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門
告別了老白猿和猴小莫後，猴子沒有直接離開，去了斑紋狗妖的住處。
如今俨然成了三頭領的斑紋狗妖，姿态放得很低，親自在老白猿院子外躬身等候，後面跟着一群小弟，威風更勝往昔。
猴子原本不打算在黑風寨多做停留，沒什麽意義，但轉念一想，決定還是去看一眼，碰碰運氣。
他還欠着一屁股賬呢，眼看一月之期快要過半，煉制玩偶傀儡的材料還一無所獲，他就算再不當回事，孫小嬌不急，他都急了。
賓主落座，猴子倒也沒客氣，一屁股高坐主位，斜了一眼有些忐忑的斑紋狗妖，随口問道：“如何？”
只是兩個字，卻是聽得斑紋狗妖心中一顫，仿若有無窮壓力重重壓過來，下意識站起身回答，卻被猴子揮手制止了。
他惴惴不安重新落座，屁股僅僅挨着椅子邊緣，恭敬道：“托大人的洪福，熊霸天果真不敢動作，連最基本的試探都沒，除去死去的那些，共接手十七人，一切盡在掌握。”
猴子輕輕點頭，嘴角不可察覺地撇了撇，想了一下，出聲道：“我給你個單子，需要你收集一些材料，做好的話，可以讓你進階鍛骨期。”
“轟！”
斑紋狗妖如遭雷擊，腦海一陣炸響，呆立在原地，滿臉錯愕，似乎被這個大驚喜砸暈了。
“多謝大人！”
斑紋狗妖反應過來，激動地聲音發顫，恭聲道：“大人放心，保證不耽誤大人的要事！”
這絕對是個意想不到的大驚喜！
他感覺自己好運到極點，原本必死無疑的局面，反而令他坐上了三頭領的位置，雖然沒有名頭，但他卻不在乎，實力才是最基本的。
這讓一度自負的他很慶幸，好死不如賴活着，即便狼妖救過他的命，但死了就是死了，他心中雖然有愧，卻一點都不妨礙他将黑山豹的底細抖摟一空。
死道友不死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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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些無關痛癢的訊息，來換取他活命的機會，絕對值得！他毫不猶豫地便說了出來，毫無壓力。
在他看來，自己根本不算背叛，是為了黑山豹活着，是另外一種生命的延續。
有自己在，才能更好的保留黑山豹的勢力，才是最正确的選擇，最有價值意義的。
果然——
他的選擇沒有錯，眼下第一次給新主人做事，竟然聽到了如此驚喜，他更認定了自己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他從不後悔，若是再來一次選擇的機會，他還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活命。
“行！”
猴子坐直身子，沒在意斑紋狗妖的小心思，取出一枚玉簡，用神識篆刻所需材料，抛給了滿臉火熱的斑紋狗妖。
“嘩！”
猴子擡手一揮，一大堆切割好的靈石霍然出現，起碼數千顆，白光氤氲，濃郁的靈氣撲面，亮瞎了斑紋狗妖的眼。
“這……這是？”
斑紋狗妖目瞪口呆，狠狠吞了吞口水，雙眼發光望着這堆靈石，身體微顫，滿臉興奮，臉色漲紅。
“哧！”
一聲顫音響起，驚醒了斑紋狗妖。
猴子手中，一個空間袋驟然一亮，很快暗淡下來，他擡頭冷冷盯着斑紋狗妖，并将空間袋抛了過去。
“這是空間袋，神識已經被我抹去，你打上神識烙印，便可動用。”猴子冷聲開口，斜了眼激動難以自已，呼吸都急促了的斑紋狗妖，冷笑道：“別怪我沒提醒你，這麽多靈石會引發多少人觑窺，不用我多說，你也清楚。做事時小心些，別被人抹了喉丢掉小命。”
“是，是，是！”
斑紋狗妖冷汗都下來了，不覺一陣陣後怕，剛才他差點被沖昏了頭腦，幻想着自己揮手間一擲千金的豪氣場面，在旁人羨慕的眼神中揚長而去……
如今想來，這跟找死簡直沒區別嘛。
“半個月！”
猴子霍地站起，冷冷瞥了眼垂手躬身的斑紋狗妖，大步離去。
“恭送大人！”
斑紋狗妖一揖到底，在猴子離開後，直起身來，重重喘了口氣，額頭布滿細密汗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臉虛脫的樣子。
剛才猴子臨走的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宛若刀割一般掃視在他身上，帶給他極大的壓力和恐懼，讓他生不起一點小心思。
那一刻，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黑山豹慘死的畫面，一陣陣頭皮發麻，膽顫心驚。
“鍛骨期！”
斑紋狗妖拳頭攥緊，看着小山般的靈石，眼神熠熠閃亮，神采飛揚，感受着濃郁靈氣包圍全身，透過毛孔流溢四肢百骸，他滿臉陶醉，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大笑出聲。
将空間袋打上自己的神識烙印後，他豪氣風發，蹲下身将臉埋在靈石堆上。
良久，這才戀戀不舍地站起身，看着光暈瑩白的閃耀靈石，眼中的貪婪一閃即逝，深吸一口氣，将其收入空間袋。
他快速瞥了一眼玉簡，将其中的訊息記住後，快步走出房門，面無表情。
……
黑風寨後山，熊霸天住所。
“大王，那猴小幺在斑紋狗妖家裏，只待了半盞茶的功夫，便離開了黑風寨。”一小妖躬身禀告。
“只待了一會兒……”
熊霸天擰眉沉思，手指無規律的敲打椅柄。
而在他旁邊，聞訊趕來的熊破天就沒那麽淡定了，臉色難看，騰地一聲拍案而起，一臉氣憤道：“這兩個家夥果然有勾結，黑山豹的死，很可能就是被他們兩人算計了，如今又不知謀算什麽詭計呢，哼！”
“先坐下來。”熊霸天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沉吟片刻，冷靜開口道：“勾結倒不至于，最多算得上是有聯系。”
“怎麽說？”熊破天狐疑問道。
熊霸天自信一笑，侃侃而談道：“當初斑紋狗妖受傷歸來，就表明猴小莫對他出手過，不然不會帶傷閉關，而既然同行的人都死去，唯獨他一人存活，再加上斑紋狗妖親自去請他，就表明兩人之間有牽連，達成了什麽條件。”
“切！什麽條件，還不是認猴小莫為主，成了人家身邊的一條狗！”熊破天嗤笑一聲，臉上的橫肉一顫一顫，不屑道：“用膝蓋想都知道，這貨為保小命，背叛了黑山豹，換個新主人，今個聽聞猴小幺到來，急着搖頭擺尾獻殷勤去了。”
熊破天說完，求證似的瞧向哥哥，卻發現熊霸天穩坐釣魚臺，神情淡然地抿着茶水。
他撓了撓頭，一臉疑惑，粗着嗓門，詫異道：“哥哥，你咋不擔心呢？就不怕這個異軍突起的家夥搶了你的寶座？那可是連黑山豹都幹掉了的，真要對付咱們，能幹的過他麽？”
“不會！”
熊霸天搖了搖頭，放下茶盞，篤定道：“他的心思就不再這裏，實力更是深不可測，滅殺咱們或許會費些手腳，但絕對不會一籌莫展，沒有一點動靜。”
“既然他不願……或者說不屑搭理咱們。”熊霸天臉上閃過一絲自嘲，苦笑道：“咱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心照不宣即可，況且他不是從不住在寨子中麽，也省得碰面後尴尬。”
聽到哥哥自貶的話，熊破天有些惱火，心中難免嫉妒，不忿道：“這個廢物，也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竟然騎到咱們頭上來了……”
“行了，行了！”
熊霸天打斷他的話，語氣認真，叮囑道：“暗地裏發發牢騷即可，切莫與他直接發生沖突，再次吩咐下去，不可招惹他，否則嚴懲不貸！”
“知道啦！”
熊破天撇了撇嘴，有些不以為意，覺得哥哥失去了往日的血氣，碰見一個狗屎運的家夥，就變得懦弱起來，一退再退。
看這情況，似乎若是猴子招呼一聲，便會立刻從大頭領位置上退下來。
這讓他憤憤不平，好不容易走了一個黑山豹，又緊跟着一尊大佛壓在頭上，感覺太憋屈了。
“不讓招惹那廢物，還不能招惹一條狗麽。”熊破天臉上閃過一絲冷笑，心中陰狠地想着：“區區一個換血境的蝼蟻，還想做三頭領的寶座，我呸！敢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骨頭給你掰斷。”
“最好祈禱別讓我逮着機會！”
熊破天殘忍一笑，雄壯如小山的身軀立起，大踏步離開。
……
這段時間，猴子每隔一天便看望老白猿一次，順便教導猴小莫功法的練習。
猴小莫也不負衆望，每天睡眠不足三個時辰，其他時間都在刻苦修煉。
借着量身改良的心法，再加上充沛的靈石，猴子為他調理經脈氣血，短短數天，便突破到練氣三層。
猴子看在眼裏，雖未表揚過一次，相反每次都會挖苦訓斥打擊幾句，但眼神中的欣喜卻是與日劇增。
“下盤要穩，擰身踏步的姿勢不對，在靠右偏移些，對，別動，保持這個姿勢，一個時辰，繼續……”
“橫劈的速度快了一分，再慢點，劈個一千遍在吃飯……”
“彈跳起步慢了，氣機運轉天陰穴時過早，重新來過……”
猴子躺在搖椅上，模樣慵懶，清閑至極，雖看似假寐，但對猴小莫的動作卻是看得門清，嘴下一點也不客氣。
他還時不時滋溜一口小酒，滿臉惬意，這讓揮汗如雨的猴小莫氣得咬牙。
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有着一股執拗的倔脾氣，不達到目标就不停歇。
被猴子打擊之後，心一橫繼續埋頭苦練，很多次都生生累暈栽倒在地。
老白猿偶爾也會出來曬曬太陽，但大多時候都是在屋內沉睡。
他實在太老了，暗傷太重，髒器衰竭，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走路都需要人攙扶，飯量日趨減少，面色蠟黃，呼吸微弱，似乎連擡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大概就在這幾日吧。”
老人躺在床上，虛弱出聲，嘴唇幹裂，眼神黯淡，在其眉心，有一道黑氣缭繞。
“爺爺……”
猴小莫趴在床前，緊緊握住老人幹枯的手，哽咽出聲，眼圈泛紅一片，眸子中蘊着水汽，卻堅強的沒有流下淚水。
“不哭，孩子……男子漢，流血流汗……別讓人笑話。”
老人重重喘息，嗓音沙啞難耐，渾濁的老眼中，滿是慈祥，笑意溫暖。
“恩！”
猴小莫用力點頭，腦袋埋在老人手心，肩膀微顫。
猴子站在一旁，心情有些低落，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口，最後只化作一聲悵然嘆息。
重生以來，他第一次有了深深的無力感，第一次覺得，自己改變不了命中注定的結局。
他記憶中有好多種延壽方法，但奈何境界太低，沒有資源可用，只能眼睜睜看着老人一步步等死。
“重活一世又如何？還不是改變不了人的命運，連自己身邊人都救不活，要來何用？”
猴子自嘲一笑，心中苦澀，眼神落寞。
剎那間，有些茫然無措，如同一個找不到道路的孩子，彷徨，不安，恐懼……一起襲來。
“呼！”
猴子身體微顫，呼吸急促，氣息紊亂，臉上帶着一絲難抑的痛苦，他感覺自己在偏離，在原地繞圈，一陣陣暈眩……
“爺爺！”
一聲悲恸的嘶喊，驚醒了雙目赤紅的猴子。
他茫然地掃視一圈，看到正哭得稀裏嘩啦的猴小莫，正不斷的搖晃着老人的手掌，聲嘶力竭的呼喊，涕泗橫流，傷心欲絕。
這一刻的畫面，定格在他眼前。
“轟！”
猴子腦海一聲炸響，各種記憶轟炸湧來，眼神逐漸恢複清明，咧了咧嘴，扯出一絲笑意。
“我并不孤獨，我還有他，還要帶着他好好活着，精彩的活着！”
“這是另外一世，我是另外一個自己，我要活出另外一個非凡人生！”
一個個聲音回響在猴子腦海，震撼他的心神，原本動搖的念頭愈發堅定，猴小幺存留下的執念煙消雲散，對他再無一絲影響。
這一刻，他的武道之心徹底穩定，圓滿無缺，牢不可破。
在這一刻，他孫悟空，真正完整地重生！
這一刻，他只是他，只是孫悟空！
“轟！”
一聲悶響在猴子體內響起，《萬靈圖》心法自行運轉，一團團靈氣湧動，瘋狂撲向猴子，緊緊包圍着，被他的身體貪婪吸收着。
“不夠……”
猴子心中一動，取出兩顆拳頭大小的靈石，緩緩催動真氣，吸收着其中靈力。
一個周天……兩個周天……
猴子呆立不動，宛若一個雕塑，任由身體自行吸收靈氣。
在其丹田處，本命源石碎顆粒包裹的圓球飛速旋轉，吸收轉化着靈氣，一絲絲淡金色先天真氣逸散，湧向一百零八條經脈。
經脈中，真氣濃郁到極點，幾近飽和。
“轟！”
猴子氣勢節節攀升，真氣流轉，氣機轟鳴，蘊養着他的體魄，渾身流光瑩瑩，幻滅忽閃。
眨眼間，猴子的氣息便穩定下來，渾身氣勢消散幹淨，整個人恢複到原先人畜無害的樣子。
“咔嚓！”
兩聲脆響傳出。
在他手中，靈石逐漸龜裂，裂紋擴大，剎那間化作一攤粉末。
“換血境高階……”
猴子嘀咕一聲，撇了撇嘴，将視線投向床頭。
視線所及，猴小莫趴在床頭，雙手緊緊抓住老人，一動不動，呼吸平緩，睫毛微顫，眼角挂着淚滴，似乎在昏迷中也睡不安穩。
猴子查探了一下，發現兩人只是暈厥，并無大礙後，悄然松了口氣。
“還好，不過可惜……只怕活不過三天了。”
猴子嘆口氣，手掌輕揚，按在老人心口，真氣湧動，掌心發光，溫潤平複着老人的氣血。
“啵！”
他彈指一點，注入猴小莫眉心一道溫和先天真氣，形成一道暖流，溫養着他的體魄。
“呃……”
猴小莫嘤咛一聲，擰在一起的眉頭漸漸松開，緊繃的身體逐漸舒緩過來，安詳睡去。
猴子将他挪到旁邊的屋子，蓋上被子，拍了拍手，嘀咕道：“小爺這一世都成了專職保姆了，天天不是哄着，就是伺候着，哎呦我這小日子過得，咋感覺哪裏不對勁，有些變味了呢？”
猴子扶額，揉了揉眉心，心底莫名的有些毛躁，他在屋子裏竄來竄去，抓耳撓腮，視線一轉，霍然扭過頭去。
恩？
猴子目光炯炯，盯着鏡子中的自己。
那帶着稚氣的面容，剛毅冷峻的眼神，帶着一些滄桑，矛盾卻又自然，一切都是那般恰到好處，有些陌生，卻又很熟悉。
“嘿……”
猴子嘴角漸漸上揚，淡金色的眸子微眯，笑容邪魅。
“有意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