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頭卻正好撞上趙曉蕾挑釁的目光
悠悠走着的老兵們就叽叽喳喳地讨論起來:
“要我說就是林潇徒弟拿的,除了她還有誰動林潇的東西?”
“不至于,我看介明妤也沒那麽窮酸。不過我也覺得是哪個新兵拿的,你看,我們同年兵相處了一年了,從來沒丢過東西吧?”
“沒丢過東西嗎?你忘了偷內褲的變态了?”
“哎呀你要死啊!那是我們女兵偷的嗎?!打死你!”
“都到外面了,別說話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那一千三百塊錢并沒有如杜繁琦預想的那樣出現在她上鋪——這就徹底激怒了她。她已經給足了那個人面子,那個人卻這麽不給她面子,讓她作為排長的權威轟然倒地。
杜繁琦立刻上樓跟站裏請假,說今天女兵排不出早操,接着她就馬不停蹄地下樓組織點驗。
仍然和昨天一樣,所有人集合在學習室裏。兩個班長和杜繁琦先一起查過了學習室裏所有可能被藏東西的地方,沒有任何發現。杜繁琦便正了顏色,說:“林潇在這兒看着,不準任何人出去。現在我和兩個班長去宿舍和其他公共區域,我動手找,兩個班長作見證。我已經給足面子了,現在再被查出來,就沒有什麽保密不保密了,我會往站裏報,處分是一定少不了的。我最後問一次,有沒有人站出來承認?”
杜繁琦足足等了一分鐘也沒有人說話,她冷笑了一聲,猛地拉開了學習室的門:“張楠、王方琬,走!”
雖然今天不用出操,可是得到這份利好竟然是因為要追查失竊案這種原因,等于除了失主林潇,每個人都被扣上了嫌疑犯的帽子——學習室裏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每個人臉色都不好看,新兵們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過了一會兒,鄧莉娜說話了:“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沒有羞恥心。排長一再給機會,就是不肯承認,知不知道什麽叫做敢作敢當啊?現在好了,弄得所有人在這兒集合。等着吧,一會兒就知道是誰了,到時候看你以後怎麽在女兵排立足。”
鄧莉娜這話沒有明确所指,不過所有人都深以為然地點着頭,似乎覺得即便不是自己做的也要引以為戒。
這時,學習室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半張臉出現在門縫裏,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全集中在了那邊。
門外是正在值夜班的上等兵吳倩,她從門縫裏窺探了一下屋裏的情形,見排長和兩個大班長還沒回來,便幹脆推開門進了屋裏,問:“還沒查出來呢?”
所有人心裏緊繃的弦,在見到吳倩的這一刻又立馬松了下來。新兵們起立問好,吳倩擺擺手,嘴裏不住地做着“坐”的口型。
林潇搖了搖頭,說:“沒呢。你不值班跑上來打聽什麽……”
“我上來上廁所的,順便圍觀一下嘛,得啦得啦,我走了,祝你們好運,”吳倩說着就準備出門,走到門口又回頭說,“張雪莉,你和趙曉蕾記得給我和她師父打飯回來啊。”
“是,班長。”被點到名的兩個新兵立刻站起來回答道。
又等了十分鐘,出去點驗的三個人終于回來了。
杜繁琦沉着臉走在最前面,手裏拿着個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的化妝棉紙盒。然後是一臉事不關己的張楠,最後是紅着眼圈的王方琬。
王方琬這個人心善又感性,大家都有目共睹。見她這副模樣,大家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次确實是她手下的新兵拿了林潇的錢。
杜繁琦走到屋裏,用力地把手裏的東西摔在了面前矮櫃的頂上。
一聲巨響,讓所有人的身子都為之一震。
接着,杜繁琦亮出了那十張紅色的紙幣,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一千三百塊錢,是在王方琬的櫃子裏找到的。”
即使有隊列紀律管着,隊列裏也還是出現了小小的騷動。杜繁琦看了看下面站着的人,又瞟了一眼旁邊強忍着淚水的王方琬,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話音裏也沒了點驗之前那份強硬:“錢找到了,後續的事情我會繼續調查,你們現在回去把你們的內務恢複好。王方琬和林潇留下,其餘人解散。”
跟了師父的新兵自然就先要去整理師父的內務,沒跟師父的兩個,也剛好就去負責收拾張楠和杜繁琦的東西。所有人都湧回了老兵屋裏,上等兵們看着滿地狼藉,也都沒像平時一樣當甩手掌櫃,徒弟幫忙鋪床疊被子,她們自己就在地上分揀着個人物品。
一邊收拾着,大家的嘴巴也沒閑着,又讨論了起來。
“真沒想到啊,王方琬怎麽是這樣的。”
“我看不是王方琬……你們新兵誰啊?讓我們同年兵幫你背黑鍋?”
新兵只能低頭幹活兒,什麽話也不敢說。張楠也為這事兒心煩着,制止了上等兵的猜測:“好了別說了,排長會把這事兒查清楚的。排長沒具體找人了解情況的話,誰都不準随便發表看法。”
上等兵們也就不再說話,憋着滿腦子的想法,收拾着自己的東西。
介明妤麻利地把師父的東西收拾利索了,又去幫忙還沒有徒弟的賀珊。這時賀珊也已經收拾得差不多,正在修整自己的被子,便擺擺手說:“不用不用,你趕緊回去收拾你們屋裏。”
介明妤看了看張楠和杜繁琦那兒都有人負責,于是一一跟班長們道了再見,回到自己屋裏——在這個當口上,她就算再沒眼色,也不得不學得乖一點兒了。
新兵宿舍的情況卻意外地比老兵宿舍好很多,只有王方琬櫃子裏的東西被倒騰了出來。大概杜繁琦進屋之後首先查的就是王方琬的櫃子,找到錢之後就停止了點驗,因而其餘人的櫃子和被褥都幸免于難。
介明妤站在空地上看着腳邊王方琬的個人物品,嘆了口氣,蹲下開始動手幫她收拾。
每往櫃子裏放回一件東西,介明妤的心就要往下沉一沉。她怎麽也不肯相信,林潇的錢會是王方琬拿的。
作者有話要說: 唔,昨天一說聲聲出現還得有些日子,就掉了個收藏233333333
過段時間聲聲出現之後這個文也就要完結了。
不知道現在在看進化論的寶寶們有木有看過我的另一本,原名密電的那個故事。
下一本準備寫密電的配角肖葉子和劉宇陽,破鏡重圓,我欠他們的→_→
☆、女兵排失竊案(3)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王方琬随即被調離了新兵班班長的崗位,回老兵班去當個普通的戰士了。站裏研究之後,改派了今年要參加提幹考試的林潇來擔任新兵班長。
雖然王方琬堅稱這件事不是自己所為,但杜繁琦的追查,最終也沒有查出什麽結果。驚動了全排甚至全站的這次失竊案,到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林潇來擔任新兵班班長之後,似乎是要送給大家一個見面禮,便跟杜繁琦申請了放開新兵用護膚品的限制。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反正也只有兩個新兵還沒下班,就算是給別的新兵獎勵,讓她倆沾沾光。”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報答班長,林潇來新兵班之後的第一個周一,楊娜娜也通過了下班考試,成了賀珊的徒弟。這樣,就只剩下倒數第一的夏雨果,按照原先的安排,最後下班的這個老大難,反而是要跟着業務第一的王方琬。
到晚上在她們的學習室裏自習時,跟了師父的楊娜娜便打趣起來她從前的難兄難弟夏雨果:“你看,你以前就給王方琬班長幹活,這下果然是你要當她的徒弟。”
夏雨果低下頭,尴尬地笑了笑。楊娜娜還不放過她,又說:“你看你還害羞了。”
介明妤至今仍然牽挂着王方琬替人背了黑鍋的事情,而且,自從上面安排林潇來當新兵班長之後,甚至有傳言說這件事就是林潇自己一手安排的,為的就是能當班長,更符合提幹的條件。這就更讓介明妤生氣,感到必須揪出幕後黑手,于是順着楊娜娜的話,她便問道:“夏雨果,你平時一直幫王班長收拾東西,那天就沒發現班長那兒多了一千三百塊錢嗎?”
“沒有呀,”夏雨果擡起頭,茫然地搖了搖,“那錢在化妝棉下面壓着,我收拾東西怎麽會看見。”
介明妤“哦”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而夏雨果這句話在她腦子裏又過了一遍,終于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她連忙又把目光看向了夏雨果,而夏雨果已經又垂下頭去,介明妤已經無法看清她臉上是何種表情。
介明妤只好又一次收回自己的視線,卻在這時意外地看到了趙曉蕾看向夏雨果的眼神——那眼神裏所傳達出的東西,與介明妤心中所想,大約是一致的。
感覺到了介明妤投過去的灼灼目光,趙曉蕾也轉動眼珠看向了介明妤,兩人對視的一瞬,她們都能夠确信,對方正想着和自己一樣的事情。
趙曉蕾幾乎是立刻站起來,說:“介明妤,我師父明天要考我情況,你跟我去晾衣房,先考考我。”
介明妤知道這不過是個叫她出去單獨說話的托辭,滿口答應着,跟着趙曉蕾就到了晾衣房。等介明妤進來,趙曉蕾就準備關上晾衣房的推拉門。介明妤連忙阻止了她:“別關,我怕她來聽牆根兒。我們小聲點兒就不會吵到老兵了。”
“你說夏雨果?她沒這麽有腦子。”趙曉蕾雖然嘴上這樣說着,手還是從門框上放了下來,朝介明妤走了過去。
“你也覺得是她?”介明妤聽見她口中的這個名字,終于确定,趙曉蕾的想法果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趙曉蕾答道:“你覺得呢?你剛剛也注意到了吧,她說那個錢在化妝棉下面。我問你,在她說這句話之前,你知道排長從哪兒找到的錢?”
介明妤一手托着腮,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排長不是拿出了那個化妝棉盒子麽,她也可以是猜的啊。”
“哼,她猜個屁!”趙曉蕾冷哼着瞥了介明妤一眼,不惜說出了這種屎尿屁的粗鄙之言,“新兵連我就看她不對勁兒。排長讓她洗葡萄她都能趁機揪兩顆下來吃,還有一回,張楠和杜排都沒讓我們買東西吃,我在廁所隔間裏就聽見旁邊格子裏窸窸窣窣地吃東西的聲音,總不能是在□□呢吧?!而且老兵都沒人管了,也不能這麽惡心,在廁所吃東西吧?這麽偷偷摸摸的吃,你說東西能是哪兒來的?我那天就在那兒等着,她一出來就讓我堵了個正着。而且你記得嗎,那次除了咱倆,大家都沒交齊作業,她還在裏面作假結果被王方琬發現了。就是人品問題,我看就是她,拿了你師父的錢,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走投無路就栽贓給王方琬。”
介明妤此前倒不知道夏雨果還有這麽多黑料,但仔細一想,仍然覺得栽贓一說有些站不住腳,便說:“可是你看,她把王方琬班長照顧得那麽妥帖,王班長平時對她也不差,她沒道理栽贓王班長啊……而且,一直以來都确定了王班長會是她師父的……”
趙曉蕾聽她這麽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但還是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就算不為栽贓,肯定也是故意想在王班長那兒藏錢。你看她多會找地兒,化妝棉下面,別的地方哪兒還有那麽好藏,我們那一眼就看完了的櫃子?”
介明妤不得不認同地點了點頭,說:“那我們也別聲張,伺機而動,她總還是會露出馬腳的。人贓并獲,才能還王班長一個公道。”
“嗯,”趙曉蕾也點點頭,“這事兒也暫時別跟第三個人說了,一來咱們沒有掌握實打實的證據,二來人多嘴雜,難免會走漏風聲。”
介明妤和趙曉蕾背靠着窗臺并排站着,心裏一片複雜。雖然現在還沒有明确的證據證明,可在她們兩人看來,王方琬就是替夏雨果背了鍋。想來王方琬也是确實太信任新兵們,什麽事情都交給她們幫忙打理。而且,化妝棉這東西,王方琬帶了她們近四個月,她們就沒見過王方琬用過,傻子也知道那裏面多了東西,王方琬一定發現不了。
趙曉蕾覺得時間也磨蹭得差不多夠了考一輪情況,便說:“走,回去吧。”
“好。”介明妤也從自己的思緒裏抽身回來,跟趙曉蕾一起往回走。
這時,樓外忽然刮起了風,樹上日見茂盛的樹葉被這陣風吹得沙沙作響,風裹挾着冷氣鑽進窗戶裏,介明妤身上狠狠一涼,這才發現自己貼身的薄衣已經被汗水濕透。
介明妤和趙曉蕾等待着夏雨果露出破綻,夏雨果也不負所望,很快就讓趙曉蕾抓住了把柄。
自從和介明妤在晾衣房通過氣,趙曉蕾幾乎是一有時間就要盯着夏雨果的一舉一動。連在包庫取放東西,趙曉蕾也有意無意地湊在夏雨果旁邊,偷偷觀察着夏雨果包裏會不會多了什麽。
這一看,果然就發現了異常。夏雨果的包裏,有一瓶和她平時用的開架護膚品完全是兩個路數的東西——蘭蔻的精華肌底液,也就是大家慣稱的小黑瓶。趙曉蕾當時還差點兒跟丢了小黑瓶的介明妤吵起來,怎麽會忘了這東西?
包庫裏還有她們另外兩個同年兵,丁珍和楊娜娜,也算是有個見證。趙曉蕾回頭看了看兩人,再回過頭來,竟滿臉堆着笑地問:“雨果,你什麽時候買的小黑瓶啊?”
夏雨果一聽這話,明顯就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收着自己的儲物包,張口結舌地說:“什麽小黑瓶,沒有呀……”
趙曉蕾瞅準了小黑瓶的位置,眼疾手快地一把就把那個小巧的錐形瓶子給提溜了出來,故意一驚一乍地說道:“哎呀,這不就是嗎!L,A,N,C,O,M,E,蘭蔻嘛,瓶子是黑的嘛!不就是小黑瓶嗎!”
夏雨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支支吾吾好一陣,終于說:“那……那是我從家裏帶來的。”
“點驗的時候可沒見你有,”趙曉蕾斜了她一眼,進而想到了點驗時張楠對她們攜帶的個人物品進行點評的樣子,嘴角嘲諷地一扯,“我想張楠班長應該還有印象的,誰帶了什麽沒帶什麽。要不去問問她?”
“不,那是我……是我前陣子讓外出的班長幫我帶的。”夏雨果又改口道。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丁珍也看不下去了,出言譏諷道:“你跟哪個班長關系這麽好啊?還沒下班呢,就跟人家班長套近乎?”
趙曉蕾懶得再跟夏雨果糾纏,忽然想起楊娜娜的師父賀珊和介明妤的師父林潇是值同一組班的,便問:“娜娜,介明妤是不是在機房聽機呢?”
楊娜娜看看夏雨果,又看看趙曉蕾手上的小黑瓶,也大概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她師父現在沒值班,樓下機房坐着的就是林潇和周敏,那麽介明妤也确實是在聽機,想了這麽一圈之後,楊娜娜輕輕地“嗯”了一聲。
趙曉蕾把那只小黑瓶收進自己口袋裏,站起來說:“夏雨果,這事兒咱們等介明妤回來了,好好說道說道,有好多賬都得算算呢。當然了,我要是真冤枉了你,你現在就去找林潇班長,告訴她,趙曉蕾拿了你的東西。”
趙曉蕾說完,重新放好了自己拿下來裝樣子的儲物包,十分潇灑地走了出去。然而帥不過三秒,宿舍那邊就傳來了李安瀾玩兒命一樣的喊聲:“趙——曉——蕾!人呢!”
丁珍和楊娜娜在包庫裏聽着趙曉蕾慘烈的答到聲和她跑步到位時鞋底砸地的聲音,都噗嗤一下笑起來,唯獨夏雨果呆呆地坐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女兵排失竊案(4)
介明妤和黎越一起從機房回來,剛走進女兵宿舍的鐵門,遠遠就看見趙曉蕾站在她們宿舍的房間門口望着鐵門的方向。
看見介明妤回來,趙曉蕾不便出聲,只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快點兒回屋裏。介明妤和黎越只得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回去,一進門,她們的同年兵們都在。
趙曉蕾從口袋裏拿出那瓶“贓物”,看着介明妤,問:“你看,這是什麽?”
“小黑瓶啊。”介明妤突然智商下線,沒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是你的嗎?”趙曉蕾翻了個白眼,又問。
介明妤這才稍微有點兒覺悟,拿眼睛瞟了瞟那邊正低頭寫號碼的夏雨果,然後說:“這我确實不知道,這東西都長得一樣,我又沒記過我那瓶的生産批號。”
趙曉蕾本想罵她是個豬隊友,可是仔細一想,介明妤這樣說也只是為了客觀公正,便無奈地點了點頭,轉而面向她們的同年兵,說:“今天也是正好林潇班長不在,我們想把我們同年兵之間有些事情核實清楚,不想鬧到上面去。”
“可能大家還記得,剛下連沒多久的時候,介明妤丢過一瓶這個。”趙曉蕾說着,把手舉高展示了一下那瓶肌底液,“或許大家也記得,剛到咱們通信站的時候,我們組織點驗,班長是當着我們所有人點的,誰有什麽沒有什麽,大家應該很清楚。我反正記得,這個肌底液,咱們新兵屋裏,當時除了排長,只有介明妤有一瓶。”
趙曉蕾這麽一提,大家也都想起來了,當時張楠點到這些常在雜志上做廣告的東西時,都會把它們的名字說出來,比如介明妤的小黑瓶、丁珍至今還雪藏在包庫的洗臉刷,甚至是張雪莉用來去痘印的百洛油。
趙曉蕾接着說道:“但是我今天在夏雨果的包裏看到了一瓶小黑瓶。我問夏雨果是哪兒來的,她說不清楚,一會兒說是家裏帶的,一會兒說是讓外出的班長幫忙買的。”
介明妤在一旁聽着,只覺得身上不寒而栗——她以前只覺得夏雨果是個心智還不怎麽成熟的小孩子,懷疑她拿林潇的錢,也還會想她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可是拿護膚品,這又要怎麽來替她解釋?
她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她們在省征兵辦集合要來A市的那個下午,是夏雨果主動招呼她,才讓她找到了組織。不知怎麽的,介明妤的心裏竟然猛地抽了一下。
還沒等介明妤說話,張雪莉已經站起來一個箭步沖到夏雨果面前,用她們的家鄉方言問道:“夏雨果!當我們這麽多同年兵的面,你把話說清楚,介明妤的東西究竟是不是你拿的?”
事已至此,夏雨果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為自己開脫,她不敢擡頭看任何人,只能保持着低頭看號碼本的姿勢,嗫嚅着答道:“是我拿的。”
趙曉蕾冷笑了一聲,用“我說的沒錯吧”的眼神去看着介明妤,卻見介明妤站在那兒一臉漠然地看着夏雨果,根本沒準備看她一眼。
張雪莉又怒了,上前一把就把夏雨果的號碼本扯到了地上,仍然用方言怒喝道:“你還看錘子啊!我們一起坐了二十幾個小時火車過來的,你也要偷?你到底咋想的?是不是有病?丢不丢你屋裏的人?你膽子不是那麽小啊,我們說句話你都怕被班長看見要挨罵,現在拿人家的東西膽子倒是大了啊?!”
“我只是聽張楠班長跟排長說那個東西特別好,所以想送給我媽媽……”夏雨果眼裏落下了淚珠子,啪嗒啪嗒地砸在她膝頭。
“我看你就是有毛病!”張雪莉幾近暴走,“想送你媽你自己不能買嗎?非要拿別人的?你媽知道你是偷來的,用得安心嗎?”
介明妤緩了這麽久,終于開口了:“雪莉,別說她了。夏雨果,我問你,我師父的錢是不是你拿的?”
夏雨果不說話,拿手背擦了下眼淚,點了點頭。
“為什麽?”介明妤頓了頓,又補充道,“為什麽拿了又要放在王班長那兒?”
夏雨果又是一陣抽抽,好容易才抽抽搭搭地開口說:“我算了算,我就算不花錢,到明年過年的工資也存不夠一萬……我給媽媽說過的,明年過年給她包一萬的紅包……那天我看到林,林潇班長……那兒有好多錢……我以為,以為我拿一點……她不會發現的……”
一邊的趙曉蕾,聽完這原因,徹底無語了,也喝問道:“那你為什麽要陷害人家王方琬?”
“我以為班長是班長,不會被點驗的……我沒有想要陷害王班長……嗚嗚……”提起王方琬,夏雨果哭得更加傷心起來。
“不許哭了!”介明妤一聲斷喝,不過看夏雨果這副模樣,介明妤終于覺得這個沒腦子的小孩兒還是有些良心的,“夏雨果,你愛你媽媽,我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拿我的東西,拿我師父的錢,就是不對。上次趙曉蕾那五百多,是你拿的嗎?”
夏雨果收住了哭聲,點了點頭,仍在那裏抽泣。介明妤看了看表,離開飯不到五分鐘了,便順了順氣,說:“剛才的事情,大家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但是我們要求夏雨果必須向王方琬班長道歉。可以嗎?”
“嗯。”“可以。”“同意。”大家也紛紛表态。
“我的那瓶抹臉的不用你還,只要你肯改,什麽都好說。”介明妤看着夏雨果,又說。
趙曉蕾也說:“我那五百多塊錢,也不用你還了。但是你必須去給王方琬道歉,你不去,我也會去告訴王方琬的。到時候她會怎麽樣,我就不知道了。”
夏雨果吸吸鼻子,不住地點着頭,到最後,終于小聲跟所有同年兵說了一句:“對不起。”
“出去等吹哨吧。夏雨果,擦擦你的眼淚。”介明妤說着,推門走了出去。
趙曉蕾跟在她身後,笑了笑,說:“咱倆這算是合作了一次麽?真沒想到啊,新兵連跟仇人似的兩個人也能有今天。”
介明妤卻只是扯了扯嘴角,沒能笑出來。她知道無論有什麽隐情,偷竊都是不可以被原諒的,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感到夏雨果可憐又可悲。
雖然新兵們都想着給夏雨果一個機會,但受了委屈的王方琬卻并不願意這樣。夏雨果硬着頭皮去找她道歉之後,她徑直就拉着夏雨果到了杜繁琦面前。杜繁琦聽完夏雨果的自述,自然又把趙曉蕾和介明妤兩個偵探叫了過去。
老兵屋被杜繁琦清了場,介明妤和趙曉蕾去時,屋裏只剩下當事的王方琬和夏雨果,還有一個排長杜繁琦,兩人一下就明白了為什麽會被叫來。
杜繁琦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聽說是你倆發現的?”
介明妤剛“嗯”了一聲,趙曉蕾就滔滔不絕起來:“排長,這不是第一次丢錢了,上次我外出也丢了五百,說實話我一直就懷疑是夏雨果。她以前偷吃東西,我都撞見好多次……”
“上次丢錢上次你怎麽不說?”王方琬聽了,随即打斷了趙曉蕾。
趙曉蕾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還沒說完的證詞也噎在嗓子裏,沒了下文。
王方琬又說:“你如果告訴我,上次我就會查了,這次也不至于讓她偷到林潇那兒去,還栽贓到我頭上。”
“是你們說新兵沒那麽多事兒的……”趙曉蕾低低地回了一句嘴。
杜繁琦瞪她一眼,喝道:“趙曉蕾,見人下菜碟啊?跟你班長頂嘴?”
趙曉蕾讪讪地沒敢接話,杜繁琦又說:“夏雨果,你家裏有什麽困難嗎?”
“沒有……”夏雨果搖了搖頭。杜繁琦也确實記得,她的信息表上沒有顯示出任何異常情況,電話家訪時,她的父母也都沒有反映任何家庭困難。
杜繁琦又冷了臉,問:“既然沒有困難,那為什麽要拿你同年兵和你班長的錢?”
夏雨果不說話,趙曉蕾又開口道:“介明妤的化妝品她想拿去送她媽,林潇班長的錢,她也要拿去送她媽。”
“問你了嗎?!你話怎麽這麽多?”杜繁琦扭頭就甩給她這麽一句,趙曉蕾又只好扁扁嘴,不再說話。
杜繁琦乜斜趙曉蕾一眼,又問了夏雨果一次:“夏雨果,是這樣嗎?”
夏雨果點了點頭,作為無聲的回答。杜繁琦只覺得渾身的血氣都在往上湧,同時又一次覺得,征兵時進行的心理測試也真是沒什麽用。然後她說:“你認錯嗎?”
“排長,我錯了。”這一次,夏雨果倒回答得很快。
杜繁琦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夏雨果,說:“鑒于你不是初犯,還連累你班長被大家誤解,我決定報站部研究,給你一個處分。你還有什麽話想說嗎?”
夏雨果知道自己犯下的錯已經沒辦法挽回,已經不準備再辯駁,只是說:“排長,我以後一定不再犯錯了,處分我接受,但是,可以不通知我媽媽嗎?”
杜繁琦定定地看着她,嘆了口氣,說:“這個時候不想讓媽媽知道了?那你犯錯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媽媽?跟我去站部吧。”
杜繁琦說完,邁開步子就往外走。她自己也覺得今天的腳步格外沉重——自己手底下的兵要受處分,她這個排長也有責任,心裏也難受。
夏雨果雖然不情願,卻也不得不跟上去。臨行之前,她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同年兵。
那眼神裏滿是哀怨,可是看到這眼神的一刻,介明妤心裏反而一片坦然。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元旦左右會放密電和游客的番外吧。嗯最近有寫。密電的是徐家小孩兒的,游客就是許承聿和展顏的。
至于新文麽,昂,看來大家想要給肖葉子一個新的男神了是嗎……
☆、第一名新話務員成就,get√(1)
失竊案真相大白之後,由于杜繁琦和林潇的積極引導,夏雨果沒有因為受到處分而消沉。至少看上去,受了處分的夏雨果,為了改變大家心目中不好的印象而更加努力起來,嘴巴更甜,動作更快,不像從前那麽好吃懶做了。
她的同年兵們當然還是會念及同甘共苦的情誼而像從前一樣接納她,老兵雖然偶爾會拿話說她幾句,但畢竟沒犯在自己身上,大多也沒有再針對她。唯獨從前對她很好的王方琬,在經過這次變故之後徹底和她割袍斷義不再往來。
但這也是她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別人也不好幹涉什麽,于是女兵排的日子又逐漸歸于平靜。
一段時間之後,今年的軍考和提幹程序就相繼啓動了。林潇作為提幹的學員苗子,要去團裏參加師裏組織的預選,同去的還有準備考學的周敏、魏婷婷等人。然而那天上午恰好該是林潇這組值班,只剩下賀珊一個人,杜繁琦只好安排了當天輪休的鄧莉娜來頂班。
安排是提前就向大家公布出來的,得知消息之後,介明妤立馬就要瘋了。雖說她現在基本可以獨當一面,不用怕接錯電話被鄧莉娜罵,但是只要讓她和鄧莉娜坐在一起,她就會覺得心裏膈應得不行,怎麽着都不自在。可林潇這一去,她就得跟鄧莉娜同處一室一整個上午。
林潇去考試的頭一天,介明妤試探着問:“班長,明天鄧莉娜班長替你上班,那是我去聽機,還是她徒弟聽機去啊?”
“我的班當然是你去聽啦,”林潇嗔怪地看她一眼,“你可抓緊時間鞏固一下,下個周排長就要安排你們的業務考核了,你争取第一個放單了知道嗎?”
介明妤聽林潇這語氣,就知道林潇不可能放她明天不去聽機。而且既然師父對自己寄予如此厚望,介明妤也只好硬着頭皮上,跟着鄧莉娜在機房坐一上午了。
不過鄧莉娜這次也沒什麽好對介明妤不滿意的,介明妤可以獨立處理電話,趙曉蕾只用戴着耳機聽一聽就好,沒有電話時,就和另一邊的賀珊聊聊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大半。
正當介明妤覺得可以放松警惕時,她們的機臺上就來了一個電話。看來顯是個軍線手機號,也不是她們背過的上級首長的號碼,應該也不是什麽重要電話。介明妤在短暫的反應時間裏做出了初步判斷,果斷地拍下了按鍵:“您好,04副班。”
那頭是個男聲,介明妤聽來,覺得還有些熟悉:“你好,幫我查一下00000小點的電話,就是偵察營負責執勤的那個。”
“好的,您稍等一下。”介明妤想起來,這是王晉川那個同學,警衛連的排長段斐然。
自從上次收到俞寶音的五封信,介明妤終于不忍心再折騰這位好心的排長,隔個兩三周就給俞寶音打個三分鐘的電話,因此,她和段斐然之間也就沒再有過直接的接觸。只不過是偶爾開飯來去的路上,或是出操跑體能時會遇上,不過礙于隊列紀律同時也有別人在場,連個招呼也不會打就是了。
她低着頭,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嘴角。段斐然要的這個號碼是她們沒有要求背過的,被問到就去資料夾裏查,介明妤便把話框調到另一條線上讓段斐然聽着音樂,自己在這邊很快地查出了號碼,再調回線上跟他報號:“您方便記錄一下,0-0-0-0-0-0-0-0。這是外線號碼,您需要用外線電話撥打的。”
段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