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虛僞的話語
之後的某日。
九頭龍和佐藤吵架了。
等到日向回到教室的時候，兩個女孩已經吵得不可開交。
其餘同學，像是沒看見一般地，繼續着自己的事情。
“……這完全是你的錯吧！才能上明明完全比不上小泉，卻總是這樣子，總是這樣子……”
“哈？這樣子你有意見？我看那個雀斑醜女不順眼了好久，你有意見？”
“你只是靠家裏的關系吧！能來這裏也是托家裏！明明就是什麽都不是只能靠別人的人，要是敢對小泉下手……我……我……”
“你也不過是個只會在這裏跳腳的垃圾！家裏怎麽了？你有這個本事也來試試看啊！也不過是抱了幾個本科生的大腿，才敢這麽……”
“……小泉的才能比你好一萬倍！她是憑着自己的努力！你會什麽，憑什麽！”
“……你！”
九頭龍掄起拳頭就要打。
日向看事态不對，急忙趕過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旁的紅發女孩——小泉真晝，也是日向在七海的相冊裏見過的，見狀把佐藤拉走。
場上僅餘日向和九頭龍。
其餘人看戲一般地，欣賞着這一出。
當焦點人物的天分我可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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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頗覺尴尬，順勢把九頭龍拉了出來。
太好了……沒有演變成沖突呢……
日向對女生之間的吵架，本來就頗為頭痛。
如果她們打起來了，恐怕九頭龍的哥哥和小泉都會都會傷腦筋的吧……
那個雙麻花少女和七海也是……
……
天臺。
……一直被牽着走的九頭龍，猛地用另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難以抑制的疼痛讓日向回過神，對上了她憤怒的雙眸。
“放開啦！放開！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啊！”
九頭龍對他大聲吼道。
“不好好羞辱一下這個賤婊子，難消我心頭之恨！她才是，憑什麽啊！憑什麽！憑什麽認識幾個本科生就對我指手畫腳！‘想要的東西就要盡力弄到手’不是挺正常嗎，這樣子也有意見啊！”
盡管挺混亂，日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九頭龍，你是認真的嗎？”
“我們組裏面向來就是這樣！你是白癡嗎……老爸的口頭禪可就是‘先下手為強’啊？沒有勇氣的人，不配在組裏面生存！這是個野蠻的世界，我家都是通過暴力解決一切的，和你們的常識可是不一樣啊？如果你只是這樣想，那趁早給我滾蛋！”
是啊……真是不得了的家庭啊……知道她家是黑道的時候，就應該明白的……
盡管明白，但是！
一定要做些什麽……
什麽都不做豈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最壞的結果發生……什麽意義都沒有了嗎。
七海一定，會擔心。
反正拼了吧。
“九頭龍，我不是這樣想的。九頭龍所在的世界，我沒有見過，也沒有想象過，自然也不會明白……所以，我也沒有資格說你做的有錯什麽的。但是，這樣下去的話，不說本科，連預備學科都無法待下去……這樣真的好嗎？”
“……不做做看怎麽會知道啊！再說怎樣都不能饒過佐藤那個家夥！那家夥……那家夥！不把那家夥揍成一具屍體，簡直……”她回頭怒視着日向，“……但現在我很想揍你。”
“那就揍吧。”
“你腦子有問題？”
“別看我這樣……我還是很耐揍的……”日向微微一笑，“……如果能讓你稍稍改變心情的話。”
“你！在小瞧我嗎！”
女孩憤怒地揮舞起拳頭。
好痛！
日向痛的差點悶哼出來。
無論多麽痛苦，還是要忍住……不能讓她繼續這樣想。
不然七海會傷腦筋的。
……至少這種事情，我能做得到。
拳頭漸漸無力，女孩低低的抽泣聲漸漸響起來。
“心情好一點了嗎……”
忍住痛，日向對痛哭的女孩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好你個頭啦！”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啊！”
“你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明明跟這件事無關……明明什麽都不懂……為什麽要摻進來啊！”
“我所在的世界，一直都是暴力和死亡……跟你完全不一樣啊！”
“別人從來都是……躲着我……畏懼我，害怕跟我說話的，從來都是……阻攔的人一定會被打趴的……”
“……為什麽會這麽難過啊！”
“這不就單純地……成了……施暴了嗎……不就跟普通的下三濫……沒什麽區別了嗎……”
“……會被哥哥更看不起的……”
看着消沉的九頭龍，日向拍拍她的背：“……你哥哥一定很關心你，不會這樣想的。”
“無論九頭龍怎樣想，在他眼裏，你一定是他最棒的妹妹。”
九頭龍擡起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認識我哥哥？”
“呃……談不上認識啦……只是認識你哥哥的同班同學，她給我講了很多班上的事情……”
“她？”
“……那個不重要啦！”
之後，日向講了許多關于九頭龍哥哥的事情。
由于全部都是從七海那裏聽到的，他只能想象着……去描述那種感情。
這種滋味……挺尴尬。
但他很快地發現，在他蹩腳的講述中，九頭龍的雙眼，閃閃發亮。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
但日向發覺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黃昏時候，在走廊上準備離開教學樓的日向，又一次聽到了九頭龍和佐藤的争吵聲。
“吵死了。所以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別再打小泉的主意！就算你家裏是黑道，也不是能為所欲為的！”
“是你整天跟着我吧！煩不煩人啊！這件事啰嗦了幾遍啊！”
“你……永遠不可能進本科的！你的才能永遠比不上真晝！”
“二位，适可而止吧！”
察覺到沖突的日向，急忙趕到這裏。
“下次……一定要宰了你。”
九頭龍擺出兇狠的表情，獨自跑開了。
“九頭龍！喂，九頭龍！”
日向急忙跟了過去。
……
似乎過了挺長一段時間。
日向看見女孩靠在無人的走廊盡頭。
“終于……找到你了……哈……”
日向上氣不接下氣。
“雖然中午的事情要謝謝你，但是，我是不會放棄去本科的想法的。”
“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絕對，要去本科的。”
日向一驚：“但是！”
“沒有什麽‘但是’！……還是說‘才能不是一切，擁有回憶就能追求希望’了……開什麽玩笑！”
“這種漂亮話說說倒罷了……是想瞧不起人嗎？！”
“沒有才能的人，怎麽能配在一起！”
女孩眼角漸漸濕潤。
沒有才能的人，怎麽能配……在一起
日向的心髒猛地抽痛起來。
……
“哥哥真是個大笨蛋！明明都說了‘想要幫上忙’，卻還是要我待在家裏！這是瞧不起人嗎！”
“哥哥繼承了‘超高校級的黑道’，将來終究是要步上老爸的道路，而待在家裏會離哥哥越來越遠的……”
“哥哥在這裏交了那麽多新朋友，裏面有那麽多厲害的人……哥哥什麽都不需要我，到最後連哥哥說的話都不理解了該怎麽辦只是作為被保護的妹妹，這樣子就是被輕視了，我才不要。”
“普普通通地待在他身邊有什麽意思啊！如果不進本科，就永遠趕不上他啊……”
“不站到跟他一樣的高度，就沒辦法跟他在一起啊……”
日向無言。只能離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自己的想法。
就如這世間萬千不同的樹葉一般。
強行要求一樣想法的，都是僭越。
就像佐藤今天，重複性地對九頭龍說“不要對小泉下手”一樣。
就算說，“這件事是沒有意義的，九頭龍會停止這些想法的”——她就會放下她的恐懼嗎？
畢竟九頭龍，是那個九頭龍啊！
“不好好交流的話，想要傳遞的心情是傳達不到的……”
“但這……不是很容易的……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嘛。”
“日向君也是……總感覺有好多好多煩惱，我也想知道啊……看着這樣的日向君，沒辦法做點什麽，總覺得，有些難過呢……”
他不禁想起七海說過的話。
這種事情，這種心情，他能體會。
擔心着誰，想要“為了誰”，盡到自己的努力。
但……“本科和預備學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這樣的話……
他怎麽說得出口啊？
自己家裏沒有錢卻強撐着來預備學科的事情
背負着父母的期待成為試驗品的事情
不接受試驗就被迫退學回原來高中的事情
接受了試驗就有可能死的事情
接近才能者的世界被身邊的人嘲笑的事情
甚至因為跟本科生一起，被人遷怒的事情
不可以。
這不公平，對她不公平。
她是無辜的。
不可以害她踏入自己這個黑暗的世界。
她一定會問為什麽，并且開始想要更加深入這些事。
這些在她看來荒謬的很，卻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是絕望的。
一起共度快樂的時光，就能找到希望
那麽，九頭龍呢？
就算每一天試圖讓九頭龍快樂地度過，就能讓她放棄去本科的想法了嗎？
……這麽想來，自己的事情也是亂七八糟。
因為這些快樂的回憶，就能徹底放棄，進入本科的想法嗎？
能忍受與他們漸行漸遠嗎？
……随着截止時間的逐步逼近，他也是一直在猶豫不決。
真糟糕。
總之，希望沒有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