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嘆息

“你不也一樣?”唐九淵笑道。

唐何必搖了搖頭,準備叫人來收拾酒具,被唐九淵一把按下,“不急。難得喝醉一次。”

唐何必沉默了一下,“喝醉的時候很容易被人殺死。”

“死就死了,”唐九淵仰起頭,把頭發攏到背後,“我一向以為醉死是最漂亮的死法,喝醉的時候被人殺死,雖然差了一等,也還不錯。”

唐何必确認唐九淵真的喝醉了,于是端起她面前的酒碗,一口飲盡。他正要把酒碗倒扣在桌上,唐九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抓住他的那只手冰涼而纖細,手腕上的灼傷已經淡了許多,想必這些天一直在用藥。唐何必的視線順着那只手往上,看到唐九淵眼睛亮晶晶的,雙頰一片紅暈,妖冶之中竟然帶着幾分妩媚。

他心裏一顫,手勁便弱了下來。

唐九淵松手,順勢奪過他手裏的酒碗,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管那麽多做什麽……這麽好的酒,以後也不知道喝不喝得到,不喝完實在是浪費銀子。”

她是笑着說出這句話的,唐何必看着那笑容,心裏卻是一痛,“少喝點……對身體比較好。”

“廢話真多。”唐九淵瞟了他一眼,彎腰拎起酒壇,一腳踏在椅子上,仰頭便灌,十足的女土匪模樣。

唐九淵換回了那身黑色勁裝,這麽一踏,便勾勒出她那絕世的窈窕,魅惑至極。

唐何必一言不發地看着她灌了自己半壇酒,看着她把酒壇子拍在桌上,然後随手擦了擦嘴,滿意地嘆了口氣。

唐九淵微微低頭,身子前傾,附在了他耳邊。

唐何必以為自己會聽到些什麽,等了許久,卻只等到一聲嘆息。那一聲嘆息是如此之近,帶着酒味的濕氣噴在他耳邊,沾在最細微的汗毛上。

唐何必竟有一瞬的失神。

等他回過神來,唐九淵已經坐了回去,屈起指節敲打着桌面,眸子裏清清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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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何必知道她的醉态與常人不同,無法判斷她是否真的醉了,沉默了一下,道:“最多三天,便能到京城了。”

這話一出口,唐何必便感覺到那有些奇異的氣氛瞬間消失無蹤,面前的唐九淵又變回了京城第一大幫的幫主——無論何等妖冶的姿态,都掩蓋不住那一份骨子裏的狠辣和冷漠。

“入京之後,走些程序,大概還要幾天。”唐九淵淡淡說道:“這些時間夠我重新掌控踏雪幫,李四……李四有些麻煩,不過反正有陛下盯着,我也沒法與踏雪幫來往太深,就讓他先那樣吧。”

唐何必點了點頭,“你這次的身份和以往不同,會有些人想來提前打點關系,你最好做好準備。”

唐九淵表示認同,“我知道。”

不論唐九淵的草莽身份有多少人瞧不起,侍衛首領畢竟是陛下身邊的人,自然會讓許多人起意。何況洛明流和洛青青此時尚在京城。

唐何必看着已經恢複正常的唐九淵,想起剛才那一聲嘆息,下意識地摸了摸耳朵。

于是他便真的聽到了一聲嘆息。

厲無憂一手一個酒壇從露臺下走上來,笑眯眯地道:“二位,這是你們剛要的酒。”

唐九淵和唐何必霍然起身。

厲無憂仿佛沒有看到這兩個人的表情,自顧自地把酒放到桌上,搖頭感嘆道:“二位都不是好酒之人,侯爺卻讓我來獻上這麽好的酒,真是可惜了……”

唐何必瞳孔一縮:“你說什麽?”

“侯爺讓我來給你們送兩壇酒。”

“僅此而已?”

“唐二少爺啊,”厲無憂搖頭嘆息道:“我一個人,你們卻有兩個人,我除了送酒還能幹啥?”

“侯爺何等身份地位,怎麽會送我們這種小人物酒?”唐何必面無表情。

“小人物?不不。所有把唐二少爺當小人物看看待的人都死了,至于洛姑娘——”厲無憂的目光轉向唐九淵,“洛姑娘總是讓人意外。”

“侯爺想做什麽?”

“侯爺想請你們二位——更準确地說是洛姑娘——去府上一敘。”厲無憂笑容可掬。

“我是奉陛下之命而來,”唐九淵淡淡道:“進京之後,自然先面見陛下,然後着手布置陛下身邊的防衛,如何有空?”

“侯爺認為你一定有空的。”

唐何必道:“送兩壇酒,用不着勞動厲先生的大駕。”

厲無憂毫無誠意地嘆了一口氣,“好吧,被你看出來了。侯爺确實交代過我,無論如何也要請到洛姑娘。”

唐九淵想起了曾經在南山街發生的一件事,眉梢緩緩挑起,“有趣。”

唐九淵為了逼迫向野放棄南山街,曾經暗地裏鼓動那些年少輕狂精力過剩的公子哥兒鬧事,便是在那極度混亂的幾天裏,發生了一件超出唐九淵掌控的事。

武德侯的千金被人破了處子之身。

唐九淵相信,那位侯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只不過現在她身負皇命,倒是很好奇魏侯爺能做出什麽事來。

“我要是請不到姑娘,那才真叫有趣。”厲無憂笑眯眯道:“所以,煩勞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唐何必踏前一步。

“我若是拒絕呢?”唐九淵擡起眼來,頗為玩味道:“我倒想知道,厲先生打算怎麽‘請’我過去?”

“就憑我是厲無憂。”

唐九淵揚起眉毛,右手微微一張,一個針筒滑到她手裏,“我不是不相信厲先生的實力——不過巧了,我知道厲先生對唐門暗器頗有研究,正好我最近新研究出了一種暗器,請厲先生幫我鑒賞鑒賞,如何?”

唐門中人,性格多有些古怪,經常鑽到機關暗器的研究裏出不來。厲無憂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唐門的瘋子,面上笑容不減,“那是厲某的榮幸,不過姑娘——”

“進京之後,我自會拜見侯爺。”唐九淵仰起頭,将頭發攏到背後,系起,“不過現在嘛……”

唐何必看了她一眼,知道唐九淵心裏有數,便也不阻攔。

“這筒針,是我最近才研究出來的,我給起了個名字叫微雨杏花針。”唐九淵微微擡眼,“什麽意思,厲先生想必明白。”

唐門的暴雨梨花針随着唐隐仙的死消失,最大的可能便是落在了神槍會手裏。而面前的這個厲無憂,正是那極少數看着唐隐仙死去的人之一……

這次回唐門之後,唐九淵找出了暴雨梨花針的圖紙,根據圖紙和機簧暗器的原理勉強複制了一份,然後淬上了她在極樂洞中配置出來的毒|藥。然而沒有原版的暴雨梨花針對比,她這東西總是差了不少,唐九淵還不至于拿着這玩意兒就去找中央電腦拼命,于是想先找個人試試。

恰好厲無憂在這時候撞了上來。

厲無憂面色凝重至極,唐九淵愈發确信這個胖子是見過暴雨梨花針的,把針筒在手裏轉着,微笑問道:“厲先生可願意接我這微雨杏花針?”

厲無憂把酒壇子放到地上,苦笑道:“我以後再也不接侯爺的這種差事了……”

唐九淵扣動了機簧。

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細針從唐九淵手底射出,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帶起,就這麽安靜至極、同時也詭異至極地向厲無憂射去,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砰地一聲,厲無憂面前的酒壇炸開,酒水四濺。細針射入了飛濺的酒水之中,随後消失不見。

酒水落定。

不知何時,唐九淵和唐何必已經站到了欄杆上,小桌翻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最狼藉的是厲無憂。

胖子從地上彈了起來,一邊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塵,一邊罵罵咧咧道:“不接了,以後再也不接這種活兒了……見了個鬼的,簡直是要人命……”

唐九淵瞳孔一縮。

方才厲無憂隔空震碎酒壇,酒水裏附着他的絕強內力,正是借此,厲無憂擋下了唐九淵的微雨杏花針。即便如此,他的眉間也緩緩爬上了一道黑氣。

機簧暗器和毒|藥,在雄渾的內力面前終究是吃了些虧的。唐九淵知道自己離真正的暴雨梨花針還差的很遠,笑了笑,看着厲無憂說道:“厲先生精通唐門毒|藥,這點小毒,想必不在話下。我們就先走了。”

“诶喂!”厲無憂原本正在用袖子擦臉上的酒水,聽了這話,連擦臉也顧不上了,兩步追上去道:“唐二少爺!洛姑娘!侯府記得啊!”

厲無憂沒有對踏雪幫幫主的信譽失望,因為進京當天她便孤身一人去了侯府。

作者有話要說: ...寒山默默縮在角落裏幹了這碗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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