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你既出了林家,不再是林家人,林家怎麽待那女兒也是林家的事,你又何必打上門去強出頭?”黃三嬸說一句,黃娟的眼冷一下,等黃三嬸說完黃娟已經冷笑一聲:“三嬸子果然好賢良淑德不會出頭,六妹妹已經出嫁,到時在婆家有什麽事,三嬸子可千萬記得嫁出門的女是潑出去的水不說半個字。”

黃三嬸頓時噎住,黃娟的話又來了:“況且當日林家為什麽鬧?不就為的我沒有親哥哥撐腰,侄子還小,族裏的叔伯兄弟們個個都明哲保身不肯出面,林家的這才大着膽子不但養了外室還要為接外室進來把我趕出門好給她騰空?此時三嬸子倒有臉跑到我面前說什麽我壞了黃家的名聲,呸,黃家但凡有人敢出頭,我又怎會從林家出來?再則說了,當日我離了林家是和離而不是被休,對黃家名聲又有什麽阻礙了?”

黃二奶奶張口數次想打斷黃娟的話都又停住,等黃娟一口氣說完黃三嬸已經氣的臉色鐵青:“你一張利口我說不過你,但你要知道……”不等她說完黃娟冷笑:“知道什麽?知道我嫂嫂和侄子還要靠着黃家族內過日子嗎?也不是我說,從我曾祖過世我曾祖母獨自支撐起,這族內可給過多少幫襯?若非我曾祖母為人能幹,當日我曾祖父留下的那些田地只怕再已四散。三嬸子,你一口一個名聲一口一個要我記得黃家如何如何,可你也要知道,我們這房四代單傳,哪一代不是靠了媳婦支撐?”

黃三嬸見說不過黃娟,只得擡腳就走,嘴裏還道:“罷了罷了,原本想來勸勸的,誰知就被這不識好歹的排揎了。”黃二奶奶追出去送她,黃娟站在堂屋門口瞧着黃三嬸的背影冷笑道:“三嬸子,小心我家院子裏的狗。”

黃三嬸腳步明顯絆了下這才繼續往外走,黃二奶奶已經回來,對黃娟無奈地笑道:“小姑,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黃娟給黃二奶奶倒杯茶遞過去:“嫂嫂,三嬸子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慣愛說人家的長短,她當她仗了個嬸子的名頭我就不敢駁回去了?再說她平日最貪財,今兒特地過來只怕是要為林家說情的?”

黃二奶奶把茶杯放下:“小姑你不光是顆豆腐心,還是顆玲珑心,她方才話裏的确讓我勸着你,把靈兒早日送回去,被我用話岔過去了。”就知道林家直接上門行不通會用這手,黃娟的眉微微皺了皺才道:“不說這些了,靈兒雖要送回林家,但也不能就這樣送回去,橫豎拖的時間越長急的也是林家,我趁這個空,再給靈兒挑幾個好的使喚人。”

黃二奶奶抿唇一笑:“我知道,你那日和我說了,我就讓媒婆留心了,想着這幾日她該來回話了。”這次服侍靈兒的人,身契可得捏在自己手裏,還有她們的衣食可得安排妥當,絕不能像上次一樣趙氏可以插手。黃娟用手按一下額頭,真沒想到趙氏竟能做出這樣的事,不過細想一想,趙氏只怕恨透了自己,又怎會對靈兒施加一點點的好心?

丫鬟走進來:“奶奶,林媽媽來了。”黃二奶奶笑了:“說來就來,也不知道她給我帶了什麽樣的人?”說話時候媒婆老林已經走了進來,先給黃二奶奶和黃娟行禮才坐下捶着腿:“這大熱天,走了這麽十來裏路,腿都跑細了。”

黃二奶奶讓丫鬟給她倒茶,笑着道:“我還當你是來回前幾日的話,誰曉得你竟是一個人來的,是為了什麽事特意跑這一趟?”老林一口把茶喝幹才對黃二奶奶道:“今兒是去給旁邊景姑娘說親呢,誰知被趕了出來,這才老了臉皮來奶奶這讨口茶喝。”

黃二奶奶的眉頭已經皺起:“哪個景姑娘?這族裏的……”老林被趕出來十分不滿,用手拍一下腿:“這族裏還有哪個景姑娘?不就是舉人的妹子,奶奶您也知道,景姑娘守了望門寡也有那麽一年了,恰好隔壁村裏汪秀才去年也喪了妻子,汪太太托我給兒子說門親,我就想起景姑娘來了。哪曉得今兒只說話碰一碰就被你們五太太趕出了家門,還說女兒要守節。要我說,五太太自己守了一輩子,守到兒子成名得了牌坊臉上光彩也是常事。可這景姑娘今年才十八,都沒嫁過去,無兒無女的就要守節,真是。”

黃娟還不知道隔壁那個景妹妹守了望門寡,更不知道她娘還要她守節,低頭沉默不語。老林唠叨了一會兒這才起身:“二奶奶我先告辭了,您說的那件事,這幾日我都上心打聽着,等過個兩三日一定回話。”

黃二奶奶讓丫鬟送她出去回身見黃娟低頭不語,嘆了聲道:“要說起守節,像我們這樣好歹有兒有女年紀又大,舍不得兒女不肯再嫁也是常事,可是這守節的滋味難受。五嬸子守了快十九年,怎麽舍得自己女兒又守。”黃娟握住自己嫂嫂的手,這時候說什麽讓嫂嫂再嫁不再嫁那是戳人心窩子的事,畢竟巧娘已經十四,再過幾年就要出嫁。

老林離了黃家,急匆匆往汪家趕,沒了這一頭親,只怕汪太太也不會喜歡那些再嫁的,畢竟汪家日子過的好,又不是窮人娶不到妻子才會去挑那些寡婦。可是要照了汪太太的要求,這一過門就要管家掌事的,那些在家裏嬌滴滴的姑娘們還真是有些不大符合。

老林一邊念叨一邊已瞧見汪家的大門,和守門的說了聲就往裏面走,轉過角門進了汪太太的上房就看見汪枝從上房裏出來。老林停下腳步對汪枝道:“大爺大喜啊。”汪枝知道老林是媒婆,也曉得自己繼母要為自己再尋門親事,那眉只是微微一皺點點頭就徑自離去。

老林已習慣了,和門口丫鬟說一聲就掀起門簾進了上房,汪太太正坐在上面,這樣大熱的天還圍着床绉被窩,瞧見老林就道:“你這老貨這張嘴簡直不能說,答應給我尋的媳婦呢?到現在都沒尋到。”

老林笑嘻嘻地行了禮這才坐到下方:“太太,您是知道我的,必要尋門特別好的,這家裏大爺雖說人才好、孝心好,可是總有兩個不好,一來是已娶過一房前頭還留下兒女,二來呢……”不等老林說完汪太太已經啐了一口:“左不過是我們家窮的緣故,若真是那樣有錢人家,別說這樣年紀,就算再老上個十來歲,還不是一群人争着要結親。”

老林掩口一笑:“太太您說這話就是拿我玩笑了,您這樣人家住的瓦房、穿的是綢吃的是油,服侍的人眼前也站了好一些,這樣還叫窮,那我這樣的人就該死了算了。”汪太太面皮扯一扯:“好了,你也別和我練嘴,橫豎我這媳婦是要落到你身上。”

老林收了嬉笑道:“這些日子也到處去尋,只是這肯結親的人家不是窮了些就是寡婦再嫁再不然就是那家教不大好的,這些人家我怎敢往太太您面前放,想了許久想到鄰村黃舉人的妹子,他這妹子去年還沒出門子男的就死了,守了望門寡,我覺得正合适要去碰一碰,誰知就被趕出來連水都沒喝一口。”

老林這樣說,汪太太可想的不同,眉頭皺了下道:“若是這寡婦真的十分好,寡婦也就……”老林一聽這話猛可想到黃娟,心裏不由暗罵自己怎麽糊塗眼前這麽近的人都忘了,忙開口道:“太太您怎不早說,前日還有寡婦托我尋人家,我尋了別家去,現在倒是有這麽個人,只是是從原先那家出來的。”

☆、盤算

汪太太的眉已經皺起:“老林,叫我怎麽說你?我汪家雖比不上那些大富之家,卻也不是窮到沒飯吃,雖是挑填房,卻也沒有娶個被人休了的回來。”老林身子往汪太太面前坐一下,雙手一拍就說:“哎呀我的太太,這人要不是實在好,我怎敢拿到您面前說,您先聽我說,雖是從那家子出來,卻不是被人休了,是和那家和離。要說起那家,實在也不是個東西,在外被個狐貍精迷了,先是置了外室,這黃姑娘怎受得了這個,于是帶了人打上門。頭一日還好,第二日那狐貍精就叫嚷着肚裏的胎沒了。這家人就嚷着休妻,吵鬧一番,最後說成和離,算是互不相欠。”

汪太太雖半閉着眼睛,那耳朵卻豎的高高的聽着老林在那掰扯這件事,等老林說完又喝了杯茶才對汪太太道:“那黃姑娘旁的不說,掌家是把好手,年歲也不算很大,當日她嫁到林家還是我做的媒,算下來也才二十三歲,前頭有個女兒丢給男人了。和離時候除了自己嫁妝還有兩百畝地,也算富足。”

別的罷了,聽到黃娟還有兩百畝地,汪太太的眼皮微微擡了擡,面上卻沒顯:“誰都知道媒婆嘴是信不得的,你說的這麽好,誰曉得這婦人哪裏不賢良才被休?”老林雙手又是一拍:“我的太太,我在這家子來往也十來年了,說句您不愛聽的話,當日您嫁到這家子來還是我和老魏合夥做的媒,難道不曉得我從來不說虛話的?”

提到十來年前的事,汪太太面上泛起一絲紅暈,接着那絲紅暈很快消失:“好了,你也別表功了,等我讓人出去打聽打聽,要真的好,你再幫我去探口氣。”說着汪太太就喚丫鬟:“老林來這一趟也辛苦了,拿一百錢來給她打酒吃。”

又多了一百錢,老林站起身來謝了又謝:“太太為人就是好,二爺二姑娘是您生的孝敬您是平常事,大爺也孝敬您才是曠古少聽到的。”汪太太抿唇笑了笑:“盡貧嘴,你還有事我也不留你,等打聽清楚了再請你來。”

老林接了錢又說了兩句這才喜颠颠走了。汪太太瞧着老林背影消失,面上笑容漸漸收了,從屏風後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娘,每次老林來您都讓我在屏風後面聽着,這樣村話我聽來做什麽?”

看見愛女抱怨,汪太太把身上的绉紗被窩推開瞧着她道:“你啊,真的以為那些是村話?做姑娘的總是要出門的,哪能一輩子做女兒那樣腼腆溫柔。”少女賴到汪太太身上:“娘,您這麽疼我,還有大哥二弟,我出了閣,誰家會對我不好?”

女兒這樣愛嬌讓汪太太又笑一笑捏一下她鼻子:“你啊,別想的這麽好,就說我……”少女的大眼睛閃一下:“娘,您怎麽了?爹在世的時候對您也很恩愛,爹不在世了,大哥雖說不是您生的,對您也從不忤逆,誰不知道大哥是個出了名的孝子。”

不提汪老爺還好,一提汪老爺汪太太就有點胸悶:“你爹?哼,我嫁了他十五年,又生了你們兩姐弟,對他從來都是掏心掏肺的,可是他做出了什麽事?不就把我當做一個管家婆子樣的?前頭妻子的嫁妝我都沒摸過,等你大嫂進了門,他倒巴巴地把這些嫁妝都給你大嫂送過去。”

少女聽到自己的娘又唠叨這個,眉頭皺緊:“娘,您也說了,那是大娘的嫁妝,讓大嫂管是正經事。”汪太太見女兒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伸手往她額上狠狠點了一下:“你啊,真是只知道吃睡和玩,別的都不知道。這家裏,要沒你大娘的嫁妝,每年的進項不過就夠溫飽。等你出嫁後你二弟成親,總要分家的。到時難道我們就看着那大筆的嫁妝都被你大哥拿去?”

少女不解地皺起眉頭:“娘,那些是大娘的嫁妝,大哥拿去也是平常事,難道我們還要那些嫁妝不成?再說大哥也有子女。”汪太太有些被女兒氣到,早曉得就不讓她和汪枝來往密切,現在她倒好,只會和自己講這些。

見娘用手摸着下腹,少女睜大眼睛:“娘,難道您又肝氣疼了,快躺下。”汪太太見女兒這麽乖巧,心又軟一些,罷了,她總是要出嫁的,要商量還是要找自己兒子商量,再說自己這番做作不就為的給兒子争産業?

少女喚進丫鬟扶着汪太太重新躺下,又拿了藥丸服侍汪太太服下,聽說汪太太又犯病了,汪枝忙過來問安。汪太太對這個繼子,面上是很過得去的,先說了幾句是老毛病不需他這樣驚慌,接着就道:“大奶奶沒了也有一年,我這一年時刻挂心那兩個孩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這麽小就沒了娘着實可憐,況且你二弟娶親還早,你妹子是要嫁出門的。我又多病這主中饋要人,想來想去你也該尋門親事,一來中饋有人,二來我得了兒媳服侍,這病好的也快些。三來孩子們有了娘疼。”

汪枝聽到繼母又提起這件事,想了想才道:“媳婦去世之後,兒子想着既已有了兩個孩子,這房也不算無後了,本想……”汪太太此時咳嗽了兩聲,汪枝停下說話,汪太太瞧着他滿面慈愛:“雖說夫妻情深是大好事,但要孝敬我,就該順着我才是,這男人喪妻續弦也算不得背盟。”

話都說到這份了,汪枝只有點頭道:“既如此,娘挑的定是好的,就全由娘吧。”汪太太這才露出欣慰的笑,心裏卻冷笑,那個黃家姑娘,既然敢和前夫家說離,定是個潑辣姑娘,況且天下繼母容不得前房子女的盡多,到時瞧着她把那兩個孩子一個個磨死,那時自己再出面以她悍妒之名休了她。到時長子定會失望不會再娶,既沒了孩子又不再娶,那分家之說就永不會再提起,那些嫁妝自然也是自己兒子的了。

想到這裏,汪太太面上的笑更加欣慰,汪枝還當自己答應另娶讓繼母十分欣慰,忙又說了幾句好聽的這才離開上房。

這頭汪太太讓人打聽黃娟的身世性情,那邊林家人已重新找上黃娟,這次沒有像前幾次只派了幾個下人來,這次是林三叔公帶着林世安還有林家大伯一起來的。既有長輩來此,黃娟也不好再請他們吃閉門羹。

黃娟侄子年歲還小,黃娟請了素來還有來往的二伯在旁幫着陪客,自己出來見林家的人。瞧見黃娟,林世安坐在座上頓時有些坐立不安,人人都誇她能幹,可是誰也不知道她內裏是什麽樣子,想着趙氏這幾日說身上又有些不好,林世安恨不得幾拳往黃娟身上打去,可瞧着三叔公那責備的眼,林世安也只得乖乖坐下。

黃娟先行了禮,三叔公哈哈一笑:“侄孫女不要這麽多禮,我聽說重孫女的病已經好了,這些日子多累你了,只是總是我們林家的女兒,在黃家暫住些日子也不怕,可住得久了難免有人說嘴,今兒我帶着人過來,一來是給你賠情,二來呢是想她接回去。”

這伸手不打笑臉人,黃娟也笑笑道:“三叔公這話本是實情,只是三叔公也曉得林家現在是什麽情形,聽說那頭已經有了孕,我想着,幹脆等那邊生下孩子,孩子再大些我再把女兒送回去,這樣一來呢讓那頭無需為靈兒煩心,二來呢……”

不等黃娟說完,林世安已經嚷起來:“胡說,這生孩子再到孩子稍大些,只怕都能出嫁了,不行,不能答應。”黃娟斜眼瞧前夫一眼,這才淡淡地道:“你不是心疼趙氏?怕她勞累,我特地把女兒帶回來自己教養,不就不用趙氏勞累了,你還不高興?”

林世安被黃娟堵住,只得對三叔公道:“三叔公您瞧,她又是這樣強詞奪理。”三叔公見這個侄孫子還是這麽不懂事,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但現在不是教訓他的時候,瞪他一下道:“好好坐着,這還有我們呢,你跟着嚷什麽?”

林世安瞧一眼黃娟,只得乖乖回到位子上坐好。黃娟唇邊現出一抹冷笑,接着就道:“三叔公,俗話說的,有後娘就有後爹,瞧他這樣子,也不會再心疼靈兒,倒不如請三叔公做個主,把靈兒給了我,我但凡有一口飯吃也不會為難自己女兒。”

這怎麽可以,三叔公賠着笑剛要開口,一直沒說話的林大伯說話了:“侄女,趙氏所為我們也有所耳聞,你做娘的惦記着也是常事,但靈兒是我林家血脈,斷不能流落在外。靈兒要回林家你有什麽要求,今日就盡管提出,我和三叔能做主的定會做主。”

☆、條件

黃娟等的就是這句,剛要開口說話林世安又嚷出來:“大伯,你別這樣說,這婆娘性子憊懶的很,要她提,還不曉得會怎麽折騰我呢。”三叔公的臉色一下變了,林大伯咳嗽一聲:“別人還沒開口你就這樣嚷,侄女在我們家這六七年,她什麽性子我還是明白的,并不是那種不講理胡亂說的。況且話說回來,要是你後面娶那房對侄孫女好一些,病了也請醫來看,也不會被人抓到把柄。”

林世安被罵也只有低頭不語,黃二伯手抱着胸對林大伯道:“林兄弟,你我兩族這幾十年互為婚姻,彼此情分本也深厚,當日我們侄女兒被你們林家那麽欺負,我們總想着侄女沒有生下兒子,況且那個外室那胎落的奇怪也就沒有去為侄女兒撐腰。雖說按禮法上說,這妻子離了家,原來的孩子多不認的。可你我兩族比不得別的,這門婚姻不成,別的婚姻還在,我可是聽說,後娶的那個不光是不給請醫,連房裏的東西也搬空,留下的使喚人全都趕出。這種情形別說還沾親帶故,就算路邊陌生人聽到也要說句不忍。”

黃二伯語氣很淡,林大伯聽了也只有點頭,忙為自家打幾句圓場:“這件事我們也是後來才知曉,我們族內黃兄你也是知道的,從來都容不得繼母欺淩前房兒女這種事情在。”黃娟聽了這話不由笑了一聲,這聲笑傳進林家人的耳裏,三叔公的眉微微一皺,林大伯的臉不由紅了,林世安已經又跳起來:“大伯,這潑婦到現在都嘲諷我們林家,還再多說什麽,進去抱了孩子走,看黃家有誰敢多說一句?”

黃娟擡頭瞧他一眼,唇邊嘲諷的笑更大:“若你林家真的做事讓人不說半個字,自然我也不會笑你,可是你瞧瞧都做了些什麽事?為了外室要休了原配,甚至把個外室吹吹打打接進門當做主母,任由這人欺淩前房子女,林世安,我若是你,都不曉得死後怎麽還有臉進林家祖墳去見林家先人。”

林世安這下更加惱羞成怒,上前就想對黃娟揮手,黃娟只是冷笑着看着他,這個男人現在是全看透了,沒主見被人哄幾下就被牽了鼻子走,什麽情愛什麽父女之情,他統統記不得。既然如此又何需和他客氣,只要能給自己女兒争取到最大利益就是。

三叔公氣的咳嗽幾聲,這侄孫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種時候還要給人送把柄,林大伯已經有些看不下去,見林世安的手要揮下去,三叔公又在那裝咳嗽,只得大喊一聲:“讓你回去坐着,今兒本來是來賠情的,你別又做出讓人看不下來的事。”

林世安的手這才怏怏地收回去,黃娟瞧向三叔公:“三叔公,你瞧他這樣子,明明已經恨透了我,那趙氏不消說對我也沒什麽好印象,常說愛屋及烏,當然也有恨屋及烏,這樣的人我怎放心把女兒交給他?難道說你們林家的名聲要緊,我女兒的命就半分都不要緊?”

三叔公不好再咳嗽,只得開口道:“侄孫女你說的意思我全明白,這樣,當日你留下的東西我定讓趙氏再從屋裏搬出來,你留下的人也照舊服侍孩子。”黃娟只淡淡一笑:“三叔公這主意,一看就是男人家出的,東西搬出來,自然也能再搬回去,至于留下的人,她們身契還在趙氏手裏,怎敢忤逆她的話?到時不說別的,只要故意少給吃幾頓就夠孩子受的了。好,就算孩子長大了,趙氏怎麽教孩子我是沒見過,但她既恨我,自會故意不去教導孩子,那時必會傳出靈兒教養不好,自然不會尋到什麽好人家。三叔公,這樣算來,到時你林家名聲不一樣有礙。”

三叔公和林大伯對看一眼,嘆了聲道:“你慮的也有理,我還是那句話,你有什麽主意就說出來,橫豎你是孩子的娘,不會對孩子不好。”

黃娟得到再次的肯定才緩緩地道:“方才三叔公說的,我給靈兒留的那些東西自然是要重新放回到她屋裏,原先留的人既然趙氏愛用就留在她那裏,我又挑了兩個小丫鬟,這幾日在這由人教着,這兩個的身契我都拿着,每個月的月例銀子也從我這邊出,每個月靈兒的吃用開銷就單獨列出一本帳來,由我這邊送去,免得我兒無衣無食。日後再大些,請先生這些的花銷也從我這邊出,我怎能讓我的孩子無母教導名聲不好。”

黃娟說完屋內已寂靜一片,林世安倒沒想到黃娟竟然不讓自己出一個銅板養女兒,剛要說好就被林大伯狠狠瞪了一眼。接着林大伯笑眯眯地看着黃娟道:“侄女你對孩子真是操碎了心,只是呢,孩子總是姓林,怎能讓黃家出錢養,我想着那下人銀錢都不用黃家的,就在家裏再挑兩個小丫鬟服侍孩子,日用開銷另立一本帳倒可以。”

黃娟自然知道林家要讨價還價,身子還是坐的筆直紋絲不動:“大伯,你們終是男人,不曉得做娘的心腸,我左思右想,趙氏對孩子不就多嫌着她花用了銀錢,既如此,我這個做娘的就不要林家一個銅板,把孩子養大,這樣既全了林家的名聲我也能放心。”

林大伯覺得臉被誰打了下一樣,這樣的話傳出去,林家怎會有好名聲,只會笑話林家做事不妥,自己家的孩子還要外人養。三叔公曉得今日的事自家是争不回什麽來了,又嘆了一聲:“侄孫女,既這樣,孩子還是由你送去的人照顧,身契也放在你那裏。”

黃娟的眉一挑就道:“那日用開銷呢?”三叔公和林大伯對看一眼,終于還是林大伯開口:“林家的孩子自然林家養,那日用開銷就另立一本帳,不從趙氏那邊出就是。”黃娟這才勾唇一笑,起身對三叔公和林大伯行禮:“多謝兩位長輩為孩子做主,只是還求兩位長輩一句,人常說有後娘就有後爹,日後孩子的婚事……”

既然多的都做了,再順水推舟也好,三叔公已經道:“以後孩子議親,定會讓人知會你一聲。”黃娟這才長舒一口氣,又對三叔公道:“那日我去接孩子時候,那個小丫鬟十分忠心,只是她本是林家的丫鬟,等回到林家還不知道趙氏會怎麽作踐她。我思來想去怎能害了人,我拿十兩銀子出來,還請把這丫鬟的身契拿來給我。”

這件事更是小而又小的一件事,三叔公自然答應,黃二伯這才重又開口:“其實林黃兩族,原本婚姻就不斷,都是和和氣氣的,遇到這件事情能夠大家坐下來一起聊聊不傷和氣是最好。”黃二伯遞話過來,林大伯立即接過:“說的就是,似我們兩族一直這麽和氣的也是極少的。”

黃娟低頭一笑,等擡起頭時面上的笑容已經和平日一樣,反而對三叔公賠罪道:“二伯這話說的是,就是知道黃林兩族歷來和氣,我才不敢請族裏的人出面,只是自己把這事做了。”黃娟話裏的責怪味道黃二伯是聽得出的,但還是打着哈哈道:“侄女,我知道你歷來是大局為重,所以我從不信趙氏當日的胎是你弄落的。”

林世安聽着黃二伯話裏話外對黃娟的維護和對趙氏的貶損,還有林大伯也在旁幫忙,心裏又生起怒氣,想開口為趙氏辯護幾句,三叔公又瞪他一眼,林世安只得重新低頭。

黃二奶奶曉得前面談完,吩咐丫鬟把備好的酒席擺出來,又拿托盤托出一盤禮物,三位長輩每位一匹布料二兩銀。三叔公見了禮物,心裏贊了聲果然黃家的人做事大方,哪似那趙氏,曉得今日要往黃家來,連半個銅板都不拿出來。

酒席上來,黃娟總是不便相陪,親自給三位長輩斟了杯酒又謝了又謝,這才往後面來。黃二奶奶坐在廊下搖着扇子,見黃娟過來也沒起身相迎,只是拍拍身邊的位子:“過來坐下喝口茶吧。”

今日雖說可算大獲全勝,可是黃娟坐下還是嘆了口氣,黃二奶奶聽到小姑嘆氣,拍拍她的手道:“這沒有法子,你又不是死了丈夫,父親還活着呢哪有娘養女兒的理?”黃娟還沒答話就聽到傳來小女孩的笑聲。

擡眼望去看見靈兒頭上戴了個花環追着春兒出來,巧娘跟在身後:“靈兒妹妹你慢些跑,小心摔了。”黃二奶奶已經叫住巧娘:“叫你看着妹妹,你倒好,帶着妹妹瘋跑。”

靈兒已經跑到黃娟身邊,黃娟拉住她的胳膊用帕子給她擦着額頭的汗:“你才好些,也該慢些跑。”春兒已在旁邊說話:“奶奶,姑娘說要給您瞧瞧這花環,才跑這麽快的。”靈兒在旁點頭,黃娟點一下女兒的鼻子,接着把女兒摟在懷裏,怎舍得把女兒交還林家,可是放在自己身邊,林家不肯,黃家也會不肯,自己無所謂,但嫂嫂侄兒還要在族裏住。

靈兒被黃娟摟的很緊,不由叫了聲娘,黃二奶奶已經牽着巧娘起身,只留下她們母女在這裏。

☆、分離

黃娟輕輕地拍着女兒的後背,該和女兒講清楚的,林家要來接人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可是做母親的又怎舍得把孩子送回去呢?雖說已經安排妥當,服侍的人,女兒的衣食住行樣樣都妥,可是又怎比得上在娘身邊呢?況且還有趙氏那麽一個明顯對女兒心存不滿的繼母。

黃娟覺得臉上濕濕的,用手摸了一把臉把那不知什麽時候流出的淚擦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頭看着女兒。靈兒已經睜着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娘,伸手往娘臉上摸一下,聲音嬌嬌軟軟:“娘,是不是再過幾日阿爹就來接我回去?”

那聲是黃娟怎麽也吐不出口,只是摸着女兒的臉:“靈兒,娘的話你要聽清楚,回去之後,要叫人要乖,但是趙氏給你的東西你別吃,趙氏給你的衣衫你別穿……”說着黃娟聲音就開始哽咽了,女兒才五歲,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怎忍心告訴她這些?

靈兒的眼睛睜的更大些,小胳膊已經環上黃娟的脖子:“娘,我知道,我知道只有你才是我的娘。娘,我好想和你在一起。”這讓黃娟再忍不住,眼裏的淚已經掉落下來,身後傳來一嘆,接着一個婦人聲音響起:“奶奶,曉得您傷心,可是還是要抓住機會和姑娘好好說說才是。”

黃娟用手摸一下淚,靈兒擡頭瞧見說話的人,眼裏閃出驚喜:“張媽媽。”張媽媽雖被稱為媽媽,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多歲,從靈兒下生就帶着她。黃娟離開林家時候特地把張媽媽留下讓她照顧靈兒,只是趙氏進門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張媽媽趕走。

這次靈兒生病不給治,還是張媽媽聽到林家的人說才趕緊告訴黃娟,若不然只怕現在就見不到女兒了。黃娟伸手摸住女兒的頭,瞧着張媽媽道:“張嫂子,以後靈兒還要托付你,這次你放心,我已和林家說好,沒人再敢動你。只是趙氏為人狡詐,你要萬事小心。”

張媽媽鄭重點頭:“奶奶能夠再用小的,小的感激奶奶不盡,奶奶您放心,這次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護得姑娘周全。”黃娟淡淡一笑,低頭看着女兒,靈兒雖依舊依偎在黃娟懷裏,可是眼中已經沒有往常的那種無憂,代上的是憂愁。

女兒才五歲,怎麽舍得,怎能舍得?黃娟把女兒再次摟緊,靈兒乖乖地在黃娟懷中,再次開口:“娘,我會聽張媽媽的話,我會很乖,還會努力學針線。娘。”這一聲聲的娘叫的黃娟的心都碎成一片片,離開林家從不後悔,唯一的牽挂只是眼前這個嬌兒。

伸手摸一下靈兒的頭發,黃娟擡頭對張媽媽道:“我還預備了兩個小丫鬟,這兩丫鬟的身契都在我手裏,趙氏沒辦法動她們。林家那邊,四嬸和我還有幾分交情,有什麽事你盡可以去求她,再不成就來告訴我。就算那些下人全都聽趙氏的,我也不信林家全族會依舊當看不見。”

說到最後一句,黃娟眼裏已經有怒火閃現,張媽媽嘆了口氣:“奶奶,若是沒有趙氏,您和爺……”黃娟的笑容還是帶着嘲諷:“不會的,張嫂子,那個人是什麽人你是明白的,懦弱自私沒擔當,耳根子又軟,被人哄幾句就回家來和我吵,除了我外個個都是好人,我早寒了心。”

說着黃娟的手摸向靈兒的發:“我的靈兒,絕不能嫁那樣的人。”靈兒的眼還是張的大大的,張媽媽笑了:“姑娘還小呢,剛五歲,再說趙氏那邊,”黃娟冷笑:“就她,管不了靈兒的婚事,我女兒的婚事自然是我做主。”靈兒的小身子趴在黃娟腿上,黃娟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和張媽媽說着回到林家後該做些什麽。

靈兒努力地把娘和張媽媽說的話都裝進耳朵裏,聽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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