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裏有幾分忐忑地看向黃娟。黃娟對月蘭笑一笑就指着環兒左手邊的那個:“你叫什麽名字?”那小姑娘被這麽一問,心裏頓時七上八下起來,老林忙道:“這丫頭叫二花,二月生的才得了這個名字,年歲是這裏面最大的,今年都九歲了。奶奶您別看她長的不怎麽樣,幹活可是一把好手。”
黃娟斜瞥老林一眼才笑道:“這個是給婆婆挑的,要服侍婆婆,自然不能挑那種年歲太小的。”聽到這個也出手,老林面上笑容更甚,正待再接再厲把剩下的都給推出去。黃娟已經點了一個女孩,老林見黃娟點這個,忙道:“奶奶,雖說您心善,但這孩子今年不過六歲,原本我不想帶她來的,還是她娘在我面前求了又求,我想着帶她來,能換身衣衫也是好的。”
黃娟瞧一眼老林,面上似笑非笑:“沒想到你還這麽好心。”老林哎呀一聲:“總也要積德,不然我死了,只怕就真要下十八層地獄。”做媒婆的,總說成過幾對怨偶的,也曾為賺銀子把好好的姑娘說給那不相配人家,畢竟不是家家都肯仔細打聽,還不是由着媒婆一張嘴在那說。
黃娟聽了微微一默就道:“六歲恰好,就比萱姐兒大一歲,正好可以陪着她。”月蘭奇怪地問:“不是說把娘身邊的貞兒送去?”黃娟笑了:“貞兒年紀大些,正好可以照顧,再挑個年歲差不多,半陪半玩,也不真要她現在就什麽都做。”
老林已經拍手道:“奶奶真是善心人,要這樣,我就該帶那個五歲的過來才是。”黃娟笑一笑:“五歲未免也就太小了些。除了她們三個,老林你瞧着還有誰差不多合适,好挑來服侍婆婆。”
老林心裏再有決定,卻還要再仔細瞧了瞧才指着最邊上一個姑娘:“她今年也九歲,既要服侍太太,那總要年歲大些。”黃娟擡頭看了眼點一點頭,被挑中的這四個在老林示意下上前給黃娟和月蘭磕頭。
黃娟□兒進來把這四個帶下去,總要先教她們幾日規矩再到主人面前來。另外那四個沒挑中的,一人賞了二十個銅子讓老林先把她們帶下去。等老林把她們安置在外面,老林這才重又轉身進來談價錢。
除了月蘭挑中的那個環兒要賣倒的死契得了十五兩銀子的身價之外,別的都是十年的活契,每人七兩。黃娟自己就識字,寫了契拿出銀子和老林交割了,老林算了算今兒從中賺的銀子,眼睛都笑眯了:“大奶奶做事就是爽快,奶奶您這的事了了,我也就告辭,還要把這幾個沒挑中的丫頭送回去,再把這些銀子交給那幾戶人家。這麽多的銀子,我可不敢放在家裏。”
黃娟笑着應了,又拿出一塊銀來:“這四個丫頭既進了我們家,她們的衣衫錢總不能讓你出,這你拿去,多了的就買酒吃。”黃娟拿出的是半個小元寶,老林接過上手掂了掂,雖沒五兩,四兩是足足的。
老林忙笑着道:“奶奶做成我賺了這麽多的銀子,又賞我銀子,我啊,也只有為奶奶念佛了。”黃娟瞟她一眼:“你既趕緊走吧,不然天色晚了也是麻煩。”老林又插燭似地拜了拜,這才歡歡喜喜帶着銀子出外領人走了。
月蘭等老林走了才長喘一口氣:“嫂嫂,娘總說要持家有道過日子要儉省些,可你今兒怎麽一下就?”說着月蘭咬一下唇,畢竟黃娟嫁過來還沒滿月,說這樣的話會不會她面子上過不去?黃娟把碗裏的茶喝完放下碗才道:“持家有道是對的,只是有些銀子,該花的就花,該省的時候就省。這才叫持家有道。”
月蘭低頭一笑,黃娟的眉卻皺起,婆婆的日子說過的儉省,那為何這每年的銀子都只将将夠花?這幾日看賬本上的記載,有些不對的就算把這些革除,也多省不了多少銀子,這銀子到底上哪去了?
黃娟還在思索就聽到月蘭輕輕開口:“嫂嫂,你能教我寫字嗎?娘總說女兒家無需讀書。可我見你和前頭大嫂都最少能看帳,我總不能到現在還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啊。”這聲音打斷黃娟的思索,黃娟笑一笑:“這極簡單,我每日來理家裏事的時候你就過來,聽我怎麽說,然後我教你看賬本,等賬本看會了慢慢也就會寫字了。”
真的?月蘭面上頓時喜悅滿溢:“要真如此,等我學會了看賬本還會寫字,就給嫂嫂你做雙鞋穿,好好下工夫做。”黃娟瞧着她不由皺眉:“雖說有些人家不會讓女兒讀書,怕移了情性,但你結親人家總是一般富戶,認不得字怎麽看帳?”
月蘭的唇微微扯了扯才道:“娘曾說教我看帳的,只是她身子骨一直不好,後來大嫂進門又十分忙碌,漸漸也就沒人教了。”見月蘭面上有黯然之色,黃娟拍一拍她的手:“你婚期還在兩年後,這兩年,也盡夠了。”
月蘭聽到黃娟這麽說,面上更加歡喜,黃娟還要和她說,雨萱掀起簾子走進來,直直走到黃娟面前,把手裏的一樣東西往她面前一放:“瞧,我做成的小荷包,你可不能說我不會做針線了。”
黃娟瞧着她,眉往上一挑:“你是誰,我是誰?既算外面那些窮的只夠三頓飯吃的窮人,也沒有個女兒在母親面前這樣無禮的。”雨萱的臉頓時紅了,看看月蘭,月蘭只是不說話。
雨萱的唇頓時嘟起,這才幾天,連姑姑都向着她說話?但還是乖乖地重新對黃娟月蘭行禮道:“母親、姑姑,這是我做的小荷包,請你們瞧瞧。”黃娟這才伸手去拿荷包,月蘭也湊過來看,兩人看了看黃娟才道:“雖然針腳不齊,這布還有幾針沒縫上,也沒有繡花,不過初學針線能做成這樣也就夠了。”
雨萱滿心的喜悅在聽到黃娟的評點後頓時全都消失,但還是擡頭道:“這是女兒新學,假以時日,定會做的極好。”黃娟低頭,雨萱并沒看到黃娟唇邊那一抹溫柔笑容,等黃娟擡頭時候面上神色又和平日一樣,把這個小荷包還給雨萱:“好好收着吧,這總是你頭一次做的荷包。”
說着黃娟起身走到梳妝臺前打開抽屜拿出幾張紙走過來:“這是幾張花樣子,你把它們描出來,做針線總是要學會繡花的。”雨萱接過,月蘭已經招手讓雨萱過來:“萱兒,初學針線總是要吃辛苦的。”
雨萱聽了這才滿心委屈的把雙手伸到月蘭面前:“瞧,都紮了這麽多的眼了。”月蘭見雨萱十個指頭上每個手指都有針眼,正要安慰幾句,黃娟已取了一個小瓶子出來:“紮了眼就要說,哪有只有自己忍着的道理,這藥你拿回去,告訴貞兒每日給你洗幹淨手後塗上。”
藥?這個後母要給自己藥,可是誰知道這藥是好還是壞的?雨萱瞪大眼睛仔細思索,月蘭已接過黃娟手上的藥瓶遞給雨萱:“你母親給你的就拿着。這做針線雖說難免要被紮,但紮壞了手可不成。”
雨萱嗯了一聲,月蘭也就送她回去,黃娟讓廚房準備晚飯,又去瞧過汪太太,和她說了買小丫頭的事,等這些學的幾日規矩就送過來。汪太太躺在床上半閉着眼,有氣無力地道:“你定下就好。”黃娟照例服侍一會兒也就回房。
黃娟進屋時候汪枝已在房內,見到黃娟總要問幾句汪太太的病情,黃娟又說到今日花錢買小丫鬟的事,接着就道:“說來,這家裏的銀子竟是每年将将夠花,我想着總要開源才好。”
☆、內賊
汪枝沒想到黃娟會這樣說,手頓在那裏:“這些年這些事我都沒操心過,不過你姐姐在世時候,并沒和我說過開源的事。說來,這家一年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兩銀子的進項,其實也不算少了。”這些日子黃娟也明白汪枝是個什麽樣的人,守成是夠了,但要讓他再把這家業進一步只怕也沒有多靠的住。
讀書人大抵如此,只要不讀書讀傻了,連開源的主意都要阻止就好。黃娟笑笑就道:“現在孩子們還小,但等他們長大,總要結親的,聘禮嫁妝哪不要錢?再說這份家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還有二叔呢,總不能拿着這份家當給孩子們辦這些私事吧?”
這說的有道理,汪枝的眉皺了皺又道:“可是這要開源,總要從家裏拿錢,還有,這開源之後,不管是做生意還是買田地,以後的利息難道我們獨吞嗎?說出去都沒這個道理。”丈夫也不是那種不開竅的,只要他能同意就好,黃娟拍一下他的肩:“自然不能我們獨吞,再說這事只是我心裏想的,總要再和婆婆商量商量才能定。”
汪枝把黃娟放在自己肩上那支手拍了拍:“你說的是,不怕你笑話,我除了能收個租,別的就再不會了,家計操勞這些,竟還全靠着別人。”黃娟的眉微微一皺接着就放開:“你是個讀書人,不注重這些也很平常。”
汪枝嗯了一聲:“說來我運氣也算好,不管娶了你姐姐還是你,都是能幹人,要真靠我,只怕這虧空一年比一年大。”黃娟的眉這下全都舒開:“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汪枝故意臉一板:“好啊,你笑話我。”
黃娟又笑一聲,後面就再聽不到笑聲,只看見燭被吹滅。
既得了丈夫的肯定,次日黃娟就去見汪太太。進屋時候,汪太太照例還是躺在床上,黃娟問了魯婆子,知道汪太太已經好些這才坐下服侍她喝完一碗藥,又服侍她漱完口才把昨日和汪枝說的話說出。
汪太太本來是半閉着眼睛,聽到黃娟這打算倒把眼睜開了,這要能賺錢汪太太倒十分歡喜,特別是這錢要能全留給自己兒子那就更好了,可這生意場上素有風險,到時要是虧了怎麽辦?
汪太太在那沉吟,黃娟見婆婆久久不語,眉也皺起,終究是等不得汪太太先開口就道:“婆婆,媳婦曉得做生意總是有虧有賺的,但這家裏的情形婆婆想必比媳婦更清楚,小姑眼看要出嫁,嫁妝裏總也要有幾樣能鎮得住的首飾。二叔也将定親,這哪一項都要銀子。與其等事到眼前四處去尋,倒不如未雨綢缪先準備起來。再說家裏在城裏還有兩間鋪面,這每年租出去也不過就是一百五十兩銀子,出息倒不如家裏的田地。媳婦看帳時,還見這兩間鋪子的租金年年都不見現錢,全都抵成家裏在那鋪子裏拿的東西。照媳婦瞧來,倒不如……”
黃娟正在汩汩而談,魯婆子已在旁邊咳嗽一聲,這聲咳嗽引起汪太太的注意,她這才對黃娟道:“你的主意是好,可要從長算來,你先回去吧,等我想想再讓人來尋你。”黃娟應是告退,心裏不由泛起疑惑,東家把鋪子收回也是常見的,為何汪太太的反應卻有些不對勁?難道說這鋪子每年的租金裏頭有什麽蹊跷?
魯婆子等黃娟一出去就把門簾拉下,走到汪太太床邊對着汪太太耳朵道:“太太,這兩間鋪子要真的收回來,這可是一件大事。”汪太太的唇抿着,魯婆子知道她也在想轍,聲音壓的更低,湊在汪太太耳邊:“太太這兩間鋪子雖明說都是租出去了,可五年前就已經……”
汪太太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五年前那兩家生意做不下去,我們就把鋪子收回來了,現在鋪裏管事的就是你小叔子,可是他做生意又不行,你想想,一年除了租金,結餘也不過就是三百來兩,這五年到現在我也才攢了不到兩千兩,想買注田地都不敢買。要是真能多賺些銀子。”
魯婆子一聽這話可就慌了神,自己一大家子可全靠着這兩間鋪子過活,這幾年明得暗扣,也攢下了千把銀子,還等着再做幾年,想個法子把這兩間鋪子都拿過來,到時再求了恩典全家出去,也能做富家翁過活。
不然自己使勁幫着汪太太算計做什麽?魯婆子眉頭一皺就道:“太太,您說的是,這做生意哪是這麽好做的?您想想,小的那小叔子做生意也很久了,到現在除掉所有一年也不過就是能得三百餘兩。更何況大奶奶一個閨中女子,到時不虧本就好了,哪能再多賺銀子。”
這話說的汪太太點頭:“你說的是,她再能幹,也不過一閨中女子,只是她這話我要怎麽回了才好?”魯婆子見勸下汪太太,急忙就道:“這還不簡單,到時太太您只要說怕做生意有風險,再說家裏又不是窮得沒飯吃,一年總也有一千五百兩銀子的進項,儉省着花擠出銀子不就成了?若大奶奶有難色,自可以說大奶奶持家無道,這樣多的銀子一年都省不出幾兩銀子來。”
說到後面,魯婆子已經高興的有些手舞足蹈,汪太太還當她是為自己開心,點頭道:“你說的是,到時沒銀子,是她不會管家,橫豎我只要催着她拿銀子辦事就行,至于這銀子從哪來,又關我什麽事?”魯婆子急忙拍了一記馬屁:“太太英明,就是該這樣做。”
汪太太主仆在那商量好了,就等下回黃娟再問就拿這話堵她。誰知黃娟雖日日來,卻不再問這事,這倒讓汪太太奇怪。見狀魯婆子安慰汪太太,只怕是黃娟回去後自己想了,覺得做生意是個艱難的事,自然就自己把這主意打消了。
汪太太得了這回答,也就心平氣和,卻也還囑咐魯婆子看好黃娟的動靜,看她有沒有讓人去城裏那兩間鋪子裏面去打聽,再告訴掌櫃的,可不能露出半點風說這鋪子實際早已是汪太太的人在經營。
這關系到魯婆子的身家,魯婆子自然連連答應,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做這件事。只是黃娟一切如常,每日理家問候汪太太,閑來時候也不出門,只和月蘭說說話,逗弄下成業,看着雨萱學着做針線。
魯婆子回報給汪太太,這讓汪太太放心,畢竟是後院婦人,想到哪出是哪出,定是自己回去想想覺得這做生意是很麻煩的事,自己慚愧不肯再說。這件事不被汪太太放在心上,她就開始發愁起黃娟對雨萱姐弟了,原本汪太太打的主意是黃娟對雨萱姐弟不好,她也當做沒看見,甚至暗地裏推波助瀾,等黃娟忍不住下了死手那時自己再出來,以黃娟不慈不孝的名義把她給休了。
可是現在黃娟對待雨萱姐弟雖不算多親熱,但也事事盡心,并不見她冷言冷語。難道就這樣坐着等?況且買來的小丫鬟已經分派到各人身邊服侍,貞兒雖被送到雨萱他們身邊服侍,畢竟才十三,要用也要再等個兩三年。
這兩三年汪太太怎麽等的?魯婆子曉得自己太太等不得,只有更瞪大眼睛,想尋出黃娟不是來。可現在已經比不得原先,家裏的丫鬟添了新面孔,老面孔自然就要交由各家父母領回去,這些新人還不知道脾性,怎能安排那些盯人的活?
外頭的人雖然個個照舊,但這內宅的事他們也管不了,這讓汪太太有些後悔,當初就算要換丫鬟,也該自己挑,更該把這些丫鬟的身契全捏在自己手上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那些身契全在黃娟手裏,丫鬟自然是聽她的。
汪太太既心裏不順,自然又多請了幾次醫生,又開了幾幅藥,忙的丫鬟們連抽空偷懶的時候都沒有,廚房裏日夜都熬着藥。汪枝見繼母這次病的時候更長一些,既然請醫不太效驗,難免要和黃娟商量,要不要去外面寺廟拜神,再去施舍糧米做好事,好為繼母祈福。
黃娟聽了汪枝這話,笑一笑道:“這主意是好,可是銀子從哪來?”汪枝呃了聲才道:“七月不是剛收了租子?算來帳上還是有銀子的。”黃娟把賬本拿出來:“是該有銀子的,但是,一來我把醫館那的銀子結清了,二來又放到那二十兩銀子,這算是預先放着讓家人吃藥看醫的。三來,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家裏上下總要做新衣衫,還要備年禮,算來過個年總要三百兩銀子,還有平日的家用。大爺你算算,還有銀子為婆婆的病施糧米嗎?”
一算起賬汪枝就頭疼,用手扶下額頭:“這,母親的病總不能不管吧?”黃娟把帳本一合:“是要管,不過先要把家裏的內賊尋出來。”內賊?汪枝的眉皺緊,黃娟淡淡地道:“大爺你只曉得城裏兩間鋪子都租出去了,不曉得管事的誰吧?”
☆、商議
汪枝的眉皺的更緊:“這是租那家的事,只要每年都不缺租子,這些管它做甚?”黃娟勾唇一笑:“人人都像大爺似的,從不操心這日子可怎麽過?”汪枝愣一下也就自嘲一笑:“你說的是,這些我确實從來都不操心,可我真要操心,也不曉得該怎麽做。”
黃娟白丈夫一眼:“那好,你不操心也成,只是這些就交給我,可不能在背後說三道四的。”汪枝的臉不由一紅,但還是給黃娟作個揖:“我知道我掙錢不成,只能守着家裏的這點田地過日子,娘子若有了主意,盡管去行。”得了汪枝的保證,黃娟松一口氣,汪枝說完才道:“這兩間鋪子到底怎麽回事?”
黃娟笑一笑:“這鋪子倒沒什麽,好好開在那裏呢,只是裏面的管事不是別人,是婆婆身邊魯媽媽的小叔,聽說這魯老二在這管鋪子已經管了五六年了。”汪枝眉皺一皺:“這,這要別人請去也是平常事。”
黃娟又笑了:“大爺總記得咱們家是誰去收這些鋪子的租子和這外面的采買吧?”汪枝也不是笨人,只是對這些事不經心而已,聽了黃娟這話就道:“你是說他們內外勾結?”
黃娟笑了:“按說這管采買的,和外面的鋪子裏打些聯手吃些好處也是常見的,但像這樣明目張膽,直接就把自己弟弟塞進我們家租出去的鋪子裏面還在裏面拿東西的,倒也難見。”汪枝臉色有些發沉,他歷來禦下寬厚,也知道下人們吃些好處也是常見的,可做的這樣過分就當主人家是死人一樣的,這還是頭一次。
黃娟見他臉色變化,拍一下他的肩:“婆婆這些年都卧病在床,姐姐在生時候,這家裏家外的事也全壓在她身上,她身子骨聽說也不大好,還要強撐着理家。你又一心要讀書,說起來,這家裏這麽多人,竟沒有一個能好好出來做主。”這番話說的汪枝臉色發紅,非常仔細地審視了一番自己的作為,确是有一些做的不到處,一心讀書之外家裏就全交給妻子,妻子生病也沒注意,等到後來知道時候她已不起。
想到這汪枝不由長嘆一聲,心中添上幾分懊惱,黃娟意思意思拍拍他的肩膀:“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要緊的是怎麽把這內賊給換了,說來他們夫妻也是婆婆身邊得用的人。”
汪家的下人并不多,也就三四房家人,七八個丫鬟,除了魯婆子家,還有一對夫妻管了廚房,另一對管了守門和灑掃庭院,丫鬟們近身服侍,小厮們跟随出門。這要換的話還當真挑不出人來,再說誰都知道采買是頭等有油水的活計,怎肯輕易放了?
而且誰都知道魯婆子是汪太太身邊的第一得意人,一下要把她男人的差事給奪了,這才叫起風波呢?不細想還好,一細想汪枝不由皺眉,難怪聖人要把齊家治國平天下放在一起說,這齊家一道還真很難做。
黃娟已經開口:“其實,我瞧守門的老張頭不錯,他媳婦也是個能幹不愛說話的,每日這庭院真是灑掃的不見一絲灰。不如這樣,先讓老魯和老張換一下,畢竟這看門也不算什麽不好的活。”汪枝眉頭一皺才道:“我方才也想了,這要換一個,老魯畢竟已經做了這麽些年的采買,要從中作梗的話?”
黃娟手一拍:“大爺現在說的就有道理多了,放心,我既然想出這法子,也能想出破解。”話音未落,就聽到門外傳來春兒的聲音:“哎,貞兒姐姐你在外面站着做什麽呢?大爺和奶奶還在屋裏,你要有事也該在外通傳一聲。”
貞兒嗎?黃娟的眉微微一皺,汪枝此時想法和黃娟卻不一樣,既然得到汪太太如此信任的老魯敢明目張膽從主家挖錢,那貞兒的忠心也就要打幾分折扣了。黃娟拉一下汪枝揚聲道:“誰在外面說話呢,進來說。”
春兒掀起簾子進來,身後跟着臉色有幾分異樣的貞兒,春兒先道了福才道:“奶奶方才讓奴婢去尋冬日要做棉衣用的棉花,誰知奴婢這展眼的功夫回來,就見貞兒湊在奶奶窗前聽什麽,這哪是做下人該做的事。”
貞兒一張臉頓時紫漲起來:“奶奶,奴婢冤枉啊,奴婢只不過是因姐兒這些日子學做針線有些累了,方才好容易哄姐兒歇會兒,想着來回奶奶一聲,走到這裏見門緊緊關着,奴婢還在想奶奶在不在呢,并沒有要聽奶奶和大爺說話的心。”春兒小嘴一翹,絕不相信。
黃娟也不相信貞兒,但不管她有沒有聽,聽了多少進去,這都沒關系,倒能瞧出貞兒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只微微一笑就道:“有沒有人貞兒你也該出個聲,春兒你也是,哪能什麽都沒有就說人?”
春兒的臉頓時垮下,黃娟拍一下她的手又使個眼色,春兒這才道:“奶奶說的是,以後奴婢絕不嚷出來。”說着春兒就對貞兒行了一禮:“姐姐莫怪。”這倒讓貞兒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回道:“妹妹也是忠心。”
黃娟已經笑了:“這家裏也不多幾人,就該和和氣氣的,遇到事哪能藏着掖着?貞兒你出來久了,還是回姐兒那邊瞧着吧。”貞兒行禮退下,春兒見黃娟只瞧着棉花,急得喊了聲奶奶,黃娟還是笑笑不說話,春兒也不知道黃娟葫蘆裏賣什麽藥,只得閉口不言。
魯婆子聽到貞兒說的要換個人,急得額頭上冒汗:“你沒聽錯?”貞兒瞧一下四周還是壓低嗓子道:“我怎會聽錯呢?院子裏就只有我一個人,雖然只聽到後面幾句,但是呢,奶奶對您不滿是肯定的。畢竟您是太太身邊的得意人,奶奶要立威,怎會不先拿您開刀?”
魯婆子恨的直咬牙:“立威,她也配?”貞兒哎呀一聲:“魯嫂子,這話也只有您才敢說,怎麽說大奶奶也是現在的當家人,她要拿人立威,誰也不敢違抗是吧?”魯婆子差點沖口又要罵,猛地想起貞兒并不知道內情,咽下話道:“哎,我們畢竟只是底下人,瞧來我還是該去求求太太。”
貞兒笑一笑:“魯嫂子這話說的才對,您總是太太的人,大奶奶要動您,也就是動太太,大奶奶總不能不孝吧?”魯婆子用手拍一拍貞兒的手:“多累你來告訴我,若不是你,我還不曉得大奶奶背地裏恨我恨的牙癢呢。說來也不過就是我服侍太太太過盡心,怎麽就惹了大奶奶的不高興?”
說着魯婆子還故意滴兩滴淚,貞兒又和她說了幾句也就急匆匆回雨萱那邊。魯婆子思索一會兒就轉身進屋,汪太太今日已能起得來床,正坐在窗下由小丫鬟捶着腿,見魯婆子進來,汪太太讓小丫鬟出去才道:“那個貞兒來尋你說什麽?”
魯婆子嘴一裂就哭出來:“太太,大奶奶要整治小的,還望太太為小的說幾句好話。”整治?汪太太的眉皺緊:“到底是怎麽回事?”魯婆子忙把貞兒聽到的那幾句添油加醋地說出來,最後又道:“其實呢,大奶奶要整治小的,小的也只有受着,只是小的要不在太太身邊,太太的衣食住行又有誰操心呢?還有,小的不在了,這外面的銀子?”
一提銀子,汪太太面上就露出怒容,別的罷了,汪太太可是全靠着魯婆子兩口子在外做這些才能從中撈銀子做私房的,若是這條線斷了,以後就幹巴巴靠着每月那點月例,這日子可還怎麽過?
見汪太太面上變色,魯婆子心中叫好,嘴裏就道:“太太,大奶奶做這種事也是常見的,哪家新來的掌家不是先拿得意人開刀,只是小的舍不得太太。”汪太太把心頭的怒火平一平才道:“你放心,難道我連個身邊人都護不住?”
魯婆子這才得意一笑還不敢讓汪太太看見,小丫鬟已在外頭道:“太太,大奶奶來了。”這來的好,汪太太用手捂住胸口就讓黃娟進來。
黃娟走進來見汪太太捂住胸口的樣子,忙道:“婆婆這是心疼病又犯了嗎?就該讓丫鬟們去叫媳婦,再讓醫生來瞧瞧才是。”汪太太靠着引枕,魯婆子在背後給汪太太捶着肩,插口道:“大奶奶您不知道,小的本說去請大奶奶您的,可是太太說您事忙,還是不用了。”汪太太拍一下魯婆子的手才對黃娟道:“我身邊也只有老魯家的最得用,平日難免有些得罪大奶奶你的地方,你可千萬看在我的份上對她擔待些。”
好端端的,怎麽說這樣的話?黃娟的眉微一挑,已經知道緣由所在,含笑道:“婆婆說的是,有魯媽媽這樣的人在婆婆身邊,媳婦們也能少些操勞。”
☆、發作
這話讓魯婆子更加得意,汪太太也笑了:“難得你有這份心,我已老了,身子也不好,身邊難得有合我心意的人,你能這麽擔待她,也就算孝我了。”汪太太這越說越上來的脾氣,黃娟倒是頭一次領教,又看一眼魯婆子,魯婆子眼裏是遮擋不住的得意。
黃娟淡淡一笑,又陪汪太太說了會兒話,此時月蘭也來問候汪太太,姑嫂兩人陪着汪太太說了會兒話,汪太太也就歇息,月蘭姑嫂走出上房。
一走出院子月蘭就笑着道:“嫂嫂何不到我屋裏坐坐?”黃娟的眉不由一挑,這倒稀奇,月蘭從沒這樣主動說過,月蘭的臉微微有些發紅,黃娟不由握一下她的手:“你要有什麽話就說,你我之間無需這樣迂回。”
月蘭咬一下唇方道:“實在是,嫂嫂,方才我見你對魯媽媽那麽好,可是魯媽媽這個人,”說着月蘭的額頭鼻尖都有汗冒出,雖然知道魯婆子不是什麽好人,可要真直言說出,這對自己的娘也不好。這個選擇,對年紀不大的月蘭來說,實在是難以抉擇,這些日子瞧着黃娟所為,月蘭已經幾次想沖口說出,可那一頭畢竟是自己的親娘。
看着月蘭面上的為難之色,黃娟微微一笑:“小姑,下人總有難免恃寵而驕的,你以後出嫁也會遇到這樣的下人,對這種下人,打着罵着都沒用的。”月蘭的眼頓時瞪大:“那要怎麽辦?”黃娟一笑,湊在月蘭耳邊道:“釜底抽薪就好。”
釜底抽薪?月蘭還在琢磨,身後已經傳來魯婆子的聲音:“大奶奶這是和姑娘說什麽呢?要說什麽就進屋說,哪有站在外面不成個禮數的?”方才說到她,她怎麽就來?黃娟已經笑了:“我不過是和小姑說兩句笑話,媽媽這是要回去?”
魯婆子點頭應了才對月蘭道:“跟姑娘您的丫鬟還沒來,不如我送你回去。”月蘭只匆匆對黃娟說了一句。魯婆子就對黃娟行一個禮帶着月蘭走了,
等走出數步後月蘭才對魯婆子道:“魯媽媽,曉得你是娘身邊的得意人,怎能這樣?”魯婆子見看不見黃娟身影才道:“姑娘,您今年也十四了,總該分清誰才是親的,容我說句您不愛聽的話,太太再如何,從沒想過對您不好。”
月蘭這話是真的不愛聽,摔一下手就往前走,魯婆子跟在她身後,月蘭終于忍不住轉身道:“娘若真的對我好,為何連她是不是真病都……”魯婆子面色大驚地顧不得許多把月蘭的嘴緊緊蒙住:“姑娘,你才多大一點點,太太做這些事總有太太的道理。”
月蘭的嘴被蒙住,狠狠瞪着魯婆子,魯婆子嘆一口氣才把手放下:“姑娘,今日這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萬不能讓人聽到,太太就生得你和二爺兩個,她怎會對你好。”月蘭知道再問魯婆子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得扯一下帕子轉身進了自己院子。
魯婆子站在門口瞧着月蘭進去,可得提醒太太,大姑娘已經知道她素日是裝病的,還得再讓太太對大姑娘叮囑一番,不然到時這露出來,那可怎生收拾?而自己全家就首當其沖,哪能功虧一篑?
魯婆子心裏想着轍,轉身往家走,還得叮囑自己小叔子,嘴可千萬緊了,這可是十分緊要的大事。
汪太太一大早醒來,梳洗過後吃了藥,就聽魯婆子說了昨晚月蘭說的話,汪太太頓時大驚:“這是誰露出的風聲?這孩子,怎麽不知道誰才是親的?”魯婆子勸她兩句:“太太,大姑娘畢竟年紀小,您又一直稱病沒多教導,她生氣也是應當的。只是千萬要叮囑好大姑娘,讓她別露出風聲。”
這不用魯婆子說汪太太心裏也清楚,點頭嘆氣:“哎,我這本是為他們操心,可是一個個都不曉得我的心,只把那不同母的哥哥當做好人。說句那