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回頭卻正好撞上趙曉蕾挑釁的目光
記下號碼,說了聲好,介明妤這邊也就按照套路答應了一聲“好的”,就準備挂斷電話。
可那邊段斐然卻作了個大死,在介明妤将将要按下按鍵的一瞬,他說:“诶,你是介明妤嗎?”
介明妤聽見他這句話,身子一僵,心裏暗暗罵了句髒話,臉上還是保持着接聽電話時的微笑,說:“是04副班為您服務的。”
段斐然在那邊“呃”了一段兒,終于覺得這估計是不方便說話的托辭,便說了句沒事了,挂斷了電話。
介明妤處理完後續的程序,定定地坐在那兒。在她操作的這當兒,鄧莉娜早已經按照來電顯示,對照着號碼簿找到了這個號碼的主人,念道:“段、斐、然,警、衛、連,二、排,排、長。哦喲,介明妤,你這新兵厲害了,很不錯嘛,排長都讓你勾搭上了?”
介明妤垂着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知道鄧莉娜肯定不會當做什麽也沒聽見,不過什麽也不知道就把話說得這麽難聽,也真的是夠讨她厭的。但介明妤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想小事化無,便擡起頭,示弱似的沖鄧莉娜笑了笑,叫了聲“班長”。
介明妤的示弱卻助長了鄧莉娜的氣焰,感覺自己拿到了介明妤的把柄,她伸手把話務系統調到挂起狀态,跟賀珊說了一句“我挂機了啊”,便又扭頭對着介明妤,做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說道:“怎麽辦呢,你師父去考試了,那我們直接找排長去吧。走,跟我找排長去。”
她說完,把椅子往後一推,站起來就要往訓練教室去找杜繁琦。另一邊的賀珊和楊娜娜一臉懵逼地看了看鄧莉娜遠去後留下的洞開的機房大門,又擡頭看了看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跟上去的介明妤——這分明又是一個大八卦啊。
介明妤沒時間解釋,匆匆地跟賀珊說了句班長再見,便擡腳跟着鄧莉娜去了。
找杜繁琦,介明妤倒是不怕被扣上什麽勾搭男兵的罪名。她唯獨擔心的,是杜繁琦治她一個隐瞞不報。
當鄧莉娜在杜繁琦面前繪聲繪色地把那個電話的情況演了一遍之後,杜繁琦果然還是一臉平靜,問她:“介明妤這個電話接錯了嗎?”
在鄧莉娜和其他在場的人看來,杜繁琦這就是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于是鄧莉娜又解釋起來:“排長,我不是說她這個電話接得不對,而是,她一個新兵,怎麽連警衛連的排長都認識了?”
“哦,你是覺得新兵跟排長認識不太合适是吧?你們老兵都才只認識人家警衛連的戰士呢,她一個新兵怎麽能跟排長來往,對不對?”杜繁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冷不防冒出這麽一句。
鄧莉娜沒在意,順着就答了個“對”,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并非如此,又連聲改口道:“不對不對,排長……”
杜繁琦沒再理她,轉而問介明妤:“介明妤,你說,怎麽回事兒?”
介明妤看了看杜繁琦,最終還是沒有把全部的情況彙報出來:“報告排長,那位排長是我一個哥哥的同學,所以他知道我在通信站,今天剛好接到他的電話,他聽出我的聲音,就問了一句。然後,班長就誤會了。”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鄧莉娜站在那兒,一下子尴尬起來。
介明妤本來想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不過臨到開口又改了主意,平靜地答道:“班長你也沒讓我說啊,直接就拉着我來找排長了不是。”
鄧莉娜自知理虧,無法發作,瞪了介明妤一眼,便把眼神看向了另一面的牆腳。
杜繁琦冷冷地笑了一聲,目光在訓練教室環視一周,說道:“剛好今天鄧莉娜說到這個男女兵關系的問題,我就順嘴提一句。你們老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天天跟什麽警衛連教導隊甚至我們通信站的男兵眉來眼去,用學習室的電話打內線談戀愛可是不用花自己的話費了呢。等你們退伍了,沒人管你們跟誰談戀愛,到時候就怕你們出了這個南大門就要說分手了。都是女孩子,別一天天的不知道自尊自愛。”
“要說人家新兵不能怎麽怎麽,自己先做好了。”杜繁琦說着,着重看了一眼鄧莉娜,“還有你們新兵,業務還沒學出來呢,別跳。尤其是夏雨果,到現在都沒下班,你同年兵馬上都可以獨立值班了!”
王方琬立刻說:“排長!她下班了我也不會教她的,您還是換人帶她吧。”
鄧莉娜見戰火已經燒到了夏雨果和王方琬那兒,終于松下一口氣,趁機說道:“排長,我回去值班了。排長再見。”
介明妤見狀,雖然不願意再去幫鄧莉娜接電話,但也不得不告辭,回到機房。
林潇在下午結束了考試,回到通信站。她毫無懸念地通過了預考,可以安心準備參加正式的提幹選拔了。
老兵們無論是出自真心還是走走過場,都來新兵屋恭喜林潇,甚至對着林潇叫起了“林排”。林潇笑罵着把這一茬又一茬的同年兵應付了過去,等人都走了,臉上才終于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忽然她又想起剛才聽賀珊說起的,鄧莉娜和介明妤之間的糾紛,便也顧不得休息了,招招手叫過介明妤,問:“你今天又犯什麽事兒了?”
介明妤站在那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就是我接了個電話,是警衛連的排長,我幹媽兒子的同學,以前就認識的,然後就被聽出聲音了嘛,人家也就多問了一句。鄧莉娜班長以為我跟人家有什麽,就告訴排長了。但是班長,都是誤會。”
林潇聽完,露出了一個厭惡的眼神,說:“她以為自己多幹淨呢……徒弟,好好學,下周争取放單了,以後我不在你就替我的班,咱們不跟她一塊兒了。”
介明妤難得見林潇這麽孩子氣,忍俊不禁,又怕惹惱了林潇要被她裝模作樣地錘上幾拳,只好憋着笑答應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回來太晚,又登錄不上,所以沒能更新。今天雙更~
☆、第一名新話務員成就,get√(2)
不僅是介明妤在準備着下周一的放單考試,李安瀾也在給趙曉蕾施加着壓力。
趙曉蕾自知這一次自己和介明妤之間的實力懸殊很大,對李安瀾每天反複的要求也感覺到很無奈——動不動就不讓她聽機,現在要考試了又要求她出成績。
“這不就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嗎?我對我這個師父也是真的服氣了。”周日晚上在學習室裏複習,趙曉蕾如是說。
大家都吃吃吃地笑起來,張雪莉跟趙曉蕾是同一個班次聽機,知道趙曉蕾的電話接成什麽樣子,也是想開導一下她,于是邊笑邊說道:“你也別太擔心,我覺得你電話接得也不錯。”
“那是跟你們比不錯,可不了介明妤。”趙曉蕾卻一句話頂了回來。
張雪莉的笑容立刻就凝固了,也一句話怼了過去:“所以我就不愛跟你說話,随你便吧,愛幹嘛幹嘛去。”
趙曉蕾其實也不是成心想鄙棄成績不如她的同年兵,只不過人就是那個性格,有時候難以避免地就會說出這種傷人的話。她惹了張雪莉不高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張雪莉一眼,嘆了口氣,最終也沒說出那句“對不起”。接着,她目光一轉就看到張雪莉旁邊那塊兒原本屬于介明妤的位置——空落落的。
有時候她也挺羨慕介明妤的——林潇雖然一開始給介明妤布置作業特別狠,不過練了一段時間之後,介明妤就逐漸習慣了那個難度,每天早早的就做完作業在旁邊玩兒了。現在林潇成了她們的班長,介明妤更是再也不用怕睡得早了要挨罵,寫完作業死活要在外面捱到有人跟她一起回去。
至于那個成績一直吊車尾的楊娜娜,雖然背號碼時吃了不少苦頭,可下班之後簡直是迎來翻身得解放。她師父賀珊直接放話說不要求她的業務排第幾,只要她過得開心就好了。每每想到楊娜娜說起這事兒時臉上甜蜜的表情,趙曉蕾就想感嘆:賀珊這樣的上等兵,真是上等兵中的一股清流。
再想到自己的師父李安瀾,趙曉蕾就覺得一言難盡了。要說李安瀾好,可李安瀾也會因為趙曉蕾帶回來的飯菜裏每一樣區分得不是特別明顯就跟她撒氣。要說李安瀾不好,可李安瀾每次也會讓趙曉蕾快點兒寫作業、早點兒睡覺,天冷了提醒她加衣,甚至要把自己嶄新的保暖衣送給她。
趙曉蕾已經覺得明天的考試她不能過了,只是不知道李安瀾又會怎麽跟她發脾氣。想到這裏,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再低下頭,連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便幹脆破罐子破摔地合上本子,也回屋睡覺了。
放單考試着實是考驗人業務水平的,不僅有七八個老兵同時往總機打電話編出千奇百怪的情況來考受試者,同時,也有來自真實用戶的電話穿插其中。受試者在正确處理每個電話的同時,還要準确判斷考試電話和真實電話,确定接轉順序。
而且,這畢竟一次是決定着自己能不能拿到屬于自己的工號的正式考試,介明妤想拍拍胸脯說自己不緊張,都覺得這話說得心虛。
可考試順序按照各自師父的工號來排,第一個要上戰場的就是介明妤。
考完號碼和理論,杜繁琦就派人去請了站長,準備開始考核機臺操作。
介明妤和趙曉蕾站在機房門口,各自給自己打了打氣,打報告進了機房。介明妤的師父林潇作為新兵班長坐在二號臺待命,一號臺的聽機位置則坐着總機班班長張楠作為監考。站長和排長杜繁琦坐在機臺後方,作為外部評判。趙曉蕾是來待考的,便也暫時站到杜繁琦的旁邊當個吃瓜群衆。
介明妤在平時林潇的位置上坐下,戴上耳機,又沉了沉心氣,說:“報告班長,我準備好了。”
張楠回頭對趙曉蕾吩咐道:“去通知你們班長,上電話。”
趙曉蕾出去之後,沒一會兒就開始一個接一個的進電話。
其實真實電話和考試電話的區分并不難,畢竟考試用的電話機都是通信站內的電話,從號碼就可以一下分辨出來,只要不緊張,就不會弄錯接轉順序。
但是,不同于以往小打小鬧的模拟考試,這一次老兵們都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疑難情況來考新兵。這個編出一個七彎八繞的身份來找師首長要求介明妤報話,那個讓開個電話會議結果下級單位個個出故障,還有無厘頭的,電話一接通什麽也不問,自己在那邊學着大院裏的四聲杜鵑叫了幾聲。
有兩下電話多得處理不完,只能由二號臺的林潇先接起來,再無可奈何地告訴那邊的上等兵:“電話太多了,等一下。”
介明妤一邊處理着電話,一邊就看着張楠在旁邊拿紙筆一條一條地記錄着她犯下的錯,沒一會兒就記滿了一頁紙。
正當介明妤心裏哀嚎着完了完了時,二十分鐘的考試時長終于到了。
張楠把手裏那張紙交給介明妤,接着就讓趙曉蕾上機。介明妤拿着那張紙也不敢看,臨出門時回頭看了林潇一眼,林潇背對着她坐在二號臺上,肩膀竟然也隐隐約約地顫抖着。介明妤不知道師父這究竟是為她緊張還是對她生氣,只得逃出機房,鑽進訓練教室仔細研究那張記錄着自己錯誤的紙。
雖然記滿了一頁紙,不過張楠字兒寫得大,通看下來也只有兩次報錯號碼,三次接轉程序錯誤,一次通播電話情況處理不善,還有一次——“鳥叫電話無反應”?!
當時介明妤接起那個電話,那邊只有那個班長惡意賣萌地連聲叫着“澹臺海寶”,介明妤想也沒想,就把線切到了另一個電話上,處理完那個電話再回過頭來,這通“鳥叫電話”已經等不及挂斷了。對這個“無反應”的記錄,介明妤真是一頭霧水,這種電話要怎麽反應,難道自己也跟着學幾聲“澹臺海寶”,用鳥語接這個電話?
介明妤坐在那兒想了很久,直到趙曉蕾也帶着一張紙出來,也沒想明白這個電話應該怎麽處理。
看起來,趙曉蕾的情況也不怎麽樂觀。一張紙寫滿了一面,翻過來還記了半拉。
趙曉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那張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身子往介明妤那邊略轉了轉,揚起下巴問道:“介明妤,你覺得你這次能過麽?”
介明妤把手裏那張紙揮了揮,說:“我看夠嗆。”
“你給我看看你都接錯什麽電話了。”趙曉蕾說着,站起來伸長胳膊把介明妤手裏的單子夠了過去,看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笑出來。
介明妤知道她大概也看到那個鳥叫電話了,很沒面子地籲了一口氣,伸手就把自己的單子搶了回來。趙曉蕾還在那邊捂着嘴笑,介明妤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一邊卻說:“你還笑!”
“我笑啊,那個鳥叫的電話肯定是我師父考你的。最近院兒裏不是老有鳥叫,她天天沒事幹了就在那兒學……哈哈哈哈哈哈……”反正現在訓練教室沒有老兵,趙曉蕾幹脆放開了聲音,哈哈哈地笑起來。
介明妤更加無語了,心想這個李安瀾怎麽能這麽沒譜。
興許是後面下班的新兵業務水平還不太牢固,杜繁琦便只是讓她們體驗一下考試的氛圍,給每個人考了五分鐘就算罷了。出去上電話的老兵都回到訓練教室,該值班的人也回機房繼續值班。杜繁琦和張楠林潇不知去了哪裏開會,讨論這次考試的最終評定結果。
剛剛對那個鳥叫電話的簡單讨論,着實讓氣氛輕松了不少,可是到了這一刻,氣氛又一下凝重起來。
杜繁琦先是宣布了號碼和理論考試的成績,排前幾個的發揮都挺穩定,達到了業務獨立的标準。但是接下來她宣布了操作考試的結果:無人通過。
這個結果一出來,介明妤那點兒僥幸的希冀徹底被打破,她低頭看着自己手裏那張記錄單,心裏彌漫起一股說不出的難受。
林潇在介明妤旁邊坐着,介明妤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看在眼裏。她分明看見,結果一出來,介明妤手裏一直微微發顫的那一頁薄紙硬生生地頓住不動了。剛才和排長開會讨論,她作為介明妤的師父,為了避嫌沒有對介明妤今天的表現做評價——說好,介明妤明明又犯了那麽多錯,張楠和杜繁琦難免覺得她偏袒;說不好,她卻也确實覺得介明妤今天表現得不錯,不給予肯定,自己都心有不甘。
林潇嘆了口氣,對介明妤說:“把你那張紙給我看看。”
介明妤乖乖呈上,林潇接過來,畢竟她剛才也一直在旁邊聽着,大略一掃也就知道了介明妤這些錯是怎麽回事兒,然後她問:“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嗎?”
介明妤便一條一條地說起來:“報錯號碼和接轉程序是因為太緊張了,號碼也有點兒不熟。通播電話,團裏線路故障就跟值班室報告,其餘電話正常接轉,最後再向傳輸機房報告線路故障情況。班長……”
介明妤抿了抿嘴,略有些尴尬地說道:“那個,電話接起來只有鳥叫,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第一名新話務員成就,get√(3)
林潇到底是比介明妤多接了一年電話,徒弟被這種電話難住,在林潇看來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她把介明妤的記錄單卷成筒壯,恨鐵不成鋼地在介明妤腦門上輕輕砸了兩下,說:“你是腦子突然轉不過來了嗎?接起來沒人說話的電話怎麽處理?”
介明妤動也不動地挨了兩下克,答道:“請講話,沒有電話要請挂機。”
“那不就對了嗎?!”林潇又氣又無奈,把手中的紙卷扔回介明妤懷裏。失了約束的紙卷立刻松開,以一個卷曲的弧度扣在介明妤膝蓋上。
介明妤确實沒轉過來這個彎,又追問道:“但是,用戶在那邊學鳥叫啊……”
林潇氣得笑起來,忍住暴走的沖動,說:“那是人話嗎?不是人話就等于沒有說話!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上等兵們也紛紛笑起來,始作俑者李安瀾更是在一旁又學起了鳥叫。介明妤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犯下的是個低級錯誤。介明妤在一片笑聲裏又紅了臉,她咬了咬後牙,堅定地向林潇作了保證:“班長,我下周一定能放。”
第一次考試,介明妤沒能實現業務獨立,這就讓李安瀾和趙曉蕾又看到了希望。李安瀾難得的忍住了自己的怪脾氣,一刻也沒耽誤趙曉蕾聽機,就差拿個鞭子跟在趙曉蕾後面催她再學快點兒了。
但不知為何,林潇卻反其道而行之,不僅沒再跟介明妤提過快點兒放單這種話,而且動不動就跟介明妤插科打诨地玩鬧。這陣子電視被清宮戲霸了屏,林潇閑來無事就開始以哀家自居,稱呼徒弟為“小妤子”。
介明妤感覺到林潇開始對自己實行放養政策了,心中不勝惶恐,終于在林潇又一次自稱着哀家,指揮小妤子去替她“沏茶”時,介明妤端着接滿水的水杯回來,忍不住問了:“班長,你真的不用再考考我情況什麽的了?”
林潇高冷地端過水杯,嘴唇剛貼到杯口,就被蒸騰而起的水汽給燙到,又默默地放下水杯,說:“放不放單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無所謂啊。”
好吧,确實是這麽個道理。介明妤當了二十年好學生,自然深知學習是自己的事情。林潇決定不管了,難道她還能去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求林潇再管管自己嗎,顯然是不能的。沒關系,沒關系,師父不管了,自己更要争氣。
介明妤兀自在那兒找着各種理由安慰被放養了的自己,林潇看着她臉上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拍了拍介明妤的肩膀,換上了從前那種親和的語氣,說:“好啦,逗你的。我對你有信心,不想再給你太大的壓力。下禮拜一考試,你放輕松,別慌,你要知道,不管堆多少電話,總是會處理完的,着急也急不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杜繁琦向上揚的聲音:“張楠?林潇?”
林潇便用筆夾在自己剛才看的地方,一邊大聲答到,一邊合上書,然後對介明妤說:“把書收進我櫃子裏。”
說完,林潇起身往屋外去找杜繁琦報到。
每到這種時候,新兵們心裏總是惴惴不安。杜繁琦把兩個班的班長都叫走,一定是又有什麽關于整個女兵排的事情要傳達。不管是又出了茬子要解決,還是上面又安排了活兒下來,落實到最後肯定都是新兵最吃虧。所以她們最怕的就是排長叫她們班長出去,不知道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不多會兒,林潇就回來了,還沒進門就開始連聲叫着“新兵”。新兵們的精神正高度緊張着,聽見她這一連串的新兵,幾乎是一個個地都從馬紮上彈起來答到。林潇推門進來,正好一門板拍在想要拉開門出去迎她的介明妤臉上,林潇顧不得去關照徒弟,逮着看見的第一個人安排下去:“拿擦床架的抹布把我上鋪擦一下,剛剛接到的通知,一會兒要來一個你們的同年兵住進我們屋裏。”
正經事兒交代完了,林潇才又忙着去看被她一門板拍個正着的介明妤。介明妤正在一邊揉鼻子,聽見林潇問她,也連忙擺擺手,說:“沒事兒,疼一下就過了。班長,我們要調來同年兵?”
“也不算調來吧……這不是警備區剛換了首長,首長覺得機關女兵太多,就往師裏清幾個。給我們師裏塞了三個,一個你們同年兵,兩個我同年兵,”林潇說着,不自覺的撇了撇嘴。
新來的這個同年兵卻又是介明妤認識的——當時被那個叫張麗的女幹部帶去了警備區的喬妲。
喬妲穿着一身春秋常服,背上的背囊被她細瘦的身軀襯得更顯龐大。經過了新兵連,大家都像充了氣似的胖起來,然而喬妲似乎仍然保持着從前瘦溜勻稱的身材。S師原生的這十幾個新兵,就算是最好看的黎越,與她一比都相形見绌。
喬妲被帶到宿舍放下行李,緊接着就又被林潇帶着,跟那兩個上等兵一起去站部見站長和指導員。
待她一走,夏雨果立刻說:“哇,我好羨慕她們去警備區的啊,都沒有長胖。不知道雪莉在那兒過得好不好。”
張雪莉一聽見夏雨果說“雪莉”就渾身不自在,白了她一眼,說:“自己一天到晚吃得比誰都多,你長胖可怪不了咱們炊事班。”
楊娜娜卻想出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她這是不是因為太漂亮了,招人嫉妒才被踢到咱們師裏了啊?”
“你以為是宮鬥啊?”丁珍笑起來,遠遠回應道。
張雪莉卻很認同楊娜娜的說法,扭頭說:“可不是宮鬥麽,老兵就是皇後貴妃,我們就是宮女丫鬟。”
屋裏氣氛忽然因為這句大實話而尴尬起來,沒人再接茬。眼看着大家情緒一點點低落下去,介明妤趕緊說:“好了好了,別瞎想,趕緊該幹嘛幹嘛。”
第二周的業務考核,并沒有因為女兵排多了三個新成員而受到影響,周一專業訓練開始之後,女兵排的業務考核如期進行。
這一次只有介明妤和趙曉蕾的號碼和理論達到了放單标準,為了節約時間,杜繁琦便決定只讓這兩人參加操作考試。
有了上一次铩羽而歸的經驗,介明妤在考試之前自己發散了許多可能出現的奇怪情況并且向林潇請教了處理方法,可以說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她信心滿滿地上了機臺,沒想到下機臺時拿到的那張記錄單,還是被填的滿滿當當的。
介明妤欲哭無淚,回到訓練教室坐在座位上,只覺得生無可戀,連分析考情都不願去做了——她甚至想,這是不是張楠對她的故意刁難?
趙曉蕾結束考試時,林潇和所有人一起回來了。介明妤仍然滿面愁雲,讓林潇看見了,便順口說:“看你愁得。”
“能不愁麽,”介明妤把記錄單放在林潇的桌子上,“又記了這麽大一張。”
林潇看了看單子,伸手把介明妤一頭短發揉得亂七八糟,說:“沒犯什麽大錯,別怕。”
介明妤嘆了口氣,低聲把心裏的擔憂說了出來:“班長,張楠班長是總機班長,她會不會故意不給我放?”
林潇一怔,眉頭也微微蹙起,不過旋即她眉間的川字就舒展開來,對介明妤寬慰地笑了笑,說:“放心吧,張楠班長還是很公道的。”
林潇這話或許說的沒錯,可在被張楠念叨怕了的介明妤這兒,怎麽着都有點兒沒說服力。介明妤無力地點了點頭,懷抱着自己焦灼的心情,繼續等待着結果。
似乎過了有半個世紀那麽長,杜繁琦和張楠才終于一前一後地回來了。
從兩人進門起,介明妤就一直盯着杜繁琦和張楠的臉,不願意放過兩人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就像當時下班考試公布成績之前一樣,介明妤心跳的咚咚咚的,似乎周圍五米都能聽見她重如擂鼓的心跳聲。
杜繁琦這次沒有賣關子,在教員機前面站定了,響亮而短促地叫出了一個名字:“介明妤!”
“到!”介明妤立刻從凳子上彈起來,站得筆直筆直。
杜繁琦微微一笑,說:“我和你們張楠班長讨論了,你現在的業務水平已經符合一個獨立值班話務員的要求,決定授予你工號。以後你就是咱們總機班的‘16’。”
喜悅來得太突然,介明妤怔怔地看着杜繁琦,半天也沒有任何反應。
“介明妤?”杜繁琦見介明妤一臉呆若木雞的神色,便又叫了她一聲。
“到,到……”介明妤這才回過神來,“是!排長。”
這時張楠也在一旁說道:“你的工號我已經加進系統裏了,以後你就跟你師父上一組班。林潇,她剛放號,接電話的時候你還是幫她聽着點兒。”
林潇答應下來。
介明妤聽見張楠這句話,便覺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卻是有些太過狹隘,轉向張楠誠懇說道:“是,謝謝班長。”
張楠倒也不客氣,直接把目光轉向了別處,說:“不用謝我。雖然我一直覺得你這個小孩兒不行,不過你這個電話也确實接得可以。”
到這個時候,張楠再說什麽看不上介明妤的話,在介明妤聽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介明妤也不知道是自己終于練就了一張厚臉皮,還是為了別的什麽。不過,她覺得她得感謝張楠随時挂在嘴邊的“看不上”,如果沒有那些來自張楠的輕視,也就不會有她介明妤熊熊燃起的鬥志,那麽今天得到16工號的,也許就是別人了——趙曉蕾,或是黎越,反正不會是介明妤。
她這樣想着,抿了抿嘴,重重地重複了一次:“謝謝班長。”
杜繁琦交待完了給新話務員授予工號的事情,又對着下面坐着的其他女兵說起來:“後面的人,抓緊時間了!新兵自覺一點,老兵帶徒弟的也上點兒心。尤其是夏雨果!你同年兵都開始值班了,你連機房的門都沒進去!想什麽呢!”
夏雨果坐在最後,把頭埋得低低的。所幸今天王方琬當班,不然她又要聽見王方琬條件反射地說出那番拒絕帶她學業務的話。
但即使王方琬不在這裏,沒有說那句話,杜繁琦也已經對她的回應耳熟能詳,幹脆趁着王方琬不在,繼續說道:“你們王方琬班長說不帶你了,你就要破罐子破摔了嗎?你去找你們班長啊,誠心誠意地跟你班長道歉,難道她會不給你改錯的機會嗎?”
夏雨果仍然低着頭,唯唯諾諾地答了聲“是”。杜繁琦一下子也來氣了,不再叮囑她,轉而對着新來的喬妲說道:“喬妲,你們一起來的老兵班長不準備留隊,所以我也就沒要求她們學業務了,你不一樣,你還得待一年多呢,所以你也要抓緊,趕緊把號碼背出來學機臺。”
喬妲站起來,一聲“是”說得幹脆利落。
杜繁琦看見她和夏雨果之間的反差,更是不想說話,擺擺手讓喬妲坐下,自己出去了。
☆、第一名新話務員成就,get√(4)
介明妤通過了業務考核,不僅在當天晚點名時受到了站長的全站點名表揚,杜繁琦也宣布以後每一周介明妤可以打十分鐘電話——而其餘業務沒能獨立的新兵仍然只有可憐巴巴的三分鐘。
不僅如此,在這個周六,介明妤也享受到了女兵排給第一名的傳統福利——和師父一起外出。而且外出的時常不是以往的兩個小時,而是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四點,足足八個小時。
林潇此前從來沒給介明妤說過第一個放單的人有這種福利,因此,星期五林潇讓介明妤寫假條時,聽到請假人裏還有自己一份,介明妤着實是驚喜不已的——她被關了八個月了,終于可以出去呼吸呼吸自由的空氣,感受一下這個繁華的世界了。
可緊接着,介明妤就犯起愁來:非因公外出是不能穿軍裝的,然而來當兵之前她就聽說了新兵連之後身材會走樣,而且新兵沒有那麽多外出的機會,因此一件便裝也沒帶來。她的同年兵們倒是有人帶了便裝,不過一來帶便裝的大多是每次站隊尾的小個子姑娘,二來她們帶的也多是秋裝冬裝,現在已經不能穿了。
趙曉蕾上次外出也遇到這樣的問題,最後是跟她身材相仿的李安瀾借了一身便裝給她。趙曉蕾穿上那身時尚時尚最時尚的便裝,腳上踩着雙膠鞋,就那麽出去了。出去之後趙曉蕾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場買了一身新裝備——可那時候天氣還冷,她買的新衣服,到已經入了夏的這會兒也沒法再借給介明妤了。
林潇倒是也慷慨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一堆便裝讓介明妤挑,不過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就是,以介明妤現在微胖的身材,她并穿不上林潇那些S碼的衣服。
林潇見介明妤哭喪着臉從包庫回來,就知道她一定是沒能在自己的衣服裏找到能穿的。
介明妤和林潇相處久了,有時候說話也就不再會顧忌着班長和新兵之間的等級差距那麽小心翼翼。她進門一看見林潇,就哀嚎起來:“班長!我要減肥!你那些S號衣服我都穿不上了!”
林潇也是胖過的,介明妤這副模樣倒是讓她想起了新兵時候的自己。她順着介明妤這話,在屋裏看了一圈,發現新兵們下連這麽久确實一個個都還是珠圓玉潤的,便問:“你們每天吃飯,覺得撐不撐?”
見新兵們一個個都不住地點頭,林潇嘆了口氣,說:“你們這些新兵,是不是傻?雖然我們提倡節約不讓倒飯,但是你們可以讓炊事班的班長少給你們打一點兒呀!”
“班長,我們不敢……”那邊一個新兵正在寫着這個月的思想彙報,擡起頭來怯怯地說道。
林潇當然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