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他叫出一個士官接替他帶隊,自己出列接起電話。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介明妤也是算他的妹妹,不過這丫頭主動打電話給他還真是頭一回。

“幹嘛啊?”王晉川在隊伍後面兩三米遠處不疾不徐地跟着,連說話也不疾不徐。

介明妤說:“出人命了。俞寶音要去當兵,她爸媽不讓,她現在把自己關在屋裏誰也不理,我打電話她也不接。”

介明妤說完,就屏住呼吸靜靜地聽着電話這一頭王晉川的反應。

她剛才就在想,俞寶音喜歡王晉川她是早已經看出了端倪,而王晉川只怕是也對俞寶音有些想法。要說這大院裏,從小就數王晉川跟俞聲跟得緊,俨然一副跟班小弟的架勢,所以他跟俞寶音也格外親近些。

想想那些年俞寶音和介明妤還在上高中的時候,王晉川就已經去了軍校,發的什麽毛巾被之類亂七八糟的,王晉川寧肯自己買假貨來用,也要把配發品寄回來給俞寶音——這其中恐怕不僅僅是替聲哥照顧妹妹這麽簡單,畢竟講道理的話,介明妤才是他還能扯上關系的妹妹。

果然王晉川聽完介明妤這句話,片刻沉默之後竟然爆了粗口:“卧槽。她瘋了嗎?那你上她家找去啊!”

“我的哥,我也得敢啊!”介明妤倚在飄窗邊,伸手一拍桌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爸那個脾氣,我這會兒去,不是找死呢。”

介明妤說完,半天不見王晉川說話,但是可以很清楚地聽見王晉川呼吸頻率的紊亂。

王晉川沉默了好一會兒,低低嘆道:“這可怎麽辦?”

介明妤知道他在自言自語,不過她覺得她的判斷是正确的,便開口道:“你知道她為什麽要去當兵麽?因為你!她喜歡你,她想跟你穿一樣的衣服,經歷一樣的事情,擁有同樣的身份。從你考了軍校那年開始她就蹦跶着也要考軍校,被攔下來了。這不大學畢業了,心思又活了。她自己不承認是為了你去的,不過我跟她從小一塊兒玩兒起來的,我能不知道她?”

“啥?”王晉川跟着隊伍走進了飯堂,戰士們已經打好了飯站着等他,然而他剛一進門就聽見介明妤如此勁爆的一番話,不由地提高了聲音,倒引得戰士們都看向他。

他瞥見飯堂裏站着的戰士們,一邊給剛才替他帶隊的士官使眼色讓他下口令開飯,一邊又從飯堂退了出來,站在門前也不知道去哪兒,索性到馬路牙子上蹲下。面前有幾株炊事班還沒來得及拔的高草,他伸手扯下一根,拿在手上漫無目的地晃了一會兒,終于從剛才的震驚中抽回來。

但他還是不敢相信,又問:“你說什麽,寶音喜歡我?”

也不管他根本就看不到,介明妤在電話這一邊把頭都快要磕掉了,說:“對,她喜歡你,從高中就喜歡你了。不過你小子不知道腦子裏抽抽什麽,一天天的自稱祖國尚未統一豈能兒女情長,人家也不敢耽誤你報效國家啊。後來我算是懂了,你跟聲哥學的吧,寶音為這個快恨死她哥了。”

“聲哥說的有道理嘛……我們這樣的,不是耽誤人家姑娘……”王晉川漫不經心地解釋着,帶笑的語氣裏是掩蓋不住的傻氣,“明妤,寶音真的也喜歡我?”

“什麽叫也喜歡你?你也喜歡寶音啊?”驗證了自己的想法,介明妤明知故問道。

王晉川在那邊絲毫不顧形象,啪地一拍大腿,說:“我喜歡她多少年了都!”

介明妤一聽那聲響亮的巴掌,一邊替他肉疼,一邊嫌棄他現在的糙德行,說:“得得得,你看看你現在都糙成啥樣了。我跟你說啊,這個解鈴還須系鈴人,她是為你去當的兵,為了她的家庭和諧,也為了她不要去吃這份苦……”

介明妤還沒說完,王晉川就喜滋滋地打斷了她:“我懂我懂,我去勸我去聯系她。哎呀你真是哥的親妹妹,回頭哥請你吃飯,随你選。”

介明妤不住地點着頭,很是受不了這種狀态下的王晉川,連忙交代幾句挂了電話。

由俞寶音引起的這一場鬧劇只持續到了當天夜裏,便以她的妥協告終。

介明妤早已料到這樣的結局,畢竟俞寶音性格那麽軟,着實不适合軍隊這個環境。

這邊介明妤搬來了王晉川,那邊俞克瀾拉下臉請了他父親的徒弟、俞寶音的老師。愛她的人沒有人願意她去當兵,自然都往回來勸她,俞聲去做了他們父親的思想工作,不過俞寶音自己服了軟,俞克瀾的同意與不同意也就無所謂了。

俞寶音參軍的一切緣由,原本就真的只是關于王晉川而已。她其實沒有遠大的報國理想,只不過因為喜歡王晉川,才有了去與他感同身受的一腔孤勇。所以雖然為了入伍跟家裏鬧出了那麽大的陣仗,但這邊王晉川一找她表白心跡,那邊老師一勸她順便給她個臺階好下來,她竟然就乖乖地聽了家裏的話,再也不提當兵這茬。

可是想着她最初告訴自己,她要去當兵時的樣子,那份堅定,又真是讓介明妤有點兒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會結束得這麽突然。

同樣的,雖然俞寶音和王晉川是經她從中說合才終于互相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她也還是覺得這事兒成得那麽不可思議。

這種始終覺得哪裏不對的思緒一直持續了近一周。直到周五晚上王晉川請了周末的假回到市裏,帶着俞寶音一起請“媒人”吃飯,介明妤坐在兩個人對面看着他們倆,都還是覺得恍如隔世。

王晉川請介明妤在洲際吃自助晚餐,趁着介明妤愣神的當兒,他手腳麻利地給俞寶音剝了一碟子蝦蝦蟹蟹的東西推到妹子面前,就差搖個尾巴了。

這是兩人确定關系以後第一次見面,加上介明妤一直盯着他們看,俞寶音倒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輕輕拍了他一下,說:“你吃你自己的。”

說完又飛快地瞥了一眼對面的介明妤。

王晉川一愣,也順着她的須臾的目光去看了看對面的介明妤。只見她歪着頭,一只胳膊拄在桌上,手掌撐着臉頰,眉頭微皺,面前盤子裏拿了兩個蛋糕還一動沒動。

“介明妤?你幹嘛呢?”他也一皺眉,低聲說道。

介明妤雖說愣着沒動,不過倒也沒走神,剛才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裏。她放下支在桌上的手肘,拿起一個杯子蛋糕拉開紙杯,說:“你看你那個走狗樣……我聽着都快‘嗚……汪!’了。唉,你想想,從小到大,你作為我媽的幹兒子,我的哥哥,什麽時候像關心寶音那樣關心過我,從來都是兇我兇我兇我,唉,我還幫你把寶音拐到你家去了,沒想頭咯。”

王晉川聽得一陣好笑,說:“我要跟她過一輩子,又不跟你過一輩子,對你那麽好幹嘛?再說了,那會兒聲哥還渾的時候,我們一幫小孩兒跟他一塊兒胡鬧,你去我媽跟前告過多少狀?兇你算好了,換了別人早揍你了。”

“嘁,”介明妤一撇嘴,本來已經準備送進嘴裏的蛋糕又被她放下,“我那是在挽救你,避免你誤入歧途。”

忽然一個紅皮的本本兒在她面前一晃,她還沒看清,視線裏就只剩下一邊把□□往包裏揣一邊坐下的王晉川,他說:“共和國的軍官,是誤入歧途嗎?”

“嘿,那不正說明是我救了你嗎?”介明妤跟他擡杠。

俞寶音有些聽不下去了,笑說:“你倆能不鬧了嗎,好好的吃個飯行不行?”

“哦,對對對,你倆是主角,不鬧了不鬧了,我吃飯。”介明妤雙手舉高合十,算是給她道個歉。

然而王晉川卻不答應:“不行,這死丫頭一直盯着咱倆看,看得你都不敢吃飯了,我得治治她。”

介明妤翻了個白眼,轉臉看着王晉川說:“我就是覺得看着你倆在一起還不适應。你倆太熟了,雖然吧,我也一早就看出來些眉頭,但是你倆真的在一起了,我還是真的不太習慣。”

她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便立馬換了話頭,說:“诶,你倆想過沒,寶音為了你去當兵,跟她爸吵那麽大一架,以後你在老丈人那兒可得打一場惡仗呢。”

王晉川一擺手,說:“不怕,當兵的男人除了怕老婆還能怕個啥?”

俞寶音聽了甜甜一笑,說:“我又不是那種兇的人,你怕我幹什麽。”

“對啊,那我就什麽也不怕了。”王晉川說着,看了看那盤已經剝好多時的海鮮,“涼了,要不扔了吧,我再給你剝。”

介明妤在對面被兩個人膩得不要不要的,幹脆表情痛苦地往椅背上一倒,把手捂在臉上,裝模作樣地喊叫起來:“我要給動物保護協會打電話,這兒有人虐狗啦!”

作者有話要說: 寶音妹子的劫渡過去了,屬于介明妤的暴風雨正在趕來。

☆、介明妤的暴風雨(1)

俞寶音的磨難順利渡過,然而介明妤自己卻還是存在着被周新蕙暗箱操作送去當兵的隐憂。體檢和面試一直沒有不合格的通知,介明妤知道,下一次來的,就會是政審通知了。

這一紙通知在其他許多女孩子那裏是成天等着盼着的,而在介明妤這裏,反而是等着盼着它不要來。

于是沒消息也就是最好的消息,介明妤這樣心安理得地過了十來天,也快到了學校開學的日子。

介明妤收拾好了要帶回去的行李,确認了明天航班的時間,這才想起她一直打着在政審環節搞事情的主意,卻臨到要離開W市了也沒想好自己究竟能搞出怎樣的事情。俞寶音雖然沒什麽腦子,不過有件事她倒是确實說對了,像他們這樣軍人家庭出身的孩子,政審出不了什麽問題。

她決定向已經入了行伍的男孩子們請教請教,在俞聲和王晉川之間比較一番後,她選了王晉川。俞聲雖然曾經是院裏最不像話的孩子,不過青春期的男孩子難免逆反,被送進部隊之後估計是有所醒悟,現在他那一身正氣的樣子,想來也難以想出什麽鬼主意。說起跟首長們鬥智,滿肚子壞水兒的,倒是王晉川更勝一籌。

王晉川也确實沒讓她失望,聽完她的陳述之後,連想都沒想一個點子就脫口而出:“你找個人結婚去啊,你見過哪個義務兵是已婚的?”

“厲害了我的哥!”王晉川一語驚醒夢中人,介明妤不得不服。

“我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啊?”王晉川在電話那頭話鋒一轉,“這我得批評你了啊介明妤,你不想去當兵也就算了,還想搞些歪門邪道的事情來逃避?!嘿,我還真是不明白你們這幫小丫頭了,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跟家裏溝通的,非得弄這些幺蛾子?”

王晉川在基層當了兩年排長,許是思想工作做得太多,連帶這會兒也要來做一做她的思想工作。介明妤翻了翻白眼,說:“我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溝通多少回了,這不還是瞞着我給我報了名,這倒是誰先弄的幺蛾子?”

王晉川不想去評判這母女倆究竟誰對誰錯,轉而給介明妤分析起來:“按說到時候人家派出所的問你,你就直接跟人說,你不想當兵,都是被逼的,最簡單,然而你又不想跟幹媽翻臉。真要說有什麽辦法顯得你不是主觀意願上不想去的,那就是去結個婚了。搭上個離異婦女算成本最低的了,要不然你去弄個刑事犯罪,把自己關進去了,還不如去當兵,你說是不是?其實去當兵也不錯……”

介明妤立刻打斷他:“诶诶诶,說着我不想去呢,你還準備把我往裏邊勸。你才是我媽親兒子吧?”

她頓了頓,又說:“其實我也不是不願意跟我媽翻臉,就是她這麽膈應我,我也想搞點兒事情膈應一下她。我這麽一弄,最後不是還得跟她翻臉麽。

“而且就我媽那人,我不弄點什麽實質性的白紙黑字記着的東西讓我落個不合格,她啊,估計最後都能給我送進去。假結婚這個是真不錯——

“但是我跟誰結去啊!诶,小時候咱倆媽不是還給咱倆定了娃娃親嗎,要不你考慮一下?”

王晉川斷然拒絕:“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哎呀,我跟你開個玩笑……”

“聲哥其實不錯的,他又沒對象,也不打算有對象,以往對你也還好,最主要是他見不得女孩子去當兵。你去找找他,就當他幫妹妹個忙了。”急于禍水東引的王晉川開始給她出主意。

介明妤撇撇嘴,說:“去坑聲哥啊?我怕你家寶音弄死我。”

提及俞寶音,王晉川這才覺得這事兒确實有些不妥,又說:“哦,也是呢,我也怕她弄死我。這事兒啊你自己再想想,其實真不至于鬧這出。你哥我要去組織隊伍搞體能了,你有事兒再找我。”

介明妤哼哼兩聲,挂了電話,坐在飄窗前看着自己的行李箱發起愣來。

假結婚這個主意确實是目前來看唯一一個低成本高回報,還可以膈應到周新蕙的法子。本身她也覺得自己性格偏向她母親,有些強勢,再加上父母婚姻的失敗結局,也就讓她沒有那麽向往婚姻,所以她對于假結婚可能對她未來的婚戀造成的影響可以說是毫不在乎。

然而難以确定的假結婚對象也确實是實施這個辦法的最大阻礙。

她想了一圈她認識的男生,玩得到一起的不少,不過能熟到幫她這個忙的,大約也就王晉川和俞聲兩個人而已。王晉川已經不可能了,但聲哥也不是輕易可以去坑的,況且,自從她上大學以來,她跟俞聲聯系也少了很多,從上次見面來看就知道,兩人已并不如以前那麽熟絡。

再退一步,她也有一些追求者,如果她要假結婚,能同意的應該也有那麽一兩個,不過她覺得這種關系再去假結婚就太尴尬了,一來欠別人一個這麽大的人情,二來她也着實怕就這麽被訛上了。

介明妤呆呆地坐了半天也沒有任何頭緒,這樣看來,王晉川這個好主意似乎也并不怎麽好。她甚至想,實在不行,還是和周新蕙談一談好了,大不了再被罵一頓,雖然挨罵不多,不過也不是沒挨過,不至于一頓罵就去要死要活。

她盤腿坐在窗臺上,從天光大亮坐到了晚霞滿天,終于覺得有些餓了。

周新蕙今天下團蹲點不回來,介明妤只用管自己的晚飯就好。她伸展了一下由于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而有些酸麻的肢體,決定先去廚房弄點兒吃的,填飽肚子再說。

介明妤忙活了半天,給自己弄了個芝士焗飯,盤子剛端出來還有些燙,她幹脆就戴着料理手套端着盤子窩在沙發上準備開吃。

這時她留在屋裏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介明妤随着聲音看了看屋門,又低頭看了看面前的飯,雖然餓,但也只好無可奈何地摸摸肚子,起身進屋接電話。

這通電話竟然是俞聲打來的。

介明妤一看見來電顯示,心裏就咯噔一聲,她直覺是王晉川把她給賣了。

她接起電話來,假裝淡定地問:“聲哥你有事兒麽?”

“剛剛晉川打給我,說你不想去當兵正發愁呢,我問問你。”電話那頭俞聲倒是真的淡定,也不繞彎子直接說明了來意。

介明妤拿着手機走出房間到沙發上坐下,一邊回答說:“是倒也是這樣,不過他都跟你說了什麽啊?”

雖然她自己是覺得她和王晉川合計的那些是頂頂好的計策,不過說到底卻也是真的上不得臺面的小聰明,要是讓俞聲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麽鄙夷他們一番。所以她問出這句話,心裏就敲起了小鼓,莫名地慌起來。

“他說你讓他幫你想轍,還準備找個人假結婚來讓自己過不了政審。”俞聲答。

介明妤猜的果然沒錯,王晉川真是把她買了個幹幹淨淨,并且順便還把自己的鍋也甩給了她。來不及在心裏罵王晉川,她連忙解釋道:“假結婚這個主意是王晉川出的。”

“我已經說過他了。明妤,不想去當兵,有很多辦法,沒必要想這些歪主意。你也是成年人了,做任何決定都要對自己負責。”俞聲說道。

不到六個小時裏接連被王晉川和俞聲做思想工作,介明妤感覺壓力山大。尤其俞聲這麽一說,她也覺得自己是有些草率,但她還是嘴硬道:“對啊,我負責,不後悔。”

俞聲失笑,說:“你說什麽氣話呢。我是說,你跟周阿姨好好說,別想着怎麽氣她,你要是真照着王晉川說的那麽幹,你想想你們家得鬧成什麽樣子。”

“我已經跟她說過很多次了,聲哥,你不知道……”介明妤想了想,沒必要把她們家的糟心事兒告訴俞聲,便又作罷,“算了,就是我跟她好好說了根本就沒用。”

“那也不能用什麽假結婚這種損招,你好歹也是跟着寶音一起從小玩到大,我看着長起來的,我不能由着你這麽胡來。”俞聲說。

介明妤苦笑了一下,說:“聲哥,謝謝你來勸我。那請你站在你正直的立場上,幫我想一想,都到了這一步,我還有什麽辦法?”

“你就是始終想激一激周阿姨,對不對?要不然你直接告訴人家你不想去什麽都結了不是。明妤,你這樣其實沒什麽意義你知道麽?你這麽大的人了,別再耍這種小孩子脾氣。要不我去替你跟周阿姨說一說?”俞聲勸她。

介明妤搖搖頭,說:“沒用,聲哥,咱們做小輩兒的,在我媽那兒說句話跟沒說沒有任何區別。我也知道我這樣沒意義,我就是實在不想再忍她了。我真的……我媽她太強勢了,以前我爸跟她頂着,現在我爸不受她氣了,她就開始作我了,我受不了。這樣吧,我再試試跟她談,實在談不下來……”

“談不下來也不許亂來。”俞聲搶過話頭。

“談不下來我就要去當兵了——聲哥,就算我告訴政審的警察我不想去,我媽也有辦法讓我去的。就像寶音什麽都合格了,俞叔叔也能讓她去不了一樣,你懂的吧?那真到了這種時候,我要是去假結婚——找你跟我假結婚,還算不算亂來?”介明妤忽然笑了,說。

俞聲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後,輕聲說道:“要真是那樣,你找我也好過找別人。”

介明妤腦子一下轉不過彎來,愣了一愣,說:“哦。那今天就先這樣吧。你的話我保證都聽進去了,一定不亂來,你放心吧,謝謝聲哥。”

俞聲又再三交待了,挂了電話。

這時介明妤才看見早在俞聲來電之前,王晉川就發來了消息,說自己剛被聲哥訓了,讓她千萬別再往槍口上撞。

介明妤看後說了聲“活該”,終于端起了原本早就該下肚的飯。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存稿箱跟大家見面~抱着小冷文瑟瑟發抖的阿白正在努力地碼着通向結局的部分哈哈

☆、介明妤的暴風雨(2)

次日一早,介明妤就準備回A大報到,正式成為研一新生。

她拖着箱子打車到了機場,辦過登機牌托運了行李,這才想起應該跟父母報個備。于是趁着安檢排隊,分別給周新蕙和介東源打了電話。

畢竟知道介東源心疼她,介明妤這次壓根兒沒敢跟他提周新蕙私自給她報名的事情。于是介東源也就只是囑咐着女兒去了要好好學習,注意身體雲雲。

然而到了周新蕙那邊,情況又截然不同。她先是對介明妤今天返校的事情毫不知情,這一茬擱下之後又跟介明妤提起要不要跟學校請個假,留下來等政審完了再說。介明妤一聽這話,嘴角不自覺地就抽了幾下——就這還說只是去湊個名額,她們娘倆這真是互相都揣着明白裝糊塗。

想起昨天她已經答應了俞聲自己不會亂來,介明妤便半開玩笑地跟周新蕙說:“媽媽,反正都是湊名額的,到時候政審我不去不行嗎?”

“那怎麽行啊,都到這步了。你先別着急去學校,跟老師商量商量。到時候直接回去辦休學……”周新蕙說。

聽見“休學”兩個字,介明妤心裏一驚,撅了噘嘴,說:“我不。哪兒有這樣的。這邊又沒信兒,誰知道得耽誤多久。我去報到了,什麽時候接到政審通知了再說吧。”

沒有意識到這只是介明妤的緩兵之計,聽見女兒沒有再明确拒絕,周新蕙松了口氣,說:“行行行,到時候再回來。”

“嗯,”介明妤嘆口氣,“那行吧,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挂了電話,介明妤覺得她大概确實只有按着王晉川那損招來了——她看了看裝在包裏的戶口本,咬咬牙哼了一聲。

因為本來就是A大的學生,又早已經參與進了導師的項目了,介明妤回到學校也沒有太多的休整,就被師兄師姐抓去實驗室做苦力。

不過即使這樣,她也還是覺得回到學校真是太好了——雖然注定逃離不了被周新蕙支配的恐懼,然而學校畢竟是讓她稍稍遠離了這份恐懼。

除了實驗室的同門之外,日常與她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她的新舍友。那個爽朗的小個子姑娘是個從鄰市考過一所大學來的,兩人初到一塊兒倒也相處得還算融洽。

人際與學業都沒有任何不順利,介明妤的新階段也就這樣順利地啓程了。

這邊一切正常,自然也就要思量一下如何維護這樣的正常了。也就是說,她準備給戶口本上打上個已婚了。

這天恰好是個周末,自強自立的室友妹子出去給別人帶家教賺錢,不在宿舍。介明妤瞅着時間差不多是午睡該起的點兒了,便給俞聲打了電話。不湊巧的是,這通電話俞聲沒接。

介明妤也是大院兒裏長大的孩子,當然知道他們也不是休息時間就一定能休息的。便安安分分地看書,等着俞聲什麽時候空下來,看見未接記錄再回給她。

一直等到了傍晚,介明妤的室友都回來了,準備叫上介明妤一起去吃飯。兩人收拾好了剛要出門,介明妤接到了俞聲的回電。

她握着嗡嗡震動的手機,對室友抱歉地笑了笑,說:“我得接這個電話,有要緊的事情說,要不你自己去吃飯?”

室友也沒想太多,點點頭,問:“那用不用我給你帶吃的回來?”

介明妤擺擺手答道:“不用不用,你快去吧,一會兒回來我給你開門。”

趕在電話自己斷掉之前,介明妤終于接了起來。沒等她說話,那邊俞聲就解釋了起來:“明妤,下午我們有任務,一直忙着沒看手機。怎麽了?”

決定打電話之前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氣,到了真的聽見俞聲的聲音時,卻又一瞬間消弭殆盡。介明妤心理建設還不完善,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俞聲便又問:“是你當兵的事情嗎?”

“是我……不想當兵的事情。我,我……”介明妤死死地咬了一下牙,用力得太陽穴都有些疼,“我跟我媽說不通,所以我還是決定,領個結婚證。你上次不是說……找你也好過找別人……”

“你放心聲哥,我不會讓我媽知道跟我領證的人是你,把這檔子事兒混過去之後我們就可以去辦離婚……”介明妤越往下說,越覺得自己像個無恥混蛋。內心的矛盾糾結牽扯着她的思維,最後終于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她說不下去了,重重地嘆了口氣,話鋒一轉:“聲哥,我知道我這樣挺不對的,你我沒說過吧。”

俞聲一直靜靜地聽着,到這時才開口說:“我當你沒說過,那你又怎麽辦?”

“我自己再想辦法。”介明妤握着電話在狹窄的宿舍過道裏來回踱步,這話說的一點底氣也沒有——她當然知道,她拿她母親扔給她的這個難題束手無策。

俞聲便又問:“明妤,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去當兵?”

介明妤恰好走到窗前,從樓下被法桐圍繞住的籃球場傳來一陣又一陣熱鬧的聲響。她從小到大,家裏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所以她很喜歡熱鬧。可是軍營裏那種日複一日的制式生活,很顯然離她喜歡的熱鬧相去甚遠。

她伸出手握着窗邊的欄杆,輕輕地點了點頭,答道:“是,我一點兒也不想去。”

俞聲說:“好,我幫你。”

俞聲輕飄飄一句好,落進介明妤耳朵裏簡直像放了一發禮炮。她被這幸福的禮炮聲震得愣了三秒,待回過神來,臉上原本的落寞神色瞬間就被歡喜的表情所取代。她忙不疊地說着謝謝,仿佛已經看到了不必再為去當兵而憂愁的未來,激動之餘,連眼角都溢出了淚來。

按照俞聲和介明妤的計劃,接下來由俞聲向機關打上結婚報告,一系列手續走下來,就可以幫介明妤避開她這次劫難,并且有可能一勞永逸。

但命運總是不會輕易讓人如願以償。

和俞聲結盟後的第一個工作日,介明妤在實驗室忙活了一整天。下午從實驗室出來,介明妤終于有空看看手機。一個前面冠着W市區號的未接來電,立刻讓介明妤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她回撥了三次,都是占線。但這也不足以讓她覺得哪怕有一絲放松,她不停地用“詐騙電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卻也因為這樣,反而一刻也沒停地記挂着這個電話。

沒等着那個號再打來,周新蕙又來了電話。這下介明妤便斷定了剛才那通未接是由征兵辦打來的了。

她接起電話,“喂”字剛起了一半兒,那邊周新蕙就問起來:“明妤啊,讓你回來政審,你接到電話了嗎?”

“有個未接,打過去占線,大概……”介明妤答道。

沒等她說完,周新蕙又一次打斷她:“沒接着啊?那也沒關系,媽媽告訴你了。明天就回來吧,媽媽把機票都給你買好了。”

介明妤一聽這話就一個頭兩個大,說:“媽!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別總是自作主張?!我壓根兒就不想去當兵,你這是幹什麽啊!”

“你為什麽不想去當兵?你爸爸和我都是軍人,當兵是一種榮譽,你為什麽不想去?有什麽是讓你覺得不好的?”周新蕙問道,語氣确實不容反對的強硬。

介明妤經歷的許多事情都讓她抵觸着去當兵,但此刻她卻組織不出能夠作為具體理由的一二三來。她忽然想到俞聲和她正在操作着的計劃,便說:“我談了個男朋友,我們想結婚。”

周新蕙對她所謂的男朋友并不關心,只是說:“那你正好借着去當兵考驗考驗他,他要是真的喜歡你,等你兩年又怎麽了!”

介明妤一聽這話,心情已經沉無可沉。功敗垂成的懊喪,加上情緒觸底之後的反彈,使她沒有了再跟周新蕙好好談的意願,她回答的聲音也自然而然地大了起來:“怎麽了?!媽,你能不能別這麽強勢。這麽多年我們為了我要不要去部隊的事情吵過多少次鬧過多少次?我不願意去部隊,我不想變得跟你一樣。我上着我的學,有什麽不好的?你非得要我去當兵?你知不知道我為了讓你死心,我都想……我都想……”

“你想幹什麽?”周新蕙雖然順着她的話問了,卻并不想知道答案,她繼續說道,“讓你去當兵是為了鍛煉你。上學、上學,介明妤,你這輩子除了上學你還能把什麽幹好?”

不得不承認,周新蕙很會踩介明妤的痛腳。介明妤聽見母親這樣說,心裏很想反駁,但一時間能夠想到自己做得最好的事情,果然除了上學再沒別的。她又想拿話去怼周新蕙,轉念一想仍舊覺得這樣跟母親說話實在太過放肆。她終于無話可說,剛要股漲起來的嚣張氣焰轉瞬間就又弱了勢頭。鼻子裏像通了電一樣突然酸起來,眼淚湧在眼眶裏将落未落,脹得她眼睛疼。

她也是實在沒想到,大多數父母從小對孩子諄諄教誨,無非是期盼孩子當好人走正道,拿個好名次考個好大學——這些事情,介明妤甚至不需要父母操心,也早就做到了。

然而成為了“別人家孩子”的介明妤,在自己母親的眼裏,竟然成了除了讀書什麽也做不好的廢物。

電話兩頭的母女倆沉默着,只有電話裏滋滋的電流聲在充當着另類的旁白。

介明妤想着從小到大的種種事情,心裏實在是難過,眼淚順着眼角留下來,在下巴處彙合了,滴在她手背上。她擡起那只手,伸手抽了一張紙,擦了臉上的眼淚。又抽了一張紙,擤幹淨了鼻涕。

周新蕙似乎仍然不打算說話,于是介明妤開口了:“機票買好了是嗎?好,我明天回來。”

她看不見周新蕙聽見這話時臉上松了一口氣的表情,所以也沒有任何顧忌地接着說道:“介明妤的媽媽,省軍區的周處長,我想告訴您。我不是除了上學什麽也做不好。”

說完這話,她挂了電話,手有些抖,按了兩次挂斷才成功。

室友早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