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回到青城,生活就好像回到了原來的軌跡
李村長一臉急色的從外走進:“阿鳳,已經确定死的人是誰了!”
“是誰?”開口的是笙歌。
李村長見到她愣了一瞬,随即搖了搖頭:“是小周老師。”
小周老師是笙歌來之前的支教老師,應該教期已滿,回城了才對!
“怎麽會是小周老師?”阿鳳驚訝:“老李,不是你親自送她出山的?”
李村長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明明看着小周老師坐車回城裏了,她又怎麽會死在我們二李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現在只有等警察那邊确認了。”
他頓了頓,看向笙歌:“秦老師,有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村長但說無妨。”
“你和容老師到底是什麽身份?”
李木問這話的時候目光是審視地看着她,笙歌知道他沒有惡意,但是原來平靜的平靜的村子出現這麽一件大事,再加上向啓的出場太過惹人眼球,他心中難免會有疑惑。
她略略思索了一番才開口:“我們來自青城,容老師原本身份是名法醫。”
“法醫?”李村長的眼底的驚詫慢慢平息:“那就怪不得了。”
于此同時,笙歌原來的教舍。
笙歌的東西已經被清理出去了,這裏被搭成一間簡易的解剖室。
屍體腐爛程度很嚴重,從腫脹的臉上幾乎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向啓捂着鼻子,無論經歷了多少案發現場,他還是不能做到跟容瑾一樣淡定:“能看出死亡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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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左右。”
“我看不止吧,都爛成這樣了?”他有些驚訝。
“你看她的衣服,二李村的天氣變化很大,若是在一個月以上,會只穿兩件衣服?最近這一帶雨水多,加快屍體腐敗也是件正常的事情。”
向啓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又疑惑地看向他:“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死者會是以前的支教老師?”
“我猜得。”容瑾淡淡道。
“那你這瞎蒙的機率可真高!”
“不是瞎蒙,是有依據。死者是被死後移屍的,而第一案發現場就在這件教舍,你注意到牆上那抹血跡了?不是噴濺上去,應該是有人在死者生前,強行按着腦袋往上面砸行成的血跡,看血跡的位置和死者的身高,那時候死者應該是蹲着或是坐着,如此沒有防備的姿态,除了毫不知情,還有一點……”
容瑾欲言又止,向啓的眼睛卻驀地一亮:“熟人作案。”
容瑾點了點頭。
向啓扶着下巴沉思着:“你懷疑是這個村子裏的人做的?可根據村長的說辭,這位小周老師可是他親眼看着她出山的,有沒有可能是在外面遇害,然後移屍到這裏?”
剛說完就遭到一記白眼,他有些委屈,只是在闡述一種可能性而已啊!
容瑾嘴角抽了抽:“你知道如果沒有直升機的話,正常是怎麽進來二李村的?”
向啓果斷的搖了搖頭,他走得一直都是空路,不知道陸路不是很正常?
看着他一臉坦蕩的表情,容瑾連反駁的欲~望都沒有了。
他扔了一句“自己想”後,提步直接往外走。
向啓給屍體拉上白布,随之出了門,剛好碰上從村長家趕回的小陳。
小陳見他神神叨叨的樣子,疑惑地問了句。
他就把剛才跟容瑾的對話複述了一遍給他聽,豈料小陳也笑了,“向警官,這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向啓還是堅持自己的理論。
他以前處理的命案,殺人移屍移到其他城市的都有,從外面移到這山裏有什麽奇怪?
小陳就比容瑾厚道多了,很認真地跟他解釋:“二李村之所以是C市最貧困的村子,一是位處深山老林的緣故,二是要進二李村特別不方便。”
他指了指遠處的一條小道:“我問過村民,要出村子,那條小道是必經之路,要走一個多小時才能到車能到的土路,而這一條路上個月出現塌方,稍不小心就有生命的危險。你說有哪位兇手那麽傻,殺了人後還冒着生命危險背着屍體翻山越嶺,然後埋在有人居住的二李村後山腳下?他要是真想埋屍,這裏山那麽多,随便找座山就好了,還沒那麽明顯。”
經他這一說,向啓頓時有種淚奔的沖動。
若是容瑾直接提一下進二李村都路不好走,他能想出這麽蠢的可能性?
他到二李村都沒來得及逛一下就受到了接二連三的驚吓,剛才好不容易回來,也被容瑾拉去協助了,他哪裏知道這些?
向啓有些無辜。
小陳看着他五顏六色的臉色,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句:“向警官,我懂你,不知者無罪。”
向啓只差跟他抱到一團了。
他看了眼四周:“阿瑾呢?”
“我剛才看見容教授往村長家裏去了。”
“果然還是老婆重要。”向啓往小陳脖子上一勾:“小陳同志,晚上我們兩個湊合得過吧?”
小陳的目光落到從遠處走來的同事小劉身上,歉意開口:“向警官,我還是和昨天晚上一樣跟小劉擠一屋,昨晚我們兩個人輪留守夜都沒睡好,晚上前半夜就麻煩向警官了,等你撐不住的時候,随便叫我們哪個起來就好。”
向啓:“……”
他受到了一萬噸傷害!
***
村長的房子只有兩間房,容瑾自然地提出跟笙歌擠一屋。
而不知道為何,民風淳樸的二李村的李村長竟然同意了!
笙歌冷冷地看着容瑾:“你可以去找向警官。”
“他不需要休息,我需要休息,我是患者。”
容瑾說完,把外套一脫,理所當然地往床上一躺,還很好心地給她留出半張床。
她無語,昨夜沒睡好,她現在也直打瞌睡,但是難道要跟他睡同一張床?
怎麽可能!
她坐着凳子靠在牆壁上,強撐眼皮着跟他說話:“案子有眉目了?”
“屍源确定了,案子就等于破了一半,說不定一覺醒來就會有喜人的發現。”
“你似乎知道些什麽?”
“不知道。”
笙歌擰了擰眉,她心中無比篤定容瑾肯定知道些什麽,或許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也不一定,但是就是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你這樣看着我,會讓我有種沖動。”容瑾看着她幽幽開口。
---題外話---晚上還有一更,睡前來刷就好~
☆、145 145章 他怕她脫口而出就是一個“好”字
笙歌不會傻到去問他什麽沖動,她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因為實在太困了。
阖着眼睛靠在牆壁上,本想小歇一會,卻不知不覺給睡了過去。
容瑾起身,藉着燈光打量她。
此時的笙歌雖然清減,但臉色卻比生病的時候好看了些,臉部輪廓也沒那般削瘦。
臉部絨毛在燈下清晰可見,鼻翼随着均勻的呼吸起伏着撄。
手擡起,指腹輕輕覆上額上那條猙獰的傷疤,他眸色翻湧。
睡夢中的笙歌似是感受到什麽,頭用力一偏,不自覺地躲開他的觸碰償。
身體因為這一舉動,往右倒去,容瑾呼吸一緊,托住她下滑的身子,俯身将她抱到床上。
笙歌下意識地勾住他的脖子,雙唇無意識地呢喃了句什麽。
他沒聽清,傾耳去聽的時候,她已經不再言語。
現在的笙歌警戒性已沒有當初那麽強,甚至很配合地讓他脫了外套。
看到她十指的時候,他的眉心幾不可見地擰了擰。
笙歌的十指指尖有些紅腫,跟她原本白皙的手指十分不相配。
他想起晚餐的那些玉米粒,竟是她一顆一顆剝下來的?
想至此,容瑾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
笙歌的眉頭皺緊,又不自覺得呢喃了一句。
這次容瑾聽清了,聽完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她說的是:“哥,我疼。”
竟是,把他當成黎臻。
他渾身一僵,手指顫了顫,往她的衣襟處伸過去。
呼吸一沉,他緩緩解開她的扣子。
不多時,女子白皙的背部出現在他的眼前,而他的目光卻聚焦在那道蜿蜒的傷疤上,除了這處,甚至腰跡處也有幾道淺淺的疤痕。
笙歌沒有刻意除疤,傷口愈合的新肉呈現出與原來不同的粉紅色,看起來格外地刺目。
不用再多看,他已知除了這幾處,其它地方還有一樣的傷痕。
雖然死的人不是她,但是她出車禍是真的,她想死也是真的。
他不知道黎臻是在怎麽樣的情況把她救下的,但是他相信事實就如她無意識的呢喃那般。
疼!
這麽多交錯的傷口,怎麽會不疼?
就好像他此刻,就連呼吸都覺得肺裏一抽抽的疼。
胸腔裏有股壓抑的東西又要蓬勃而出,容瑾低低地咳了起來。
但是他強忍住了,他怕自己的動靜會吵醒她。
他喜歡她此時睡着的模樣,恬靜安穩,就好似後來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就好像他們在希臘度假時,她給他做意大利面時候那嘴角甜膩的笑容。
他喜歡那樣的她,自信張揚,即使生活一次又一次愚弄了她,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反擊回去。
突然想起她初回青城那日的機場,小雨綿綿。
他說:“總有一天你會求我來娶你。”
而她嘴角的笑容諷刺愚弄:“你怎麽不說,總有一天你會求我愛上你?”
時年經轉,他的話本就早有圖謀,而她的話語卻是一語成箴。
該不該說,一切都是命?
容瑾向來都是不信命的人,但此刻不知為何內心多了幾分虔誠,他想如果請求有用的話,他會毫不吝啬自己的膝蓋,但是很明顯,這招對笙歌并不管用。
她甚至連自己都不肯承認。
而他不願意徒勞無功。
容瑾阖了阖眸,沉默地替她拉好衣服,再把被子給她掖上。
了無睡意,他起身站到窗口。
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她不喜歡聞煙的味道,所以來時他壓根就沒有想過帶煙。
他看了熟睡中的笙歌一眼,關燈去了屋外。
院子裏,村長坐在石桌旁抽着煙,他還在想村子死人的事情。
容瑾走過去:“能否借根煙?”
村長沒想到他還沒睡,忙不疊拿了根煙給他遞上,順便打着了火。
劣質香煙入喉,尼古丁的味道很濃,嗆鼻難受。
但是又莫名地合了他的意。
一根煙抽完,他才覺得心底那陣堵塞的感覺消散了些。
村長擔憂地看了眼他的腿:“容老師,你的腳沒事吧?”
經他一提醒,容瑾才發覺小腿處有脹脹的疼痛傳來,捋起褲腿一看,被蛇咬傷的地方果然又腫起來了,有些觸目驚心。
該是今天久站的緣故,傷口有些感染發炎。
村長倒吸了口涼氣。
他倒是不以為然,從腿上移開目光,淡淡地把褲腿放下:“無礙,擦些藥就好了!”
容瑾頓了頓,視線移向他:“村長有話要問我?”
村長嘆了口氣:“容老師,我只是至今還接受不了死的人是小周老師,畢竟我親眼看她上了車,我想不通為何她會死在村子裏。”
“逝者已逝,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唉,我聽小周老師提起過她的父母早逝,跟姐姐相依為命,警官已經去聯系了,快得話,明天就該來了,唯一的妹妹去了,這當姐姐得該有多難過。”
容瑾聞言沉思片刻,緩緩起身:“煙,多謝了。”
村長連忙擺手。
他回屋的時候并沒有開燈,朦胧的月光透過窗口打進屋內,倒也将屋內的事物倒映了個清楚。
笙歌睡得熟,被子下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像一只沒有安全感的貓。
容瑾看了她良久,意味不明地喃喃了一句:“對啊,很難過。”
他上床,小心翼翼地把她嬌小的身子擁在懷裏,滿足地阖上雙眸。
半年多來,第一次一夜無夢。
相對于容瑾,笙歌卻一直睡得不太安穩。
她又做了那個半年來經常做得夢,她夢見了那個孩子。
長相特別像容瑾的孩子,她站在遠處看着她,目光哀怨凄婉。
笙歌被她看得心都揪起來,可又不敢靠近她。
她知道自己一靠近她,她就會消失不見,就好像過往的每一次一樣。
可是她又忍不住,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朝她輕輕走過去。
嘴裏一直在說,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豈料,女孩聽見,嘴角勾起一抹不屬于她那個年紀的嘲諷。
然後在瞬間,她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觸目驚心。
耳邊傳來黎臻憤怒的斥責聲:“顧笙歌,你的孩子早就死了,被你親手殺死了!”
她脊背一涼,驚慌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箍得她不能呼吸!
好難受!
遙遠處,有道驚慌的聲音傳來:“歌兒,醒醒!”
一遍又一遍!
“不要!”笙歌從睡夢中驚醒,後背汗濕一片。
天剛蒙蒙亮,這裏并不是她熟悉的別墅,她看着四周陌生的事物愣神了很久,才想起此刻在二李村。
腰上的手緊了緊,她的身子驀地一僵。
顫顫地扭頭,果不其然對上容瑾幽深的目光,漆黑流轉。
笙歌在睡夢中掙紮的時候,容瑾已經醒了,一睜眼就是她被夢魇困住的模樣。
她奮力地掙紮着,額頭沁着冷汗,嘴裏一直反複呢喃着:“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他不知道她的口中的“你”是誰,但是從她哀怨的神情也能猜到幾分。
笙歌離開的那些日子,他去找過容皓。
她發病的那些情況,他如今已經一清二楚。
曾經,他只是喜歡孩子,卻不曾料到這個孩子會成為她的心魔。
身上的痕跡易消,但是心魔卻難除,就好像笙歌永遠忘不了失去孩子的痛苦,而他永遠也忘不了得知她死去那一瞬的心慌意亂。
他的心魔,是她。
容瑾眸光一深,看着她定定道,“你沒有傷害誰。”
笙歌看了他一眼,拿開他橫在她腰上的手,淡漠起身,“容瑾,何苦?”
“那你呢?”他嘴角笑容苦澀。
她置若罔聞地往外走。
容瑾看着她的背影緩緩開口:“若你願意,回到青城後,我找人把你身上的傷疤消了,女人身上留疤總歸不好看,”他頓了頓:“畢竟沒有幾個男人會喜歡一個滿身是疤的女人。”
笙歌腳步一僵,她沒有回頭:“不需要。”
話落,容瑾的神色一松。
他怕她脫口而出就是一個“好”字。
---題外話---淺晚上頭疼得不能碼字,找了藥吃了才好點,這更算昨天的,今天照常更新。
☆、146 146章 他很快就會出來忏悔
笙歌用冷泉水洗了臉,昨天剝玉米粒的指尖還有輕微的刺痛。
她把十指放在泉水裏泡了會,覺得好多了,才擡起來。
她看了眼簡易塑料管,由于阿鳳瞎眼的關系,李村長在山上挖了一口簡易的泉眼,用舊塑料水管接到家裏,方便她操持家務,因此成了二李村唯一一戶有自來水的人家。
兩夫妻的感情很好,貧困沒有消磨掉他們的意志,反而将生活轉與平淡,菜米油鹽已經成了全部。
唯一遺憾的是,二人沒有孩子,聽說是阿鳳身體的緣故。
在子嗣觀念嚴重的農村,李村長竟也不曾抱怨過半分,這點讓人頗為感慨償。
這些事情都是阿鳳昨天跟她講的,阿鳳提起此事的時候那雙毫無光亮的眼裏堆着滿滿的愧疚,可嘴角卻挂着幸福的笑容。
她很羨慕他們這種平實的感情,即使在某些地方有些殘缺。
因為在他們眼裏,生活已然成了全部,但又處處透着溫情。
村長招呼她過去吃飯,此時容瑾也起了,二人相對無言。
幾人吃過飯後,容瑾和李村長便匆匆離開的家門。
而殺人案沒有結束,課也沒法上,笙歌便留在了村長家。
她擡頭,無意瞥見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受傷的那只腳一瘸一拐,她眸光垂了垂,沒有細想。
幫着阿鳳收拾洗完碗筷,她回到了房間。
她聽說教舍被搭成解剖室,容瑾的教舍留給向啓他們,于是他的東西自然而然也搬過來了。
他的東西不多,一個小包,裏面裝着幾套換洗衣服。
笙歌撿起擱在包上的一個袋子看了下,從C市醫院開的藥連拆封都沒有,眉心頓時擰緊。
容瑾這個人,有時候對自己的身體真的是漠不關心。
她把藥扔回去,轉身出了屋外。
阿鳳正在縫鞋墊,她看不見,所以一針一線都是摸出來的,動作很慢,卻很認真。
“秦老師,這邊坐。”她放下針線,摸着身旁的凳子對她說。
盛情難卻,笙歌不得不在她身旁坐下。
視線移向她納的鞋墊上,上面的花樣鮮豔奪目,繡工精湛,根本不像出自一個瞎子之手。
她撫摸着其上的紋路,竟然連一陣錯針都沒有,詫異開口:“阿鳳姐,你是怎麽做到的?”
阿鳳笑了笑:“孰能生巧,做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可是你的眼睛……”
“我嫁給老李的時候并不瞎,那時候我還能從外頭攬些手工回來貼補家用。結婚第二年,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是四月八號,天氣很晴朗,我跟村民們約着一起上山割草,前天剛下過一場大雨,雖然天晴,但是雨後路滑,我不小心摔下山坡,破底有很多帶枝刺,我的眼睛就是被它們戳瞎的。”
她講到此處的時候嘆了口氣:“我以前是個很好強的人,這樣的意外對我來說簡直天打雷劈,甚至無數次有過自暴自棄的念頭,割腕我割過,農藥也喝過,可都被老李及時發現了,後來在他的勸解下,我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看不見,但是我的生活并沒有因此改變多少。這些線都是他挑好的,固定挂在一處然後跟我說什麽什麽顏色的,我一一記下了,剛開始的時候,手指會紮得都是傷,繡出來的花樣歪歪扭扭,老李從來不曾嫌棄,還會很認真的給我上藥,并安慰我鼓勵我,這樣子我堅持了三年,還真的毫無差錯的繡出一朵完整的花樣,那一刻,老李比我還開心,抱着我打轉,那時候我便想,我這輩子最難過的事情便是瞎了這雙眼,可我最開心的事情也莫過于瞎了眼後還能得到一個男人的真心相待。現在我會接一些私活,老李對二李村盡心盡力,他特別關注孩子的學業,而我沒有能力生養,便想着賺點錢,幫助這些孩子。他總是這樣勸那些孩子的父母,我們上一輩的沒有盼頭,但孩子總能成材啊!”
話落,笙歌的心震了震,驀地有些鼻酸。
阿鳳看不見她的神情,兀自拿出沒繡好的鞋墊,一邊開口問她:“秦老師,我聽老李說你和容老師以前都不是老師,你昨天說容老師是法醫,那你以前是做什麽職業的?”
話落,笙歌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才輕輕開口:“醫生,腦外科醫生。”
阿鳳了然,她點了點頭,不再問更多。
她雖然瞎,但是心思卻格外通透,有些東西,老李這個明眼人都沒有看出來,但是她卻聽出來了。
比如她和容瑾之間微妙的氣氛,以及笙歌的這聲回答裏飽含的無奈。
阿鳳的眸光閃了閃,她問笙歌:“秦老師,你會繡花嗎?”
笙歌一愣:“不會。”
“要不要學?”
“學不會。”
“不要太早下定論,有些事情如果不做一下怎麽知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竟然在阿鳳臉上看到一個調皮的笑容。
只見她從籃子裏摸出一個半成品遞給她,“你看這個繡得怎麽樣?”
繡工尚好,但是細密程度卻不如阿鳳,這不是出自她之手。
阿鳳抿唇神秘一笑,“老李繡得。”
笙歌驚詫,拿着鞋墊翻來覆去地看了很久,男人繡花,想想就有些雷轟轟的。
“你看他的陣法與我差不了多少了吧?男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們身為女人怎麽會做不到,試試?”
笙歌的手大部分時間拿的都是手術刀,如今這麽短短的繡花針在她指尖顯得頗為費力,手也顫抖得厲害,但在阿鳳的教導下,竟也歪歪扭扭地刺了個形狀出來,雖然樣子不太好看。
好幾個小時後,一朵扭曲的茉莉花終于成型,看起來有些好笑。
但她看着自己原本顫抖的手慢慢歸于平靜,心卻一點點安了下來。
黎臻說得對,容瑾說得也對。
她這雙手本該救死扶傷!
她盯着那朵茉莉花看了許久,然後釋然一笑:“阿鳳姐,謝謝你。”
阿鳳沒說什麽,她拿起剪刀沿着茉莉花的邊緣把布料裁下交給她:“做個紀念吧。”
笙歌接過,只覺得這朵花頓時沉甸甸,她看着她輕聲開口:“阿鳳姐,再過幾天我就要離開了。”
“你和容老師本來就不屬于這裏。”
“我讓人……”笙歌話說到一半頓住了。
她唇角勾了勾,有些事情做永遠比說來得可靠。
容瑾走到院門處,正好看見她唇邊淡淡的笑意,沒有防備,沒有嘲諷,溫暖美好。
阿鳳聽到動靜,擡頭看向他的方向笑了笑。
容瑾心知她看不見,卻還是極禮貌地朝她颔了颔首。
他看了眼笙歌,轉身朝來時路返回。
這一插曲,笙歌并未注意到。
***
死者小周老師的全名叫做周慧穎,她姐姐叫做周敏。
警察等了兩天也不見周敏前來認屍,到第三天的時候市區來了消息說周敏在一個禮拜前因為肺癌已經過世。
這無疑給破案增加了難度,線索瞬間就斷了。
對此,向啓和幾位警察顯得一籌莫展,因為雖然知道周慧穎是在二李村遇害的,也對所有的村民進行了盤查,但是就是沒有發現出可疑人物。
他們甚至盤點了那端時期出入二李村的人,除了一個經常來的貨郎外,就是笙歌了。
笙歌來的時間與死者死亡的時間點不對,馬上排除了嫌疑。
現在最大的嫌疑落在村長身上,因為畢竟他是最後見過周慧穎的人,而且沒有能證明他說的是真話。
容瑾對此不置片語,笙歌總覺得他知道些什麽,但不知為何卻不肯說。
“你想問我案件具體信息?”容瑾塗藥膏的手頓了頓,擡眸看向她。
笙歌點了點頭。
“顱骨的損傷不是致命傷,死者頸部,手肘部都有皮下出血,死前應該劇烈掙紮過,我在她颞骨岩部發現出血,死因是窒息,她是被人捂死的。”
她心下一顫:“你知道是誰?”
“知道,或許他只是一時沖動,現在後悔莫及也有可能。”
“是誰?”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很快就會出來忏悔。”
容瑾看着她,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次日,案情告破。
☆、147 147章 追了這麽久的老婆,關鍵時候不追了?【5000+】
案情的告破并沒有撥散籠罩在二李村的光芒,反而使氣氛更沉重了幾分。
笙歌得知消息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她渾身一顫,連忙往事發地點跑去。
警察沒有攔她,所以她很容易就越過了警戒線。
容瑾看見她,擡手捂住她的眼睛,暗沉的嗓音鑽進她的耳膜:“別看。”
她心底一亮,他短短的兩個字已經說明了一切。
笙歌穩了穩內心翻湧的情緒,她深吸了口氣,抓住他的手輕聲道:“我沒事。償”
容瑾停頓了幾秒,才緩緩移開覆蓋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
他的手一移開,二根那張稚嫩的臉龐首先映入她的眼簾。
孩子瘦小的身子蜷縮着,黝黑的臉龐顯得有些木讷,目光呆滞。
他抱着腿坐在牆壁的角落,只要感受到一有人靠近,他就渾身警戒,瞪着那人不讓他再靠近一步。
而在他身邊的簡易床上,李大根口吐白沫,渾身僵硬。
仿佛一道白光擊進腦中,笙歌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啞聲開口:“二根爸爸怎麽了?”
“畏懼自殺。”
“你是說……”笙歌看了眼二根瘦小的身影,不敢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怎麽會這樣?”
她尤然記得那個斯斯文文的男人,前些天替她打水的還笑容和煦。
容瑾看了她一眼,緩緩攤開手心,一顆花樣繁複的紐扣靜靜躺在其上:“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她目光一縮,覺得有些眼熟,可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驀地,她看向此時的二根,他的衣領處有顆和容瑾手上一模一樣的紐扣。
“對,這是二根身穿的那件衣服同樣式的紐扣,可準确來說,這應該是李大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紐扣拆下來補到兒子衣服上的。”
“這很正常,二根爸爸很愛二根,剪一顆紐扣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那你知道我這顆紐扣是從哪裏撿的?”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容瑾把紐扣交給一旁的小陳:“在你的教舍,也就是周慧穎曾經的宿舍。”
笙歌擰了擰眉:“這并不能說明什麽。”
“如果在死者手裏也攥着這樣一顆扭扣呢?”
她眸光閃了閃,垂下眸,聽着容瑾再次開口道:“兇手就是用那件衣服捂死死者的,從死者口腔中取出的棉絮狀物體和剛剛從李大根櫃底找出的衣服成分完全吻合。”
他眼底的篤定讓她再也沒有不信的理由。
“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是二根爸爸的?”
“比你早知道幾分鐘。”
笙歌驚訝的看着他:“那我昨天晚上問你,你說……”
“我撿到扣子的時候跟你一樣,并沒不覺得有什麽,直到發現周慧敏的屍體之時,村民人心惶惶,而整個三天的時間,李大根卻連大門都不曾邁出一步。但是我聽說李大根是個大學生,與以往的支教老師都處的不錯,尤其是這位小周老師,和他親如兄妹,小周走的時候,他還親自從山上挖了些她喜歡吃的筍讓她帶回城裏。交情這麽好的兩個人,卻在得知另一人去世的消息時卻閉門不出,仿若無事人一般,你不覺得奇怪嗎?”
“李大根有哮喘病,說不定這幾天他只是發病了。”
“不是不一定,是他真的發病了,還請了村裏的醫生過去看,有了醫生的所以話做證明,所以小陳他們盤查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這一點,但事實證明他在欲蓋彌彰。”
看了眼她困惑的臉色:“我那時候并不确定,我故意做出什麽都知道的模樣只不過是想引誘他現身,而兇手永遠是心虛的,他比任何人都關注案子的發展進程,那麽我所做出的假動作必定令他心慌意亂,他必定會親自求證一番,于是在清晨的時候,李大根借着打水的契機的在教舍門口假裝偶遇我,并向我問了幾句案情發展,那時候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笙歌沉默了很久,才搖頭嘆了一句:“我不明白,既然你說小周老師和二根爸爸交情那麽好,那他怎麽會殺她?”
她話落,二根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顫,他看了眼自己了無聲息的父親無意識地呢喃着:“媽媽……”
媽媽?
李大根生前的時候跟她提起過,二根的媽媽在生下二根後就跑掉了,按理說二根應該不認識自己的母親才對,他怎麽在這時候提起自己的媽媽?
容瑾凝着二根瘦小的身子,同樣困惑地搖了搖頭。
他看向在一旁沉默的村長,後者也同樣困惑:“二根媽媽懷孕後才來的二李村,生下二根後就跑了,其間不過幾個月,她又不愛與村民接觸,大家只知道她漂亮寡言,連她的名字叫什麽,只是聽見大根喊她小囡,在城裏,那些父母都喜歡叫喜歡把女兒叫小囡,大根很寵她,也沒叫過她的大名,所以我們都不知道她的本名是什麽。”
“媽媽……”二根又無意識地喃喃了一句。
容瑾眉心一擰,他緩緩走到身邊,蹲下:“二根,告訴容老師,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二根害怕地往後一縮,可是他後面就是牆壁,他避無可避。
容瑾擡手想去揉揉他的頭發,手卻他抓住狠狠咬了一口,然後猛力推開,容瑾悶哼聲,一個不查被他推到在地,撐在地上的手背上的牙印上有血絲滲出。
二根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癫狂,“都是你……,如果你不來的話,爸爸也不會想不開……”
孩子晶亮的眼眶裏充滿了瑩滿了淚意,他瞪着容瑾憤怒地控訴着:“都是你,是你害死了爸爸!”
容瑾從地上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神色冷漠:“就算不是我,只要你父親殺了人,總有一天也會被翻出,難道你以為能這樣萬無一失的過一輩子?”
他的言辭太過強硬,哪是一個孩子所能承受得住的。
二根渾身一顫,驚恐地把自己抱成一團。
笙歌默了默,她走到容瑾身邊,輕聲道,“你去處理下傷口,我來。”
容瑾無動于衷。
“他不會傷害我。”她看向二根,溫聲開口:“二根,你不會傷害秦老師對不對?”
聞言,二根倏地擡起頭,一直噙着眼眶裏的淚珠“唰唰”地往外掉,哭得笙歌心裏悶悶地疼。
她扭頭看向容瑾:“你先走開。”
“歌兒!”
“我讓你先走開!”她語氣裏已有了薄怒,容瑾擰了擰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