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皓還想說什麽,只見容瑾把碗一放,輕松打斷他:“吃飽了。”
他起身看向容老爺子:“爺爺,若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和歌兒就先回去了。”
容老爺子握着筷子的手一頓,眼底有些失落,卻也只是點了點頭。
笙歌見狀,識趣地跟容老爺子告別,跟上容瑾的腳步。
她自顧着埋頭走路,沒有注意到前方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腳步,冷不伶仃地撞上他的脊背。
他的背很硬,撞得腦袋疼,容瑾看白癡一樣地看了她一眼,把車鑰匙丢給她:“去車上等我,我上樓拿點東西。”
說罷也沒等她回答,往一棟樓的方向去了,笙歌摸了摸腦袋,看到了容世傑形色匆忙地從偏廳的門走出,二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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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089章 笙歌怒瞪着他:“能不能給個痛快?”【3000+】
容世傑腳步一滞,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
不知為何,笙歌對他的印象不是太好,總感覺這個人太過陰沉,性子比容瑾更加琢磨不定。
但是礙于他是長輩,她率先開口:“二叔有話要跟笙歌說?”
容世傑輕輕嘆了口氣,面帶惋惜:“顧家最近發生的事情,我聽說了一些,可惜了那麽好的孩子。”
“不知二叔可惜的是?”顧如年?
“我可惜的是你的大哥。”容世傑沉吟着償。
“您認識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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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說認識,見過幾面,聽說是個商業奇才,只可惜英年早逝,否則如今的顧氏怕是要更上一層樓。”
容世傑話語的真假,笙歌無從判定,她笑了笑:“哥哥去世這麽久,想不到還有人挂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商業奇才,因為與我而言,他只是一個好哥哥。”
容世傑微垂着眸,手指摩挲着車鑰匙,“你跟你哥哥的感情很好,無話不談?”
笙歌看了眼天空,她離開的五年,青城的建設變化了很多,只是這天空依舊沒有一顆星。
朦胧的月光擠進她的思緒,她輕輕開口:“嗯,極好!”
容世傑眸中暗潮湧過,瞬息間又平靜如水:“在等阿瑾?公司出了點急事,需要我去處理,就不跟你閑聊了。”
“對,他說去取個東西,二叔慢走。”
容世傑點了點頭,笙歌看着他走進車庫,片刻後,一輛蘭博基尼滑出,她往旁邊挪了下身子,他朝她颔了颔首,絕塵離去。
一側的走廊裏,容瑾看着容世傑車子離去的方向,眼裏所有所思。
笙歌也注意到他,她朝他空空如也的手探了眼:“拿好東西了?”
容瑾并不答話,抽走她手裏的鑰匙,“不是讓你去車裏等。”
“哦,跟二叔聊了兩句。”
“你跟他?”
“他提到了我哥哥,對了容瑾,你二叔是怎樣的一個人?”笙歌随口問了句。
“不是。”
容瑾意味不明地答了句,随即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笙歌尾随而上:“什麽不是?是不知道?”
容瑾啓動車子,直視前方開口:“你剛才在飯桌上怎麽稱呼我?”
她剛才在飯桌上?
剛才為了在老爺子面前顯示二人感情好,她似乎順口稱呼他為阿瑾!
容瑾從內視鏡瞥了她一眼,“想起來了?”
笙歌果斷地搖了搖頭,“不記得。”
他危險地眯了眯眸,“不記得沒關系,很快就會讓你想起來。”
她對他此刻的威脅并不放在心上,轉移着話題:“你還沒說你二叔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不是什麽好人。”容瑾輕而易舉地下了評斷,“容家都沒有好人。”
笙歌驚愕,“包括你?”
“嗯,包括我。”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形容自己。”她頓了頓又補充了句:“不過很有自知之明。”
“……”
容瑾嘴角狠狠一抽,果然在她嘴裏聽不到什麽好話。
是夜,笙歌被男人壓着另類懲罰的時候,才知道他的威脅并非虛有其表。
容瑾盯着她,眉眼裏盡是愉悅:“再叫一遍。”
她咬着唇,不肯叫,心想到底有完沒完?
“叫不叫?”男人惡趣味地抵着她,慢慢研磨。
笙歌渾身發顫,怒瞪着他:“能不能給個痛快?”
他勾了勾唇:“不是不記得?我在幫你回憶,再叫一遍我就給你痛快。”
“變态!”
“錯了。”
“容瑾!”
“還是錯了。”
“阿瑾……”笙歌偎到他的耳邊,如他所願叫出這兩個字,細碎的呢喃,如石子投擲進平靜的湖中,容瑾眸色一深,瞬間占據了主導權。
她看着搖晃的吊燈,男人的眉眼漸漸印進她的腦海裏,不知不覺中,一切都亂了。
***
這是笙歌回國後第二次回到顧宅,前後兩次的心情不盡相同。
顧家的傭人已經散的差不多,只有年邁的管家顧叔堅持留下來看守,說要等笙歌賣出宅子後他再離開。
“顧叔,再過不久這宅子就要賣掉,你打算去哪裏?要不我在青城給你找處房子?”
顧叔在顧家待了三十多年,說是顧家的下人,但是笙歌卻視他如同親人。
“小姐,不用不用,我兒子在老家買了房子,我正好過去給他帶孫子,你已經給了我一大筆錢,再給我買房子的話,顧叔怎麽敢收?”他嘆了口氣:“我就是有點舍不得這宅子,以前老爺夫人在的那時候,多熱鬧。”
顧叔抹了把眼角的濕意:“小姐,顧叔回去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跟夫人一樣,表面看起來冷漠,可顧叔知道你心善,有些事莫要悶在心裏,委屈了自己。”
“我知道,你好好安享晚年,不用擔心我。”笙歌安慰着他,擡頭瞥見遠處的一抹身影時,眉心頓時不悅地擰起:“他怎麽在這裏?”
“最近他隔天都會來一次,也就修修花澆澆水,我攔他不住,就任他去了。”顧叔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顧叔,有話直說。”
“小姐,就算他做了再多錯事,可也畢竟是你的父親,我看他現在已有悔意,如果夫人還在世的話,想來也不希望你們鬧成這樣子。”
笙歌眯眸,故意加重了語調:“現在才來後悔,不嫌太晚?顧叔,以後閑雜人等不要放進來了,免得看房子的人看到心煩。”
果不其然地看到顧榮的脊背一僵,她轉身毫不猶豫地朝外走去。
笙歌來電的時候,沈纾剛下庭,她适才贏了一場官司,此刻春風滿面。
“約我?”把手機夾在耳邊,她一邊和當事人說話。
“射擊場等你。”短短五個字後,電話那端便傳來一陣忙音。
沈纾早已習慣,把手機塞進口袋,神色自若地與當事人再次交談,遠處狄清澤驚慌的聲音響起:“阿纾,小心!”
周圍一片驚呼聲響起,她還沒得及反應,眼前一片黑影略過,她的臉貼上一片溫熱的胸膛。
屬于紀梵希的冷冽清香,她擡起頭,意外地看到黎臻,他緊鎖着眉頭問她:“沒事?”
“我沒事,你怎麽會在法院?”欣喜還未來得及到達眼底,沈纾看到他肩頭的油漆時,臉驀地黑了。
而不遠處,還拿着油漆桶的女人顯然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頓時驚在了原地。
“劉娟,你發什麽瘋?”她的當事人怒吼着,剛才的離婚案,法官把兩個孩子的撫養權都判給了她的丈夫,而她,是她丈夫的辯護人。
“憑什麽!孩子是我生的,我為什麽得不到撫養權,肯定是這個女律師哪裏動了手腳!”
沈纾從黎臻懷裏掙出,看着她冷冷一笑:“劉娟女士,以你的經濟能力根本就不足以撫養兩個孩子,而且孩子也不願意跟着你,你吸煙家暴,有什麽資格撫養孩子?鑒于你剛才的行為,我将以人身傷害罪起訴你,官司還沒打夠的話,我們法庭上繼續。”
狄清澤趕了過來,将沈纾上下瞧了一遍:“沒事吧?”
沈纾搖了搖頭,她指了指黎臻:“師哥,這裏你幫我處理下,我送他去醫院。”
狄清澤看了黎臻一眼,皺眉點了點頭。
黎臻把西裝外套脫下丢進垃圾婁中:“不用了,我還有事。”
“但是你的脖子上濺了油漆!”油漆有多難洗,沈纾很清楚,偏偏黎臻不以為然,“不礙事。”
他擡腳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視野裏,不給她一絲挽留的機會,沈纾看着垃圾桶裏的西裝外套,眸光暗了暗。
沈纾姍姍來遲,她的手上還拎着一個碩大紙袋。
笙歌回頭看了她一眼:“要不要試一試?”
她看着她手裏的槍,擺了擺手:“我崇尚和平,不欣賞暴力。”
笙歌有些索然無味,她放下槍朝沈纾走過去,目光不經意地朝紙袋裏瞥了一眼:“男人的衣服?”
“準确來說,是黎臻的衣服。”
喝水的動作一窒,她剛想問話的時候,看見自己的手機在振動。
醫院的號碼,驀地,笙歌心底頓生出一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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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0章 容瑾對她來說,就是歧途【8000+】
向啓從外溜溜達達走進,一臉悠悠然:“阿瑾,你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容瑾全神貫注地瞄準靶心:“誰?”
“顧笙歌。”
容瑾聞言,眼底恍惚了一瞬,原本可以射中靶心的子彈因為這一愣神打偏了。
“呦,再打偏一枚你就輸了,早知道提到大妹子能影響你的判斷力,我剛才就應該多提幾次。”向啓好不熱烈,思忖着以後兩人再比賽,這無疑是一種影響容瑾判斷的極好手段撄。
容瑾眉心蹙緊,手指飛快動作,子彈再次上膛,連續地“砰砰”幾聲,槍槍正中靶心。
向啓目瞪口呆,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擰開一瓶水喝了一口才緩緩開口:“不好意思,我贏了。償”
語氣狂妄得目中無人!
向啓并不關注輸贏,就是此刻對他嘚瑟的神情恨得牙癢癢,不過……
他狡黠一笑:“你先慢慢玩,我先去跟大妹子打聲招呼。”
容瑾臉色沉着:“站住。”
“別跟我說你舍不得?”
向啓手環在胸前,襯衫扣子開了三個,露出一片麥色的胸膛,常年訓練的緣故,他的肌肉非常勻稱,不若容瑾的白皙,他的皮膚是自然的麥色,一張臉英氣俊朗,很剛氣。
正如在B市笙歌實誠的話語,她說,人民警察很帥!
平常大家不曾注意到他,是因為衆人的目光總會被容瑾的出衆先吸引,但若單獨放在一處,向啓的相貌并不比他差得多少。
容瑾把他的外套丢給他,“衣衫不整,丢人現眼。”
向啓:“……”本警官一副好身材,丢什麽人現什麽眼了?
小氣就承認,裝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給誰看?
向啓內心裏又把容瑾鄙視了無數遍。
意外的是,二人出去的時候,只看到抱着衣服袋子糾結的沈纾。
向啓往四周探了一圈,猶疑開口:“沈大律師,大妹子剛才不是也在這裏?”
沈纾看到他和容瑾的時候有些吃驚,“剛才是在,但是小歌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她的患者出了點問題,她聽罷就急沖沖趕回去了。”
“很嚴重?”這次,問話的是容瑾。
沈纾點了點頭:“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是光看她的神色怕是一夜不得安眠了。”
話落,容瑾面色沉了沉,一語不發地先行離開。
沈纾盯着他遠處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小歌只是去搶救病人又不是去找男人,容教授怎麽了?”
“肯定是想到晚上要獨守空房,心裏不舒坦了。”向啓随口掰了個理由,在他的理念中,能黑容瑾的時候他一次都不會放過,就如此刻看到沈纾恍然大悟的神色,他心裏不是一般地舒爽。
沈纾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手卻無意識地撥着紙袋。
向啓好奇地朝她的手裏的紙袋中瞥了一眼,看清楚裏面物什之時,不免啧啧兩聲:“我說沈大律師,你什麽時候有收集男人衣服的癖好了?”
沈纾耳根子一熱,她把衣服袋子往身後擋了擋:“向大警官,你這八卦的屬性還真是十年不變。”
“你認識我十年了?”
“大概是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我十年不變?”
“……”沈纾無語,這德行,用腳趾頭她都能想到他十年前是什麽樣子的。
向啓笑了聲,一臉認真的糾正她:“錯誤,十年前的我并不八卦。”
“那恭喜你十年修煉終成正果。”
沈纾涼涼地白了他一眼,也轉身離去,留下向啓一個人好不孤單。
他擡手按了按額心,哎,太善良的他總是被欺壓!
***
容瑾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是淩晨兩點鐘,卧室的被褥還疊得整整齊齊,笙歌并沒有回來。
洗漱一番上床,手習慣性的往旁邊一撈,手邊卻空無一物。
他蹙了蹙眉後,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眼,已是清晨七點鐘,身旁的被褥還是沒有動過的痕跡,身側冰涼一片,很顯然笙歌一夜未歸。
他略略沉思了片刻,翻身而起。
餐桌上只放了一份早餐,李媽看着他疑惑的神情解釋着:“太太一早打過電話,讓我不用準備早餐,說是醫院有急事。”
容瑾不悅地皺了皺眉:“她還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了,那邊很吵,太太說得很急。”
“知道了。”他的眸光頓時暗沉了些許。
一夜未睡,從手術室出來後,高度緊張的神經瞬間釋放,再加之承受了陳芳的一巴掌,笙歌此時只覺得耳目轟鳴。
“顧醫生。”王主任一臉嚴肅地看着她:“自信是好事,但是過分自信有時候只會适得其反,手術之前,大家讨論的時候考慮到手術難度都只建議部分切除,但是你卻做到了全切,這一點我很意外,也很贊賞你,只是術後的顱腔感染你怎麽能當做無菌性處理?若不是發現及時,後果會怎麽樣,難道你想象不出來?”
笙歌抿着唇,不答話,因為王主任的話,她無從辯駁,失誤就是失誤,她不會為找理由替自己狡辯。
“就算患者已經搶救回來,但是患者的家屬卻不能接受我們的解釋,這點你應該是清楚的。”王主任沉聲開口。
她怎麽會不知道?陳芳因着之前的事對她憋着一股氣,這時候藉着她診斷失誤的事大做文章,不但高調宣揚,甚至叫來了記者,把她之前在病房搶她手機的事情大肆渲染了一遍,說是附院的醫生态度惡劣,醫德有問題,若不是周父攔着,她此刻臉上豈是只有一巴掌這麽簡單。
這一巴掌笙歌無聲受了,是因為對周茉的抱歉,想到她進手術室之前對自己飽含信任的目光,她的心裏就堵得難受,周茉那麽相信自己,而自己卻差點害了她。
笙歌阖了阖眸:“主任,院方的決定是?”
“鑒于這件事現在對附院的名譽産生了重大的印象,院方決定對你停薪停職一個月,算是給患者家屬一個交待,回去寫個深刻的檢讨,一個月後會通知你回來複職。”
“好。”這個結果對笙歌來說懲罰并不重。
“你現在就回去吧,不要跟患者家屬正面碰上,以免再牽出不必要的事端。”王主任擺了擺手,朝周茉的病房走去。
笙歌在遠處看着他安撫着周茉父母的情緒,又看了眼重症病房內還尚未脫離危險的周茉,心猛地一沉。
她從小到大,太順風順水了,因為太過自信有時候難免自負,而周茉的事情卻給了她很沉痛的教訓。
幸好,沒有出事。
不然這一輩子,她都于心難安。
她嘆了口氣,轉身的時候身子頓時愣在了原地。
在醫院看到容瑾,并不意外,但随時随地都能看到她,就很奇怪。
容瑾靠在牆邊,一語不發地看着她。
笙歌此時沒有跟他鬥智鬥勇的心思,她垂了垂眸,打算越過他離去。
他卻上前緊緊攥住她的手。
“容瑾,放開。”
她無力地掙了掙,他卻把自己拉向他,另一只手擡起摩挲着她紅腫的臉龐,薄唇翕動:“接你回家。”
簡短的四個字,卻讓笙歌莫名濕了眼眶,“這五年,我都忘了自己還有家。”
“嗯,你現在有了。顧笙歌,就算再厲害聰明的人,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不犯錯,何況你犯得錯誤已經得到了良好的糾正。”
笙歌擡頭看向他,言語裏有些苦澀:“容瑾,你也會犯錯嗎?”
容瑾眸光驀然有些幽深,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會,而且我的錯誤相對于你來說,嚴重得多,甚至無法彌補。”
而他這一輩子,都要為這個錯誤耿耿于懷。
她心思動了動,臉龐自動貼上他的手心讨巧地蹭了蹭,“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容瑾,你跟我一樣,是人不是神。”
容瑾心莫名一縮,他噙着笑意看着面前的女人,本是他安慰她,現在怎麽好像角色互換了?
笙歌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只覺得有股疲憊感湧上心頭,她上前輕輕環住容瑾的腰身,把頭埋進他的懷裏,感受着他熟悉的氣息包裹着她,她趴在他胸膛呢喃着:“容瑾,我好累。”
昨夜一整夜急救合不得眼,她很累。
五年間異國他鄉颠沛流離,她很累。
五年後父女決裂,好友離世,步履維艱,她很累。
此刻,她只想找個懷抱靠一靠,哥哥以前總說,女孩子不需要太堅強,偶爾該軟弱的時候就得軟弱,特別是在信任的人面前。
容瑾,原來我已經如此信任你!
臂彎裏,笙歌均勻的呼吸傳來,容瑾有些無奈,她俯身将她抱起,往醫院門口的方向走去。
走路的時候,笙歌無意識地抱緊了他的腰身,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唇角浮着淡淡的笑意。
此刻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他卻不知道,高處的病房裏,有一對眼睛将這一切盡收入眼底。
***
笙歌低估了陳芳的力道,那一巴掌扇得她有好幾天都咬不動硬的食物,臉頰更是疼了不行,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破相。
上班的時候本是很忙碌,導致停職的這些日子,她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每天難得睡到自然醒後,首先便是關注周茉的病情。
周家鬧事被醫院壓了下來,患者後期得到很好的看護,即使陳芳還想搞事,也有點師出無名。
她從同事口裏得知周茉已經從重症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人也清醒了過來,同事說周茉醒來得知事情經過後就說她不怪自己,可是笙歌知道,即使周茉不怨自己,她也過不了內心的這道坎。
她讓同事轉達了自己的祝願後,便沒有再打過電話。
花圃裏,她撒下的三色堇和洋桔梗的種子已經偶有翠綠的苗芽,她整天除了看看書外,最多的心思便是花費在打理花圃上,更是從網上下載了一大堆種花的資料查閱,或許她不當醫生後,當一個出色的園丁也不錯,她自娛自樂的想。
對于她的停職,最開心的莫過于沈纾了。
原本由于她工作性質的原因,兩人見面的次數并不多,這一陣子,她逮着空就三番兩頭來別墅尋她,按她的話來說就是怕她無聊。
可真正意義上,無聊的又是誰?不得而知,但是笙歌也是樂意她來找自己的,畢竟在青城,她也只有阿纾這個朋友。
令她意外地是,容瑾那樣喜靜的一個人,對于沈纾的熱切,竟然只當做沒看見,更是默許地給了她特權。
“太太,今天要準備沈小姐的晚飯嗎?”李媽回頭問了一句,喚醒了她的思緒。
她往花圃裏澆水的動作一頓,“嗯,她過會就來。”
沈纾來的第一天,就把李媽做得飯菜誇得上天入地,李媽樂得合不攏嘴,現在已經俨然把沈纾當成自己人,做飯前都會向她先詢問一聲,而大部分時候她都會給予她肯定的答複。
她并不知道沈纾那張嘴,能舌燦蓮花,指鹿為馬,即使她對李媽說的全是真話。
但是她說起假話來,也常常能面不改色,這一點,笙歌自愧不如。
果然,她話落不久,就聽見沈纾的車轍聲在門口響起。
她停了車,朝自己走來,眉眼雀躍:“小歌,下周我休年假,十天的時間,我惦記着這年假很久了,要不我們去愛琴海吧。”
笙歌微詫,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提起。
愛琴海,十年前的約定,可如今卻少了一個人,去的話還有意義?
沈纾看懂了她的疑惑,朝她笑了笑:“我相信,微微一定就在我們身邊,這是我們的約定,即使有人中将缺席,但是剩下的人有義務把那個人的希冀也一并帶到,小歌,我們帶上微微的照片一起去,就好像她從未離開我一樣。”
笙歌沉眸深思了片刻,才看着她堅定開口:“好,我們去愛琴海。”
落日餘晖鋪灑,映着二人臉上的笑容越發地璀璨,陽光在空氣中結了個淡淡的金影,萦繞在二人身邊,分享着她們的喜悅。
夜晚,笙歌把這個決定給容瑾說了。
“要去希臘?”他皺了皺眉頭。
“嗯,阿纾下個禮拜休息,正好我也停職沒事幹,就跟她一起去休假去。”笙歌打理着滿頭烏黑長發,她最近想把頭發剪短的念頭瘋狂滋長。
“去幾天?”
“短的話,一個禮拜,長的話十天半月吧。”
容瑾的目光從書本上擡了擡:“容太太,你現在是在跟我彙報行程?”
笙歌捋着發絲的手一頓,眸光有異色閃過,不怪容瑾的詫異,而是他們目前的關系,似乎達不到每件事都要如實彙報的程度。
她尴尬着:“你可以當做沒聽見。”
“可是我聽見了怎麽辦?”
“……”笙歌把頭發挽在腦後,走進浴室梳洗:“涼拌!”
容瑾眸色一深,放下書本跟着她邁進浴室。
笙歌正脫着衣服,聽到背後的響動,連忙拿着衣服遮住胸前:“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
“你沒關門。”他一臉無辜,好像錯都在她。
好吧,她忍了!
“你要用洗浴室?那給你先用,你用完再叫我。”笙歌用衣服擋着身子,匆匆往外走。
兩人親密的次數已經不少,但她還不能做到在他面前自如的穿衣洗澡,太尴尬!
只是她沒想到,浴室的地板竟然這麽滑,才剛走出兩步,忽然腳底一滑,整個身子朝容瑾撲過去,還是以一種熊抱的姿勢。
容瑾輕輕松松攬住她的腰,她的腰部不着片縷,滑膩的觸感,讓他的小腹處起了一團火。
有些事真的不能開始,一開始就完全戒不掉。
他耐着性子,擡起懷裏女人窘迫的小臉,揶揄着:“如此迫不及待?”
笙歌整個罵娘的心思都有了,沒看到我是腳滑嗎?腳滑!
她怒瞪着他,卻陡然發現他的目光并不在她的臉上,而是……
“流氓!”她急忙扯過浴巾包住自己的身體,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容瑾的吻已經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
笙歌被他吻得雙腿發軟,緊緊環住他的腰身才堪堪撐住自己的身體,“容瑾,我還沒洗澡……”
容瑾抱起她放在淋浴頭下,他打開開關,溫熱的水蜿蜒過兩個人相貼的肌膚,笙歌惹不住渾身戰栗,水流聲中,耳邊男人聲音暗啞好聽:“我也還沒洗,一起洗。”
“你剛才已經洗過了。”笙歌臊着臉推了推他的身體,意料中的紋絲不動。
“沒洗幹淨,再洗一次。”
“……”
這場變相的洗澡從浴室洗到床上,笙歌被折騰得渾身發軟。
意識沉迷的時候,她驀地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沒有做措施!
而她打算開口問的時候,容瑾一個大力,把她即将開口的話語都撞成破碎的輕吟,讓她再也想不起來自己的本意是什麽,極致的愉悅過後,她竟然沒出息地暈了過去。
以至于錯過,男人眼底淡淡的算計。
***
與沈纾預定的時間是在三天後,笙歌買了機票後,去了一趟墓園。
天氣晴朗,陽光透徹,但是她還是裹着一件厚厚的風衣。
墓園在山上,比市區的溫度低了不少。
母親的墓碑前伫立了一道傾長的身影,石臺上還放着一束新鮮的白百合。
笙歌走了過去,在背後輕輕喚了聲:“祁大哥。”
黎臻身子一顫,可很快就回過神來,他扭頭看向她,來不及掩飾眼底的悲傷:“我來看看伯母和大哥。”
“謝謝!”笙歌把手裏的木槿放下,盯着那束百合,若有所思:“祁大哥是第一次來嗎?”
“嗯,第一次來青城,第一次來祭拜伯母和大哥。”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她了然,擡手撫摸着墓碑照片上女子溫柔的笑臉:“媽媽生前并不喜歡張揚,以前我和哥哥會給她做個蛋糕,然後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頓飯,生日也就過了,祁大哥,謝謝你來看她,媽媽看到你,應該會很喜歡。”
黎臻負在身後的手指顫了顫,他俯身蹲到笙歌旁邊:“昨天叔叔跟我提起過,所以我今天是代他來看望伯母的,歌兒,醫院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叔叔建議讓你回美國,你覺得怎麽樣?”
笙歌悵然地搖了搖頭:“不,犯了錯就應該承擔責罰,這沒有什麽,而且,我想留在青城。”
黎臻看着她的神色,對她的異常有些察覺:“歌兒,你是不是……”
“祁大哥,我發現我貪戀溫暖,而容瑾恰恰給予了我這抹溫暖,我有時候也會恍惚,會逃避,但是他總能讓我明白,在青城我不是孑然一身,我有家有人可是倚靠,而那了悟的瞬間我便想當好容太太,這種想法很可笑,可是這種可笑的想法卻在不知不覺中植入我的骨髓,我抗拒着,但是有時候我有點迷茫,那時候我就會自我懷疑,我是誰,而他又是誰?”
“現在我明白了,我是顧笙歌,他是容瑾也是我的丈夫,至少在現在,我們共處一脈,我能倚靠他,也只能依靠他。”
“就算知道後果,你還義無反顧?”黎臻內心并不贊同她的做法,笙歌在他心底的分量,不亞于親生妹妹,所以他不能看着她誤入歧途。
容瑾,對她來說就是歧途。
她的人生本可以像顧蘊文設定的那般,事業有成,然後找一個愛她的男人,安安穩穩地過好下半生。
但是很顯然,容瑾并不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縱使他可以只手遮天,但是他背後的容家表面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暗湧,他怎麽忍心放任她攪入這一場渾水之中?
且不說容瑾根本就不愛她,就算真動了心思,這種男人的愛意想必也是薄涼,笙歌值得更好的男人來對待她呵護她,那個男人可以不用大富大貴,也可以不用權勢滔天,只要一心一意對她好就成。
他知道,這不僅是他的想法,也是面前笙歌母親和哥哥的想法。
笙歌豈非不知他的好意,但是她有自己的思量,她這輩子僅僅對顧如年動了一次心,可卻帶來了滅頂之災,而這次,她不會再毫無保留,她會小心端着,一有不慎,她就會抽身而退。
“這是我一個人的事,無論後果如何,我自會承受。”她看着黎臻,目光很堅定。
黎臻知曉自己勸不了她,沉眸道:“他知道你當年有過那樣一段日子嗎?”
笙歌的臉色登時霎白無比,“祁大哥,我已經好了。”
“我知道你好了,但是我很擔心。歌兒,我不想再看到那樣一個自暴自棄的你,我不會阻攔你,我只希望你明白你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笙歌咬唇點了點頭。
黎臻舒了口氣,擡手在她發頂揉了揉:“無論如何,祁大哥希望你幸福。”
空氣中一片靜谧,風拂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良久,笙歌才再次開口:“祁大哥,你若是真不喜歡阿纾,就直截了當地拒絕她吧,她纏着你是因為她覺得你像她喜歡的一個人,而那個人,是我過世的哥哥。”
黎臻的眼睫毛顫了顫,“我知道。”
沈纾不止一次問過自己,是不是顧如歸?
但是世界上人死不能複生,再像也不過是一具相似的空殼。
他不是顧如歸,而她只是沈纾。
“祁大哥,現在不給她希望,總比以後再給她重頭一擊來得好。”
笙歌淡淡開口,黎臻聞言有些詫異地看向她,卻只見她注視着墓碑的方向,眸中裏噙着晶瑩的淚意。
***
約定的那天,笙歌在機場等了許久都不見沈纾的身影。
她疑惑地撥了電話過去,沈纾在電話那頭焦急道:“小歌,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了,我這邊出了點急事。”
“發生什麽事了?”
“我媽媽昨天下樓梯摔了,我現在在醫院走不開。”
笙歌收回登記行李的手,沉聲道:“哪個醫院?我過去看看阿姨。”
“不用不用,小歌,你先去,機票和房間很難訂,我媽媽摔得并不嚴重,過兩天等她好些了,我再去找你!”沈纾生怕她不同意一般,信誓旦旦地保證:“我說的是真的,兩天,給我兩天,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