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弓箭
半晌,葉飛花譏诮道:“堂主就那麽肯定我會去風字堂?”
“你的命是我留下來的。”
葉飛花瞳孔一縮:“你這是挾恩圖報!”
“對,我就是挾恩圖報。”唐九淵淡淡說道,“說是威脅,亦無不可。”
“你大概想錯了,”葉飛花看着她,冷淡道:“我不是那種被誰救了一命就要為他打生打死的人。”
“除了我給你的路,你已經無路可退。”唐九淵看着葉飛花雙眼,“你是被我用什麽身份留下來的,你自己大概也已經猜到了——所以,只要你踏出這裏一步,一定會死的極其幹淨利落。”
“風字堂離這裏不只一步。”葉飛花嘲諷道。
唐九淵微微皺眉。葉飛花比她想象之中的要難以控制的多,顯然不是她安插到風字堂的理想人選。而火字堂跟着她這些時日以來,雖然出手風格變得陰狠了許多,但是讓他們去背後捅風字堂一刀,恐怕他們都還做不到。
她只能想辦法說服葉飛花。
“曾流霜死後,風字堂必然內亂,你應該懂我是什麽意思。”
葉飛花沉默,半晌擡頭道:“就算我當上堂主,那個堂主也不是我的。”
唐九淵伸手将臉側的頭發攏到背後,“杜若風當時也是這麽跟我說的,但是現在我的火字堂他基本插不進手。”
“你可以對我下毒。”
“同樣的道理,以杜若風的武功,完全可以強行殺死我,但是如果他真的殺了我,在神槍會必然趁虛而入,而那不會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同樣的,如果杜若風發了瘋,他真的會殺了我,所以我也不敢太過放肆——這就是平衡。”
“堂主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你自己争取的東西,誰也搶不走,除非你選擇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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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韋堂主告訴我這些,”葉飛花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可惜我是做慣了賊的人,受不了拘束,堂主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動心了。”唐九淵微微閉了一下雙眼,顯得有些疲憊,“易容的東西和推薦信都給你留着了,不想去的話,滾的越遠越好,反正能被人抓住的葉飛花已經不是葉飛花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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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淵确實還有事,很要緊的事。
所以當她見到淺淺淡淡、溫溫文文地坐着的秦晴的時候,一宿未睡的腦袋又疼了起來。
秦晴身為林字堂堂主,平日裏卻與火字堂沒什麽交集。能讓她親自上門,除了接下了極重要的生意,便是杜若風又看某人不順眼了。
雖然當初因為堂主的事,唐九淵對秦晴的印象很不錯,但是這兩種情況都不是她想見到的。
秦晴很簡單地向她說明了情況,“禁軍需要一批弓箭,蜀中唐門提供了設計圖紙,還需要人來制造,踏雪幫接了這個單子。”
真當是簡潔明了。
于是唐九淵簡潔明了地問道:“需要火字堂做什麽?”
“你親自沿路護送。尤其是唐門的圖紙,不可丢失,不可外傳。另外,”秦晴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道:“進京之後,想辦法給我們幫留住一些弓箭。”
唐九淵心中微微一驚,不動聲色道:“知道了。”
官府對于他們這些整天砍砍殺殺的江湖人,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也沒法管),只要他們不傷到百姓。然而官府雖然默認了刀槍劍戟可以使用,卻有一樣武器是絕對禁止的,那就是弓-弩。
整座京城,只有禁軍能攜帶弓箭或者弩機。其他人,殺無赦。
她還記得當初進城的時候,即使唐何必遞出了相府的文書,他小臂上的暗弩還是被盤查了好久。直到守衛确認了這種暗弩與軍隊使用的弩機有本質的差別,這才放他進城。
想來一批弓箭還不值得秦晴親自到訪,最後一句話才是她真正想說的。
唐九淵一路想着弓-弩的事情,想着勢不兩立的侯爺與穆王兩派,微微有些失神,直到韓墨叫了她一聲才反應過來。
“堂主,人都來齊了。”
唐九淵哦了一聲,這才想起來她原本是打算來給昨天晚上的行動作總結的,“昨晚圍殺葉飛花,火字堂犧牲了十個兄弟,雖然死的人有些多,但是和官府的那些廢物比起來,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成績了——算了,先說另一件事。”
衆人正等着聽堂主分析戰術,沒想到唐九淵突然岔開了話題,一時愣在當場。
難道還有什麽事比戰術分析更重要?
唐九淵于是轉述了秦晴的交代。
衆人聽完之後,有些吃驚——不是吃驚于踏雪幫能搶下這樣的生意,而是吃驚于堂主竟然親自安排此事。大部分時候,這些事情的安排唐九淵都是直接扔給屬下的。
在他們聽到堂主決定親自護送之後,吃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堂下才響起一片反對的聲音。
“秦晴親自跑過來找我,跟我磨了半個時辰讓我跟去,”唐九淵苦笑道,“這個面子,我總是要給的……我和幫主的事情,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衆人于是恍然。
唐九淵和杜若風關系極差,即使火字堂在三日之內找到了傾血劍,也只能讓雙方的關系變的更差——秦晴作為杜若風的情人,這個面子唐九淵總是要給的。
衆人在恍然之餘又有些憤憤,唐九淵花了一些功夫勸解他們,然後才開始安排弓箭的護送工作。
她正說到進了京之後如何交接,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竟是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何唐呢?你們誰見過他?”
唐何必昨天晚上進入侯府,其後唐九淵追殺葉飛花直至深夜,清晨時分又與葉飛花長談了一次,然後遇到秦晴,再和自己的下屬安排事情——自唐何必退回侯府之後,已經過去了八個時辰,然而他卻一直沒有回來!
唐九淵悚然而驚,想起曾流霜,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昨天夜裏,她只顧着葉飛花,竟然把曾流霜忘了!
她拿起身側劍架上的劍——韓墨堅持用刀,于是莫刀的劍又擺回劍架上當了裝飾——看着自己的下屬,淡淡道:“我要去一趟風字堂,你們誰跟我去?”
火字堂的下屬們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堂主用劍,在她拿起劍的瞬間,便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此時唐九淵問出這樣一句話,偌大的廳堂裏寂靜如死,競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回答。
唐九淵在心裏自嘲一笑,心想自己今天早上做出的判斷果然是對的,火字堂的下屬們雖然敬重她,卻沒有一個人敢跟着她去找風字堂的麻煩。
唐九淵提着劍向門口走去,韓墨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微顫抖,不知道是該勸阻還是該跟上去。
好在他很快就不必思考這個問題了。
因為一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淡淡道:“不必了。”
那人腰間配着一柄劍,一身淡漠疏離的白衣,白衣上半點血跡都沒有沾染。
“何唐,你——”唐九淵微微閉眼,調整了一下情緒,轉向自己的下屬們,“你回來了,很好。剛說到這批弓箭最終還是由林字堂那邊交貨的,跟林字堂的交接,我來處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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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流霜看着庭院裏的假山竹石,微微失神。
昨天夜裏,他拿到了火字堂全部的圍殺計劃,原本想暗中使個絆子,沒想到——
沒想到唐家二少爺竟然親自去盯住了他!
那個夜晚,唐九淵在北城組織對葉飛花的圍殺,而他和唐何必卻站在城南的兩棟高樓之上,相隔數十丈,一夜沉默。
唐何必的氣機始終鎖死着他,曾流霜不敢動,他毫不懷疑自己一旦離開腳下站着屋檐,就會被三十六道唐門暗器打成篩子。
畢竟對方是傳說中連皇帝老子都殺過的人,出了名的冷酷無情。
直到天色微明,那一襲白衣才轉身離去。
曾流霜看着那道遠去的身影,想到自己仇人想必已經解決了葉飛花班師回府準備走上人生巅峰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所以曾流霜回到風字堂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來了李四,“韋笑笑這個人絕對有問題。”
“什麽問題?”
“他和相府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能請動唐何必?”
“韋笑笑的身份已經查過很多遍了,”李四低首,恭謹道,“孫神醫的弟子,學了一身使毒的本事打算來京城碰運氣,和相府半點關系也沒有。”
曾流霜皺着眉想了一會,“就算韋笑笑能僞造出瞞過風字堂的身世,他背後的勢力必然也大的吓人,何至于看上一個踏雪幫?”他搖了搖頭,“你再去查查看,不要聲張,這畢竟是私仇。”
李四應了一聲是,又道:“正巧屬下也聽說了一事。”
“說。”
“林字堂接下了一單生意,秦晴想讓韋笑笑親自護送。不過這單生意很重要,所以陛下也派出了一隊侍衛。”
曾流霜的眼睛亮了起來。
當初陛下上位最大的助力就是武德侯,雖然現在陛下在宰相和侯爺之間未必會偏袒哪一方,但是親自派出侍衛護送——這怎麽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風字堂新來了一個叫葉飛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九淵:何必呢?
韓墨:【慌亂】堂主,我做錯啥了?
寒山:【假裝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