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着眼裏的淚忍不住流出,真舍不得離開娘,真不想見趙氏,雖然趙氏笑的很甜,對自己說話也很溫柔,但爹不在之後她會惡狠狠地瞪自己,還不許張媽媽和丫鬟來陪自己。
可是靈兒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裏長住,那日娘離開林家的時候爹惡狠狠地痛罵靈兒記得很清楚,有溫暖地手拂過自己的臉,靈兒擡起滿是淚的臉,吸吸鼻子。黃娟把女兒抱着坐到自己腿上:“靈兒不要哭,你外祖母在世的時候經常說,天塌下來也不能哭,哭了也想不出法子。以後張媽媽會照顧好你,還有小蘭小草兩個人,沒事就在自己院裏不用出來,好好學針線學規矩。人要學着懂事講理。”
黃娟恨不得一日就把這些話都說完,就算知道靈兒聽不懂多少也要講完,靈兒雖然大半都聽不懂,但還是很有耐心地聽着黃娟講,旁邊的張媽媽嘆了口氣,那麽昏聩的一個父親,那麽奸猾的一個繼母,誰又放心的下?
過了兩日林家這邊來接靈兒,這次林世安沒來,來的是族裏的林四嬸和林五嫂,黃二奶奶迎出去,彼此說了幾句客氣話,送上茶後黃娟就帶着靈兒出來。瞧見靈兒出來,林四嬸先笑了:“快過來嬸婆這邊,這孩子都快有半年沒見過了,瞧瞧,比半年前高多了。”
林五嫂也是未語先笑:“靈兒這丫頭比我女兒只大了兩個月,怎麽瞧着個子比她還高出一巴掌,說來還是四嫂,”林五嫂飛快地把話改了:“黃家姐姐養孩子養的好。”在座衆人只當沒聽到林五嫂那飛快的改口。
靈兒已經上前行禮叫過嬸婆嬸嬸,等黃娟坐下後才站在黃娟身邊,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瞧見這樣林四嬸不由滴兩滴淚:“哎,說來都是四侄子做的不好,那麽個人外頭養着已是沒臉,竟還為了這麽個人嚷着要休妻,落後更是把那麽個人接進來,害得靈兒吃了那麽多的苦,你們母女還分離。”
林五嫂沒有林四嬸輩分高,不好指責林世安,只是淺笑一笑:“說來也真好笑,接進來那日四哥還是正經擺酒請客,這臊的人都不好去,除了幾家着實窮的去坐了席,別家都沒去。妯娌之間來往起來,也沒人請她。說來她還算識相,借着自己身子弱從不出門。”
林四嬸已經把靈兒拉過來在自己身邊問東問西,聽到林五嫂這話鼻子裏面哼了聲:“那樣的人誰願意和她來往,只是誰也想不到她把氣出在靈兒身上。靈兒啊,你以後悶了就讓你奶媽媽帶着你到我們家去,尋你姐姐妹妹們玩。”
林五嫂關切地問:“靈兒的奶媽媽是誰?說來這麽個人還有些難尋,一來要忠心二來要不怕事。”黃娟笑了:“靈兒原來那個姓張的奶媽媽你們也都見過,雖說她被趙氏送回家了一遭,但一直記挂着靈兒,這次靈兒生病還多虧她來告訴我。我就想着用生不如用熟,依舊請了她來。”
說着黃娟就讓人讓張媽媽帶着兩個小丫鬟進來,林四嬸見了張媽媽又關切地問了幾句就道:“你也曉得我是眼裏揉不進沙子的,你們回去了,那趙氏若再有些什麽動作你就盡來告訴我。”黃娟聽了這話忙又道謝,林四嬸摸着靈兒的頭:“這麽一點點大的孩子,疼還來不及呢,哪舍得磨折她。黃家侄女你放心,這樣的事絕不會再有。”
又敘了一會兒,算着已經該回程,林四嬸牽了靈兒的手告辭,黃二奶奶和黃娟送出門,靈兒雖被林四嬸牽在手裏,但不時回頭看着黃娟,黃娟覺得心如刀絞,林四嬸先上了車,張媽媽抱起靈兒把靈兒送上車。
林五嫂看見黃娟這樣,拍一拍黃娟的肩:“姐姐快別如此,此次比不得當日,有我們在,別的不成,絕會護得靈兒周全。”趙氏欲對靈兒不利的話早已傳出去,以後做的任何動作都會被人無限放大,黃娟知道靈兒這次回去境遇全不相同,可怎麽舍得女兒離開自己?
看着林五嫂也上了車,張媽媽她們等人在車後跟随,黃娟跟着車走了兩步,能看見靈兒的小腦袋從車窗裏露出一下,接着就縮回去。黃娟的手捂住嘴,不讓哭聲出來,黃二奶奶嘆了聲道:“小姑,回去吧,靈兒畢竟姓林,又經過這麽件事,林家族裏定不會再似原先一般。”
黃娟嗯了一聲,那車已經拐過彎,跑出黃娟的視線,黃娟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這才轉身回家,剛走了兩步就差點撞到人,黃娟忙停住腳步,看見對面的人不由咦了一聲,剛叫家一聲景妹妹,已有個聲音響起:“阿景,你跑出去做什麽,還不快些回來?”
黃二奶奶已經打招呼:“五嬸子許多日子不見,今日怎麽?”不等黃二奶奶的話說完,黃五嬸已經上前拉過黃景直接就走進自己家門,臨走前還狠狠瞪了黃娟一眼,眼神十分不屑。黃二奶奶擔心黃娟不好受,對黃娟道:“五嬸子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黃娟輕輕搖頭:“景妹妹怎會這麽憔悴,她才十八就守寡,守的還是望門寡,五嬸子說起來還真狠心。”
☆、銀子
呷的三鬥醋、做的孤孀婦。守寡豈是那麽好守的,更何況是望門寡,既沒和夫君在一起過過日子又無兒女傍身。黃二奶奶聽到黃娟的話也嘆了聲:“五嬸守了這麽多年的寡兒子争氣得了牌坊,出外誰不敬着誇着,只怕……”
後面的話黃二奶奶沒說出去,黃娟往黃五嬸家門口看了眼,那兩扇門關的緊緊的,方才雖只驚鴻一瞥,也能瞧出黃景容色憔悴一身素服,哪還是去年看到的那個溫和恬靜的女孩?黃娟的手緊握一下:“若以後有個什麽,我定不會讓靈兒年紀輕輕就守寡的。”
黃二奶奶笑一笑,接着道:“小姑,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問你,你哥哥已經去世,我這個嫂嫂你是知道的,素來沒主見,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并不會攔你。”此時二人已進到家裏,丫鬟端上茶,黃娟只接了茶在手不說話,白瓷杯裏的茶色如同嫩蔥一樣新綠可愛,聞起來也有一股淡淡清香。本地出好茶,這茶也是黃娟喝慣的,可是今日這杯茶卻怎麽也喝不下去。
黃二奶奶見狀忙道:“小姑,我并沒有趕你走的意思,說起來你在家中,我心裏還安心一些,只是你今年不過二十三歲,下半輩子還長。”黃娟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笑道:“再走一步又如何呢?嫂嫂,天下好男兒又在何方?”
黃二奶奶伸手覆住小姑的手:“你是再嫁,可仔細挑清楚了。”這安慰的話讓黃娟勾唇一笑:“當日娘也說過,林家是門好親,男人有禮公婆都沒了一過門就當家作主,再說黃林兩族也是知根知底,可結果如何呢?總要和人相處久了才能曉得這人如何。”
黃二奶奶嘆了口氣就道:“你既如此想我也就不勸你了,你侄兒也是個乖的,等他成了親,有了孫子我就該含饴弄孫,到時還是像現在這樣一起說話。”黃娟也笑了。
林家所居的村落和黃家所居的村落相隔不遠,林四嬸她們已經到了林家門口。靈兒被林四嬸抱下車,瞧着熟悉的大門,靈兒眼裏閃過一絲害怕,這絲害怕落在林五嫂眼裏,不由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也不知道那個黑心肝的是怎麽對待的,竟把這麽個孩子吓成這樣。”
林四嬸的唇抿緊,牽住靈兒的手也更緊一些,低頭對靈兒道:“別怕,有嬸婆呢,嬸婆會護着你。”靈兒乖巧地點頭,見靈兒這麽乖巧,林四嬸的心更軟了。
不等上前敲門門就已經打開,趙氏扶着個丫鬟嬌嬌弱弱走出來,瞧見靈兒笑得如沐春風一般,身子擺的如風中楊柳:“靈兒,你回來了,這些日子我惦記着你,吃睡都不香。”林四嬸就像沒瞧見她一樣,牽着靈兒就走上臺階,趙氏臉上的笑全凝在了臉上,忙又對林五嫂道:“還要多謝五嫂子替我去接靈兒,本該我親自去接的,只是……”
林五嫂身份擺在那裏,總算敷衍了一句:“不是聽說你有孕了,就別跑了。”趙氏臉上的笑容這才舒展開,那句應當的還在喉嚨裏沒說出來就見林五嫂徑自進了院子,竟沒有一個把自己放在眼裏,趙氏臉上閃過一絲怨毒,看着指揮着丫鬟們把車裏東西擡下來的張媽媽,好,讓你們先得意幾天,等進了這門,下人終究是下人,哪有不聽主人使喚的理?
那絲怨毒被張媽媽看個正着,怕什麽,現在和原來并不一樣,不在趙氏手裏讨針線,誰會害怕她?張媽媽和兩個丫鬟抱着扛着把東西送到靈兒屋裏時候,林四嬸早帶着靈兒在那四處瞧着,這屋裏的東西又被從趙氏房裏搬出來,林四嬸東摸摸西看看,瞧見張媽媽進來忙道:“你過來瞧瞧,這些東西可都是靈丫頭原先的?”
張媽媽把手裏包袱放下才上前仔細看了會兒又摸了摸才垂手道:“小的瞧着倒和姑娘原來的東西一樣,件數瞧着也不少,只是當日還有五十兩銀子和些首飾衣料沒看見。”趙氏在旁聽的要氣死,見林四嬸瞧向自己,忙假笑着道:“也是侄媳婦糊塗了,我懷着身子這事是讓別人做的,誰知他們把東西擡回來了,那些細軟……”
林四嬸已經冷冷開口:“不管怎麽說這是你管教下人不利,不找你賠要找誰賠?”說着林四嬸問張媽媽:“那些首飾衣料大概值個多少銀子?”張媽媽是早曉得靈兒的首飾衣料是多少,但還是裝做仔細思索一下才開口道:“當日奶奶離開林家,留給姑娘四樣金首飾,每樣最少重一兩,這四樣加在一起就有十兩來重,除此還有幾樣銀首飾,雖輕加在一起也有七八兩重。衣料倒沒什麽稀奇,不就是兩匹京緞兩匹潞綢,買下來也就二十來兩。當日我們奶奶走的時候,就曾明說過,這是要留給姑娘當嫁妝的。”
林四嬸不由吸了口冷氣,算下來,這些細軟加在一起也有一百五十兩銀子,還有那五十兩銀子,兩百來兩銀子的嫁妝足夠這樣人家把女兒風風光光嫁出去,更別提到時林世安一定會卻不過面子再給添些嫁妝。
生母和繼母,區別就是這麽大,林四嬸壓下心中的感嘆才板着臉道:“這筆細軟足有兩百來兩,你們家的産業有多少我還是明白的,雖說拿出兩百兩銀子來并不難,但也沒有拿這兩百兩銀子扔到水裏不管不顧的事。這件事絕不能善罷甘休,當日是誰把這些東西送回來的,仔細問過,這樣背主偷盜的東西就該送進衙門裏,送他去挨上幾十大板再監上幾年才是正經。”
那些細軟當然都是被趙氏私吞了,兩百兩不是一個小數,她怎舍得到手的銀子這樣送出來,聽到張媽媽一五一十數出林四嬸又要這樣發作,趙氏忙喊起屈來:“四嬸子您消消氣,這不過是侄媳婦我前些日子在床上養胎,才放縱了那些下人。這種事總是家醜不可外揚,到時由侄媳婦去把這些細軟追回來,再把人攆出去也就完了,哪能因了兩百兩銀子就害了人的終身?”
林五嫂已經笑了:“真是慈悲寬厚的,下人們有了這樣主母只怕就奔走相告了,既如此,就先拿出這兩百兩銀子賠了侄女,再慢慢地由你去追那些細軟。”沒想到這兩人竟軟硬不吃,趙氏的牙咬一下唇,面色更加楚楚可憐:“好嫂嫂,兩百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今年的租子還沒收上來,叫我拿什麽出來?”
林四嬸給自己倒杯茶:“這倒奇了,家裏沒錢還任由下人們把主人的細軟盜走慢慢追究,遍這四周打聽打聽,我從沒見過哪家的主母是這樣做的。”趙氏面上的委屈更重,林世安走進來正好瞧見趙氏這樣,忙對林四嬸道:“四嬸嬸,曉得您今日勞累了,還請先回家歇息,等過兩日我再讓侄媳婦帶着孫女過來道謝。”
林四嬸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翻,手就拍着桌子開始罵起來:“好你個安哥兒,為了這麽個女人趕了媳婦不算還要折磨女兒也就罷了,我們現在把你女兒接回來,問起你女兒的東西缺了,說是下人偷的,我們要替你追,你到現在反倒怪起我來,你娘活着時候是怎麽教你的?”
林四嬸這麽一變臉,林世安只有求饒的份:“是,是,四嬸嬸您說的對,只是她自從有了身子之後精神就短了,對下人們總是有些管不到的。”林四嬸冷笑:“管不到?那就該你這個做丈夫的管,現在你女兒的細軟不見了兩百來兩的東西,這還是當日黃家那位走的時候留給你女兒做嫁妝的,底單什麽都有,你現在敷衍過去了,等到你女兒出嫁時候,你拿什麽來做嫁妝,到時我們林家的臉往哪擱?”
說到後面林四嬸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這種嬌嬌弱弱只會勾男人的狐貍精就該見一個打一個,哪還能任由她橫行。想到年輕時候的事,林四嬸恨不得給趙氏幾下,林世安沒了主意問趙氏道:“既這樣,先把這些銀子拿出來還給靈兒,再慢慢地尋,到時尋到了把東西追回來再把人趕出去就是。”
趙氏聽到丈夫這樣說,心裏恨林四嬸入骨,但還是道:“相公,張家的說那些細軟足值兩百來兩,這麽大的一筆數目,誰舍得?”這話成功地讓林世安把矛頭指向張媽媽:“定是你說謊騙人。”
張媽媽不慌不忙從袖子裏取出一張紙:“這是當日奶奶走時,把東西留給姑娘時候小的特意列的一張單子,上面除了小人的指印,還有後面七奶奶的證明。怕的就是被人污蔑。”說着張媽媽把單子交到林四嬸面前,林四嬸不識字,拿着橫看豎看看不出來究竟就又遞到林五嫂手上:“你瞧瞧可是這樣?”
林五嫂笑了:“四嬸臊我呢,我哪認得字,只識得自己的名字。”真的有單子?林世安的臉紅一下就對趙氏道:“既有單子,就先拿兩百兩給靈兒,再慢慢追那些細軟。”
☆、親事
趙氏聽到要把到手的銀子吐出來,心裏怎舍得,牙一咬就想說這單子說不定是騙人的,可擡頭瞧見林四嬸冷冷瞧着自己,只得把話咽回去,低眉順眼地道:“爺說的是,這就讓人把銀子拿過來。”
林四嬸已經加了句:“既說拿就現在當着我們的面拿過來,我們也好做個見證。”這更讓趙氏的心滴血,擡頭瞧了林世安一眼,林世安只緊皺着眉不瞧她,趙氏只得扶了丫鬟出門去拿銀子。
等趙氏一出門,林四嬸就對林世安道:“哎,雖說是林家名聲,可是就你現在這個媳婦,孩子在她手裏過日子,實在是……”林世安一張臉頓時紅起來,強為趙氏辯解:“四嬸,一來呢她懷了孩子,二來我也曉得,畢竟不是親生的,難免有些隔膜,只是她從來都是溫柔小意沒什麽壞心眼的。管束不住下人我也明白,所以難免會有下人在外面造她的謠。”
林四嬸冷笑一聲,林五嫂已經笑出聲來:“竟這樣情深意重,果然是只見新人笑。只是那日就已說好,靈兒侄女每個月該有五兩銀子的嚼用,只要把這筆銀子按數支用過來,誰也不會多說什麽。”
趙氏正好踏進房門聽到每月要花五兩銀子,心頓時疼極了,林家的産業在黃娟和離之時就拿走一些。趙氏進門後也看了全部産業,算下來一年也就五六百兩銀子,現在一下靈兒這裏每年就去了六十兩,趙氏怎會不心疼?
但這是已定下來的事,趙氏也不敢再多說一句,只有帶着丫鬟上前把銀子拿出。林四嬸點夠銀子就把那些銀子雙手交給張媽媽:“你是黃姑娘親自挑的人,定是忠心為主的,靈丫頭還小,這筆錢財你先拿在手上。”當着衆人面轉交,到時有個萬一也能尋出人說話,張媽媽忙跪下接了銀子。
林四嬸這才起身:“事已完了,我們也就走了。靈丫頭,你平日閑着盡可以去我家尋你那些姐妹們。”林五嫂也是一般說話,這更讓趙氏心中惱怒,但又不敢面上放出寒霜,只得随着林世安一起送她們出門。
靈兒也跟在外面,到了門口林四嬸又叮囑了靈兒幾句這才和林五嫂出門。瞧見她們終于走了,林世安松一口氣才想到身邊的女兒,對靈兒露出個笑:“靈兒,這些日子都沒見爹,想爹嗎?”靈兒圓滾滾的眼睛睜大,看一眼旁邊的趙氏,接着就低頭很小聲地說想。
林世安剛要上前去對女兒再說話,身邊的趙氏已經按住肚子唉喲叫了一聲,這聲雖然很小但還是被林世安聽到,林世安忙扶住趙氏:“你怎麽了,是不是?”趙氏嬌怯怯擡頭:“我沒什麽事,你還是和姑娘好好說說話,畢竟你們父女許久沒見了。”
這讓林世安更感到趙氏體貼人,瞧了眼張媽媽就道:“這沒什麽,靈兒這一日也累了,我先扶你進房。”說着林世安就扶着趙氏往屋裏走,靈兒眼神黯淡,張媽媽嘆口氣上前牽住她的手:“姑娘,我們也回去吧。”
靈兒小聲地道:“張媽媽,爹不喜歡我了,可為什麽我還要回爹這裏?”張媽媽輕輕拍靈兒一下:“姑娘,你還小,長大了就懂了,況且奶奶已經為你打算周全,別的事你都不要管,過自己的日子就是。”靈兒雖聽不大懂也點了點頭,回頭望了眼大門,雖然知道娘不會再從這扇大門走進來,可還是盼着娘。
林四嬸徑自回了自己家,剛進大門家裏的婆子就迎上來:“太太回來了,老爺方才問了幾回。”林四嬸唇微微一抿:“他問我什麽?只怕又沒銀子花了。”婆子讪笑一下:“也不是那麽說,還是我回他您去了前面四爺家裏他才沒說話又出去了。”
林四嬸覺得身子十分疲乏,進到屋內把手裏拿着的東西放進櫃子裏這才坐下。婆子已經端上茶:“黃家出手歷來大方,四爺哪裏想必也有謝的。”林四嬸哼了一聲:“你難道不知道你四奶奶換了個人,娶了這麽個貨,先不提她來歷,就說管家上也不是個大方的,把一個銅錢看的比天還大,該花的不花,只怕你那個糊塗四爺還當娶了個手緊的娘子回來,卻不曉得有來才有往,再照這樣下去,在這族裏名聲都臭了。”
婆子應了一聲就道:“說到四奶奶,今兒還有人和我打聽呢。”林四嬸眉頭皺緊:“那個貨也有人打聽?”婆子笑一聲:“不是現在這位,是原來黃家那位,這不是叫慣了改不了口?問的可細了,還問是不是真是一把管家好手,我估摸着,只怕有人想求黃家那位呢。”
林四嬸用手按一下頭:“說起來黃家那位除了脾氣有些不饒人嘴頭厲害之外,裏裏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我們這樣人家又不是那種高門大戶,必要媳婦極其賢惠,最要緊的還不是要能當家。這家要有心也算有眼光。”
婆子又奉承了幾句,林四嬸吩咐她去做飯,自己在那想着是誰家想娶黃娟,黃娟再能幹,畢竟是個再嫁之婦,況且當日和離為的是林世安在外養外室一事,只怕肯娶她的也只是去做填房。
林四嬸在這思量,那頭的汪太太已經得到下人的回報,眯着眼聽下人說完,當聽到黃娟在林家時候,和林世安也吵鬧過數次,最後一次更是黃娟帶着人去趙氏那裏打了個稀巴爛才讓林世安怒而休妻。汪太太唇邊的神色更加得意,這樣有勇無謀的婦人,正好做了自己手中的槍,想着自己設想的場面很快就實現,汪太太都想仰頭大笑。
下人說完才道:“其實呢,照林家的人說,當時去的時候,趙氏的胎還好好的,可是誰曉得第二日一早就有人報信說趙氏的胎掉了,照這樣瞧來,這個趙氏還真是個能下狠心的。”汪太太頓時對趙氏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女人就是要這樣狠才能站穩腳跟,似黃娟這樣有勇無謀橫沖直撞的,就活該被人當墊腳石。
心裏雖這樣想汪太太面上可不會露出來,只是輕聲道:“那都是他們的家事,過去了就過去,既然是把管家能手,又經過了些事倒比那些姑娘好,把大爺請來,我和他再說說,若能就定下來。”
婆子領命而去,汪枝被汪太太請過來,汪太太把黃娟別的事都瞞住不提,只是說些黃娟如何能幹的話,最後才笑道:“我想着,你也是個娶填房,她也是再嫁,況且又經過見過倒比閨女好些,就想定了這家,你意下如何?”
對汪枝來說,娶誰家的姑娘不是娶,既然繼母已經做了決定他也沒有反對:“母親這樣為兒子操心,兒子真是萬死不能辭,既如此就全聽母親的。”汪太太面上慈愛之色更深,輕拍汪枝手一下:“你這樣通情達理我就放心了,等媳婦進了門,我也能好好歇着。”
汪枝又陪汪太太說了一兩句就告退,汪太太這就讓人找來老林,交代她去黃家說親。老林聽到生意又上門,跑的比平日還要快些,連連應了第二日起個大早就颠着一雙腳往黃家來。
送走靈兒,黃娟心裏難免有些不舒服,黃二奶奶曉得緣由所在,讓巧娘姐妹多和姑媽玩耍,然雖如此,黃娟還是夜裏思量早上就起晚了。黃二奶奶也沒讓人喚她,只帶着女兒們做針線就瞧見老林笑嘻嘻走進來。
老林在這附近也是人人都曉得的人,黃二奶奶讓她坐下就道:“怎麽今兒又過來,是不是又要給景妹妹說親?”老林手一拍:“說親是說,但不是為景姑娘,而是為府上來的。”黃二奶奶瞧一眼自家女兒才淡淡地道:“巧娘已經定親了,宛若今年才十一,我心裏想着等過個一兩年再說親。”
老林用帕子掩口一笑,看見她這樣滑稽的動作巧娘噗嗤笑出聲,黃二奶奶看一眼女兒讓她們都出去:“難道是為小姑來的?”老林已經拍着手道:“就是為娟姑娘來的,這家姓汪,就在隔壁村住着,本身是個秀才,前頭娘子是因病去世的,家裏也有上千畝田,養了幾十頭黃牛,要尋一個能幹管家的娘子。娟姑娘的能幹是這附近都知道的,這不正合适嗎?況且這秀才讀書不停,說不定日後進益了,還能給娟姑娘得個诰命。”
老林那番錦片樣說辭并沒讓黃二奶奶動心,黃二奶奶只笑一笑:“上千畝田雖聽起來多,可我黃家也不是窮到沒飯吃養不起妹子的人家,要緊的是人要好。”老林又是手一拍:“別的也就罷了,這汪秀才為人那更是沒話說,見了我們這樣的人也是笑着打招呼,還事母極孝,這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個娘不是他親生娘,是他爹後來娶的。”
黃二奶奶的爹是塾師,黃二奶奶幼承庭訓,對這些更比別人要關心些,不由哦了一聲:“果真如此?”
☆、相看
老林見這句話引起黃二奶奶的興趣,頓時眉毛都快飛起來了:“奶奶您是曉得我的,從不說虛的。這秀才不僅事母極孝,待兩個隔母所出的弟妹也極好,按說這種前頭生的大兒子,爹又去世了,借機□沒長大的弟妹是有的。難得這位秀才不但不□,而且也是說到做到。奶奶您想,姑奶奶為什麽離了原來那家,不就為的那家沒心肝良心不好,這次要另嫁,自然要好好挑一挑,就要秀才這麽好心腸的才配得上。”
黃二奶奶聽老林這樣說,瞟她一眼:“你說的這樣好,家事不差,自己又是個秀才,這樣人家,就算娶填房也能尋到閨女,這二嫁之人總是有些難。”老林身子往黃二奶奶那邊傾了下:“奶奶,話不是這麽說,汪家雖也有些家事,可是畢竟算不上什麽大富之家,二來那位汪太太心疼孫兒們,舍不得尋個不好的後媽來折磨孩子,這才挑了又挑。”
這番話說的打消了黃二奶奶心裏的一些疑惑,但即便如此,黃二奶奶依舊道:“上千畝田地在我們這地界,雖不能算頭等人家,也是能說的上話,使奴喚婢穿金戴銀的人家。這樣人家怎會……”
老林正待打斷黃二奶奶的話,身後已經響起黃娟的聲音:“嫂嫂和老林說什麽呢,說的這麽熱鬧?”老林在聽到黃娟聲音時候已經起身,笑眯眯地對黃娟福了幾福:“給姑奶奶道喜,今兒啊,是特地來給姑奶奶說親的,只是二奶奶這裏總有些疑慮。您來了,這倒是恰好的。”
老林來的目的黃娟早聽巧娘說了,和巧娘的激動不同,黃娟聽了之後并沒那麽忐忑,畢竟已經嫁過一次,雖然女兒丢在原來夫家,但總能想法子瞧到。黃娟出嫁時候嫁妝裏有一百畝地還有首飾衣料,這些全都在離開林家時候帶了回來,除此還有林家那兩百畝地。這些錢財足夠黃娟富足過一世,只是磨不過巧娘的好奇這才走出來。
還在門外聽了會兒,聽到老林竭力說和心中也不由泛起幾分好奇,這才開口說話。黃二奶奶也起身:“小姑,這是你的大事,我做嫂嫂的不好為你做主,本來還想再問個清楚讓丫鬟進去請你的,誰知你走出來,就再細問問。”
老林聽到黃二奶奶這番話未免有些失望,原本以為汪家這樣的,黃家只會極歡喜,畢竟汪枝有功名身家還和林世安不相上下,誰知黃二奶奶并不熱心,連黃娟都淡淡的。
老林臉上的失望黃娟自然看到,只是笑着坐下:“林嫂子,其實呢,我想問的也不多,就想問一句,他前頭妻子是怎麽沒的。”這個老林知道的很詳細:“前頭妻子是生了場病沒的,前後也有一年多,這汪秀才請醫問藥絕無半點懈怠,汪太太心疼賢惠媳婦,原本身子骨就不強,操持了幾天也就倒下了。這下家裏一下有了兩個病人,汪秀才既要照顧妻子又要照顧母親,忙的分不開身。聽得離此兩百裏有種藥對汪太太身子好,就帶了人去求藥,誰知路上遇到發大水耽擱幾天,等到尋了藥回來,大奶奶就沒了。”
說到這老林猛地想起什麽:“姑奶奶您放心,雖說汪太太是繼母,但對媳婦從不作踐,連汪秀才要去求藥她都不許去,還是前頭那位勸汪秀才去的,汪秀才臨走之前,還把岳母接過來陪伴妻子。這樣情深意重孝義兩全的男子,這世上确是難尋。姑奶奶你們若不信,還可遣人去打聽,汪秀才前房妻子也是我做的媒,就是離這兩裏地張家莊的姑娘。你說要真是死的不明不白,張家的人會放過汪家嗎?”
黃二奶奶瞧一眼黃娟,見她面上似有恍然神色,叫了聲道:“小姑,我恍惚也聽過,張家莊有個姑娘嫁到汪家,結果天不保佑,沒過幾年就因病沒了,丢下一雙兒女還小。張家原本打算人死親不能斷,要把這姑娘的妹子嫁過去,可是那妹子實在太小,今年也不過十二這才作罷。”
老林也點頭:“奶奶這話說的好,若秀才真是那種黑心肝的,張家怎會想着把小女兒再嫁過去?”黃娟的眼微微一擡:“我知道了,只是這總是大事,我要見那秀才一面才能定嫁不嫁。”
自來相看是有的,只是都是雙方派人去瞧瞧對方,定了親後想法子安排見一面。老林甚少遇到這直接就要見面的,嘴巴張了一下,黃娟已經又道:“嫁人嫁人,總是要嫁這個人,我連這個人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就點頭,等蓋頭一揭開不就什麽都遲了?況且說起來他娶過我也嫁過,不是什麽少年男女,見一面又怕什麽?”
黃娟這話說的在理,可是黃二奶奶還是覺得不妥,倒是老林回過神來,這二嫁的直接相看的也有,畢竟二嫁比不得頭婚。一想清楚了老林就笑道:“姑奶奶這話說的是,只是這見面總要安排妥當了,我就先告辭,回去和汪太太說說。”
黃娟喚丫鬟拿了一百錢給老林,老林又謝了這才離去。黃二奶奶嘆口氣:“小姑,聽起來這門親事也不算差,你雖是去做□的,但我曉得你的脾氣,也不擔心會出什麽岔子。你又何必要見一面呢,到時若看中了倒罷,若看不中,小姑,你的名聲……”
黃娟輕輕拍一拍黃二奶奶的手:“嫂嫂你別擔心,我連那人是黑是白都不知道就要嫁過去日後若有個什麽,到時二次和離,那名聲豈不更糟糕?倒不如先瞧一眼,若真是個可心的就嫁過去,若無意了也就撒開手。”
黃二奶奶輕嘆一聲:“哎,小姑,要是你看上了別人沒看上你怎麽辦?”黃娟的眉揚起:“嫂子,強扭的瓜不甜我是知道的,要他真沒看上我就由他去,難道我還能賴着人不成?”黃二奶奶搖搖頭,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小姑,也只有由她去。
老林離了黃家,就急匆匆趕往汪家,和汪太太說了黃娟要先見汪枝一面的事。汪太太的眉不由皺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