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回到青城,生活就好像回到了原來的軌跡
到容瑾面前,停下。
他似乎已經預料到這幕場景,臉色絲毫不變,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容瑾,輕聲喟嘆:“容瑾,你覺得突然?難以接受?”
黎臻的話,容瑾聽到了,但他無動于衷。
在二人少數的幾次見面中,幾乎都是争鋒相對的模樣。
所以對于他的反應,黎臻并不詫異。
他也不惱,只是把傘往旁邊舉了舉,緩緩蹲下~身子,“我卻早料到今日了,如果你看過五年前她犯病的模樣,你也不會覺得奇怪了,容瑾你有沒有好奇過,為什麽歌兒總是随身攜帶利器?”
話落,容瑾的眼睫毛顫了顫。
“因為害怕傷害啊,當年在美國,她差點被人侵犯,她抑郁症的起因一部分是因為家破人亡,更大的一部分卻是因為這個,可她很堅強,在被抑郁症折磨的同時,還完成了學業,直到後來克服它,成為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但是自此以後,她每逢出門,身邊必備利器,她說這樣的話她才有安全感。”
容瑾想起貓耳抵在喉間的感覺,只覺得鹹腥一片。
黎臻冷冷一笑:“容瑾,你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把她重新逼回來,因為你留不住她,而同樣的,我也留不住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留得住她的人已經被她親手毀掉,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又有多在乎那個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
看了眼容瑾的神色,他冷嗤一聲:“看來你不知道。希臘那件事給她造成的刺激不小,她的抑郁症開始發作。而也是在那時候她發覺自己懷孕了,醫生建議她接受治療,起初她沒有拒絕,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可後來又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反口,她說想留下孩子,怕吃藥對孩子有影響,但我想這個理由你應該知道。”
容瑾渾身一顫。
他自然知道,因為他喜歡孩子,他允諾會照顧她和孩子一輩子,而她……信了他!
他只覺得心髒仿佛要被碾碎一般,從來沒有這麽疼過!
黎臻繼續開口:“她全然不顧自己身體的态度,讓我憤怒至極,甚至想過悄悄弄掉她的孩子……”
容瑾倏地擡頭,冷厲的目光似要在他臉上剜出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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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扯了扯唇角:“我确實做了,不過并沒有得逞,她知道後,為了孩子要跟我決裂,我很生氣,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去動孩子的想法。你不知道那時候的她的精神有多脆弱,雖然孩子會消耗她的身體,可也支撐着她的意志。可是聽到她親手拿掉孩子離開青城的消息時,我卻還是忍不住滿腹竊喜,因為比起你們的孩子,我更在乎的人是她,只是她!”
“我想遠離青城也許能讓她把一些事情淡忘,然後重新再來,我花費那麽多力氣,就是想讓她再無後顧之憂,可她傻,她怕你真的毀了顧氏,所以她選擇重新回到青城,這一回來,便是覆水難收,所以今天的這一切是早有預警。”
他擡手想去碰碰笙歌,卻被容瑾躲開,後者蠕動幹涸的雙唇,緩緩道:“你到底是誰?”
“黎臻。歌兒生前的時候稱呼我為祁大哥,當然,你若是願意,可以跟着她喚我一聲大哥。”
“大哥?”容瑾嗤笑:“你不配!黎臻,她的病會發作,何嘗沒有你的一份功勞?”
黎臻的神色僵持了片刻,随即又恢複如常,他朝容瑾平伸出雙手:“配或不配如今都不重要了,她已經沒了,容瑾,把她交給我吧,我會把她的骨灰葬到她母親的身邊。你們的相識本就是個錯誤,如今以這麽慘烈的結局收尾,該放手了。”
“放手?可笑……”容瑾看了眼笙歌,他摩挲着她指骨的凹陷處,聲音異常地平靜:“顧笙歌,沒有我的允許,你以為你能這樣安然的離去?”
☆、127.127章 她短暫的生命,清晨初放,卻來不及熬過黃昏
“容瑾,逝者已逝,你又何必如此執着?”
“我還沒有離婚,她就算死了,依然是我容瑾的妻子,活人也罷,焦骨也罷,我要不過是顧笙歌一人而已。”
黎臻聞言嘆了口氣:“歌兒當年曾對我說過,如果她不幸死去,就把她的骨灰帶回故裏,葬在親人身邊,然後在墓前栽上一株木槿,朝開暮落,就好像她短暫的生命,清晨初放,卻來不及熬過黃昏。”
“清晨初放,卻來不及熬過黃昏?”容瑾念着這句話,猛地渾身一震,劇烈咳嗽起來。
那動靜,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撄。
他想黎臻是故意,明知他現在最聽不得這些,可他卻拿她的話來刺激他。
但是毫無疑問,他戳中了他的心扉償。
容瑾記得顧笙歌曾經問過他,在他眼裏她像什麽?
她問話的時候,他的腦中自然而然浮起一株白木槿的模樣。
清冷,妍麗,像極了她上揚的眼角。
于是他脫口而出:木槿。
可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木槿最愛的是陽光和潮潤,如今這天氣天寒地凍,她怎麽受得住?
她受不住啊,所以她選擇了離去,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
喉頭湧上一陣鹹腥,容瑾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扯出千萬道口子,每道口子都浸滿鹽漬,痛得他無法呼吸。
黎臻不再開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緩緩起身,淡淡瞥了容瑾一眼後,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一片靜谧,唯有容瑾壓抑的咳嗽聲,久久不停。
向啓和商博連忙跑過去。
“阿瑾,你沒事吧?”
“容少,你怎麽樣了?”
容瑾慢慢緩下氣,他抱起顧笙歌的屍骨,朝前邁去。
看着他顫顫巍巍的腳步,商博急忙上前道:“容少,還是我來吧?”
容瑾往旁邊避了避,眸光一沉:“她不喜歡別人碰她。”
商博讪讪地縮回手。
他往前邁了一步,驀地腳一軟,一只膝蓋砸在雪地上,發出悶悶地聲響。
尚能感覺到冰渣湧進褲管中,又冷又疼。
容瑾的手一抖,即使他下意識地護住笙歌,可還是沒能阻止她的頭部發出一聲脆響,大衣順勢散開。
她毫無生氣的模樣看得他目龇欲裂。
他慌亂地去拉衣服,豈料越扯越亂,将她的半張臉都露了出來。
額頭,鼻梁到下颌骨,除了焦黑沒有另一種顏色。雪光映射,顯得她漆黑的半張臉格外冰冷。
驀地,他停住了手勢,目光定定地落到她的臉上。
伸出手指,鉗住笙歌的下颚,他看了良久。
“阿瑾,你怎麽了?”向啓忍不住問。
容瑾手指顫了顫又縮回:“沒什麽。”
他把衣服拉緊,抱着笙歌的屍骨緩緩起身。
遠處,黎臻站在陰影處,看着幾人走遠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晦澀的笑意。
***
笙歌的葬禮一切從簡。
因為容瑾知道,她不喜歡熱鬧。
他并沒有按黎臻的意思把她葬到顧蘊文身邊,而是替她另辟了一處新墳,旁邊還有塊小墓碑,埋葬着他們的孩子。
他總會想,顧笙歌真是個矛盾的人,她不喜歡熱鬧,卻害怕孤獨。
那他就讓他們的孩子陪着她,等再過那麽些年,還有他。
他甚至連自己的墓碑都準備好了,只剩下刻上生卒日期。
青城,關于她的傳聞慢慢寂滅。
五年前,她離開地只餘聲名狼藉。
五年後,她離開地一片扼腕嘆息。
笙歌離開的第二周,容瑾發現了她書桌最底層的那個鎖着的抽屜,強行破鎖看到抑郁症的藥時,才知道黎臻所言非虛。
再後來,他在花園裏找到被笙歌扔掉的鑰匙,鏽跡斑斑。
他竟不知道她那麽愛他,那麽愛他們的孩子啊,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不管不顧。
她恨顧笙歌的隐瞞,更恨自己的心盲!
他覺得心疼。
很疼很疼,無法呼吸的那種。
從那以後,他就很少回別墅了,因為別墅裏空蕩蕩地太令人難受了。
他更經常住在恒禾公寓,并把對面樓層的燈光打亮一整夜。
然後站在窗口,幻想着對面的窗簾上能夠浮現出笙歌的身影,就像她初回青城一樣。
天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只知道自己好想她。
他想她在梧桐樹下明媚的笑容,他想她咬牙切齒稱呼她變态教授的時候;
他想她即使醉得朦胧,卻依然要找人算賬的傻樣;
他想他初次要她,她一口咬在他肩頭的委屈;
他想她……
可他唯一不敢想的就是,她從小鎮回來的那段日子。
他不敢想她削瘦的臉龐,不敢想她堅持要離婚的目光,不敢想白雪覆蓋她屍骨的模樣。
容瑾想自己是瘋了,他白天裏瘋狂地想忘記她,可一到黑夜就瘋狂地想她。
他把她最喜歡的那本安徒生童話壓在床頭,可卻從來不敢去翻。
因為他的白雪公主公主吃下了毒藥,可他卻吻不醒她。
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了一個冬天。
天氣回暖的時候,他親手在她墳前種了一株木槿,是從顧家壓得的枝條。
墳前的木槿長勢越來越喜人,後來他幹脆把它們種了滿山,從此木槿和長青樹結伴而生,遍布了整個墓園。
偶爾他也會去顧家,顧叔并不待見他,每次看見他,都是一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模樣。
他見過笙歌生不如死的那幾日,所以總認為是自己逼死她的。
而他自己,何曾不是這樣認為的?
有些時候,他也會看見顧榮。
年過半百的男人正俯身認真地培育那片過了冬的木槿花。
顧榮看見他的時候,臉上會露出那種悲憫的神色,他說:“你終究還是錯過了她,我們家小歌像極了她母親,眼裏揉不得一粒沙子。”
他還說:“我犯了錯,她母親用生命的代價狠狠地懲罰了我一番,我現在落到如今這副田地,并不怪誰,是我罪有應得,我明知道不配,可我還是忍不住想她母親,我想起我們小時候兩小無猜的模樣,可回首這幾十年的人生路,卻只覺得入目瘡痍。”
顧榮側過頭,晦澀地問他:“容少,你能明白我這種感覺嗎?”
他大概自知配不上當笙歌的父親,所以即使他是長輩,也只是客客氣氣地稱呼他為一聲容少。
數月前,黎臻倚仗笙歌的股份成為了顧氏的第一大股東,間接把顧氏掌握在手中。
而他的繼妻許娉婷嫌棄他身無分文,從此不見蹤影。
曾經的顧家,如今只剩下他一個。
顧榮的前半生風光無限,而後半生卻凄涼無比。
容瑾想,他明白他口中的那種感覺。
而且覺得糟糕透了。
他接過他遞來的水瓢,一點點地給木槿花澆着水,可總是忍不住把它看成笙歌的模樣。
她離開有多久了?他都不記不清了。
最近天氣越來越暖,陽光照得身上軟綿綿的。
這麽溫暖的天氣,他什麽都不想做,只想陪陪她。
所以他來了。
墓碑上,笙歌的笑顏依舊,卻是空洞的黑白色。
他讨厭這樣的她,即使她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也比現在的模樣好的多。
想至此,他只覺得胸口處突突地疼。
肺部一抽,又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喉腔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壓着胸口喘着粗氣。
良久,才緩了過來。
是那一夜大雪落下的毛病,斷斷續續地都不見好。
他想,怕是這一輩子都好不了。
也罷,就讓他這樣子咳着吧,這世界上,快樂總是短暫地,唯有疼痛才是刻骨銘心。
歌兒,你能聽見我的疼嗎?
你說你喜歡木槿,我就給你種了滿山的木槿,你說你不喜歡綠蘿,我就毀了全青城的綠蘿,只是,青城不見綠蘿,木槿漫山遍野,是不是意味着你歸期已至?
口袋裏的手機急促地震動起來。
向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瑾,你在哪?”
“墓園。”
那端愣了片刻,才再次開口:“Vista酒吧新來了一個調酒師,調的酒很正……”
“好。”他聽見自己回答道。
聽說,酒能澆愁。
---題外話---晚安
☆、128.128章 倒是有點意思,她是什麽人?
商博從遠處走來,把手裏的外套蓋上他肩頭。
容瑾傾長的手指撫摸着外套的下襟處:“容氏最近有什麽動靜?”
“先前談的碧水灣項目,二當家有意和風銳合作。”
“價格如何?”
“價格一般,但是容氏和風銳合作多年,二當家圖的是熟悉穩固。”
“穩固的是二叔和風銳掌權人的交情吧?換成達豐建材,容氏不需要為一個狼子野心的風銳鋪路,達豐給的價格至少可以讓我們的成本縮減百分三十。償”
商博訝異地看着他,這幾個月,容瑾并不怎麽管容氏的事情,卻将容氏的動态看得清清楚楚,而且總能在重大決定的時候駁容世傑一句。
然而往往,他的反駁總讓人啞口無言。
為此,容世傑已經好幾次在董事面前下不來臺面,氣得他暴跳如雷。
他覺得容瑾真神,明明專業是法醫,可在公司管理方面的觸覺卻比他還敏銳。
他想,大概有種東西叫耳濡目染,容瑾自小在那樣的家庭,自然有幾分別樣的天賦。
“怎麽?我估算錯了?”容瑾側頭看向他,目光淡漠。
“不,您估算地很準确,但我只怕二當家那邊不會善罷甘休。”商博垂眸回答道。
他總覺得笙歌離開後,容少就變了,原本就沒什麽溫度的人,現在更淡了。
淡得讓人徒生畏懼。
“放心,沒有完全的把握,他現在還不會和我撕破臉面。”容瑾擡了擡頭,視線頓在墓碑旁的那一株木槿上。
木槿的葉子嫩得可以滴地出水開,而在一簇翠綠的枝桠裏面,藏了一朵粉白的花苞兒。
他扶了扶花苞,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親手種下的木槿,花期已到。
***
Vista酒吧,燈紅酒綠。
容瑾一進門向啓就看到他了。
他從酒托手上取下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我就知道現在找你喝酒,準沒錯。”
容瑾搖着杯中酒,不置片語。
醇香的液體澆過喉頭,全新的觸感讓他擰緊了眉心。
向啓注意到,哈哈大笑:“是不是覺得很不一般?”
确實不一般,而且反常規,入喉火辣,胃裏卻像凝了一片冰。
幾乎能将人的思緒一起凍住,麻痹了一瞬的神經。
“此酒名為‘遺忘’。”
遺忘?
他扯了扯唇,短暫的忘懷而已,若一杯酒就能遺忘,那他何苦天天借酒澆愁?
有些東西,是刻在心底的,要忘,得拿淬光的刀子過來,一點一點的挖骨剝髓,那種感覺太疼,他受不了。
所以,他不忘。
向啓不知他心中所想,指了指吧臺的一處,“那個就是我說的新來的調酒師,J。”
容瑾視線若有所思地循着他的手指移過去,向啓口中的調酒師一頭火紅的短發,身材高挑,但是看不清她的臉,因為她的臉上戴了一個蝴蝶假面,只餘兩片殷紅的唇還有弧度姣好的下颌。
獨獨這些,就能引人遐想翩翩。
靈活的手腕在空中搖動着,J的姿态看起來閑适極了。
不多時,她的面前一杯五顏六色的液體出爐。
容瑾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酒杯,一模一樣。
下方的J似乎感受到什麽,她朝二人的方向看了眼,目光停留片刻,又淡淡地移開。
向啓瞬間來了興致:“喲,這妞有意思!”
“你想泡?”容瑾不鹹不淡地頂了一句。
“有何不可?”向啓撩起袖子,躍躍欲試的模樣。
“長相一般,身材一般,除了那一雙靈活的手,沒有一點比得上沈纾。”
他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容瑾抿了口酒,不說話。
身邊的向啓忽然惋惜地嘆了口氣:“哎,這才九點,怎麽又下班了?”
容瑾的視線聚焦在J的那雙手上,白皙瑩潤,骨節修長的手正在收拾調酒的器皿。她微微側着頭與同事交談,幾秒鐘後,她解下了圍裙,可自始至終都沒有拿下她的假面,臉上唯一裸露在外面的紅唇,讓人有種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果然,不止他有這種想法,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已有兩個猥瑣的富家子弟朝她的方向移了過去。
向啓注意到他的目光,看着那兩個富家子弟嘆了口氣:“看來又有兩個不知死活的要缺胳膊少腿了。”
他話剛落,就見人群中不知從哪裏走出兩個黑衣人。
直接将那兩個富家子弟捂嘴拖走,不驚動身旁的任何一個人,敏捷的程度比尋常的保镖更甚。
而他們甚至連J的手都沒有碰到。
J對這一切似乎習以為常,她看了兩名保镖一眼,視若無睹地從偏門離開。
“她是什麽人?”難得地,他有點好奇。
“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名字叫J,每天只上三個小時班,只調十杯酒,多的給再高的價格都不調,自從她一月前來上班後,名聲就傳了出去,很多人慕名而來,卻讨不到她的一杯酒,你手裏的那杯,就是她今天是十杯中的最後一杯。”
容瑾的目光凝向吧臺的那一杯酒上:“那才是最後一杯。”
向啓神秘地勾起唇角:“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杯酒不是給客人喝的,J每次下班前都會調好一杯酒放在吧臺上,給其他調酒師鑒定,可惜這麽久以來,都沒有一個調酒師能複制出一模一樣的酒來,這就是挑釁,這就是她狂妄的資本。”
“倒是有點意思。”
“豈止有點意思,你有沒有注意到她那個假面,很普通吧,可有知情人卻爆出這是MIC&O時尚最新推出的一款單品,還沒上市就已經在時尚界刮起一陣旋風,戴着個價值不菲的假面不是去參加酒會,而是在這烏煙瘴氣的酒吧調酒,卻沒有一絲違和感,我實在是很好奇她的身份。”
容瑾斂了斂眉,他喝幹了最後一口酒,站起身:“走了。”
向啓剛來了興致,見狀不免有些詫異:“去哪裏?”
“容家。”
他了然,啧啧兩聲:“容二叔又被你惹炸毛了?”
“不至于,就是斷了他一條臂膀而已。”
斷了容世傑的一條臂膀還沒什麽,如今的容世傑怕是火得都想掀屋頂了吧?
“幹嘛不直接一窩端了?”
容瑾眯了眯眸:“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樣并不能有什麽實質性的效果,難道你不覺得把一個人一輩子最在意的東西一點點毀掉更有意思?”
這麽多年來,風銳和容世傑的關系早已不是那麽單純,據他手中掌握的資料,風銳有一大部分的股權實質掌握在容世傑手裏,他今日不由分說地換下合作商,容世傑若是沒反應,那才叫奇怪。
“真是惡趣味!”向啓搖了搖頭。
容瑾不置片語,闊步朝外走去。
向啓跟着起身,嘟哝着:“我看事情只要跟大妹子沾了邊,你就沒正常過。”
想起笙歌,向啓不免有些感懷。
笙歌離開的時候寒冬料峭,而現在已經時至初夏。
都半年多了,時間過得真快。
這半年來,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除卻容瑾越發沉默寡言。
除卻那一把自從掉落後再也沒能撿起的解剖刀。
他有時候會覺得那個肆意張揚的女人就好像他們的黃粱一夢。
悄無聲息地滲進他們的生活,又大張旗鼓地離去。
而她的離去,也帶走一切和她相關的事物。
比如沈大律師,他都好幾個月沒看見過她了。
二人走出Vista的時候,一輛銀灰的蘭博基尼在眼前呼嘯而過。
車窗裏,隐約可以看到那一頭火紅的短發。
“毒藥限量版,我記得去年黎家小女兒生日的時候,黎老送的正是這部車。看來這個J很有可能就是黎家的小女兒,黎家千金自然不會随意抛頭露面,那保镖,戴假面這一切就都有解釋了。”
容瑾看着車離開的方向,沉吟了片刻:“黎家的小女兒叫什麽名字?”
向啓歪頭想了想:“你還記不記得先前容老爺子一直想讓你聯姻的那個黎家小姐,就是她,黎之語。”
容瑾淡淡地收回目光:“不記得。”
☆、129.129章 你說的話,我沒有聽懂,我是秦歌
時至初夏,但從車窗外湧進的風還是有些涼。
秦歌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摘掉了蝴蝶假面和那頂火紅假發扔到副駕駛的座墊上。
戴上藍牙,她清冷的聲音緩緩開口:“我很快就到家。”
“秦姐姐,大哥要剝我一層皮,你要保我!”電話那端,黎之語嗷嗷大叫。
“放心,他不會。”
“他的溫柔只對你,對我從不留情。償”
秦歌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神情很淡:“雲記的提拉米蘇。”
“成交!”
她把藍牙耳機丢到儀表表臺上,手繞到腦後,把皮筋一松,一頭綿密的黑發順勢流瀉而下。
婆娑的燈光從她臉上一閃而過。
她的唇微微抿着,開車的神情很認真。
風撩起她的頭發,左額那道三公分長的傷疤顯得格外猙獰。
秦歌抄了近道,避開了主幹道地車流,到家的時間整整提前了半個小時。
黎之語攥着手,在大門口急得直踱步,看見她開車滑進的時候眼睛。
車還沒停穩,她就撲過來:“秦姐姐,你沒事吧?”
秦歌拔鑰匙的動作頓了頓,扭頭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困惑:“為何這麽問?”
“大哥說你身體還沒好,不能亂跑,都怪我,我不該讓你替我去酒吧的。”黎之語咬着唇,巴巴地替她拉開車門,看起來可憐極了。
“我沒事,不用自責,相親怎麽樣?”她一邊開口一邊下了車。
黎之語甩上車門:“纨绔子弟,不值一提。”
秦歌“嗯”了聲,提步朝別墅內走去,走了兩步察覺不對勁回頭:“不進來?”
“大哥剛才把我訓了一頓,我……”黎之語擡頭看了眼別墅的方向,又迅速垂下頭:“我還是不進去了。”
她嘆了口氣:“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麽樣。”
黎之語這才樂滋滋地跟上她。
黎臻坐上沙發上,冷厲的目光倏地落到黎之語的身上。
後者渾身抖了抖,自發地往秦歌身後躲:“秦姐姐,我忽然想起爸爸剛才找我有事,我先回家了。”
“等等。”秦歌叫住她,把手裏的鑰匙丢給她:“假面和假發都在車上。”
黎之語抱着鑰匙,看都不敢再看黎臻一眼,夾着尾巴落荒而逃。
秦歌倒了杯水啜了一口後才看向沙發上的男人淡淡解釋:“是我要出去透透氣,正好語兒晚上沒空,便替她頂了一天班,正好試試我的調酒技術有沒有退步。”
“胡鬧,酒吧是什麽地方!你如今的身體狀态,怎麽經得起這般折騰?”
她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不過是調十杯酒而已,再說你的保镖難道都是廢物?”
黎臻被她哽了下。
秦歌不緊不慢地喝掉水杯裏的水,起身:“我先上去了。”
“秦歌。”
黎臻從背後叫住了她,“我只是害怕舊事重演。”
秦歌的脊背僵了僵,側眸看向他:“你想太多了。”
秦歌坐在化妝鏡前打量着自己。
女子清冷的面容在水銀鏡面上印了出來,她的容貌可算是青城數一數二,若不是左額上那一道駭人的傷疤……
她的身體顫了下,她擡起手指碰了碰那道傷疤,隐隐地有些疼。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她登時縮回自己的手指。
轉過頭,黎臻一臉急色。
她看着他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下次進來可以敲門嗎?”
黎臻愣了一下:“我敲了整整一分鐘的門,你沒聽見,我怕……”眸光閃了閃,他轉移話題道:“我是想來提醒你明天要去醫院複診,別忘了。”
“我知道了。”秦歌淡淡地轉過頭,從衣櫥裏抱起一件幹淨的衣服朝盥洗室走去。
看着沒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停住了腳步:“還有事?”
“明天我不能陪你去醫院……”
話未說完就被秦歌淡淡打斷:“你若是不放心,派個人跟着我就好。”
黎臻被她窒了窒:“從明天開始,我要出國出差一周左右,我已經讓語兒搬過來照顧你。”
“不用。”
“歌兒!”
秦歌阖了阖眸,改口道:“好!”
“若你覺得那道傷疤不好看,大可去醫院去掉。”
她的神色冷了冷:“我身上的傷疤那麽多,不在乎多這麽一條。”
說罷,她也不回地朝盥洗室走去。
黎臻的嘴角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後,才轉身離去。
***
次日,秦歌一個人去的醫院。
黎臻果然不放心她,派了兩個人不遠不近地跟着她。
她有好幾種方式,可以輕而易舉地甩了他們,可是她沒有。
因為她知道,一旦她這麽做了,黎臻對她的把控只會越來越嚴。
吸了口氣後,她走到診室門口。
劉醫生看見她,眼睛一亮,他指着對面的椅子:“你先坐一下,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麻煩了,我是來複診的,不是來做客的。”
他起身的姿勢驀地一頓,讪讪地坐了回去:“關于當初的事情,一直沒來的及跟你說聲抱歉,當初你跟秦葭微吵架的視頻我不是故意傳上網的,但卻給你遭來那麽多罵聲,後來我申請調職這裏,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容瑾的施壓,而另一部分原因卻是我覺得沒臉面對你。”
秦歌淡淡得看着他,輕輕說了句:“抱歉,你說的話,我沒有聽懂,我是秦歌。”
劉醫生怔了怔,随即釋然地扯了扯嘴角:“對,你是秦歌,我總是想把你當成她。”
秦歌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把剛拍的CT推到他面前:“看看吧。”
“你為什麽不自己看?”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患者,你是醫生,醫生不應該跟自己的患者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劉醫生臉色湧過一陣尴尬。
一番檢查無礙後,秦歌起身離開。
她不曾再開口,離開跟來時一樣,淡淡地沒有一絲表情。
他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有點困倦,盯着她病例喃喃着:“這世上難道真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不成?"
秦歌出了醫院,并沒有直接回家。
她在大街上散着步,她已經有好長一陣子沒有出門了。
上班的時間,大街上人并不多。
她閑适地散步,目光不知不覺被花壇裏的那幾簇木槿吸引。
粉白的花苞含苞待發,模樣有些喜人。
擡起手指,想去觸碰的時候,手指卻像觸電般縮回。
她窒了片刻後,擡手壓了壓眉心。
昨天從酒吧回來後,她的心緒有些浮躁。
這種感覺很不好。
會讓她有種心慌意亂的感覺。
好似一瞬間會攫走她的思緒。
秦歌定了定神,調轉腳尖,朝另一條走去。
那條路的盡頭是一座禪院,頭一兩個月的時候,她的情緒很不穩定。
黎臻就把她帶到了這座禪院裏。
而她發現自己聽着僧人講禪的時候,那些暴躁的心緒都會被盡數壓制下來。
這兒,就好像一劑良藥,而慢慢地,她也上了瘾。
直到她能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但距離今日,她已經有整整兩個月沒來了。
果然,一走進這個安靜的寺院,她浮躁的心緒總算平息了下來。
與她熟識的了塵大師在院子裏擺棋品茶。
她看見她的時候朝她招了招手。
秦歌收了收臉上的情緒,朝她走了過去。
“喝茶嗎?”
她搖了搖頭:“不喝,喝了晚上只怕晚上會睡不着,頭疼地厲害,我好久不曾頭疼,不敢再輕易嘗試這種感覺。”
了塵領悟:“你已經很久沒來了,這次因為什麽?”
她執起一枚棋子,與她對弈:“今天心緒有些浮躁。”
“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人了?”
秦歌詫異地擡頭看向她。
了塵笑了笑:“我猜得,因為我從你的眉目中出看出來一股煩躁的情緒,與當初黎先生剛帶你來這裏的時候一模一樣。”
“嗯。”她淡淡應了聲,并不否認。
而在禪院的不遠處的車上,容瑾看着秦歌走出大門,俯身坐進那部限量的蘭博基尼毒藥中,危險地眯了眯眸。
她們離去的方向,很熟悉。
商博奇怪地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容少,繼續往前走嗎?”
他阖了阖眸:“去Vista酒吧。”
☆、130.130章 容瑾淺淡起身:“去找她。”【5000+】
車上。
黎之語看着秦歌小口優雅地吃着提拉米蘇,撐在方向盤上的手支着頭顱,有些困惑:“秦姐姐,為何每次都是提拉米蘇?”
秦歌看了她一眼,切了口蛋糕遞給她:“吃?”
黎之語捂了捂臉頰:“不吃,剛牙疼過。”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很淡:“因為提拉米蘇很甜,能壓制住心裏的那番苦。償”
黎之語不懂得她口裏的苦是什麽意思,她一個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就連未來的丈夫都是家裏嚴謹把關,長這麽大她并沒有吃過什麽苦。
可秦歌呢…撄…
黎之語的腦中浮現出自己第一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