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上。
這樣不講道理,倒真是和周新蕙如出一轍。
介明妤連想要自嘲一番都笑不出來,拿起電話準備打回總機跟人家小姑娘道歉,可轉念一想,無端挨這樣一頓罵,想必那小姑娘心裏一定不好受。介明妤實在內疚,終于決定自己去通信連找人當面道歉去。
她稍作打理,提着包下了樓,剛出電梯門就看見周新蕙站在樓門口打電話。
介明妤遠遠叫了聲“媽”,走過去接過周新蕙的手提包,便站在一旁等她打完電話。
挂了電話,周新蕙問:“你幹嘛去?”
“我去通信連。”介明妤提醒着自己要智取,極力克制着即将沖口而出的質問,反而顯得自己躲躲閃閃态度猥瑣。
周新蕙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又問:“你去通信連幹什麽?”
“剛剛總機找你,打家裏電話管我叫處長,我跟人發了通脾氣,”介明妤有些不好意思,垂頭看着自己腳尖,“後來想想這樣不太好,我去跟人道個歉。”
周新蕙笑了,說:“我當多大個事兒。打個電話得了。”
“那多不好……而且萬一我再打過去,不是那個人接的了怎麽辦。我還是去一下吧。”介明妤嘟囔着。
周新蕙見不得誰說話這樣嘟嘟囔囔,皺了眉,說話也忽然嚴厲了許多:“要說話就好好說,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似的。”
介明妤肩膀一縮,不過很快就緩了過來,說:“你突然說話這麽大聲吓死人啦……我送你上樓再去吧。”
她說着就轉身要往回走,卻被周新蕙一把拽住了:“不用回去了。正好,陳處長家裏有事,讓我今天在值班室替他值個班,你開家裏車一道兒也就送我去了。剛好我就把你帶進去,不然你以為你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孩子似的,誰也認識你,你說進去就去。”
介明妤答應了,母女兩人就一同去停車場取車。周新蕙忽然像毫不在意一樣開口說:“明妤啊,區裏讓積極參與征兵,媽媽給你報了個名,你明天就去武裝部登記一下,走個過場。”
周新蕙雖然這樣說,介明妤卻知道她心裏并不這麽想,說是去走個過場,指不定這一走就回不了頭了。
然而她還是裝出一副剛剛知道的樣子,故意驚道:“媽,是你報的名啊?我就說下午人家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初檢呢,我還以為是騙子。”
周新蕙沒想到這一次介明妤會這麽順從,又轉頭看了她一眼,說:“是媽媽給你報的名,給區裏湊個名額。你沒生氣吧?”
“當然沒有啦,支持你的工作嘛。”臉上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介明妤在心裏卻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按照女兵那麽火爆的行情,用得着她去湊名額?周處長為了讓她去當兵,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到了省軍區大院,周新蕙給介明妤交代一番,便徑自去了機關大樓替組織處長值班。介明妤則晃晃悠悠地晃到了通信連樓前,自衛哨的小戰士雖然之前也站得松散,但見介明妤來了立刻變得十分警惕,攔住她問她找誰。
“班長,我想找你們排長。我是幹部處周處長的女兒,下午有個班長接我媽電話接到家裏,讓我給怼了一陣,我來跟那個班長道個歉,你看看我該找哪位排長。”介明妤也抛棄了剛才那副吊兒郎當的晃悠勁兒,一本正經地答道。
哨兵姑娘看她一眼,說聲“你稍等”,便拿起電話,熟練地撥了一個號碼:“喂,李排您好,我是自衛哨兵,哨位上有個自稱是幹部處長女兒的人想找您,您看讓她進來嗎?”
“好的,排長再見。”
介明妤在一邊聽着,心想這總機的姑娘,連在哨位上報告情況也是一股總機腔。
挂了電話,哨兵對介明妤說:“排長說請你在這裏稍等一下。”
不多會兒,樓梯上就走下來一個女排長,在離介明妤還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就開始叫她:“明妤?”
介明妤原本看着樓外天邊的晚霞,聽見有人叫她,連忙回頭去看。這一看才知道原來讓她在這裏等着的排長也是她小時候的玩伴,稍長她一些的李曉坷。她記得李曉坷軍校畢業後是在團裏幹工作的,沒想到能在這兒見着她。
“曉坷姐姐!”介明妤很是驚喜,“好久不見啦,你什麽時候調到通信連的?”
李曉坷笑說:“去年年底。你來通信連幹什麽?”
“嗐,不就是我媽,非要讓我去當兵,不聲不響給我下了個套兒,我還真往裏鑽了,現在名報上了,我總不好不去。下午正為這事兒心煩着呢,你手底下有個班長接電話,找我媽,給接家裏了,上來管我叫處長,我就沖人發了一通火。”介明妤擺擺手,說起這事來仍然很是無奈。
李曉坷看了一眼在排長眼皮底下壓力山大的哨兵,招呼着介明妤上樓,然後說:“所以你來……道歉?”
介明妤迅速地點了幾下頭。
李曉坷笑了,說:“你倒是有心了。這樣,我上去問問是誰接的電話,把人給你叫出來……不過任是誰接的電話,你這頓脾氣她也該受着,連首長的聲音也聽不出來。”
介明妤聞言,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說:“要求這麽嚴呢。”
“要是擱軍區,要求更嚴呢,”李曉坷領着她上樓,拐進女兵宿舍就叫住了從她們面前匆匆經過的一個小列兵,問,“诶,你去你們問問剛剛下班的班長還有同年兵,誰接找幹部處長的電話了,讓到學習室來。”
“是,排長。”小列兵答應着去了。
李曉坷又領着介明妤到了學習室,等了沒一會兒,剛才接電話的人就被找了過來。一聲“報告!”清脆響亮,驚得坐在學習室裏的介明妤甚至抖了一抖。
李曉坷讓她進來,介明妤順着看過去,來的也是一個新兵。
大概是覺得不好招惹的處長女兒又追來連隊找麻煩了,介明妤看過去時,那個新兵連忙把臉低了下去,然後又想起在領導面前要保持軍姿,連忙又把頭擡起來站得筆挺。
介明妤看見她這個小動作,心裏頭竟然疼了一疼,看看這好好的孩子都被折騰成什麽樣子了——她更加堅定了不去當兵的想法。她站起來,走過去說:“班長,對不起,我剛才接電話态度不太好,吓着你了。”
新兵只是搖頭,說:“沒有的。本來也是我業務不精,沒有聽出不是周處長的聲音,對不起。”
李曉坷在一旁說:“該抓緊了,你看看老兵還有幾個月就退伍了,到時候你們能頂上嗎?你們是我帶的第一批兵,要拿出樣子來啊。”
“是,排長,對不起。”新兵唯唯諾諾地道着歉。
李曉坷嘆了口氣,說:“你也別再對不起了,以後好好練業務。今天是這個姐姐覺得你們辛苦,不該跟你們發脾氣,改天落到首長手裏誰還管你們啊。”
新兵又點頭答應:“我知道了排長。”
“明妤你還有什麽事兒嗎?”李曉坷看向介明妤,問。
介明妤還在糾結着這新兵剛才的小動作,腦子裏想着自己的事情,也就沒心思再想別的。該她道的歉也已經道完,于是她輕輕地擺了兩下手,說:“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大家所見,這篇文又改名了- -b印象中我的每篇連載都會中途改名,除了游客……
雖然換了名字,但這仍然是一篇女戰士的進化論~
話說潛水的小寶貝兒們,能浮出來讓我看看你們嗎T^T
☆、俞寶音的磨難(1)
初檢之後一周,俞寶音與介明妤先後接到了正式體檢的通知。
原本兩人約好一起去體檢的醫院,然而到了當天早上,周新蕙才在送介明妤出門時告訴她:居委會大媽們積極擁軍,特意租了依維柯,送幾個這次應征的孩子過去——偷偷報名的俞寶音當然不在其中。
這時要再通知俞寶音已經來不及,介明妤在心裏給諸神作了幾個揖,祈求他們能保佑俞寶音在見到周新蕙時別掉鏈子。
介明妤和周新蕙出了樓門,遠遠地就看到俞寶音站在樓下等着。周新蕙問:“那是俞克瀾的閨女吧?”
“啊,是呢。寶音她說陪我去,”介明妤回答道,趕緊快走幾步過去拍了俞寶音的肩膀,“嘿,寶音!”
緊接着她壓低聲音說:“你別慌,我媽啥也不知道,她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陪我去的。”
俞寶音這才稍稍伸長脖子,看到了被介明妤擋住的,正走過來的周新蕙。她連忙換上一張笑臉,喊了聲“周阿姨”。
周新蕙走過來,慈眉善目地笑着應了。介明妤在一旁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周新蕙臉上這種和藹慈祥的笑容,單獨對着她這個閨女時,可是從來沒有過。
見介明妤有了伴,周新蕙就不再準備往前送了,她交待道:“那你們兩個孩子就當心一點兒。明妤啊,一會兒車上都是比你小的妹妹,你和寶音照看着點兒。”
兩人上了依維柯,車裏早已經坐了三個小姑娘,見她們上來,紛紛跟她們問好。
其中一個小名叫“元元”的,見到介明妤,臉上驚訝的神色難以掩飾,直到她們在自己身後坐下,才恍過神來扭頭問:“明妤姐!你真的要去當兵呀?我媽媽跟我說的時候我還當她騙我呢。”
介明妤還沒答話,坐在旁邊單人座的崔雅也回頭說:“就是呢,元元前兒跟我說起來,我還不信。”
“我報了個名,全大院兒都知道了?”介明妤視線在兩個小姑娘之間來回移動了一會兒,也被這架勢給吓到了。
“可不是麽,姐姐你們大概不知道,”這時坐在元元身邊的吳蕙子幹脆回過身來趴在椅背上看着介明妤,“在咱們院兒裏,男孩子的榜樣是俞聲哥哥,女孩子的榜樣可就是你啦。學習又好,又不讓家裏操心,我爸媽每次一說我,不出三句準是你看看人家介明妤。明妤姐,要不是從小一塊兒玩兒的,我估計我能讨厭死你。”
俞寶音對此深有同感,一個是她親哥,一個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壓力多大可想而知。所以此時此刻,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吳蕙子見了,又說道:“音音姐你也是我們的榜樣,雖然說大學沒有明妤姐姐那麽厲害,但是你讀的高中厲害啊,想想我中考之前,天天就聽見我媽……”
聽着吳蕙子講述大院子女成長史,元元在一旁快要受不了了,忙不疊打斷她:“蕙蕙,別再說了。”
吳蕙子有些意猶未盡,只好嘆口氣說:“行吧。”
介明妤看着前面三個小姑娘,忽然有些好奇,便問:“你們仨,為啥要去當兵啊?家裏讓的?”
吳蕙子一下又找到了話頭兒,答道:“唉,雖然我爸媽時常讓我以你倆為榜樣,但是我實在是太笨了……這回高考考得不好,實在是太不好了,子女班的名額都沒排上。所以嘛,他們就想讓我去當兵,按照俞聲哥哥的路線發展。”
崔雅立刻就來拆了她的臺:“得了吧,就你還按俞聲哥哥的路線發展,最多最多能給你轉個四期不錯了。”
“滾。”吳蕙子白了她一眼,轉過身去坐下了。
介明妤被吳蕙子的嬌嗔樣子逗得一笑,轉而問崔雅:“那小雅你呢?”
“我呀,上了一年大學覺得沒勁,還是去部隊鍛煉一下吧,機會合适的話,就留下。”崔雅回答道。
介明妤不由地就“嚯”了一聲。
崔雅說完,元元自覺扭過頭來:“我今年不是考了個破二本,我家老首長給我兩條路,一條複讀,一條當兵去,從部隊考軍校。我又不想複讀,那就只能乖乖去部隊了。”
“當兵可比複讀苦多了。”聽了半天,俞寶音終于開口了。
元元撇撇嘴:“那我也不想複讀。诶,明妤姐姐,你為啥要去當兵啊?”
“哦,我媽說區裏鼓勵大學生踴躍報名嘛,就給我報了個名,不管怎麽樣也算是湊了個人頭。”介明妤說着,扯出一個幹得都快脫水了的笑容。
崔雅是個心直口快嘴下不饒人的姑娘,聽明妤一說就明白了其中曲折,說:“姐啊,你這一去,怕是就不只是湊人頭了唷。”
“小雅,”介明妤心裏正愁着一會兒怎麽騙過體檢醫生,聽見崔雅的話,眼神裏嗖地射過去兩把飛刀,“看透不說透,還能做朋友。”
約摸半個小時後,車開到省醫院門前。臨街的門診大樓前已經站了不少前來體檢的小姑娘,一眼望過去能有兩百多號人。蘇杭拿個點名冊站在前面,時不時擡手看看表,準備等着時間到了就開始點名。
介明妤看着面前巍峨的大樓,心生一計,準備一會兒留尿樣的時候找個孕婦或是什麽別的病人幫忙。她把想法跟俞寶音一說,俞寶音立刻一臉嫌棄地對她說:“到時候你媽不得打死你啊?”
介明妤毫不在意地一擺手:“讓她罵去。”
“嘿喲,厲害得你。”俞寶音說着,一扭頭看向別處,在她視線的終點,同來的三個小姑娘興高采烈地聊着天兒。
俞寶音心裏忽然慌了一下,她一把抓住介明妤的胳膊,說:“明妤明妤,怎麽辦,一會兒一點名,那三個小孩兒不就知道我也報名了,回去再跟家裏一說,我爸要是知道了怎麽辦啊?”
她這麽一說,介明妤仔細想了想,仿佛是這麽回事。介明妤看了看站在前面的蘇杭,又有了主意,說:“你別慌,我去幫你說說。”
介明妤從人群裏穿過去,笑嘻嘻地跟蘇杭打了招呼,說:“蘇參謀,跟你商量個事兒吧?”
“怎麽啦?”蘇杭問。
介明妤說:“我有個姐們兒,叫俞寶音,瞞着家裏報了名,結果今天體檢的有我們院兒裏的小孩子,她怕讓她們聽見了她的名字,回去讓她爸媽知道了,這事兒就黃了。所以啊,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別點她的名。哦對了,她已經來了。”
介明妤說着,迅速地給蘇杭指了一下。
蘇杭想了想,翻開名冊找到俞寶音的名字,說:“行。你讓她記下她前面人的名字,一會兒我點到這個名字,就讓她跟着這個人走,站她身後。”
介明妤答應着,伸頭過去看名冊上的名字,只見俞寶音名字上赫然是三個字——“吳蕙子”。
這就尴尬了啊……
俞寶音看着介明妤搖着頭走回來,連忙問道:“怎麽了?”
“你今兒怕是躲不過了,”介明妤拍拍她的肩,“你知道一會兒排你前面的是誰?吳蕙子。”
俞寶音看了一眼站在那邊的吳蕙子等三人,臉上立刻愁雲密布。介明妤見了,只能又拍拍她的背,說:“想開點兒,,就算點名這兒混過去了,一會兒體檢沒準兒還會遇見呢。算啦,知道就知道吧,一會兒完事兒了咱倆請她們和司機師傅吃個中飯,吃人嘴短,她們不會回去說的。”
俞寶音嘆口氣,說:“明妤啊,要是能讓咱倆換一下該多好啊。”
介明妤原本以為體檢就在門診樓進行,已經做好了計劃去找別人借尿樣。然而等到點完名,三百多號人被分成三十個組,醫院派出的護士就帶着各自的隊伍從門診大樓一側進了醫院的後院。
眼見得離門診大樓越來越遠,又經過了兩棟住院大樓,一棟略顯老舊的二層小樓出現在衆人眼前。
三十組按順序進去,介明妤所在的組數靠後,便暫時在門口等着。她趁機問帶隊護士:“美女姐姐,我們今天體檢全都在這個樓裏嗎?”
“對啊。”
介明妤仍不死心。又問:“那除了我們,還有別的人來體檢嗎?”
“沒啦,今天你們包場啦。”
介明妤終于感覺到了一絲絕望。她覺得只有化驗結果是鐵證如山,除此之外一切伎倆都有可能被識破被更改。但現在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硬着頭皮在每一個體檢項目裏裝蒜。
然而讓她感到挫敗的是,她想了一招又一招,而醫生卻見招拆招。
她在視力表面前裝高度近視,接着就被帶去了驗光儀器面前——視力合格。
她在外科企圖彎一彎腿裝個子不夠,奈何個子實在太高,由于腿屈得太過被醫生一眼識破——外科合格。
她在心電圖室門口來回蹦跶了百十來下,妄想測個心率過快,而醫生開門一見她臉色通紅,想也沒想就叫了下一個,讓她待着。毫無疑問,心電圖也合格。
強忍着焦慮吃過了午飯,坐在回程的依維柯上,介明妤再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幾乎是癱在座椅上,一臉的生無可戀。俞寶音全部項目也都合格,心裏自然十分高興。兩人座位中間就好像有一道無形的分界線一樣,分界線兩邊,氣氛截然不同。
介明妤瞥了俞寶音一眼,嘆息不已:“要不怎麽說傻人有傻福呢,我要是你我都該愁死了,馬上就要紙包不住火了,家裏工作還沒做通呢。”
“我這個叫樂觀。”俞寶音扭頭沖介明妤微微一笑,“明妤你別發愁了,既然通過了,那就去啊,當兵挺好的。”
介明妤坐起來,又弓起了背,悶悶不樂地說:“當兵是挺好的,但是——你當我叛逆也好,當我懦弱也好,我就是不想被我媽安排着去當兵,又不想跟她明着撕。體檢過了,面試我不能明着說我不想去……不過還有政審,我還有機會。”
俞寶音聽了,擡了下屁股,轉過來瞪大了眼對着她,說:“明妤,你傻啦?周阿姨是現役,介叔叔是正團轉業,政審能有什麽問題?我們這種家庭,政審不可能出問題的。而且你政審出問題,這也不像話呀。”
“總是有辦法的,”介明妤從來都敢想敢做,她把腰一舒,往後靠了,說道,“同樣的體檢面試結果,按高考分數排……我要是不出點兒問題,這次怕是走定了。”
介明妤話一說完,閉上了眼睛養神。前排三個小姑娘向她投來的滿是同情的複雜目光,也一并被她垂下的眼睑隔絕在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大家說吼不吼啊^ ^
待會兒八點半還有一更,以後每天更新的時間也固定在八點半,記得來看~
☆、俞寶音的磨難(2)
第二天的體能測試和面試在省征辦進行。
面試得分直接關系到能不能被選上去當兵,所以來的女孩子們大多都帶着厚厚的履歷和證書,力争拿到一個好分數。介明妤不能明着跟面試官說自己是被逼着來的,就只能在這方面給自己放些水,從小到大得了那麽些獎,考了那麽多證,愣是一張也沒帶來。就連被問到有什麽特長,她也略去不表。
然而畢竟A大的名頭就已經碾壓了許多人,介明妤面試結束後一看投影上的分數,仍然超過了90分——她早有心理準備,到不至于當場失态。介明妤跟房間裏一圈面試官鞠個躬,麻利地退了出去。
介明妤跟後面還沒面試的俞寶音等四人大致說了說面試的情況,囑咐她們沉着冷靜,便到一旁等着,心裏想的,是自己要怎麽樣才能讓自己政審不合格。
沒一會兒,俞寶音也結束了面試,從面試房間裏出來就直奔着介明妤待着的牆角。
介明妤心裏有事,自然沒注意到向她沖過來的俞寶音,冷不丁被撞得身子一歪,她開口就嗆道:“幹嘛呀!”
待看清撞了自己的人是俞寶音,還不消她道歉,介明妤便消了氣。又見俞寶音哭喪着臉,介明妤問:“你這是怎麽了?面試分數太低了?”
俞寶音搖頭,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介明妤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伸手給她背上順了順,說:“不着急,先緩緩再說。”
俞寶音大喘了幾口氣,這才說道:“面試的人裏,教育局那個牌子後面坐的那個阿姨,是我媽以前的同事,她認識我……她認出我了,她的眼神我看出來了……她認出我了。”
“認出你了不是好事兒嗎?”介明妤問道,卻忽然一閃念明白了俞寶音着急的原因,“你是害怕她告訴你媽?”
俞寶音猛地點了幾下頭,說:“她肯定會的!”
“瞧你,昨兒還說自己樂觀,這就吓壞了。寶音啊,咱不怕,大不了這兒完事兒了咱回去就跟你爸說,女承父業怎麽了,你就是願意去,怎麽了?”介明妤撇撇嘴,給她出了個不算主意的主意。
俞寶音心裏慌成一團沒了章法,聽了介明妤的話,點點頭,也覺得事到如今只能這樣了。
等依維柯載着五個人回了大院兒,俞寶音回到家裏,一開門就看見本來應該在單位的俞克瀾坐在沙發上——沒開電視,沒看報紙,客廳裏彌漫着一股不尋常的寂靜。
她心想,就算是那位阿姨要說,也不至于這麽快,興許是有別的事情。
不過她還是決定自己主動跟俞克瀾談一談。
俞寶音叫了聲“爸”,開始換鞋。
她今天為了體測方便,穿了運動鞋。然而她剛彎下腰扯開一只鞋的鞋帶,俞克瀾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就從客廳傳了過來:“俞寶音!給我過來!”
俞寶音被吓得抖了一抖,不敢再磨唧,連忙蹬掉鞋子穿上涼拖,小跑着到俞克瀾面前站好,恭恭敬敬地又叫了一聲:“爸爸。”
“你今天幹嘛去了?”俞克瀾問。
俞寶音心頭一緊,還不待回答,俞克瀾就又是一聲斷喝:“說話!你今天去征兵辦幹什麽了?”
俞克瀾這樣問,顯然是什麽都知道了。俞寶音本來也沒打算再瞞下去,不過面對着這樣聲色俱厲的父親,她竟有些不敢開口,支吾好一會兒才說:“爸爸,我報名了,我想去當兵。”
“胡鬧!”俞克瀾一拍沙發,皮質的沙發發出一聲悶響,似乎在附和着他。
俞寶音終于鼓足勇氣對俞克瀾說出那五個字之後,內竟然心一片坦然。雖然她的心跟着沙發一起震了一下,但随即她就鎮定下來,說:“爸爸,我知道你們不讓我去當兵是怕我吃苦,可是我不怕吃苦。我答應您,不在部隊長留,就兩年……兩年您就讓我去吧……”
俞克瀾“呵”地冷笑一聲,說:“你答應我?我讓你答應我了?一天也不許去!”
“爸!”俞寶音聽俞克瀾這樣說,着急起來,“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如果是怕我吃苦,我真的不怕。”
俞克瀾眉頭一擰,說:“你知道什麽?”
“我……”俞寶音語塞起來,她确實什麽也不知道。
“我今天回來開會,才聽見人說你去幹嘛了。你這個丫頭是越發沒規矩了,人沒長幾歲,膽子倒是大了不少。”俞克瀾開始批評她。他做慣了政治幹部,向來懂得如何春風化雨,只是面前站着的這個是自己的親閨女,愛之深責之切,說起話來便一點也不曲折婉轉了。
俞寶音咬咬嘴唇,說:“那您不讓我去當兵,總要有原因。我不知道我可以去了再知道,我向您保證,不管多苦多累,我都不會打退堂鼓。兵是我自己要去當的,我自己為我自己負責。”
俞克瀾怒道:“你負責?!爺爺的琴館交到你手上才幾天,你就要為你自己負責了?你倒是先把這攤子負責好了!”
俞寶音聽後,心裏猛地一驚。小時候爺爺教她彈琴,她學得又快又好,她爺爺那麽高興,幹脆把她當作接班人來培養——俞友梅的獨子俞克瀾參了軍,當時還叫俞寶聲的長孫叛逆不願學琴,由孫女來繼承自家琴館,也是意料之中。
俞寶音大學畢業之前,琴館一直由她爺爺的親傳弟子,同時也是她的授業恩師代為打理。她畢業至今,老師想着讓她再放放松,也就還沒正式把琴館交到她手裏。俞寶音就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去琴館看一看,其餘時間就一門心思地撲在參軍入伍上——以至于她快要忘了打理琴館原本是她的職責所在。
俞寶音立刻陷在突如其來的困窘與自責裏,去當兵的想法也仍然在她腦海中盤桓不去。兩者交戰難分難解時,她的母親鄧淑君回來了。
“這是怎麽了啊,老俞?怎麽突然叫我回來?”鄧淑君走到客廳,被突然召回的她,看着一坐一站的父女倆,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等俞克瀾下命令,俞寶音就自己主動交代了:“媽媽,我想去當兵,瞞着你們報了名,今天面試,面試官裏有你以前的同事……爸爸知道了。”
“跟你媽的同事沒關系,你那點兒事兒,我們院兒裏就有人告訴我。”俞克瀾又冷哼一聲,說道。
鄧淑君是個比較老派的女性,丈夫說的就是對的,丈夫不讓女兒去當兵,她自然也就不讓——在這樣要麽兩個都□□臉,要麽兩個都唱白臉的環境下,哥哥俞聲在青春期叛逆異常,妹妹俞寶音就恰好相反。此時此刻鄧淑君便也幫腔道:“音音,你怎麽可以這樣。去當兵的事情我們談了多少次了,爸爸媽媽不讓你去,是為你好。”
“媽媽!”俞寶音一聽這話,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扭頭看着鄧淑君,說,“那叫談嗎?從來都是我說我想去當兵,你們就立刻拒絕了……”
“俞寶音,你可以不考慮我們的想法,你願意吃苦随你去。你自己想想你爺爺走之前你怎麽答應老爺子的。”俞克瀾說道。
剛才想了那麽久,她當然記得她答應了爺爺會好好經營琴館,把爺爺創立的流派發揚光大,可是——
“我是答應了爺爺。可是我去當兩年兵也并不耽誤我去完成答應爺爺的事情……更何況……你想當兵就當兵了,哥哥覺得學琴是女孩子的事情,不願意學也就不學了——你們的意願都可以得到尊重,那我呢?!”俞寶音急了,眼淚奪眶而出,說話中連敬語也忘了用,“我這次一定要去,我體檢面試什麽都合格,你們阻止不了我的!”
“音音!”鄧淑君知道女兒這樣跟俞克瀾說話,俞克瀾會發脾氣,連忙出聲阻止。
俞克瀾說道:“哼,你知道征兵辦選人也要參考父母意見嗎?我倒要看看,你親爸不同意你去,誰還敢讓你過!”
他說着拿起了座機電話,作勢就要撥出去。
俞寶音是真的怕了,被激得連氣都要喘不過來,她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不管不顧地喊了出聲:“你這是濫用職權!我要去舉報!”
俞克瀾也正在盛怒之下,他“啪”地摔了電話,站起來指着俞寶音怒道:“你盡管去!組織處電話我告訴你!就是讓我按義務兵退伍,給我除名了,老子也不讓你去當這個兵!”
臨近晚飯時介明妤接到了俞聲的電話,只看到來顯,她就覺得是俞寶音出事了。
接下來俞聲一席話果然印證了她的想法:“明妤,我想拜托你個事情。寶音她……想去當兵,瞞着我們家裏人去報了名,現在讓我父母知道了,她跟爸爸大吵了一架,現在把自己關在屋裏,也不接電話。”
介明妤聽完,一顆心突突突地都快要蹦出來,急道:“那叔叔阿姨有沒有把門撬開看看啊,這要是出了事兒怎麽辦?”
俞聲安慰道:“你別急,敲門她會答應,只是我打電話她也不接,估計是為了我以前一直也沒在當兵這個事情上幫她說過話,埋怨我呢。麻煩你幫我安慰一下她,爸爸那邊我去做做工作。”
“好……聲哥你同意她去當兵?”介明妤問。
俞聲說:“從心裏我是不願意的,畢竟女孩子當兵還是太苦了。不過既然她堅持,我願意支持她的選擇。”
介明妤不由地就感嘆起了自己的身世:“要是我和她換一下就好了,想去的家裏不讓,不想去的家裏上趕着往裏推。”
俞聲問:“周阿姨讓你去當兵?”
“嗯,倒是跟寶音的辦法如出一轍,瞞着我給我報了名。那聲哥,我先去聯系寶音,你別着急。”介明妤說道。
俞聲客客氣氣地答道:“好的,麻煩你了。”
介明妤挂了俞聲的電話,立刻打給俞寶音,可是一連打了三五個都是無人接聽。她握着手機坐在自己房間飄窗前愣愣地想了半天,站起來從桌上抄起鑰匙就準備去俞寶音家裏。可是剛打開門就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去了,按照俞克瀾那樣要面子的性格,難免覺得難堪,反而不利于俞家的家庭和諧。
再想想別的辦法……她這樣想着,退回玄關裏,一手把半開的門拉回來。
門關上的一霎,她擡頭看見對門貼着的年畫,兩個大頭娃娃笑得沒心沒肺。
她知道該找誰了——雖然俞寶音不承認,不過讓她有去當兵這個念頭的始作俑者,不就是王晉川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第二更~祝大家周末愉快~
☆、俞寶音的磨難(3)
王晉川前兩年從軍校畢業,分配回了W軍區下面一個團裏的警通連。
介明妤打電話給他時,他正帶着剛下哨的一批哨兵去炊事班吃哨兵飯。感覺到手機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