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回到青城,生活就好像回到了原來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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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他不是顧大哥……
沈纾覺得習慣真的是種很可怕的東西,不知不覺就能把人潛移默化,剛開始她只是因為黎臻的言行像極了顧大哥,而對他分外注意。
而如今,有些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或許,自從從法庭外,他替她擋了那桶油漆開始,事情就開始朝着她不曾預料的地方發展。
在她心裏,黎臻這個名字已經慢慢變重。
她知道這種想法不能有,她接近黎臻原本只是因為顧大哥,可如今隐隐有些變了味。
顧大哥,我如此三心二意,我已經不配愛你了吧?
她扯了扯唇角,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把羽絨服後的帽子套上,拎着保溫桶就出了門。
門鈴按了許多聲,才有人來開門。
黎臻看到她的時候有些錯愕,随即又是一副陰沉如冰的模樣:“你怎麽來了?”
沈纾把保溫罐藏在背後,她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
難道說,自己擔心他感冒,特地熬了姜湯送過來嗎?
在某些方面,沈纾的驕傲并不比笙歌少。
她雖不及笙歌的天賦,但在律政界也算是如魚得水,而在黎臻面前,她總是吃着閉門羹。
這無疑,讓她心中生了膽怯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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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是黎臻不領情,那該有多麽的尴尬。
正躊躇間,黎臻的視線落到她背在身後的雙手上,“手上拿了什麽?”
他冷漠的聲音喚醒了她的思緒,她豁出去般地一擡下颌:“外面很冷,我能不能進去說?”
黎臻狐疑地看了一眼,樓道和房間裏都有暖氣,其實溫度并不會差多少,沈纾的這個借口找得實在是拙劣。
不過似乎,她的借口從來也沒有高明過。
她仰着頭,視線直直地與他對上,密長的睫毛上沾着雪花冰晶,冰晶已經開始融化,眼眶裏瑩潤如水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可憐。
他驀地心思一軟:“進來再說吧。”
話落的下一瞬,他就後悔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沈纾在他開口的瞬間,已經擠過他的手臂進屋了。
他這才看清她藏在身後的東西,是一個保溫罐,不鏽鋼的罐面蹭過他的手背,帶過一片涼意。
看來她說得不錯,外面的确是很冷。
黎臻看着她俨然一幅主人般的模樣,也不顧他允不允許,兀自在沙發上坐下,抽過幾張紙巾把保溫灌上的凝水擦幹後,才慢慢旋開蓋子。
不知為何,他的鼻尖瞬間飄過一陣熟悉的飯菜香,胃部也忍不住抽了下。
待看清那只是一碗普通的姜湯後,黎臻心裏有些隐隐的失落。
“我剛才聽見你打噴嚏了,想着你要是感冒了,小歌心裏肯定不好受,便煮了一碗姜湯給你去寒。”沈纾看着他一臉坦然。
黎臻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暗暗覺得好笑。
不敢正大光明地關心自己,連笙歌這張擋箭牌都搬出來了。
但是對生姜味莫名地反感,他蹙緊了眉心:“我不需要。”
話落,鼻頭一癢,身體很誠實地打了一個噴嚏。
沈纾見狀,忍着笑意:“我加了幾顆大棗,不僅能預防感冒,對你的胃也有好處,其實挺好喝的。”
說着把碗遞給他,黎臻停滞了很久才猶豫地伸手接過。
淺淺抿了一口後,除了姜味有點大外,味道其實還是可以。
至少,他能接受。
沈纾看着黎臻喝湯的模樣,眼底滑過一絲晦澀的笑意,她自嘲地想,小歌,我就連送湯都要借着你的名義,可是你在哪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忽然桌面上傳來一聲劇烈的震動。
黎臻接起電話,那端說了幾句後,他猛然把碗放到桌面上,目光直直地落到她臉上。
沈纾渾身一顫,他這樣的反應,莫非是……
---題外話---晚安~
☆、114.114章 他憎恨笙歌的聰明,因為她的算計向來精準不誤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笙歌壓根就沒離開青城,而且就在衆人眼皮子底下的顧家。
沈纾和黎臻被顧榮攔在大廳裏,年過半百的老人鬓角染了一絲霜華,看起來老了不少。
“黎總,請回吧!”顧榮的聲音很強勢,時過五年,他終于學會保護自己的親生女兒。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加上顧榮的庇佑,難怪容瑾找了一周都找到。
笙歌走了一步險棋,可無疑她是明智的償。
黎臻臉色陰沉地可怕,他冷冷地看着顧榮:“顧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座房産的所有權屬于笙歌,我想,你根本就沒有攔我們的資格。”
他用的是我們,沈纾一愣,下一瞬心中湧起一陣蜜意。
這廂黎臻也不再跟顧榮廢話,推開他的手,步履飛快地上了顧家的二樓。
沈纾跟在他身後,不免有些困惑。
顧家她來過許多次,但對裏面的結構還是朦朦胧胧。
可是為什麽,黎臻會這麽輕車熟路?
不僅沈纾,就連顧榮也很困惑。
黎臻很快就走到原本屬于笙歌的卧房前。
房門緊閉着,他的手擡起,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推開門。
有人生活的氣息!
黎臻心底一喜,可待看清房間之人時,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容瑾坐在床沿處,指尖摩挲着一樣東西。
随着他的動作,有些許潋滟的紅光從他的指縫流瀉而出。
他聽見動靜擡起頭,視線在二人身上聚焦了一瞬,最後凝結在顧榮身上。
涼薄的唇緩緩翕動:“她去哪了?”
顧榮在商場摸打滾爬多年,也被容瑾此刻森冷的目光瞧得一陣心虛,他擰了擰眉頭:“我沒有見過她。”
“沒有?”容瑾嗤笑了一聲,緩緩攤開了手掌:“那這個怎麽會在這裏?”
沈纾這才看清他手上的東西,是一條精致的鉑金足鏈,其上鑲嵌的鑽石發出璀璨的光芒,尤其是那個紅鑽石,瑩瑩紅光閃爍,動人心魄。
她的心猛地一咯噔,這串足鏈她知道,笙歌很喜歡,幾乎不離身。
這證明笙歌之前肯定在這裏,而她舍棄了這串足鏈,是不是也說明……?
雖然一直強調着容瑾是可恨的,此刻卻也不免同情起他。
笙歌愛得幹脆,恨得向來也決絕。
就像她如今的消失,在沈纾看來根本就毫無轉圜的餘地。
顧榮沉默不語。
黎臻的目光在二人臉上掃視了片刻,也選擇沉默。
相對于顧榮,他更不願意讓容瑾找到笙歌。
三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強氣場壓得沈纾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以為她就要這麽窒息過去的時候,容瑾支着身體緩緩站起來。
他的眼底有很濃的青色,外套上也有好幾處褶皺,身軀站得筆挺,可隐隐可見其間的狼狽。
若放在平時,根本看不到這樣的容瑾。
像他這種病态潔癖症加之同樣程度強迫症的人,根本就不會允許自己在外人面前出現分毫狼狽的姿态。
沈纾不免困惑,他真的不愛小歌嗎?
容瑾把足鏈一點點收入掌心,與他們錯身而過的時候,他說:“她一定會出來的。”
因為就算不肯,他也會把她逼出來。
容瑾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幾人的視線中。
黎臻擰緊眉心,問身邊的顧榮:“歌兒到底在哪裏?”
顧榮搖了搖頭,眼底一片晦澀,“今天下午,她讓容皓帶她走,具體去了哪裏我真不知道。”
黎臻狐疑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這才相信他并沒有撒謊。
他第一次恨笙歌的聰明,因為太聰明,所以她的算計向來精準不誤。
她要是存心不讓他們找到,就算顧榮把路線原原本本提供出來,她也不會按照常規走。
黎臻轉身,卻在邁動腳步的時候頓了頓。
他側着臉,臉部輪廓在吊燈的盲角中顯得有些晦暗不明:“顧董,時至今日,你才想着補償,是不是有些為時過晚?”
說罷,在顧榮的錯愕中大步離去。
沈纾也急忙跟了上去。
顧榮凝視着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心底起了絲異樣的感覺。
數月前因為笙歌的緣故黎臻注資顧氏後,他便去調查了他。
黎老的義子,祁沐東的侄子。
祁沐東……
他記得,祁沐東當年熱切地追求過顧蘊文。
而現今,老一輩在泥淖裏走了一遭,新一輩又要彌足深陷了嗎?
阿文,是我對不起你和孩子。
惟願,笙歌從今以後能夠平平安安,如此我才不會覺得罪孽深重。
只是現在的她,還能平安嗎?
***
離A市五十公裏外的一處小鎮上,容皓拎着一罐雞湯和剛從藥店買來的藥走在路上。
二人昨天離開A市後,便在這裏尋了個落腳點。
小鎮的物價不貴,房源也不緊張,笙歌只看了一眼,便敲定了此刻的住所。
一間老式公寓,只有一張床和簡單的家具。
她命他連夜去買了兩套床褥和一些家居用品,二人便在這裏落下了腳。
這一周的時間,足以改變他對一些舊事的看法。
比如顧笙歌真的很聰明。
那日他把她從醫院帶出後,在附近找了家酒店,打算次日就帶她離開青城。
她的身體明明虛弱到了極點,可在傍晚的時候突然睜開眼睛。
她讓他帶她回顧家,還讓他把糖罐給容瑾送過去。
容皓想,女人心狠起來的時候當真可怕,那團血肉模糊的胚胎他看了多次仍有幾分心有餘悸,何況是他大哥?
但是他照做了,因為在某一層面上,他欠了她,而且他還想帶走她。
笙歌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他自然是不會反對的。
于是他找了個盒子,給了路人一點錢,看着他親手把盒子送到了商博手上,這才帶着笙歌連夜回了顧家。
由于顧榮的幫襯,二人順利地避開了警力的追捕。
直到昨天下午,笙歌掙紮地從床上起身,她看着他堅定道:“離開青城,我已經瞞不了容瑾多久,最快晚上,最遲明天他就會查到這裏。”
他有些錯愕,可事實證明她是正确的,在二人離開後不到兩個小時,容瑾就找來顧家。
只是那時候,他們已經換了幾趟車,在前往小鎮的路上。
容瑾能找到的,大概也就是顧笙歌特地留在顧家的那串足鏈。
想起那串足鏈的模樣,容皓的心顫了顫。
足鏈的意義是:栓住今生,系住來世。
曾經的笙歌甘願被束縛,現在的她親手解下了桎梏,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經放棄了和他大哥的這段婚姻?
這結果,明明與他所要要的不差分毫,但是為何心中會這麽突突地難受,甚至有些後悔?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出租屋的門口。
他定了定神,掏出鑰匙開門。
待看到站在窗戶上的笙歌時,容皓驚得摔了手裏的保溫杯,連忙跑過去把她抱下來。
“顧笙歌,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斥責着她,內心是憤怒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她有這種過激的舉動了,在顧家的時候,有兩次,他都看到她爬上陽臺,若不是發現地早,跳下來也是不無可能的。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她患有很嚴重的抑郁症。
遭此大挫,把她原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線擊潰得絲毫不剩。
她經常會發病,而且有極端的厭世情緒。
笙歌任由他抱下,眼底先是迷茫了一陣子,待看清他是誰的時候,才冷冷開口:“放開我。”
她毫不掙紮,可容皓卻仿佛觸了電一般松開手。
“我怕你會……”
“自殺?”她嗤笑一聲:“那裏都是結結實實的防盜網,你告訴我怎麽跳下去?”
容皓若有所觸地朝窗臺上看去,上面迎風漂浮的內、衣讓他臉上一陣尴尬:“你在曬衣服?網上說女人這段期間不能碰水,你怎麽自己親手洗了?”
“那難道你給我洗?”
笙歌掃了他一眼,沉默地朝床鋪的方向走去。
---題外話---二更睡覺前來刷吧~
☆、115.115章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容皓被她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在此時,他眼尖地發現,她竟然還赤着腳。
公寓裏并沒有鋪地毯,小鎮的供暖系統也很一般,他能想象笙歌腳下的那片冰冷的瓷磚,有多入骨的涼!
想到她如今的身體,容皓瞳孔一縮,闊步走到她身後将她抱起。
把她放回床上後,他馬上就放開了她償。
笙歌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盯着自己的手無措地解釋了句:“地板涼。撄”
她無動于衷地扯過被子把自己的腳裹住,“別妄想我會對你道謝。”
“不需要。”他垂了垂眸,忽然想起剛才回來時帶的東西:“我去買了你需要的藥,還順便去店裏打了一碗雞湯,你從中午開始就沒吃東西了,我怕你身體受不住。”容皓轉身去找雞湯,這才發現剛才太急,雞湯被他扔到地板上,已經灑得一滴不剩。
笙歌看了眼地上蜿蜒的湯汁,眼底滑過一抹痛意。
指甲陷入掌心,她視線平靜地望向他,言語裏有些意味不明:“現在你滿意了?”
容皓垂了垂眸,沉默地拿起茶幾上的錢包:“我下去重新給你打一份。”
說罷,他轉身離去,笙歌視線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被子下的身軀蜷縮成蛹狀。
容瑾,即使我變成這副模樣,你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嗎?
不多時,門再次被打開,容皓提着湯從外走進。
他看了眼笙歌,把湯用碗倒出來,等到溫度适宜的時候,才舀了一口喂到她的嘴邊:“喝吧,不燙。”
笙歌歪了歪頭,躲開他喂來的湯,容皓手一偏,有幾滴湯汁順勢灑在了被子上,油膩的顏色落在素色的被子上,看起來有些糟心。
他眼底沉了沉:“別犟了,事已至此,身體要緊。”
她嘴角冷冷一笑,一揮手直接打翻了他手裏的碗:“我已經離開青城了,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容家養尊處優這麽多年,可這幾日在她面前他早就忘記了什麽是尊卑。
這一周來,笙歌對他從不客氣,卻也不曾開口趕過他,他猜不透她的想法,只是覺得二人如今這樣相依為命的狀态很好。
相依為命?
容皓扯了扯唇角,這個詞語還是第一次在他的人生詞典裏出現。
容瑾停了他所有的經濟來源,他現在口袋裏已經是捉襟見肘,加上警力的追捕,能去哪裏?
“我能去哪裏?回青城自投羅網,大哥的目标在你不是在我。”他盯着她的眼睛問。
話落,他看見笙歌緊緊咬着唇,渾身忍得發顫。
驀地,他好想抽自己一個耳光子,明知道一提到大哥,她的情緒就會不穩,他怎麽又在她面前提起大哥?
他定了定神後,把碗撿起來,抱着沙發裏的另一床自己的幹淨被子不動聲色地給笙歌換上,又去廚房溫了杯牛奶。
想了想,他從抽屜裏拿出那個糖罐,裏面原來滿滿的一罐七色糖,現在只剩下三分之二。
他一手端着放了安眠藥的牛奶,一手拿着糖罐再次回到她床頭。
笙歌的眼底本是一片冷漠,看到他手裏的糖罐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
她神色變得柔軟,并慢慢地朝他伸出手:“把它給我。”
容皓依言做了。
只見她小心翼翼地接過糖罐,先是仔細端詳了一會,最後慢慢旋開罐口,顫抖的指尖從裏面取出一顆橙色的糖果含進口中。
他見狀,趁機把牛奶遞上去:“喝完牛奶睡一覺,不要想太多。”
笙歌的眼睫毛顫了顫,這次竟然乖巧地從他手裏接過杯子,一口一口啜着牛奶,不多會杯子已經見底。
她把杯子遞還給他,卻還是緊緊抱着那個糖罐不肯撒手,仿佛那日在醫院裏,她抱着孩子一般。
這一周內,笙歌的情緒很不穩,唯獨見到這個糖罐的時候,她會慢慢平複下來,安靜地吃飯,睡覺。
容皓知道,她把孩子還給了大哥,可在心裏,她依然很在乎孩子,以至于看到這個糖罐,她對他的所有成見都會煙消雲散。
他突然有些慶幸當初多買了一罐糖,否則現今,面對這樣陰晴不定的笙歌,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眠藥的藥效已經起了作用,笙歌阖眸睡了過去,他把她的身子放平,手下嶙峋的骨感讓他清晰的意識到不過一周的時間,她已經清減得不成樣子。
她閉眼沉睡,可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穩,眉頭擰緊,蒼白的嘴唇都絞在一起。
他把她的頭發撩到一側,沉默地替上掖上被子,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顧笙歌,曾經我很讨厭你一副渾身尖銳的模樣,可如今你沒了刺,我卻反而覺得當初的你那麽的生機勃勃,我是不是天生就是犯賤的命?”他看着她喃喃着:“可我又不能不承認,你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亦有我的一份功勞,就算是贖罪也好,我不會走。”
笙歌早已睡沉,已經陷入沉睡的她對他的話語置若罔聞。
容皓擡起手指,想觸碰一下她的臉,可又膽怯地縮回。
這個人,至今名義上還是自己的大嫂啊。
他的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被她影響了如此之多。
在床邊坐了一會,他起身把狼藉處收拾了一遍,才按着眉心回到了沙發處。
灑了一大塊雞湯的被子泛着油膩的味道,可他竟然也不覺得髒了。
随手一扯,他合衣在并不舒适的沙發上怠倦地阖上眼睛。
這一躺就睡了過去。
容皓再次睜眼的時候,天還蒙蒙亮,他盯着天花板發愣了一會,才恍然記起自己身處何地。
“你醒了?”
屬于笙歌的清冷聲線響起,他支起頭看去,卻發現她已經穿戴完整,手裏還提着他們來時的行李。
他驀地一驚,從沙發上坐起,“你要去哪裏?”
她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把他的錢包丢給他:“昨天你做了什麽?”
容皓一愣,他昨天去買了藥和雞湯,還做了什麽?
見他一副茫然的模樣,笙歌擰緊了眉心:“我記得在青城的時候,容瑾已經停了你所有的經濟來源,你從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他捏着自己的錢包,昨天他出去的時候給他的母親打電話,讓她給他打了一筆錢,租房子交定金後,他的口袋裏已無分文,他自己餓一兩頓沒有關系,但是考慮到笙歌身體不能斷營養的緣故,他才硬着頭皮給母親打了電話。
“這是我媽的副卡,大哥不會發現的。”
笙歌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為什麽你對施維維幾乎掏心掏肺,她卻還是愛你大哥嗎?因為你實在是蠢得可以,別把容瑾的智商與你相提并論!”
她說話毫不留情,容皓聞言倏地變了臉。
可他,竟然找不出話來反駁。
笙歌把行李丢給他:“收拾收拾就離開,我不想因為你的愚蠢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篑。”
***
青城,別墅
容瑾躺在床上,翻閱着笙歌的手機。
手機已經換了全新的屏幕,看起來又是一部全新的機子。
他不知疲倦地翻着她相冊裏的照片,可其實翻來覆去也就那麽幾張。
終于,他還是緩緩停住了手中動作,他放下手機,按了按眉心,靠在床背上閉目養神。
習慣了兩個人,一個人的卧室顯得格外安靜。
鈴聲乍起,商博的聲音在電話那端傳來:“容少,季婉君的副卡在傍晚的時候有了動靜,提款地點在青城南面的一個小鎮上,據我調查,這張卡一直是二少爺在使用。”
容瑾聞言,倏地睜開眼睛:“馬上找到他的所在位置。”
二人連夜趕完小鎮,卻因為大雪封路的緣故,車子在高速路上滞留了六個小時,趕到小鎮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商博之前已經查到了笙歌的落腳處,一到小鎮就徑直驅車來到笙歌居住的公寓樓下。
笙歌租住的是五樓,公寓并沒有電梯。
容瑾腳步飛快地穿梭在樓梯道上,不多時已經來到笙歌的門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擡起手打算敲門。
這時,門從裏面被人拉開。
---題外話---晚安~
☆、116.116章 他連一個替代品的資格都沒有【5000+】
氣氛在一瞬間凝滞。
門裏門外的人都愣了半晌。
容瑾首先回過神,他從鑲在門框裏略有些肥胖的中年婦女身邊擠進公寓。
公寓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床沾了污漬的棉被被随意地丢在沙發上。
中年婦女是此間公寓的房東,此刻反應過來連忙也跟着他走進來,不悅道:“你找誰呀?償”
小鎮找不到氣質如此尊貴的男人,她猜想他肯定是來找人的。
果然,下一瞬容瑾陰鸷的目光看向她:“之前租住在這裏的那個年輕女人呢?撄”
房東被他看得身子往後縮了縮,“你說的是那對容貌出衆的年輕夫妻?”
笙歌二人只租住一間公寓,為得就是掩人耳目。
然而此刻聽在容瑾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意味。
年輕夫妻?
他的眉眼沉了沉,“他們不是夫妻。”
房東詫異地擡起頭,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她也見過世面,大體還能猜出一些不尋常來。
“走了,剛走不久,就在你們來的前半個小時吧。”
“他們有沒有說去了哪裏?”
房東想了想,才繼續開口道:“南方,那女的似乎剛小産過,我記得她對那個男人說想去南方,那男的頗聽她的話,應該是去趕早班車去南方了吧。”
“你确定她說要去南方?”容瑾眯了眯眸。
“确定啊,我還勸她來着呢,剛小産過的身體,哪裏禁得住如此折騰啊,真不懂這些年輕人怎麽想的。”房東嘆了口氣。
容瑾抿唇,道了聲謝後從公寓裏走出。
商博跟在他身後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原本以為此行肯定可以找到顧醫生,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
這顧醫生掐的點可真不是一般的準,現在容少的臉色已經可以用碳黑來形容了。
雪花輕舞,前方的容瑾忽然停住了腳步,他看見他的視線凝結到一處,良久才收回目光。
冰晶在他的肩頭凝了一片白,商博從車裏拿出一把傘,急步朝他走去。
頭上被陰影遮住,容瑾身子一僵,期盼地調轉過頭,在看清是他後,眼底一寸寸變冷。
商博怔了怔,才猶豫開口:“容少,雪下得這麽大,顧醫生和二少爺想來走不了多遠,要不要我派人去追?”
容瑾擡手接了一片冰晶,掌心的溫度把它灼化成雪水,冰涼的寒意滲入皮膚,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涼。
他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良久,才意味不明地開口:“今天的天氣冷不冷?”
商博被他問的莫名其妙,大雪紛飛,零下好幾度的溫度怎麽能不冷?
不過他不敢提出疑問,實在地回答了一句:“冷。”
“很冷?”
“很冷。”
“我記得她怕冷。”容瑾的視線若有所觸地落在隔壁樓的某處:“我們不找了。”
商博詫異,“可是我們差一點就能找到顧醫生了。”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手掌在雪中收成拳,把那些小冰晶都攏進掌心裏,他眼裏閃過一抹狠光:“她不是不想讓我找到她嗎?那讓她自己回來好了。”
容瑾說罷,頭也不回地往車停的方向走去。
商博收了收了傘,雪花掉進他的脖頸中,冷得他打了一個寒顫。
今年這天氣,冷得過分地早啊。
看着那輛黑色商務車從樓下駛離,笙歌才慢慢放下窗簾。
她側眸看向身後的容皓,冷聲開口:“現在你相信了?”
容皓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朝廚房的方向走去:“我去給你熱粥。”
笙歌的手指蜷緊,再次撩開窗簾往窗外看去。
天氣太冷,這麽早的大街上根本見不到幾個人影。
她看着那輛黑色的商務車在一片白茫茫中逐漸變為一個黑點,最後消失不見。
忽然想起二人剛才相撞上的目光,她的心猛地突突直跳。
容瑾怕是已經發現她還在附近了吧?
但是為什麽卻不找了?
笙歌的嘴角扯過一絲苦笑,她想大概是自己在他心中也并沒有那麽重要吧?
這樣想着想着,驀地覺得心裏壓得難受。
她急促地喘着氣,卻感覺四周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下意識地她往門口的方向沖去。
“顧笙歌,你去哪裏?”容皓大驚地追出去。
笙歌跑得很快,不多會就跑到了大街上,大雪打在她的臉上,刺骨的寒意将她的理智換回了一些。
她擡起自己白皙的右手,幾乎與眼前的雪融成一個顏色。
它在雪花中戰栗着,笙歌的腦中猛然湧過很多畫面,五年前磅礴的大雨,海天一色的愛琴海,還有觸目的殷紅。
她憎恨地拿着左手去拍自己的右手,一下又一下,毫不餘力。
手在寒風中凍得沒有知覺,只起了一片麻木的紅色。
她覺得頭疼欲裂。
朦胧中似乎看到一個孩童般模樣的人朝她走來,還是個頂可愛的女孩子,女孩瑩瑩水潤的眸子委屈地控訴着她,卻不肯再靠近一步。
孩子,那是她的孩子!
笙歌一震,急切地朝前方跑去,愛護地擁住她的身子。
她把臉貼在她的小臉上,近乎哀恸地呢喃着:“寶寶,你的臉怎麽這麽冰?媽媽給你捂捂好不好……”
她憐惜地擡起女孩的小臉,驀地孩子消失不見,她的眼前變成一塊圓柱形的石墩。
她驚慌失措,視線茫然地朝四處搜尋着:“寶寶……”
容皓追上來的時候,剛好聽到她這一聲凄厲的呼喚。
心頓時被剜開了一樣,他急忙跑向笙歌,把她顫抖的身子擁入懷裏,輕聲安撫着:“顧笙歌,別怕。”
笙歌的身子在他懷裏劇烈地掙紮着,她近乎絕望地喃喃着:“我殺了人,我殺了自己的孩子,該死的人是我,不是孩子……”
她下意識地重複着這句話,不知疲倦般。
容皓拍着她的脊背,輕輕安撫着:“顧笙歌,別想了,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他的聲音如梵音般傳入笙歌的耳中。
她驀然從他懷裏擡起頭,骨節分明的指尖摩挲着他的臉部輪廓,眼底一片木然。
她看着他,蒼白的雙唇翕動着:“阿瑾,我們的孩子沒了?我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她還那麽小,四肢都沒有長齊,醫生說還分不出男女,可我知道她是個女兒啊……”
“她責怪我抛棄了她,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的樣子,她有着跟你一樣深邃眼睛,鼻子嘴唇都像你,只有耳朵像我……她長得好可愛啊,我忍不住想抱抱她,可是一但我産生這個念頭,她就會消失不見,你說她是不是……是不是在懲罰我啊?”
容皓渾身一震,眼底一片晦澀。
她竟是又把他當成了大哥。
扯了扯嘴角,還未來得及開口安撫幾句,笙歌卻一個大力把他推開。
她抱着疼痛欲裂的腦袋憤怒地嚎啕着:“容瑾,我恨你……我從來沒有這麽恨過你……”
笙歌嗚咽着蹲下~身子,容皓身形滞了片刻,才緩步朝她走去。
他擡手撣去她烏黑長發上的落雪,蹲在她面前一字一頓道:“顧笙歌,你看清楚,我不是大哥,我是容皓。”
“容皓是誰?我不認識……”
她停頓了片刻,倏地擡頭看向他:“我想起來了,你是他的弟弟,容瑾,既然我折磨不到你,那我折磨你弟弟好了……”
容皓眼底一深,毫不猶豫攬住她孱弱的身體,語氣晦澀道:“好啊,那你折磨我好了。”
若是折磨我,能讓你的心底舒适一些,那我甘願被你折磨,只是顧笙歌,你願意嗎?
笙歌的身體在他懷裏戰栗了一陣子,終于漸漸安靜下來。
良久,她幹啞的嗓音冷漠地嗓音響起,她說:“可以放開我了嗎?”
仿佛是昨日重現一般,容皓扯了扯唇角。
原來他連一個替代品的資格都沒有……
他沒有放開她,而是将她攔腰抱起,無視笙歌冷漠的眉眼:“我送你回去。”
笙歌阖了阖眸,這次終于沒有掙紮,任由他舉動。
容皓以為她對自己的看法有所改觀,亦或是已經習慣他的陪伴。
眉梢躍上欣喜的笑容。
殊不知,笙歌只是太累了。
她這副破敗的身子,已經經不起自己如此折騰了。
笙歌想,她對容皓,一開始沒有多大的感覺,只當他是個普通的病人,直到後來他為了施維維來找她。
那時候她覺得他可憐又可悲,卻也沒有真正厭惡了他。
直到上周……
那條短信,加上他後面異樣的舉動,她若是再猜不出自己被人算計就是傻瓜了,她怨恨容瑾不錯,但不會波及他人。
而對容皓的厭惡,只是僅僅對他而已。
她是個锱铢必較的人,她沒有世人所謂的菩薩心腸,愛即是愛,恨即使恨,厭惡也只是厭惡而已,她不會把容瑾的過錯推到容皓的身上,也不會因為他這些日子的照顧,而改變自己對他的一些看法。
阿纾曾經說過,她是一個連骨子裏都固執的人……
因為太固執,所以才會放不下,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