一抹陰鸷。
他面色沉重,重新調查的記錄裏面并沒有顯示秦葭微除了跟顧如年外,還跟其他異性保持不正當關系,相反地,在魚龍混雜的娛樂圈,她難得幹淨!
那麽此刻對于顧如年話語裏的真實性,不得而知。
“高達數千萬的經濟犯罪再加上一樁命案,顧如年,你是準備坐穿牢底嗎?”他厲聲問。
“我犯錯之前,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向啓已經懶得再審下去了,因為他知道也已經審不出什麽來了,顧如年是打死咬定這些罪名,他很好奇,是什麽原因,才讓他如此義無反顧。
他要出門的時候,身後的顧如年再次開口:“向警官,五年前,我一時妒忌剪斷了我大哥車子的剎車線……”
從審訊室出來後,正好遇見迎面走來的容瑾。
他看了眼他手裏的筆錄:“又去審訊顧如年?”
向啓點了點頭,審訊消息量太龐大,他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
容瑾的腳步在他面前停住:“阿啓,顧如歸的案子先放一邊。”
“昨夜大妹子的反常跟這件事有關系?”他不是傻子,略略思索便知道事情的始末。
容瑾點了點頭。
他了悟,想着剛才顧如年在審訊室裏的一番話:“顧如歸的案子已經破了。”
容瑾神情難得有了些錯愕。
向啓聳了聳肩:“顧如年已經供認不諱了,包括秦葭微的案子。”
“不是他。”
“現在就算不是也沒有辦法,上頭已經要求結案了。”
容瑾眯了眯眸,眼底有危險的光芒滑過:“倒是手快!”
“那顧如歸的案子我們就放棄了?”
“有人不想讓我們查,那我們就不能明着查,但是暗地裏,我一定要摸清楚他究竟要瞞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
顧如年的罪名雖然已經成立,但離判決還有一段時間。
笙歌申請探訪。
她去之前給他帶了一些東西。
眼前的男人換了一副模樣,往日的英俊面容早已不見,他戴着鐐铐,穿着囚犯的衣服,滿臉胡子拉碴。
她說:“好久不見。”
顧如年倒沒什麽異樣,許是已經篤定了她會前來:“幾天前我們在醫院剛見過面。”
“那時候你就已經料到現在的情景,所以你才會對我說那番話對不對?”
“你很聰明。”神情是真的誇贊。
笙歌沉了眸:“在醫院裏你說不是你做的,但是現在為什麽要認罪?”
顧如年挑了挑眉梢,語氣十分不屑:“小歌,都五年了,你怎麽還是這麽單純,我随便表表真情,你就信了我?”
“你的意思是在醫院裏面說的都是假話?”笙歌心底冷笑:“是啊,都五年了,所以你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還分辨得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替誰頂罪,顧如年,你可真孝順!”
“小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笑看着她,這抹笑容在笙歌看來去格外刺眼。
她冷笑了片刻,才繼續開口:“我給你帶的東西收到了?”
話落,顧如年的臉色總算有了稍許的變動。
良久,他才顫顫開口:“是真的?”
“是真的。”
“那她為什麽不告訴我?”顧如年抓着頭發,有些懊惱。
“告訴你她就不會死了嗎?”
他倏地擡起頭,眸光陰鸷。
笙歌卻笑了,笑得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有多燦爛:“她為什麽不告訴你?她的生理期一直都不穩定,而在出事的前幾天還在吃克制抑郁症的藥,她大概也才知道自己有了你的孩子,只是她沒來得及開口。不過你也可以很坦然的告訴自己,因為藥物的關系,胎兒有很大的可能畸形,反正也保不住的孩子,不如當做沒有存在過。”
顧如年聞言,臉色一點一點地頹敗下去,他捧着臉,聲音沙啞道:“可那是我的孩子啊……”
她的心底卻沒有報複的狂喜,反而是那股悲涼逐漸地控制了她的情緒,她咬着唇,看向顧如年的目光猶如淬了冰:“那時候在靈堂看到那個變态粉絲的時候,我的心底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但是此刻,我卻沒有這種心思,你知道為什麽嗎?”
她看着他一字一頓道:“以你現在的罪名,無期徒刑大概是逃不過了,你既然選擇了當孝子,就要為你失去的一切買單,漫長的牢獄生活,悔恨會逐漸侵襲你的意志,你會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因為你的懦弱,你一時搖擺不定的抉擇害死了你的親生孩子,也害死了這世上唯一對你好的女人,微微她即使初始目的是為了我,可是後來她是真的愛你。”
顧如年渾身一顫。
笙歌的內心苦澀,縱使葭微的本意只是為她解圍,可是從後來的日記中,她知道她對顧如年是動了真感情,她的出生太苦,自小從孤兒院長大的她缺少關愛,所以一旦有人對她好,她就會加倍的付出,五年前為了笙歌,而五年後,她是真正對顧如年存了心,她的日記裏記得他的每一樣喜好,記得他的生日,還記得……很多。
“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的寧願自己當年不經過那條巷子,那麽就不會遇到那條惡狗,微微就也不會幫我趕走惡狗,我們也不會成為好朋友。這樣的話,她的人生或許會很不一樣,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麽凄慘。顧如年,恨你的人不該是我,應該是微微,我今天言盡于此,願你好自為之。”
她起身準備離去,身後顧如年的聲音顫抖地響起:“小歌,我媽如今怎麽樣了?
笙歌回頭,嗤笑:“顧榮雖然生氣,卻沒有趕走她,她在顧家,挺好,或許還央着顧榮找律師試圖酌量減輕你的刑罰,畢竟顧家只有你一脈孩子了。”
“你心知我不是爸的兒子,這話說的不違心嗎?”
她抿唇不答。
顧如年凄然一笑:“這樣也好,總算還清了一個。”
他奇怪的态度讓笙歌心底頓生疑惑,“你不是我爸的孩子,那麽你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
他點了點頭:“知道。”
“是誰?”
顧如年站起身背對着她:“你不會想知道,小歌,謝謝你給我帶的東西,今後的漫漫長日,我也可以有所惦念了,保重。”
她從探監室出來的時候,看到了陰沉着一張臉的容瑾。
“來見個老朋友。”她聳了聳肩,無所謂的姿态。
從醫院那一次後,她就吝啬解釋了,縱使後來隐隐約約意識到他那晚的怒氣或許來自此,但她沒有那麽高的優越感,篤定容瑾會因為她吃醋,不過都是占有欲罷了。
她取了自己的車,打算回醫院,周茉馬上要手術,她需要确保過程萬無一失。
不料,容瑾也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不回家,你開你自己的車回去。”
他自來熟地系了安全帶:“車子被某個人吐得一塌糊塗,還沒洗回來。”
說完還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笙歌有些無語:“你就一輛車?”她記得車庫還有好幾輛好車。
“開得順手的就那一輛。”
那你其他買來參觀的嗎?笙歌心底無敵鄙視他,驀地,她感覺出一點不對勁。
“你的車被我吐髒已經好幾天了吧,這麽多天還洗不好一輛車?”忽悠她麽?
他聞言擰了擰眉:“你不說我都沒有意識到商博的工作效率這麽低。”
“……”
您老是猴子請來的逗逼嗎?
她平複着內心奔騰的情緒,扯着笑問她:“您去哪?容教授。”
容瑾阖了阖眸:“醫院。”
笙歌的笑意頓時僵在了嘴角。
---題外話---電腦藍屏兩次,沒有及時保存的淺懷着無限憤懑的心情把稿子重新碼出來……
好有個好消息,接下來連續三天加更哈~
☆、86.086章 不如替我生個孩子?【8000】
她深深吸了口氣後,啓動了車子。
在醫院門口,二人分道揚镳,笙歌要去自己的科室,她從下車後,就一直急步朝前走,沒有去關注自己身後的容瑾。
因為他要去的地方,她心知肚明。
即使如此,心裏還是生出一種偏堵的感覺,這種感覺想貓的爪子一樣,在她的心口撓來撓去。
笙歌定了定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但是直覺是種很不好的感覺。
她心神不定,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容瑾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償。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科室之中,他才停住腳步,腳尖轉了個向,朝另一側走去。
周茉還是通知了家人,只是笙歌沒想到她的家人竟然是這樣一幅模樣。
她看着面前面相尖酸的中年婦女,眉心頓時不悅地蹙起。
她不停抱怨醫院的住院條件,又抱怨各種瑣事,唯獨沒有關心的就是自己女兒的病情。
周茉見狀,抱歉地小聲朝她開口:“顧醫生,我之前不願意通知家裏,其實最害怕的就是這種情況,爸爸生意忙,而芳姨她……”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周茉說,她自幼母親早逝,這個陳芳是她父親迎娶的續房,她本來就不喜歡周茉,生了一個男孩後,更是對她越發不冷不熱,此刻願意待在病房裏,不過是做做樣子給她的父親看。
從一定程度上,父親心裏還是有這個女兒,只是薄涼的親情始終比不上生意上的利益來得誘人,他就匆匆來看過女兒一眼,聽說是良性腫瘤,就囑咐陳芳留下後,又往工廠跑。
按周茉的話說,他想讓家裏過得好一些。
可是在笙歌的理解上,卻不是這樣的,有時候錢再多,都不及那一絲溫情脈脈。
因為只有在醫院這種經常生離死別的地方,才能真正感受到那份真情的可貴。
“顧醫生。”周茉扯了她一下,她抱着頭顱,乞求着:“你能不能幫我讓芳姨小點聲,她吵得我頭好疼。”
笙歌心一凜,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走到中年女人面前。
或許是因為感同身受,笙歌對面前的中年婦女實在是産生不起來好感。
而且,她不知道一個在即将動一場關乎生命的大手術的女兒病床邊約牌友打牌的母親,有什麽值得她産生好感。
“周夫人,周茉說頭疼,您能不能出去打電話?”她客氣地說了一句。
陳芳只是擡眸瞥了她一眼,便走到一邊繼續她的電話,甚至連聲音都不曾收斂一分。
笙歌眉心緊蹙,這次直接走過去抽走她的電話挂斷,沒了聒噪的聲音,病房裏總算是安靜了一會。
陳芳先是愣了會,随即從她手裏搶回手機:“哎,你這醫生怎麽回事,怎麽還搶家屬的東西?”
“您的女兒明天就要進行手術了,您不覺得您現在的行為有點不妥嗎?”這本不是她的事,但不知此刻為何脫口而出,大概是內心裏看不慣。
“我知道周茉明天要手術,不過你們醫院不是都說了是良性腫瘤沒什麽大礙,我約牌友又不耽誤她動手術,有什麽不妥?”說罷,陳芳又打算撥通剛才的電話。
看着她理所當然的神色,笙歌好不容易才忍住心裏的暴怒:“病人需要一個安靜的休息環境,如果你要打電話的時候請出去再打。”
“我出去打電話可以,但是如果她臨時有需要了怎麽辦?等下要是渴了要喝水,然後我沒照料到,她跟她爸一告狀,我豈不是又要被說一通?她存了什麽心思我還不知道!”她白了她一眼,才擺擺手道:“好啦,好啦,我小聲點還不行?喂,小紅啊……剛才這裏有個奇怪的醫生把我的電話搶走了,沒事你繼續說……”
何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笙歌總算清晰地認識到了。
她就算有再好的脾氣,此刻也被磨得一丁點都不剩,若不是周茉攔着她早就發火了。
“顧醫生,算了,芳姨就是這樣,我都習慣了。”她敲了敲腦袋,表情痛苦又隐忍。
“她一直對你這樣?”
“也并不全是,至少在爸爸面前,她對我很好。”
她心底冷笑,憤怒的情緒再也掩飾不住,“周夫人,我有些注意事項需要交待家屬,請你聯系周茉的爸爸過來。”
“我就是家屬,你說我聽着。”她壓着電話,百忙之中不耐煩地抽空回答了她句。
笙歌把手***寬大的口袋中,整個人看起來嚴肅:“在我看起來,你根本就不關心女兒的病情,既然如此,還是聯系一下病人的爸爸,比較妥當。”
“他沒空,有什麽話你就說,別拐彎抹角的!”陳芳已有些不悅。
她只是靜靜看着她,并不開口,似乎只有等周茉的父親來了她才願意說一般。
陳芳被她看着有些發怵,“你到底說不說?”
“請聯系患者的父親。”笙歌很堅持。
陳芳等了片刻加上手機那端的催促,越發不耐煩起來:“你這醫院的服務态度怎麽這樣?都說了我是家屬了,還這副态度,我要去告你們醫院!”
“你盡管去告,看在法庭上面,法官是會尊重我的職業建議還是偏袒一個在女兒病床前約牌友的母親?”
陳芳總算是沒了講電話的興致,她匆匆跟對方告別挂了電話後,瞪着笙歌道:“我說你們醫院是不是沒人了,你這麽年輕,肯定還是個實習生吧?我女兒動的可是大手術,保不齊就危及性命,你行嗎?還是你們醫院收了錢就找胡亂個實習生當主刀敷衍我們?”
笙歌臉色一變,這話說的難聽極了,就連周茉都忍不住為她申辯:“芳姨,顧醫生是美國回來的博士,她的醫術很高明,她主刀我很放心。”
“你放心我可不放心!”陳芳往地上淬了口:“博士?哪個野雞大學的?現在這年頭,塞點兒錢什麽文憑拿不到?我看她就一個實習生,打臉充什麽胖子!”
她的話語越來越難聽,幾乎是指着笙歌的鼻子罵:“而且哪個醫生會搶家屬的電話,這我還是活這麽久見頭一遭,我看我還是馬上打電話讓老周安排轉院,附院的醫生水平真是令人堪憂!”
笙歌還是第一見到這麽無知粗俗之人,她文憑造假?這話都能說得出來,正是因為她年輕,所以她能走到如今這個地位,不知道比他人努力了多少,期間也不凡有猜疑,但也從來沒見過如此肆無忌憚!
心中有一團火蹭蹭燒起來,她剛要發作時,有一只手搶先奪過陳芳的手機,手機在空中劃過一條完美的抛物線後,被來人丢出了窗外。
陳芳驚呼了聲,趴在窗口上眼睜睜地看着她的新手機落入醫院的人工湖中,這是她昨天新買的手機,手機殼上還鑲嵌着幾顆價值不菲的碎鑽,但是人工湖底都是淤泥層,就算刻意去撈也不一定撈得上來。
她頓時怒不可遏,擡手就要給笙歌一巴掌,可下一瞬手腕就被人握住,手上的疼痛迫使她注意到來人,頓時怒火中燒,哪來的小兔崽子!
面容英俊的年輕男人,只是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
笙歌看到容皓的時候詫異了一瞬,他沒有穿病號服,雖然他已經不需要拐杖了,可還不至于可以出院,她想不通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容皓收了點手勁,陳芳就痛得嗷嗷直叫,另一只手撲去打他:“哎呦哎呦,快放手,疼死了……”
他見她沒有反抗的力氣後,這才松了手,轉而看向笙歌,笑道:“大嫂,你沒事吧?”
眼裏的幸災樂禍笙歌看懂了,容皓是故意的。
“大嫂?”陳芳眼力勁不是一般地好,馬上把事情捋得清楚,甚至還添油加醋了番:“哎呦,我說一個普通醫生怎麽能這麽嚣張,原來是仗着有人給撐腰,還是小叔子?”
陰陽怪氣的強調讓人心中頓生不悅,笙歌看向容皓:“你先出去!”
容皓聳了聳肩,意味不明地開口:“我出去了你怎麽辦?”
他此番言語無疑坐實了陳芳的論斷,她雖然粗鄙,但與貴婦人接觸地也多,一眼就看出容皓的一身不菲,她不屑地嗤笑道:“我說你這麽年輕怎麽能當上主刀醫生,原來是靠着男人上位。”
容皓抱着手倚在牆壁上:“大嬸,你這話可就說錯了,我們這個大嫂能力可不止于此!”
笙歌按着突突直跳地太陽穴,壓低聲音問:“容皓,你到底想幹嘛?”
他朝她眨了眨眼,一臉的單純無害:“我這位大嫂還擅長搶別人的男人……”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病房裏所有人都能聽見。
陳芳看着她的目光越來越鄙夷:“我道有多厲害,原來也是個婊~子而已。”
笙歌眸光沉着,她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走到周茉身邊叮囑了幾句後,轉身離去。
容皓盯着她離開的背影目光微微一變,冷芒掃向陳芳:“容家的人無論怎麽樣,還輪不到你诟罵,不要再讓我從你口中聽到什麽污言穢語,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眼底的寒意驚得後者渾身一顫,陳芳也是個欺善怕惡的主,剛才仗着笙歌沒有反應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如今在容皓面前,不免戰戰兢兢,粗氣都不敢喘一聲。
容皓不再多做逗留,迅速離開病房。
待他的身影消失後,陳芳才想起自己的手機還在湖底,顧不得周茉,連忙急沖沖地朝樓下奔去。
笙歌感覺有人一直跟着他,一回頭,果不其然地看到容皓。
她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近,冷冷地看着他,漠然開口:“找我有事?”
“我剛才可是幫你解圍了,大嫂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容皓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像個孩子。
“哦,那謝謝!”笙歌說完,轉身打算離去。
眼前被一條傾長的人影擋住,容皓的臉色有幾分氣急敗壞:“顧笙歌!”
“還有事?”她的語氣裏有幾分不耐。
“你明知道我是故意的,為什麽還要跟我道謝?”
“不是你樂意聽的?”她微微擡起下颌,清冷的目光裏飽含着審視,姿态端得很高。
容皓最讨厭的莫過于她這幅事不關己的模樣,他惡狠狠地開口:“離開我哥!”
對于他總提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笙歌早已習以為常,她笑看着他:“你當婚姻是小孩子過家家,說離開就離開?”
“我哥能給你的我也能給,離開我哥,我娶你!”他信誓旦旦。
縱使對他的脾性有些了解,但是此刻還是不免詫異,她擰眉不悅道:“容皓,你發什麽瘋?”
“離開我哥,你要什麽,我給你!”他再次強調了一遍。
“恕難從命!”笙歌不想跟他多做糾纏,既然前面的路被他堵住了,那她往後走總行了吧?
“顧笙歌,我希望你好好考慮我的建議。”背後,容皓拔高了聲音。
笙歌頓住了腳步,“我聽說她有蘇醒的跡象了。”
容皓聞言渾身一窒,他有種自己被剖開攤在笙歌面前的感覺,莫名的有些狼狽,卻有聽聞前方清冷的聲音又道:“為了一個女人犧牲如此,值得嗎?”
他阖了阖眸,腦中滑過那張燦爛的笑顏,自嘲着:“值不值得是我的事。”
“與其成全他人,何不自己努力一把?”
“我只要看着她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容皓苦澀一笑,他豈非沒有想過,但是只有在大哥身邊的時候,維維才會笑魇如花,她的心裏只有大哥一個人,容不下其他。
“你真偉大!”笙歌回頭看着他,一字一頓:“可是你高估了我,我只是個世俗的女人,容瑾能給我的,你永遠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