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氣

從皇宮出來,依舊是陸行駕着馬車護送溫淺回南安王府。

馬車經過人聲喧嘩的鬧市,溫淺坐在車裏,聽着外面街販的吆喝聲和路人的談笑聲,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仿佛自己已經被囚禁在深閨大院裏很多年了。

溫淺擡手拍了拍車門,示意陸行停車。

車門從外面被推開,陸行的臉出現在視野裏:“王妃有何吩咐?”

溫淺沒有看他,而是掀開窗簾看着路旁的一家首飾鋪,開口道:“我想下去看看。”

“這……”陸行有些為難地看着溫淺,在心裏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王爺擔心您的安危,吩咐過卑職務必直接護送您回府。”

“是嗎?你家王爺如此關心我?”嫣紅的唇掀起一抹嘲諷的角度,溫淺收回停留在首飾鋪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睨着陸行。

陸行被溫淺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但一想到陸景洵的吩咐,還是硬着頭皮說道:“還勞煩王妃不要為難卑職,先随卑職回府吧。”

“你聽你家王爺的話,意思是就可以不把我這王妃放在眼裏了?”

“卑職不敢。只是……”

溫淺不再和陸行廢話,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青梧和飛絮扶自己下車,徑直走進了首飾鋪。

陸行萬萬不敢任由王妃和兩個丫鬟單獨在外,出了事情他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但看這情形他也不敢硬攔她們,只好默默地跟在溫淺身後。

溫淺自從回了丞相府就沒出來接過人氣兒了,她其實是喜歡這種熱熱鬧鬧的氛圍的。此時置身于人群中溫淺覺得心裏有股壓不下去的興奮勁兒,連剛剛那點不愉快也抛之腦後了。

首飾鋪的掌櫃是個人精,看着溫淺通身繡工精巧的衣裳便知道是位大主顧,趕緊谄笑着迎上來,給溫淺一一推銷着各種精致的首飾。

以前在落雪山莊的時候,梅落雪有什麽好物件都想着溫淺,故而奇珍異寶溫淺見得還真不少,此時看着這些珠寶倒有點興致缺缺了。

溫淺擡步打算離開,可掌櫃哪裏舍得到手的生意就這樣飛了,趕緊攔住溫淺一行人,在青梧略帶警告的眼神下,讨好地對着溫淺說道:“貴人留步,我這裏還有一件好物,定能入貴人的眼。”

溫淺執意下車逛逛本就是想打發時間,聽掌櫃這麽一說便應了下來,跟着他去了偏廳。

掌櫃動作挺快,溫淺剛嘬了一口茶,就見他雙手捧着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遞給了青梧,由青梧呈到溫淺手裏。

溫淺打開盒子,一支白玉簪子靜靜地躺在裏面,簪子一端鑲着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不過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溫淺還未開口,飛絮先瞪了掌櫃一眼,說道:“你好大的膽子,随便拿一件普普通通的物什也敢戲弄我家王妃。”

臨安城裏就南安王一位王爺,那這位袅袅婷婷的姑娘自然只能是那南安王剛過門的王妃了,不知道內情的掌櫃一想到南安王的暴戾脾氣,當即“噗通”一聲跪下來,接連磕了三個響頭,慌慌張張地開口道:“王妃息怒,王妃饒命,小的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騙您啊。這确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不信您再仔細瞧瞧那顆水晶。”

溫淺複又拿起那只簪子仔細瞧了瞧,這才發現那顆水晶果然暗藏玄機。晶瑩剔透的水晶裏面仿佛裝着一個縮小的世界,各種小人、花草、動物被雕刻得栩栩如生,連溫淺都不由得在心底裏感嘆了一番工匠的高超的技藝。

溫淺剛準備吩咐青梧去付錢,便被門口傳來的嬌滴滴的聲音打斷了:“這不是妹妹嗎?真是巧啊。”

來人正是親手将溫淺推到如今這地步的溫晴,她身邊還站着一位穿青色長袍的男人,兩個人站在一起的姿勢顯得有些親密,溫淺猜測這位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迷得溫晴神魂颠而讓沈氏恨得牙癢癢的謝二公子謝和吧。

溫淺擡手拉開下意識擋在她身前的青梧和飛絮,順手整理了一下剛剛因為坐下弄出些許褶皺的宮紗,擡眼,笑得風情萬種地看着溫晴:“是很巧。姐姐跟姐夫一起出來逛街嗎?”

她故意咬重“姐夫”兩個字,果不其然,溫晴的臉上的笑僵了一瞬,被溫淺清楚地捕捉到了。

“妹妹手中拿的這支簪子,姐姐也很中意,不如讓給姐姐吧。”溫晴故意忽略掉溫淺剛剛的那個問題,語氣裏是滿滿的勢在必得。

溫淺依舊笑着,直到溫晴快要憋不住了才不疾不徐地開口:“既然姐姐喜歡,我這做妹妹的自然該讓給姐姐吧。”

自從溫淺答應了替她出嫁,溫晴便一直覺得這個莊子裏來的妹妹是個好拿捏的主,此刻聽她這麽快就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絲毫不覺得意外。

溫淺從盒子裏取出簪子,伸手遞給溫晴,就在簪子要碰到溫晴手的一剎那,溫淺手一松,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響,簪子已經在地上斷成了三截。

“你……”溫晴氣得不輕,下意識地揚起手就要往溫淺臉上招呼過去,卻被溫淺穩穩地握住了手腕。

“姐姐不小心摔了簪子,怎的對妹妹發起脾氣來了?”

“溫淺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耍我。”溫晴拔高了聲音,在這個不大的偏廳裏聽着有些刺耳。

一旁的青梧看溫晴吃了憋,忍不住低笑起來,片刻後清了清嗓子,開口給溫晴提醒到:“溫二小姐莫不是忘了我家王妃的身份,竟敢如此出言不遜。”

一句話,讓溫晴乖乖閉了口,她還是有自知之明自己溫二小姐的身份确是比不過南安王妃。

溫淺終于出了一口氣,心情愉快地讓青梧去掌櫃那裏結了帳,留下氣得快要噴火的溫晴走出了首飾店。

溫晴瞪着溫淺風光的背影,轉身毫不客氣地往謝和身上踢了一腳,神色不耐地說到:“沒用的東西。”

——

被溫晴這麽一攪和,溫淺也沒了再逛下去的心情,招手示意陸行打道回府。

臨安城坐落在天子腳下,雖說高門大戶不少,但真要對比起來卻沒有一戶能和南安王府相提并論。

整個南安王府的設計別出心裁,各種奇花異草、亭臺水榭讓這座府邸宛如鬧市中的世外桃源,溫淺昨天一直蒙着蓋頭沒有機會好好欣賞,今天從門口一路走來心裏不由啧啧稱奇,倒真沒看出來這個性格殘暴的南安王竟有這等雅趣。

這樣想着,溫淺的目光被青石小路旁一棵開滿鮮紅花朵卻沒有一片樹葉的樹給吸引去了,腳也不自覺地往那邊邁過去。

到是奇了,溫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碰那開得火紅而熾烈的花朵,結果她的手剛伸出去,就被一股力道給壓了回來。

溫淺吓了一跳,低眸看去,發現是一把折扇正壓在自己手腕上。順着扇子向上望去,這持着折扇的人正是昨日婚禮上驚鴻一瞥的南安王陸景洵。

不同昨日,今天的陸景洵穿着一襲绛紫色長袍。紫色雖說顯貴氣,卻也及其挑人,此時穿在陸景洵身上卻讓溫淺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好看,當然如果能忽略掉他臉上那抹刺眼的嘲諷的話。

“沒人教過你好奇心不要太重嗎?”陸景洵的聲音很好聽,是一種介于少年的清朗和男人的低沉之間的一種音色。

溫淺沒有回答,因為此時她的注意力完完全全放在了陸景洵身邊挽着他胳膊的女人身上。女人有一張美得很有侵略性的面容,濃妝豔抹的臉上一颦一笑皆是風情,淺藍色抹胸襦裙将她的身形勾勒得玲珑有致,披上一件輕紗之後又恰到好處地給了人遐思的空間。

這位美人顯然也注意到了溫淺在打量她,自以為不動聲色地往陸景洵身上靠了靠,從溫淺的視角看過去就差沒挂在陸景洵身上了。

“王爺,這位想必就是您新過門的王妃吧。”美人一開口,溫淺覺得自己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被酥掉了。

陸景洵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有意無意用胸脯蹭着自己的女人,沒有說話。但如果細看,就能看出他眼中濃烈的厭惡。

沒有得到回答,美人倒也不覺得尴尬,掩唇輕笑了兩聲,再次開口,不過是對着溫淺說的:“王妃妹妹,我叫蘇錦,應該年長于你,以後你就叫我蘇錦姐姐吧。”

從剛剛一直沒開過口的溫淺在聽到這句話後,眯着眼冷笑一聲,這嘲諷的神色跟陸景洵竟有七八分相似:“姐姐?”

溫淺不再去看那個女人,而是看着距自己一步之遙的陸景洵,話卻是說給蘇錦聽的:“我好歹是堂堂南安王妃、丞相府三小姐,不知你哪裏來的面子敢自稱我姐姐。”

說罷也不去看美人是什麽反應,對着陸景洵微微福身,說道:“臣妾就不打擾王爺與美人賞花的好興致,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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