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笑容
就像在深深的水底。
全身都浸沒在最深的黑暗中。
不用聽見、不用看見、不用思考。
在這沉靜的黑暗中，安然入眠。
沉靜黑暗的世界。
往來的、是好似不存在的虛影。
我是為希望峰存在的。
是為守護這等‘和諧’存在的。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命運，才能者有才能者的命運。
永遠都是那般的預定調和、那般的幸福。
無需思考，乖乖服從于“法理”，就能得到應有的幸福。
其他的事情，并沒有什麽意義。
這、亦是我的命運和存在價值。
……
純黑的沉靜世界突然被‘什麽’毀壞了。
被暴力地染上了不可名狀的淡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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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下着永不停歇的雨。
這個時候應該感覺到——名為“憂郁”的感情吧。
雖然還不是很明白……
但，這個時候、只要作出相應的表情，送給他們想要的東西，人們就會得到治愈。
或是傾聽。或是雨景畫。或是能引起他們這種感覺的歌曲……
……啊，真無聊。
……
簡直要放棄了。
無論做什麽、雨還是毫不停歇地下着。
淅淅瀝瀝。
心情漸漸煩躁。
為什麽、這個純黑的世界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才能不是可以辦到一切嗎……為什麽會有、這麽不舒服的感覺呢……
“因為你就是你呀……一君有一君喜歡的東西、讨厭的東西，我也一樣……”
“一君，還說不知道喜不喜歡玩游戲……如果不喜歡的話，怎麽會跟我打這麽長時間呢……這種事情、不是很無聊的啊。”
“所以一君啊……呵哈……能夠發現喜歡的事情……真的是太好了呢。”
“一君、可不能再這樣說自己了……就算怎樣也比不過你、我也、好開心呢……一君，有很多很厲害的地方呢……如果笑起來，會更漂亮吧……會有更多人願意跟你說話吧？”
從見到、那家夥開始，這一切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真讨厭。
總是用看着另外一個人的眼神來看人。
那個人，更讨厭。
看着我……是因為這具身體嗎？
……
“███的笑容很可愛呢……這樣子一定會幫到不少人吧？”
“挺起胸來啊！”
好像……聽過，這樣的話。
雨幕漸漸變得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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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許久以前發生的事情。
那好像也是、下雨的一天。
路上很是泥濘，坑坑窪窪。
‘他’、身上濺了不少泥。
好像也有些痛。
但這些好像很無關緊要。
跌跌撞撞地向前沖着。
不知道是哪裏，傳來更深的痛楚——
唯有發瘋地跑、劃開更多傷口、再被雨凍僵，才會稍稍減輕。
“終于找到你了……為什麽在這裏？”
打傘的女性把‘他’拉起來，有些心痛地擦着‘他’早已濕透的頭發。
“回家換換衣服，如果不是你父母打電話，老師都不知道你失蹤了呢。”
‘他’有些吃驚地擡起頭：“爸爸媽媽，也來找我了嗎？”
“是啊，他們很着急呢。快回去，不要讓爸爸媽媽傷心了。”
聽到這話，‘他’像是別扭一般地轉過頭：“不會的。他們不會關心我，根本就不會在意我的，就算是我死了也是一樣。”
“說什麽傻話……世界上哪有不關心孩子的父母呢？”女性嗔怪道，“別再淘氣了，他們真的很着急呢。”
‘他’沉默了半晌，悶悶道：“我是從家裏逃出來的，老師……我再也受不了了。媽媽總是說我是個廢物，什麽用都沒有……”
“說什麽傻話呢！”
“媽媽給我報了好多學習班，希望我有什麽特別的才能……可是總有人比我強……我知道，這讓爸爸媽媽很失望，但我真的已經……”
“既然已經努力了，就可以了啊。”
“但我讓爸爸媽媽很生氣啊！他們花了好多錢，給了我好多期待，但我什麽都做不到……我總是那麽沒用，給他們丢臉……”
女性審視了一下‘他’，嘆道：“你被他們打了，然後逃了出來，是嗎……這是第幾次了？”
“……”
“給老師說，好嗎？老師一定去勸勸他們。”
“……不知道。只要沒有拿第一，就會被打，被罵的……”
“為什麽這麽執着于第一啊……老師一定要去見見他們！不過首先，回家好嗎？”
“不要……我不想回去見他們。只要不能拿第一，就不能去希望峰學院……他們一直不會開心，也不會在意我。”
“為什麽這麽執着于希望峰學院啊？”
“不去希望峰學院，爸爸媽媽會被人看不起的。爺爺那裏，只有爸爸媽媽沒有錢，工作不是很好，每次家裏聚會都會被其他親戚嘲笑。爸爸說，他就這樣了，只要我能成功，他們就可以翻身了。”
“爸爸說，如果進了希望峰，人生就幾乎是成功了，就可以混進上層，會賺很多錢。然後，再也不用被人嘲笑了，我們都可以昂首挺胸了。”
女性笑了，輕輕地抱住了‘他’：“有夢想，這樣子挺棒呢……但必要的時候還得接受現實啊……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這真的不是什麽錯誤。暫時不行的話……努力努力就是啦。”
“可是……這樣總給爸爸媽媽添麻煩，我……”
“你爸爸媽媽是關心你，是愛你，擔心你将來的出路，才會這麽要求你……只不過方式有點不對。那麽先回去，繼續努力不就好了？”
“可是我……”
“想逃開想消失的話，就是放棄。放棄的話，前面的努力不就是白費了嗎。你也不希望自己就這麽消沉下去吧。不要放棄啊……只要不放棄希望！就一定會有成功哦。”
“嗯……嗯！”
“要給他人帶來快樂，才會更受歡迎。這樣，你的爸爸媽媽一定會改變他們的方式的。因為孩子越可愛，越受寵愛呢！”
“會給爸爸媽媽……帶來快樂嗎？”
“當然啦！日向君的笑容很可愛呢……這樣子一定會幫到不少人吧？給他們帶來快樂吧？”
“真……真的嗎？”
“還有，別一直低着頭……挺起胸來啊！”
“嗯！老師，這樣子……可以嗎？”
“老師相信，日向君以後一定會很受歡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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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知道這些話的來源，已經想不起來了。
我的記憶被毀壞了。
唯有略略疼痛、還有溫暖的感覺。
笑嗎……
……
我對她說，我的名字是“一號”。
其實這只是簡稱，我真正的名字是“神座出流一號”。
但隐隐之中，我讨厭被那麽稱呼。
“一君”這個名字，被她叫的多了，也挺喜歡的。
她覺得，我笑起來會很漂亮。
那麽，笑，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我舉起順來的鏡子，用才能做出各種表情……
——或許是完美的笑容吧。
但心中還是如此地空空蕩蕩。
無聊。
我居然會做如此無聊的事。
……
……
那女孩約到了幾個78期的新生。
他們一起在林區附近，觀察着77期飼育委員養的動物。
小個子的呆毛新生也是個熟手，他把籠子裏面的白兔子抱出來，遞給那個偶像。
那個偶像臉上好像很輕松地、露出了笑容。
笑容在很多技能上面，都是必須的。這樣做，會讓關注他們的人更加高興。
雖然能夠理解，笑容會讓人更加漂亮，更加受歡迎……
但，看見了才能感覺到——偶像的這個笑容，跟舞臺上面的是不一樣的。
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明明下面沒有觀衆，她為什麽要笑呢。
做給誰看呢？
……
他們都在笑。
摸動物的時候，是一種小心翼翼、而又享受的動作和表情。
為什麽要小心翼翼？
是因為毛很軟很舒服才露出很享受的表情嗎？
那麽七海千秋不是帶了一個手感差不多的絨兔子背包嗎……
為什麽不摸它呢？
我想去問問他們，但是不可以。
如果見到我的人多了，會被‘老師們’處理掉的。
這樣能見到的人就更少了。
我讨厭這樣。
……
他們一起去樹屋了。
在喝茶。
同人作家專門替詐騙師泡了一杯茶。
無聊。
玩這種幻想游戲，真認為自己是很了不起的貴族了。
連名字都是特意編的。
兩個幸運在打游戲，是在比比誰厲害嗎。
真無聊。
……如此無聊的事情。
為什麽都在笑？
……
又來了幾個人。是78期的曹禦司。
一開始是不想接觸的樣子。
其實心裏的信息根本不是這樣。
擅長演戲吧。
無聊。
……
……
時間漸漸流逝，到了黃昏。
神座也發現自己居然能夠無聊到、一直看着他們到這個時候。
看到的大部分笑容是沒辦法解釋的，居然分析不出任何目的性。
這讓神座很是疑惑。
七海千秋也說過，笑是有很多意義的、只是單純地，想要一起玩——就是這種笑容？
這是什麽意思，毫無邏輯性。
……
“一君……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是七海千秋。
明明用才能藏起來了，居然被這麽輕易地被發現了，這讓神座有些驚訝。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因為一君一直在看着啊。”七海笑着走過來。
一直看着就能夠發現？那麽，就是能力失效了？
不、這怎麽可能。
我的能力，可是‘老師們’承認過的……
“不對、讓人不能發現的能力，我也是有的。”
神座的語氣有些慌亂。
“嗯……确實很奇怪呢……”七海千秋好像在思考着如何表達，“如果能力失效了，那就說明，你是不想用這個能力吧……狛枝同學說過，能力不會背叛心，如果不是深深希望，能力是不會發揮的……”
“換句話來說，一君，其實是希望被我發現的……？”
！
“一君看上去很吃驚呢。不坦率地接受自己，就沒辦法了解自己的心情哦？”七海笑得得意，“這是從新朋友那裏現學的……怎麽樣？”
“不二咲同學說，想要了解自己的心情，就打算做一個ALTER AGO呢。如果多看看自己的話，說不定就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了呢。”
“交到的每一個朋友，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會有所收獲的呢。一君，為什麽一直在那裏躲着，不過來一起玩呢？”
“……”
神座只能保持沉默。
他這樣的存在，是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的。如果被‘老師們’發現，所有人都要被處理。
“似乎有什麽苦衷呢……？”七海千秋好像不打算繼續問下去，“別擔心，我不會問的，也不會跟別人說，畢竟我們班裏也有想要藏起來的人啊。”
“為什麽……做着這麽無聊的事，你們會笑出來？”
“嗯？一君看來很無聊嗎……可以試試喲，只要參與進來，就不會無聊了呢……”
“才能告訴我，笑容是一定有目的的，如果沒有觀衆、沒有期待的人，為什麽會笑？”
“這樣子說……反倒很奇怪呢……”七海千秋歪了歪頭，“不是很輕松地，感覺到溫暖快樂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笑出來了？”
“我……不明白。”
“居然不知道嗎？”七海千秋看上去更疑惑了，“那天跟一君一起玩游戲的時候，一君确實笑了啊……我感覺，一君的笑，很漂亮啊。”
我……居然不自覺地，笑了？
神座很是驚訝。
“如果忘記了這一點……我就來幫你吧……直到一君能重新感覺到、能想起來！”
“一起去游戲中心吧？正好有新作上架了呢。”
看見七海千秋想去牽自己的手，神座本能地閃開了。
“一君，很不喜歡跟人接觸嗎……這樣的話，是感覺不到溫暖的……”
女孩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看到她這樣的表情，神座突然覺得心裏有點堵。
他重新伸出了手：“……不，可以試試。”
女孩眼睛陡然發亮了，她笑着，重重地拉過了他的手。
陡然上升的溫度，讓神座有些恍惚。
很舒服……很暖和……
這一種奇怪的安心的感覺……
好像之前什麽時候，有誰，這樣拉過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