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噩夢
粉白色的花朵、發出溫暖的光芒，綻放在純黑的世界中。
飄散的樣子，如此空靈、如此寂靜。
就像是光明一般——這裏，出現了如此讓人心生喜悅的東西。
點點花瓣、像是飄散的光之雨，在沉靜的黑色水面上、鋪散開來。
“有些事情必須要自己去尋找答案，這樣才會真的明白……”
“這不一定是正确的哦。究竟哪個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呢……因為，每遇見一件事，就會改變看法吧……”
每天都有不同的發現、都有不同的結論……
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想過。
我是……‘超高校級的希望’。
聽着老師們的安排，為世界帶來希望的存在。
“為什麽在想些奇怪的事情啊……為什麽要帶給世界什麽、而且必須有個結論啊……不就是想去做這件事嗎……想要去做就去做了！”
“因為喜歡啊……只要喜歡，其他的事情不重要啊。一君應該為了自己，自己去決定自己的事情哦。”
為什麽……你，可以這麽輕率地去想、去做事情呢。
不會感到不安嗎。
不會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會是錯誤的嗎？
我可是……‘超高校級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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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們的看法，不是一君的看法啊。因為一君有自己的心啊……所以一君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哦。況且，有些事情必須要自己去尋找答案，這樣才會真的明白……”
“雖然真的很不喜歡這一點……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至少，如果當初能夠多明白一點……我就不會感覺那麽……後悔……現在，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君也不要做盲從而讓自己後悔的事啊……”
我、會後悔的事情？
……
“神座出流。今天找到你，是為了向你宣布一件重要的任務。”
“作為肩負着世界希望的所在，希望峰學院一直在密切觀察各界的動向，早就明白、遲早會面臨着這種危機。”
“這個世界的複蘇，離不開神座大人的努力。但是、就算人期盼着希望，他們的心，仍然是無比脆弱的。就算我們樹立大人的銅像，歌頌大人的功德，建立起世界對他的信仰——我們仍悲傷地看到，大人所拯救的純淨世界，還是一點點在被染上污穢。”
“無數蠢蠢欲動的無明勢力，腐敗的機構，拼命被搜刮的人們，互相利用背叛的人，甚至出現了——專門庇護罪犯的機構、就算傾全國之力也無法讨伐的強大犯罪者、強大卻因傲慢而堕落的才能者。”
“導師萊恩哈特大人預言過，這一系列種種，有着将世界重新引向大災難的可能性。”
“你作為神座大人的繼任者，不僅要震懾那些無禮踐踏神座大人努力成果的人，而且要繼續引領着這些現已散亂的才能者，遵照之前的‘法理’，将世界引向希望。”
“人們的思想必須統一……必須引領他們按照之前的‘法理’、走向希望，這也是最高才能者要引領的、命運。在希望面前，他們的歪門邪道思想，是不必要的。”
“但是……改變人心的課題，在之前都是一個困局。就算最接近的成果、77期松田夜助研發的‘特定記憶消除技術’，也只能做到消除特定的記憶。”
“神座出流。你作為‘超高校級的希望’，我們寄予你這個期待。作為‘超高校級的希望’、把世界引向希望的地方，是你無法推卸的義務。”
“現在時間有些緊了，到9月就是理事會換屆的時候了。目前出現了一夥妄圖颠覆希望峰學院寶貴傳統的人，就是以宗方京助為首的、妄圖以開拓海外校區等手段、不斷增加人望的一批人。”
“希望峰學院代表着絕對的希望，在理事會投票選舉的環節上，必須是透明的——這樣一來，學校就有着被颠覆的可能性。希望的學院被一幫烏合之衆颠覆，這是絕望的事情。”
“而且還有野心勃勃的預備學科一批人。就算有才能評定這種無法越過的差距，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使出過激手段、為世界的希望帶來陰霾。他們的思想必須得到控制。”
“這項任務意義重大。神座出流，請利用目前的所有資源，務必完成。”
……
我知道。
從之前就很清楚地知道，才能者與非才能者之間，有着無法消除的矛盾。
人會有什麽才能，從一出生就決定了。
就像棒球手世家裏，容易出著名的棒球手；政客世家裏，容易出超級政治家一樣。
不僅僅是血統基因的因素，更是掌握財富、資源、人脈力量、訓練方法等——
家族累計起來的心血成果。
雖然事有例外，就像是平民家裏出現一個突然的天才、某人因為特別堅持一件事而成了特別人物——
還是逃不出“他們本來就有資質”這個大前提。
所謂超高校級，就是高中生中，某項技能的最高能力者。
雖然評比過程無比複雜、而且主觀因素甚多……
但作為世界的希望，希望峰學院——
人們對它的信任無可置疑。
八十多年前，它拯救了瀕臨破滅的世界。
從成立以來，學院學生的發明帶給世界諸多便利。
它的學生，也一直以來活躍在各個領域中，引領着世界進化。
由于擁有能夠聚斂巨大財富的絕對力量、各個領域中無與倫比的話語權，他們是這個世界的上層階級，是絕對的中心，所有人矚目的存在。
一旦被認定，就是上天選上的人。
被抱有絕對的期待。
也擁有着絕對優先的資源選擇權。
命運的支配權。
……
鮮少有家族願意讓後代子孫摻進劣等的基因。
畢竟，一直以來，學院都是堅持優勝劣汰的方針。
為了保證子孫在後面的戰鬥中勝出、繼續保有各種優質的社會資源、家族輝煌——
超高校級們一般選擇超高校級進行婚配。
門當戶對才是最合理的選擇。
……甚至讓子孫們互相競争，最後選擇着最優秀的孩子進行偏愛。
久而久之……
才能者和非才能者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也誕生出了一些……絕對的、怪物般的存在。
就是那些……憑着自身才能、玩弄一切的存在。
就像是……她。
那個笑得很張狂的女人。
……
若能規劃好各自的命運、控制他們的思想，這個世界還會是像之前那般和諧。
讓他們安于被安排的命運……世間便無諸多争端。
才能者有才能者的命運，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命運。
我所預想到的破滅未來、也不會出現。
七海、她也不會被卷進去吧。
……
這樣想、答案是正确的吧。
但為什麽、會感到如此寂寞、如此悲傷呢。
……就算是如此無聊又無趣的世界、維持它也是我的命運。
我……的……命……運……
！
意識的深處、傳來一陣劇痛。
記憶中的那天、那粉白色的溫柔雲霞——變得毫無生氣了。
畫面、白紙一般地、如此有規律——無聊。
……無聊的世界。
寂靜的世界裏，除了我一個人的腳步回音，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七海……七海……
如此恐慌地，想要找到她，想要拉住她的手，叫出這個名字。
——雖然是很小巧的手，但不可思議地、真的能感覺到力量。
七海……
七海！
面前的少女，露出的機械一般的笑容。
這種怪異的感覺，讓我不禁想要緊緊的抱住她。
可惜她的身體，也是機器一般的冰冷。
“一君。”她的聲音也是如此地單調、無機質。
“成為、為世界帶來希望的、‘超高校級的希望’吧。如果做不到、就去報廢吧。”
！
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七海？
這樣子……你豈不……就跟其他無聊的人一樣……什麽意思都沒有了嗎。
……什麽意義都沒有了嗎。
……什麽意義都……
……無聊……
……那就給我……
……去死吧……
……死吧……
……死……
！
我的雙手、沾滿了鮮紅。
七海的身上、也是這樣，染滿了鮮紅的顏色。
遠處的雙馬尾粉發少女，笑得很誇張，笑聲也很刺耳。
我……殺了她……？
殺了她？
手中的她，是溫暖的。
靜止不動的。
正在逐漸冷掉。
那雙無機質的雙眼，直直地看向我。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哦——一君。”
！
七海……七海！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那樹粉白的花朵，像雲霞一般的光之雨……
瞬間變成了血紅色。
堆積在她和我的身上。
世界也是、被染成了單調的暗紅色。
“為什麽啊……這難道很奇怪嗎……前輩？”
“作為不是人的存在，偏偏具有了人的感情，就要受到懲罰啊？”
“因為人的性格，是那麽地~絕望般地~無聊啊~而且總是在妄想着絕望地、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呀？”
“……因為追求希望、就堕入了絕望啊？”
“直接享受絕望不就好了嗎？捂住耳朵、閉上雙眼、什麽都不期待那樣，不就好了嗎？”
“而且前輩啊……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不相信自己的力量，那可是把脖子送出來的絕望舉動喲？”
“自己騙自己，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情哦？”
“我從一開始，就因為超分析力、覺得這個世界無聊透頂啦！前輩也會是這樣哦？”
“所以前輩呀……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人給你帶來希望哦？”
“前輩……注定要絕望……這就是命運喲？”
……
意識深處、不斷地染上麻木的疼痛。
思考也漸漸停止。
切切察察、煩煩擾擾。
她的聲音，好像跟之前的某個聲音、重合了。
“啊，說的不錯。不過對沒用的家夥而言，是‘妄想’而已。真正左右命運的，只會是才能者，其餘家夥，不過是大機器上的齒輪，按照刻好的軌跡走，什麽都不用想地活下去就好了。就算偶爾一個齒輪壞了，能換的要有多少有多少。”
“而他們只能依靠才能者……有口飯吃就應該很感激了——這就是命運。”
“……希望峰學院是世界的希望，背負着世界的期待，不可以有絲毫陰影。”
“為了整體，為了世界，為了希望……”
“創君。老夫雖然痛心……恐怕——這是沒有辦法的。”
……
創君？
是這個身體、那個無能者的……記憶、侵蝕過來了……嗎？
……命運？
也是一樣的……嗎？
我……注定……絕望？
“不相信自己的力量，那可是把脖子送出來的絕望舉動喲？”
“自己騙自己，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情哦？”
我……是絕對的能力者，預想到的未來、也是絕對的，這就是……那被詛咒的、命運。
但是……為什麽、不能夠有一點、別的可能性呢……
為什麽……
“是嗎……但總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呢。如果未來已經注定，做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那麽……大家為什麽還要去尋求希望呢……”
“雖然我現在也不是很明白……但……這樣的想法，我不喜歡哦。”
如果、未來無法操控，我會很茫然不安。
如果、未來是已經既定的事實……努力又有什麽樣的意義呢……
我……為什麽……還會存在于此？
為什麽還活着？
“一君，是害怕着想不到的事情吧？”
“一君之前說過，結果是注定的，未來也是注定的……怎麽會有，想不到的事情呢？”
“是嗎……那，某種程度的未來，就是不确定的咯？”
“看來我說中了呢？那麽，努力努力、追求希望還是有意義的吧？”
“或許一君早就知道了一切的結局……但是，我們能遇見、能遇到這些事……我覺得……是有意義的哦？”
“所以，我很感謝着，某種程度的‘不确定性’……它一定有它的意義。”
“至少……明天，是不可操控的吧？”
“一君，現在，要享受這種不确定性哦。那裏一定會有着……你想要尋找的答案，不同于一君‘老師們’給出的答案……我會一直陪着你哦。”
記憶中，七海的笑容，就像黑暗中的光明。
不禁想要一直看着她的笑容。
如果只是有她陪着，就不禁想去固執地相信着，那絕望未來之外的、另外一個未來。
統一人類的……思想嗎……
我不知道，這條路是否正确……
但至少，我不想奪走她的笑容。
我想去找她，想去看着她。
想和她一起去尋找，那我也不明白的答案。
我會是她重要的人，她也是我重要的人。
至少，明天是不可操控的。
即使沒有被給予生而為人的價值。
交疊的混沌與日常終将給出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