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慕遠
唐九淵的傷，自然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不要緊。
莫刀偷襲的那一劍蓄勢極久，劍勢鋒銳至極，就算內力雄厚如杜若風，也不敢硬接。唐九淵雖然用唐門出品的護身軟甲保下了一命，但是那鋒銳的劍氣還是刺穿了護甲，傷到了她的心肺。
自此之後，她的咳嗽再也沒有好過。
硬接這一劍之後，唐九淵躍起與莫刀近身纏鬥。為了獲得能與莫刀的內勁抗衡的爆發力，她再次用透支的方式使用洛葦的這具身體，不知道拉傷了多少處，甚至連骨頭都震斷了數根。
回來的路上，她雖然簡單地處理了傷口，但畢竟為了加緊甩掉侍衛，沒有時間調養，于是傷勢急劇惡化。
然而在明面上，唐九淵一絲一毫受傷的跡象都沒有表示出來。
她現在這個位置，是踩着郭無言爬上來的。一旦讓人知道她已經重傷，那麽必然會有人想踩着她爬上她的位置——這便是這個江湖的規矩。
何況唐九淵也不想被人發現她的女子之身。
回京之後，唐何必替她處理了傷處。
在她褪下衣物，唐何必看到了縱橫在那具蒼白身體上的凄慘傷口之後，那雙慣用暗器的手終于顫抖了起來。
“你還說不要緊。”唐何必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壓抑着什麽。
唐九淵笑，“那又有什麽辦法。”
“我去殺了他。”
“莫刀啊？”唐九淵斜靠在床上，“我不是說過，他活着比死了有用。”
唐何必不再說話，低頭查看她的傷口。
這不是唐何必第一次給她治傷了。上一次在顧府，唐何必觸碰了她的衣衫，便将侍郎大人驚得轉過頭去。此時唐九淵毫無顧忌地坦露自己的身體，這等驚世駭俗之事，這兩個人做起來卻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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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淵看着他清疏冷豔的眉眼，覺得極是養眼，“難辦就算了。”
唐何必檢查了許久，終于擡頭道：“不難辦。就是傷勢拖得太久，再過個幾十年之後，每逢陰雨天氣，就會疼痛難忍。”
“幾十年啊，”唐九淵笑了起來，“想那麽遠做什麽，還不知道活不活得到那個時候呢。”
她笑得淡漠，心裏卻清楚，自己是絕對活不到那個時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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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飛花聽到身後的動靜，霍然轉身，轉身的同時打出兩枚飛镖，一上一下。
然後他便看到了站在他身後唐九淵。
葉飛花心中一驚，傳聞中火字堂堂主無法修習內功，那為什麽他能近到自己身後才被發現，而且還毫發無損地接下了兩枚飛镖？
唐九淵從袖中伸出手，手心躺着兩枚飛镖。她走到桌前，将飛镖放在桌上，淡淡道：“剛才我落在你背後，你應該前沖的同時打出暗器，而不是回身查看。如果我真是來殺人的，你回身的功夫，就已經死了。”
“韋堂主也會暗器？”
“用毒的人一般都會暗器。”
葉飛花撇開了頭，沉默不語。唐九淵看着這個自己撿回來的大盜，愈發覺得此人心氣太高難以控制，思索着是不是應該永絕後患。
人死了，自然沒有後患。
葉飛花心氣之高，在她這一世所見，僅次于唐何必——其實唐何必那也算不得心高氣傲，他只不過對這個世界有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疏離之感。
葉飛花對她的安排是極度抗拒的，若不是唐九淵提醒了他被抓住過一次的葉飛花已經沒有了大盜的聲名，還不知道葉飛花會做出什麽事來。
唐九淵收回了思緒，看着穿着一件普通踏雪幫弟子服飾的大盜，說道：“曾流霜活不了多久了，你好好準備一下。”
葉飛花霍然回首，盯着她道：“那李四呢？”
唐九淵與邀請李四密謀的字條便是葉飛花送到的，他就算不知道她計劃的詳情，也能猜到李四必然也在盯着曾流霜的位置。
“你怕他？”
葉飛花哼了一聲，“終是麻煩。”
“你現在不過是個小卒子，李四可是風字堂第二號的人物，也難怪你覺得麻煩。”唐九淵微微一笑，“不過沒關系，殺了，就不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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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刀混在侍衛當中裏刺殺韋笑笑險些成功，杜若風知道此事後，極為震怒。
唐九淵回京之後，杜若風确認了莫刀的武功不可能恢複，于是在命令火字堂發起兩次進攻之後，再次邀請劉留談判。
因為莫刀的重傷，神槍會短時間內難以在京城聚集足夠的力量。劉留統帥的雖然是神槍會京都分舵，但因為神槍會內部的問題，難以從總舵得到及時的支援。
因此劉留只能接受杜若風的條件。
杜若風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立刻交割之前說好的八分之一的股。随後他再次提出了青樓賭坊的劃分。
神槍會經營的青樓賭坊生意極多，青樓賭坊又是最容易出亂子的地方，神槍會只能長期派人坐鎮順便處理糾紛。于是那些地方每月都會給神槍會一些孝敬，京都的人們習慣于管那叫月供，唐九淵則傾向于叫它保護費。
杜若風向劉留提出的，便是在朱雀大道以西收保護費的權利。
杜、劉二人在這個問題上争奪了許久，秦晴又與神槍會的二舵主張一水來來往往反複數次敲定了細節，這才達成最終的協議。
談判最終的結果如下：三個月內踏雪幫與神槍會不起争端；踏雪幫拿到城北朱雀大道以西七家青樓八分之一的股份以及朱雀大道西側所有青樓的保護費收取權利；神槍會将武力撤回朱雀大道以東，只在經濟上插手這些青樓的生意；賭坊的規制不變。
雲夢閣，便是最近劃到踏雪幫治下的青樓之一。
所以當有人在雲夢閣鬧事的時候，火字堂的部屬們很快就知道了。
暮時，雲夢閣的門口剛挂上燈籠，便有一個人沖了進來，要了一大桌酒菜。随後他開始不停地喝酒。
只喝酒，不吃菜。
來往的丫鬟們什麽樣的客人沒有見過，自然不會感到驚訝，只是在不停地給他上酒的同時，有些好奇這客人喝成這樣，一會兒怎麽跟姐兒們快活？
不過反正酒比菜要貴，向來只有嫌棄人光吃飯的，沒有嫌棄人光喝酒的。
只不過那客人喝的實在是太令人矚目，待到他喝下第三十五壇酒的時候，終于有人認出了他的來歷。
“游俠慕遠！”
“對！一定是他！除了慕遠，還有哪個這麽能喝酒的？”
鸨母龜公們都是有眼色的人，發現此人不凡之後，便四處打聽他的身份。
“游俠慕遠啊，”一個客人聽到龜公的問話之後，啧啧道：“年輕的時候滿天下到處的跑，什麽事沒管過，什麽事沒犯過？不過現在約摸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老喽！以後別說打架，就是像今天這樣喝酒，恐怕都難喽！”
“慕遠就是那種典型的江湖人，”另一個客人較為公允地道：“年輕的時候行俠仗義，自己也惹上過一些麻煩，不過所幸他武功高強，活到了現在，也算是不容易。”
老鸨聽到了“武功高強”幾個字，立刻留上了神。
又有一個人豔羨地道，全然不顧慕遠本人就坐在自己身旁不遠，“慕遠這人就是運氣好，天生的能喝酒。他攀上的那個貴人，就是喝酒喝出來的交情。”
立刻便有人問道：“哪個貴人？”
“踏雪幫曾流霜。”
于是周圍響起一片贊嘆聲。
踏雪幫在京城權貴眼裏算不得什麽，對這些整日在雲夢閣厮混的人來說，确是不得了的好去處了。何況現在雲夢閣已經歸到了踏雪幫治下，有些人就算心裏不以為然，嘴上稱贊兩聲，也是好的。
雲夢閣名字雖然高雅，真正出得起錢的人，卻是不會來這種去處的。
就在這時，慕遠站了起來，拍開了第三十六壇酒。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叫好聲。
待到慕遠抱起酒壇子，搖搖晃晃地往嘴裏灌的時候，叫好聲就更激烈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慕遠已經喝醉了，但是能看到一個酒量極好的人喝醉，豈不是一件更有趣的事？
很快他們便笑不出來了。
因為慕遠彎腰低頭，将酒壇子在桌上重重一砸，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架勢。
然後他看着老鸨說道：“秦晴呢？叫她出來陪我。”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很不想承認我是話唠，但是有句話一定要說】
本章不開車！已經上車了的自己面壁去！
蒼天...不知道我抽了還是晉江抽了，存稿沒發出來，所以晚了一會兒【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