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斷袖
“沒想到你竟敢來。”杜若風當先開口,聲音低沉。
“我沒有什麽好不敢來的。”唐九淵走到靈前,躬身上了炷香,“你是踏雪幫幫主,一個和神槍會京都分舵勢均力敵勢力的首領,悲傷這種情緒,對你來說很多餘。不止多餘,而且危險。”
她轉過身,看着杜若風,“你是來想問題的。”
杜若風沉默良久,“不錯。”
既然是她想要火字堂堂主的位置,那他就等着她先開口。
“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杜若風不習慣跟她踢球,“你殺了莫劍。”
“不錯。”
“曾流霜懷疑郭無言也是你殺的。”
“不錯。”
“那就解釋吧。”
“除了曾流霜,沒有人認為我殺了郭無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殺了莫劍,這對于火字堂來說便足夠了。”
“但對我并不足夠。”
“你需要一個能最快地收攏火字堂力量的人,一個能替你搶下地盤、金錢和權力的人,一個能和神槍會莫刀抗衡的人。”
“可是我更需要一個聽話的下屬。”
“不,你不是,”唐九淵笑了起來,“你如果只敢用那些聽話的下屬,就絕對走不到今天這一步。神槍會的實力我很清楚,你的踏雪幫對上神槍會能不落下風,這是對你能力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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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很清楚神槍會的實力?”
“它和我有仇。”
“什麽仇?”
“神槍會殺了我全家。”
“所以你很想殺他們全家?”
“就是這樣。”
“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打擾我,”杜若風的嘴角輕輕勾起,“連秦晴也不敢。我真會殺人的,你就這麽确定我不會殺了你?”
“我很想說你殺不了我,但是想來你也不愛聽那種廢話。”唐九淵淡淡道:“很簡單,我明白你這種人的心理,所以我敢來。你會用我,同時用最大的力量監視我并且牽制我,但你不會因為這樣而放棄我這個下屬,因為你的驕傲不允許。”
“我驕傲?”
“能爬到這個位置的人,哪個沒點驕傲?”唐九淵淡淡一禮,結束了這場對話,“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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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風宣布火字堂堂主由供奉韋笑笑接任。
很平淡的一個宣布,仿佛杜若風宣布今天中午不吃飯一樣,除了曾流霜的臉色有些不好。很快地唐九淵接管了火字堂的一切,踏雪幫這架機器有條不紊地運轉着,仿佛郭無言從來不存在。
唐九淵的判斷是對的,杜若風确實是個合格的領袖。
她坐在妝臺前,取出一個小瓷瓶,對着光看了看裏面藥液還剩多少。
妝臺前的銅鏡裏倒映出了另一張臉,蒼白而冷豔。
“你那枚透骨釘真是漂亮,”唐九淵舉起小瓷瓶喝了一小口,然後劇烈地咳了起來,咳了好一會兒,她才繼續說道:“這樣子就很好,我砍了他的頭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唐何必沒有接這句話,而是道:“這東西還要喝幾天?”
“三天,還有三天就穩了。”這句話說完,唐九淵就又開始咳嗽,仿佛要咳出血來。
唐何必沉默了一下,“有沒有什麽藥能好過一點……我去給你弄來。”
唐九淵笑了起來,“我哪裏用得着。”
“更何況,”她扭過頭,仔細端詳銅鏡裏的兩張容顏,“萬一把我的喉嚨治好了,我還得再喝一遍。”
唐何必搖了搖頭。唐九淵用一種藥燒傷了喉嚨讓自己聲音變得沙啞,他是極力反對的,可惜勸不住她。
“你是不是在想,”銅鏡裏的唐九淵微微偏頭,“我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做?”
唐何必默然。
“很簡單啊,”唐九淵笑了起來,“诶——為什麽呢?”
她突然發現她無法和唐何必解釋這種心理。權力、手段以及對身體的毫不愛惜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她在意的永遠只是最終結果,而她卻無法告訴一個正常人類這一點。
正當她打算放棄解釋這個問題的時候,唐何必突然道:“如果是我來做的話,也不會比你做的更好。”
“不完全是,”唐九淵仿佛找回了一點思路,“你太有名,有名到很多人都認識你。杜若風或許可以信任唐門或者洛家莊的人,但是絕對不會把踏雪幫交到他們手裏,甚至連我現在這個位置都不會給——他确實是個優秀的老大。”
“你殺了莫劍,杜若風如果不想踏雪幫內亂的話,不管事實真相如何,他只能讓你接下郭無言的位置。”
“對。”唐九淵站了起來,把梳妝臺讓給唐何必易容,“踏雪幫……會是我們的,而且會完完整整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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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風請新任的火字堂堂主喝酒。
當他看到跟在唐九淵身後的俊俏少年時,很是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唐九淵向杜若風介紹道:“這是我男人。”
杜若風更加驚訝,他沒有想到他的堂主竟然有這種愛好,但還是很快地命下人多置了一副酒具。
唐九淵抿唇而笑,在這個昏暗而狹小的小室之內,笑得前所未見的風情。
然後她道:“我哪裏會做這麽出格的事,不過是想把他帶來給幫主看一眼罷了。以後他跟在我身邊的時候,就說是我的侍衛,怎麽樣?”
對于屬下的這些小心思,杜若風向來不會拒絕,于是向那俊俏少年道:“我回頭來着人記錄一下,不知這位尊姓大名?”
俊俏少年微低着頭不肯說話,像是有些害羞。
“他姓何,叫何唐。”唐九淵替那少年說了,然後示意他先行離去,“幫主,我要是喝醉了,可就睡你這裏了。”
杜若風想起先前她帶來的那個少年,不由的從這句話裏面多聽出來了一點味道,于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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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字堂。
回廊曲折,廊外一彎曲水,水邊亭亭地生着數株青竹,好一派江南清雅風景。
回廊裏有兩個人,其中一人一身黑衣,面色蒼白陰寒,顯然便是風字堂堂主曾流霜。
曾流霜對身旁之人說道:“我總覺得是韋笑笑殺了無言。”
“或許是呢。”
“李四,你別或許了,你就說說你的判斷吧。”
那個叫李四的人想了想才道:“韋笑笑當時在郭堂主身邊,而且韋笑笑善于用毒,殺人于無形之間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再有,韋笑笑有理由殺郭堂主。”
“什麽理由?”曾流霜鼓勵屬下說下去。
“韋笑笑原本是供奉,是個虛職,但是他殺了郭堂主,又殺了莫劍給郭堂主報仇,于是順理成章地成了如今的火字堂堂主。從郭堂主的死裏面得到最大好處的便是韋笑笑,所以他也最可能殺人。”
“是啊,”曾流霜輕聲嘆息,“你都想得到,幫主又怎麽會想不到?真不知道他為什麽還讓韋笑笑當堂主。”
“屬下……”李四遲疑了很久,“屬下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曾流霜的聲音有些冷厲:“說!”
李四一咬牙道:“堂主這是當局者迷,堂主和郭堂主的事情——”
曾流霜突然上前一步,拎着他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喝道:“你說什麽!”
李四被自己的上司教訓,反而無所顧忌,只見他苦笑一聲,道:“堂主和郭堂主的事情,真以為瞞得過所有人去麽……聽說韋笑笑也是個斷袖。”
曾流霜盯着他盯了很久,終于将他緩緩放下,面上說不出的蕭索。
李四低聲道:“堂主,其實屬下對這種事情無所謂的,從韋笑笑那裏可以看出來幫主也無所謂,楊堂主想必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堂主何必……”
曾流霜嘆息一聲,揮手打斷了他,“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他微仰起頭,“你覺得無言是不是韋笑笑殺的?”
“屬下覺得有很大可能……”
“我覺得是,所以我要他死。”曾流霜面無表情,眸子裏卻燃起陰寒的火焰。
李四從沒見過他家堂主這幅樣子,瑟縮在一邊不敢說話。
“風字堂想要整死一個人,是件很容易的事,哪怕那個人是火字堂堂主。”曾流霜收回了抓住柱子的手,全然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在那上面留下了一個掌印,“聽說近日幫主要和神槍會談判,安全便由韋笑笑負責。我聯絡那邊的人,再給韋笑笑一點錯誤的信息,保證他就算不死也會很慘。”
作者有話要說: 2333有事發晚了一點,正常情況下是晚上六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